九龙治水，躺着也中枪

“九龙治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先来讲一个小故事。

张三的单位要选拔干部，张三跃跃欲试。为此，他事先做足了“功课”。张三先找了和自己关系最好的李四，说：“咱俩从小一起长大……”

李四说：“当然！兄弟我这一票，没问题！”

接着，张三又找了刘一、陈二、王五、赵六、孙七、周八、吴九、郑十……把每个能找的都找了！掰着指头算了算，张三觉得胜券在握！

选举那天，张三信心满满地往台下一坐，满面春风。可是听着唱票，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他的得票数是零！

这回，脸白的不只是张三，其他人，刘一、陈二、李四、王五、赵六、孙七、周八、吴九、郑十……统统灰头土脸！他们原本都心存幻想：哪怕张三只得了一票，都可以说是自己投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旦所有维度都失效，那结果将不堪设想，必然暴露出每一个维度都是缺位的。

还有很多社会事件属于这种情况。

例如， 2012年9月的一天下午，湖北省武汉市某建筑工地内，一台施工的升降机在升至距离地面约100米高度的楼顶时发生坠落，梯内19名作业工人随梯坠下，全部当场死亡。

这起重大事故的原因何在？据相关媒体报道，该升降机核定人数是12人，事故现场升降机内有19名工人，属于严重超载。而且按照规定该升降机应由专职操作员操作，但事发时专职操作员还未上班，这些工人属擅自违规操作。

当我们依次排查施工升降机安装厂家、施工单位、工程建设单位、监理单位的责任时，还有一个维度也要引起足够重视：生命是自己的，无论外界环境如何，自己是最后一道关卡，不容失守。逝者安息，生者也当以此为戒。擅自操作升降机，是违反安全生产规定的，但在此次事故之前，该工地的工人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永远不会出事，这是第一层失守；第二层失守则在于核载12人的升降机，挤进去19人，无疑增添了危险系数。据说当时还有3人因未能挤上这班夺命升降机而幸免于难。

个人是组成社会的细胞，从社会的层面看，它极其渺小，唯有对于每个人自己、对于他的亲友来说，这个细胞才具有足够的分量。所以，即便全世界都背弃了你，你也不能背弃自己。面对各种事故，我们往往为遇难者的不幸而悲伤，甚至因此不愿再去苛责遇难者本人，但这恰恰是事故频发的诸多原因之一，我们远未把自己的责任发挥到极致。

近年来，一再出现极端暴力事件，比如2007年10月重庆公交车纵火案， 2009年6月成都公交纵火案， 2013年6月厦门公交车纵火案……每个纵火犯的背后都有着或心酸或纠结的故事，因此在惨剧发生后，自然少不了对制度的反思、对人情冷暖的拷问，但有一个维度：一个人再怎样都不应将自己的不幸转化成更多无辜者的不幸，这个维度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它永远存在。不能因为对施暴者的同情，而把这个维度一笔勾销。

按照同一原理，我们要审慎辨析近几年被媒体反复提及的“九龙治水”问题。比如窨井盖归谁管的问题，涉及市政、供电、煤气、自来水、热力、广电、联建、网通、移动、电信、交警、公交、园林等十几家责任产权单位。从原理上说，如果一件事有九龙在治水，说明这件事涉及九个不同维度，维度多并不是坏事。换句话说，“九龙治水”不是问题，“九龙都不治水”才是问题！

解决九龙治水问题，并不在于强行责令只能由某一条龙治水，而是引入秩序，即确立谁是龙头老大，然后由这个龙头老大来组织协调。在与每个社会成员自身幸福密切相关的问题上，公民个人就是龙头老大，是最应该对自己负责任的人，也应是最优先的那个维度（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优先秩序，后面会进行分析）；接下来，如果感到自身力量薄弱，不足以应对挑战，就需要主动向外界其他维度寻求配合，这应是龙头老大“组织协调”的题中应有之义。

不同维度之间究竟如何相互配合呢？不妨用我们的身体来类比：对于右利手的人来说，用右手可以完成90%的工作，那么右手就是最有效、最优先的那个维度。但假如不幸失去右手，那么左手就会取而代之。如果不幸双手都失去了，那么双脚取而代之。在2010年第一季《中国达人秀》中，失去双臂的刘伟用双脚演奏钢琴，赢得了所有观众的掌声。他在舞台上说：“至少我还有一双完美的腿。”这让我们看到了人的潜能是如何被激发出来的，也让我们体验到不同维度是如何相互替代的：当最主要的维度失效时，那些次重要的维度就会承担起失效维度的责任。

从上述类比中可总结出三点：

（ 1 ）维度有优先顺序，要从最有效的维度入手；

（ 2 ）当优先维度完全失效时，应由次重要维度取代成为优先维度；

（ 3 ）优先维度难以独自完成任务时，就需要引入更多的维度、更多的力量──这是普遍法则，也是个人和社会向前发展的必然要求。

改革进入深水区，实际上意味着单纯依靠优先维度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尤其需要增加维度──水流湍急的情况下，不能只迈开双腿，更需要手脚并用、全身配合，更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或与其他人手拉手组成人墙。

近几年，一些领域的改革也显示出了对维度间相互配合的重视。比如2013年6月，乌鲁木齐市发改委推行“ AB岗制度”，指的是同一个岗位分别设置两个岗位承担人， A岗指本职工作岗位， B岗为备岗，如果A岗开会或出差，就会有一个“替补”。可见， A岗、 B岗就相当于两个相互支撑的维度，“ AB岗制度”使群众办事不用跑空趟，这其实就是发挥了多维度的保障作用，是一种符合更高级智慧和未来趋势的尝试。

而且， AB岗的另一个重要意义，就是打破垄断。当某一个人、某一家企业都变得不可替代时，就会产生垄断，有了垄断势必不利于对这个人、这家企业提供的产品进行真实有效的市场估价。

此外， AB岗有助于带薪休假的推进。如果更多的单位能实行AB岗制度，更多人愿意主动在本职工作之外担当B岗角色，那么AB岗的两个员工就可通过协商来相互合作、轮流休假了，既是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两个维度相互补充的关系，同样适用于市场和政府的关系，这是整个社会运行中两个更为宏观的不同维度。

2013年春节期间，由于海南旅游价格疯涨，政府采取了必要措施，对海南旅游饭店客房价格实施政府指导价管理：设置最高限价，标间每间不能超过5 000元，早餐不超过350元，午餐、晚餐不超过500元。本属于市场领域的旅游产品定价要靠行政力量来调控，可见市场自我调整能力不足。当然它背后有原因，即海南作为全国唯一的热带旅游度假目的地，每年春节期间都有大量游客涌入，供需矛盾难以平衡。可见，市场这个维度有可能失灵，在此情况下政府该出手时还得出手。所谓政府退出市场领域，并不意味着自断一臂、自废武功。经过2008年的金融危机，很多西方发达国家发现，中国的强势政府模式是有其积极意义的，这恰恰是更多维度带来的保障。

既然存在多个维度，不管权责的界限多么明确，维度之间也必然有相互重叠和交叉的部分，这完全符合世界本来的面貌。在这方面，弦理论或许能给我们一些有益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