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相信我会如此纯净地爱一个人

文/陈吉

两年多前，程沙柳穿越大半个中国特地从北京赶到成都看望我，夜间我们在学校操场散步，程沙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难道她是绝世佳人，竟让你爱得如此纯净？”那时，正是我表白被拒的第三个月，我沮丧地苦笑道：“虽然她不漂亮，又黑又矮，但在我心中确实是佳人，美女如此之多，但我就是爱她这个不漂亮的。你知道吗？真的爱一个人，无关美丑与出身，只想爱她保护她，珍惜有她相伴的每一天。”程沙柳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摇头唉声叹气。

我也跟着唉声叹气，为这份超越世俗的感情心力交瘁。

1

我与何女士相识6年了。

相识时我刚升入高三，而何女士也刚好迈入大学的最后一年。读到这里，大家已经知道何女士足足大我很多岁。

在何女士实习期结束前，我确定我深深地爱上了她，但为了靠近何女士，我做了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我说：“何女士，以后就做我姐姐吧？”何女士答应了，并且出乎意料地将我当成了她的家人，而我在那个单纯无邪的年纪，完全不知道这个称呼会在我未来追求何女士的道路上带来多大麻烦，总之屁颠屁颠地开心了很久。

那种春心荡漾的心情，只能用“见花花开，见月月明”形容。我为此立下隆重的誓言——努力学习，非何女士不娶！

从那之后，学习对我而言成了很愉快的一件事儿，每月高考模拟成绩，都是不低于20分的增长，最突出的两次是分别增长了40分和60分。

可在高考前一个多月，经历了毁天灭地的灾难，本为单身的何女士突然交了男朋友，何女士的男朋友自信满满大言不惭地对我说：“我以后就是你姐夫了，我知道你很爱她，只是她没看出来，把你当作弟弟。总之，你放心吧，以后她就交给我了，我会给她幸福。”我悲天跄地地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后悔没提前下手，也很后悔当初立誓“努力学习，非何女士不娶”时没有将这些非自然突发因素考虑在内。唉，只怪年幼无知。

从此我变得心灰意冷，很少再做习题，坐在教室走在校园都感觉自己是一只孤魂野鬼。6月7日早晨，我很意外地看到了何女士写给我的激励文字，看了后，心里有说不尽的酸楚。带着这种心情去高考，足足跌了五六十分。考砸后，何女士、家人、老师都感到了失望。而我谁都不怪，只怪自己没有一个良好的心态。

大学上了不到5个月，很久未与我联系的何女士感情发生危机。有时失恋会让人引发一系列症状——头晕恶心、心灰意冷、精神颓靡、失魂落魄、身体无力等等。何女士就患了这极度痛苦的失恋症，和我在高考前因失去何女士而引发的症状一模一样。

我揪心的痛，气息不畅地说：“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钱，去医院看看，你痛苦，我也会很痛苦。”同时我又怒火中烧地通过电脑QQ给那个渣男发去信息：“你个王八蛋，不是对我说会给她幸福的吗？他妈的，你伤害了她，你要是在我面前，我打死你个王八！”骂完渣男我还不解气，蹲在床边扬起头哭得泪流满面。

半小时后，我擦干眼泪，何女士也来消息了，何女士语气中充满了粘稠的忧伤：“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然后再无何女士的消息。

而我紧接着又骂了渣男一顿，渣男最后告诉我：“我有我的苦衷，你那么爱她，以后她就交给你了，你会给她幸福。”没想到渣男耍赖到这种地步，我又狠狠地骂了句：“王八蛋！”然后渣男就将我拉入黑名单了。

考完期末试后，我坐了一整晚的列车，去慰问受伤的何女士。

到达目的地后，何女士为我定了宾馆。宾馆是二人间，洗漱后，我与何女士一人一张床躺着休息了两个小时。期间我醒来了一次，看着熠熠生辉的阳光照射进屋子，打在何女士熟睡的脸庞，觉得世间万物无比温馨美好，当然除了失恋。我也有想过起床坐在何女士的床沿，像童话中一样，用手拂过心爱的姑娘的脸庞，并且偷偷亲一亲。可是，我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一次让我在未来很后悔的机会。

何女士醒来后，带着我到河边逛了逛，微风习习，感觉一切都很美，山美水美，人更美。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这么美的感觉。

