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士兵常常看到一个志愿军像砍到的木桩倒下去了,却又站起一片涌动的“树林”。
“轰”,火光、浓烟和巨响把10多个美军士兵撕裂了。残肢、肉块、军装碎片、武器零件和泥土在红黑色的烟雾里飞入雪幕,又落在地上。
那个中国军官说:“我是中国军使。我们同意你们派出少数人把重伤员送回土谷里,条件是剩下的人必须投降。”
第九兵团东线反击
1950年11月初,毛泽东命令在华东的人民解放军第九兵团入朝参战。第九兵团入朝后即按照预定部署,向长津湖地区开进。
在行军途中,所属各军严格执行隐蔽纪律,夜行晓宿,严密伪装,两个军约10万人悄然进入战区。
“联合国军”虽然每天都派出飞机对战区进行空中侦察,却丝毫没有发现九兵团的行动踪迹。
战后,“联合国军”将第九兵团这一隐蔽开进称为“奇迹”!
11月15日,第九兵团的二十军、二十七军进入狼林山脉长津湖地区。
长津湖,位于朝鲜东北部赴战岭山脉与狼林山脉之间,是朝鲜东北部最大的湖泊。它由发源于黄草岭地区的长津江在柳潭里与下褐隅里之间所形成。
在长津湖以东约30公里,是由长津江最大支流赴战江所形成的赴战湖,两大湖泊及其附近地区就被称为长津湖地区。
两湖周围崇山林立,平均海拔约1300米,几乎全是连绵不断的崎岖山区。山上林木繁盛,山间道路狭窄,偶有几处村落也是人烟寥落。
长津湖地区从10月下旬开始进入冬季,至11月下旬日平均气温已经下降到零下27度。
风雪交加的严寒气候,山高路窄的复杂地形,使战场环境异常险恶,可以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基本生存都不容易。
根据战场情况,第九兵团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作出决定:
集中第二十军、第二十七军主力,歼灭美陆战一师两个团于柳潭里、下褐隅里、新兴里之间地区,尔后向成兴、元山方向进攻,续歼增援或南逃的美军。
具体部署是,以二十军首先割裂柳潭里、古土里与下褐隅里美军的联系,坚决阻止美军南逃北援,然后攻击围歼下褐隅里美军,以一个师配给二十七军,保障该军歼灭柳潭里地区美军,以一个师在社仓里方向,确保军主力翼侧的安全。
以二十七军首先歼灭柳潭里、新兴里美军,然后协同二十军歼灭下褐隅里美军,并以一部展开于赴战岭方向警戒,保障左翼的安全。
以二十六军进入临江、中江镇地区集结,为兵团预备队兼志愿军总预备队。
兵团作战意图和部署传达到二十军,军长兼政委张翼翔召开了军党委会。根据美陆战一师排成一字长蛇阵的情况,张翼翔决定对其进行分割围攻。
张翼翔说:“对付长蛇最好办法是把它切成几段,猛击‘七寸’要害处,然后分段消灭。”
根据这一战法,军党委决定以二十九师一部兵力在松落洞、广城地区阻击美军西进和向南逃跑,师主力攻占死鹰岭及其以北、以东地区,切断柳潭里美军的退路,协同二十七军攻歼柳潭里美军。
五十八师首先攻占富盛里地区,切断下褐隅里美军与前后的联系,从东、西、南三面包围下褐隅里,然后在二十七军协同下围歼该美军。
六十师夺取古土里以北的有利地形,切断长津湖地区美军的退路,并坚决阻击美军增援,尔后相机围歼古土里美军;八十九师主力在新德里地区,首先围歼社仓里美军,尔后协同军主力追歼美军。
这个部署将把美陆战一师切成4股:柳潭里到死鹰岭一股,下褐隅里一股,古土里以北一股,真兴里一股。美三师七团则被阻隔于社仓里。
11月17日,二十军五十九师一七六团和八十九师二六七团进至长津湖和柳潭里以南地区,接替四十二军,阻止美军北上。
11月23日,配属给美第十军的美陆战一师按照麦克阿瑟的命令向北发起进攻。
美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对上司的命令有些担心。他从个人渠道知道第一场战役的情况,从而了解到了对手是个神出鬼没的高手。而自己将进入的战区,正是非常适合打伏击的地方。因此,他十分谨慎。
在他的指挥下,美陆战一师一路走得极为缓慢。一路上,他们修筑机场和公路,严密保持彼此间的联系。
然而,美陆战一师的前进很顺利,到了26日,陆战七团已经到达了柳潭里地区。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第九兵团仓促入朝,在各方面准备都不充分的情况下,前进速度比较慢。
但即使这样,到了这一天,第九兵团约10万人已悄然进入攻击位置。
11月27日,长津湖地区普降大雪,气温骤降到零下30度。
10万来自中国江南水乡的九兵团将士虽然仅身穿一层薄薄的棉袄,脚着一双胶底鞋,但靠着坚强的信念和无比的意志,他们趴在寒冷雪原中,紧握手中钢枪,随时准备给美军致命一击!