在何女士姥姥家吃完饭后，我们在外面又逛了逛，到晚上就回宾馆了。回宾馆后，何女士向我讲述了失恋的事情，言语中依然充满粘稠的忧伤，看着心爱的人受苦，我听得心痛到似乎要窒息。为此，我很想将她拥入怀中，给她一个肩膀作为依靠。可是，作为一个矜持的男士，我依然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让我在未来很后悔的机会。“我多么希望，保护你的人是我，给你幸福的人是我”，这句话如鲠在喉，最终也未能说出。

第二日，我与何女士去逛了逛服装店，看着何女士试穿那些鞋和衣服，我内心很欢喜，何女士眼神在那些衣服和鞋中留恋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换了下来，那分明是想要却因价格太贵买不起的无奈眼神。那刻我开始自责，为什么自己是一个吃低保的穷学生，并发誓将来努力挣钱让何女士幸福。在一家服装店，老板笑了笑问：“这是你男朋友吗？”何女士微笑道：“不，这是我弟弟。”那一刻，我才醒悟，这个称呼已经成为我追求何女士的沉重负担，一不小心外人就会觉得是姐弟乱伦似的。

下午，何女士为我送别。离别时，我有太多话想与何女士说，可是作为一个矜持的男生，我克制住了，只沉重地说了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上车后，何女士向我挥了挥手。我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趴在窗户上向何女士发了短信：“你对我而言，真的真的很重要。”发完泪水就泫然而下滴落在屏幕上，我在流泪时还抽空对这两日的观察做了如下总结：

1. 何女士这两天只笑了两次，而且是微笑，分明是郁结难解；

2. 何女士如今不幸福，我曾多么想给何女士幸福；

3.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先下手为强，而让别的男生伤害了她；

4. 对不起，何女士，我没能给你幸福。我以后再也不要任何人伤害你。

做完这四条总结我泪流得更加汹涌了，这一流又是半小时。如果阳光不猛烈，如果阳光没晒干眼泪，估计流的时间会更久。

第四天的一个夜晚，何女士给我发短信说：“我喝醉了。”我打去电话，何女士朦朦胧胧地说：“我与同事一起喝酒唱歌，呵呵。”我对已经神志不是很清楚的何女士说：“早点回家，我会担心，回家后告诉我。”何女士懒懒地说：“没事。”然后挂掉了电话，而我却发了半小时的呆，何女士也没告诉我回家的消息。

2

一年多后，我再次去寻找何女士。但此时的何女士在感情方面已经冷淡到百毒不侵了。

那年头，我还是吃贫困补助的学生，买了拿不上台面的礼物带给何女士，虽然礼轻情意重，但这份礼物何女士分明是不喜欢的。

那三天里，何女士都是沉着脸，从未对我笑过一次，因为何女士牢牢记住了因为我导致的其他女孩子争风吃醋将战火燃烧到她那儿的事儿。

在临别的前一晚我在何女士医院宿舍里小坐了一会儿，而何女士却旁若无人地在那儿洗脚，让我加水，我就给加水，让我给拿擦脚抹布就给拿擦脚抹布，乖乖听从她的懿旨。

后来，我鼓起勇气紧紧拥抱住了何女士，受了惊吓的何女士也配合了一小会儿，拢住我的腰。

我紧张地倾诉：“我真的好爱你，我不想做你的弟弟。”就在我的唇将要贴上去时，何女士使劲推开了我。然后我退出了何女士的屋子，恰好碰到正下晚班回来的何女士的室友。

何女士看着我消失的身影叫了一声：“回去早点休息。”而我带着受伤的小心脏，到了河边，在茫茫夜色里转悠徘徊，不知所归。

离别那个下午，何女士让我一个人出去逛逛，我逛完后站在何女士门庭紧锁的屋外，听屋内的何女士深情地唱那英的《白天不懂夜的黑》：“我们之间没有延伸的关系/没有相互占有的权利……”

到这里时，我很不识趣地敲了敲门。何女士停顿片刻，又接着唱了起来：“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换/无法想像对方的世界/我们仍坚持各自等在原地/把彼此站成两个世界……”

听到这儿时，我又毫不识趣地敲了敲门。何女士又停顿片刻，然后我再也没敲门，认真听完了这首歌。那唱功确实了得，一听就和专业歌手没有什么不同，但也听得我异常伤悲，何女士曾很多次对我暗示：“我们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最终会奔向各自的终点。”“我还是我，只是你已经不再懂我，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懂我。”

何女士打开门将我送上车后，就去聚会，聚完会又去音乐班学唱歌。

在公交车上，我向何女士发了三次短信：“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不想离开，你让我留下来吧？”“如果你答应，我就不走了，我想留在这里，照顾你，陪伴你。”在即将登上火车时，我又发了一遍：“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何女士最终拒绝了我的请求：“好好生活，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弟弟。”

3

过了近两年，突然有一天，我向公司谎称父母想我了，于是请了两天假，加上周末，有四天时间去陪伴何女士。

这是我坐的最漫长的飞机，从北京经转重庆，总共花了4个多小时，才到何女士的城市。

吃着何女士亲手做的香辣饭菜，又有一种突然到家了的感觉。何女士问飞机那么早起飞，你在机场怎么过夜的？我说住了一晚上酒店。何女士说，机场酒店很昂贵，那你花费可真多。我说，小意思，已经不像学生时代那么穷了。

与何女士一起生活的这四天里，何女士笑了很多次，我每天送何女士上下班，晚上一起住在姥姥家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很久都未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了，何女士对我一直很放心，不会担心我起什么歹念。

第一天晚上睡梦中我隐约听到了哭泣声，突然惊醒，很不安地觉得隔壁何女士可能出了什么事，但仔细一听根本没什么动静，也不敢去打扰何女士。第二天早上，何女士告诉我，晚上和朋友聊了很多往事，就忍不住流了泪。我说，晚上我感觉到你哭了，在睡梦中惊醒，想去看看你，但怕惊扰到你。何女士笑了笑，没将这心有灵犀的话当真。

中午，何女士躺在沙发上小憩，我特意挑选了陈柏霖的歌曲《我不会喜欢你》：“我想我应该应该不会爱你/为了要努力努力的不爱你/所以我让自己那么喜欢你/这样你就不忍心和我分离/我想我讨厌讨厌骄傲的你/也讨厌美好美好的那个你/于是我要自己假装讨厌你/那么你就舍不得离我而去/我必须说我真的不会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占据我所有思绪……”

歌放到这里时，突然停了，何女士不假思索地问：“为什么停了？”我说：“自己停的。”但这首歌就是给何女士听的，何女士怎会猜不出我的心思？

何女士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我脱下外套，悄悄披在何女士身上。我觉得，这就是一起生活，我很享受这种温馨。不禁想起了茨维塔耶娃的那首诗歌《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和何女士一起逛街的时候比较多，买床被枕头衣服等等，我说买吧买吧，立马就掏出卡让销售员尽情地刷。何女士说：“很贵的，以后还给你。”我说：“不用，当年穷，没送过你像样的，我想补回来，给你幸福。”

晚上约何女士去影院看了电影，我刻意挑选了最后一排，空荡无人，可独享二人世界。我没有追何女士的心思，只希望何女士能靠在我肩膀上。如果不能给你一生的幸福，不能照顾你，那么曾经有过给过也很好。

可是何女士很不领情，我趁机搭在她肩膀上，何女士就蹭的一下缩了过去。我说：“我知道无法永久，我只希望留住美好的片刻。”何女士未回应，一直在惊讶于电影情节的惊险。

晚上发现何女士为给家人筹钱苦恼，而男友却连5000也未能拿出，我心痛地说：“账号给我，这5000我借给你。”何女士拒绝了，我说：“看你苦恼，我会心疼。我不想看到你让我心疼的样子，所以账号给我。”何女士给了账号，我果断转了过去。

这是最后一次与何女士相处，为此离别前我对何女士的容貌寸目不移地盯了一个小时，而且在此期间精准地发现何女士嘴角遗留下的米粒，并果断地为何女士取了下来，何女士没避让，显然已经对我足够放心。

临别时，我深深拥抱了何女士，然后乘着出租车直接赶往机场。路途中，长舒一口气，尽力了，青春无悔。

我辞职前何女士又遇到困难，我转去1000，还是那句老话：“你苦恼，我会心疼，希望你幸福。”最后也道出了这些年最隐秘的话：“我爱你，一直只想保护你、照顾你、看着你，不想看到你受任何伤害。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幸福，幸福得连丝毫生理感觉都没有。”

何女士说：“我懂。”

4

三个多月后何女士结婚了，那晚我喝了一点儿小酒，“我多么希望，保护你的人是我，给你幸福的人是我”，可是命运如此，不做强求。一觉醒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人生就此翻过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