当天8时25分,陆战七团第三营向柳潭里至武坪里公路两侧山地攻击前进,在克服了轻微抵抗后便顺利占领柳潭里以西的1426高地和1403高地。
随后陆战五团第二营超越陆战七团第三营继续向西,但在第一目标1271高地遭到了志愿军第二十军的顽强防御,几次攻击均未奏效,最后在陆战七团三营的支援下,才艰难地夺取了1271高地。
同时,陆战七团向西南和北面派出了配有迫击炮的战斗侦察小分队,都遭遇了志愿军大部队。经过激烈战斗,才得以撤回柳潭里。
中午过后,美军就接连发现志愿军侦察人员抵近柳潭里进行侦察。
美军意识到,夜幕降临后,志愿军一定将会发起其擅长的夜袭。所以从15时开始,美军就停止了进攻,构筑工事,准备迎接天黑后的战斗。
27日夜间24时,东线战役发起。
当夜,肆虐的西北风卷着棉球般的雪花,吹得人睁不开眼。狼林山脉的山林中忽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军号声和呐喊声。
宋时轮指挥二十军、二十七军8个师向美十军发起猛攻。10万志愿军将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美军,一夜之间就将美七师和陆战一师截为数段。
美军被志愿军分割包围后,立即将近200辆坦克在几个被围点上围成环形防御圈,开辟临时机场,迅速运走战伤和冻伤人员,运来武器弹药和御寒装备。
他们夜间死守,白天则依靠强大的地空火力掩护,向第九兵团攻击部队发动猛烈反扑。
与美军相比,第九兵团不仅在装备上处于劣势,没有打击坦克的重武器,而且衣衫单薄,粮食短缺。但是,志愿军在兵力上和战斗精神上占有优势。
战斗开始后,志愿军用轻武器和血肉之躯扑击美军的钢铁和烈火,战斗进行得极为艰苦、极为残酷、极为惨烈、极为悲壮。
志愿军勇于牺牲的精神令所有的美军士兵胆寒。当海潮一样的志愿军士兵呐喊着从黑暗中扑向火网时,美军士兵常常看到一个志愿军像砍到的木桩倒下去了,却又站起一片涌动的“树林”。“树林”中迸发出猛烈的火舌,飞出蜂群一样的手榴弹。枪声、爆炸声已经分不清个数,地上的火光和天上星光连成了一片……
浴血奋战在长津江
1950年11月28日22时30分,下褐隅里美军阵地前的地雷和照明弹不断爆炸,撕破了战前的宁静。
围攻下碣隅里美军的战斗打响。
志愿军担负主攻的是二十军五十八师。首轮攻击是以小组为单位的试探性进攻,旨在发现美军阵地的薄弱之处,为随后的大规模主攻创造条件。
试探性的进攻刚刚结束,志愿军的迫击炮就开始了持续30分钟之久的火力准备。
最后一发炮弹刚刚落地,嘹亮的军号就吹响了,志愿军的主攻开始了!一七三团从南、西,一七二团从东同时发起攻击。
美军迅速进入阵地,坦克炮、无后坐力炮、迫击炮、火箭筒、轻重机枪等一切火器全部开火,在阵地前形成了一片火的死亡地带。但是志愿军战士们迎着密集的弹雨毫无惧色地冲了上来。
长津江东一七二团20时许先攻占了上褐隅里,在攻击大桥时,被美军密集火力所阻,即转攻东山。
所谓“东山”并不是具体指哪个高地,而是对下褐隅里东北、正东到东南一片高地的泛称,美军史料则称为“乐丘”,主峰是1071.1高地。
团长命令三营长吴国祥带领一个加强连攻击东山,得手后,继续向下褐隅里进击。
吴国祥带领九连接受任务后,在弥漫的风雪中杀上东山。战斗开始比较顺利,东山上的美军在长方形的浅坑里,钻在鸭绒北极睡袋里睡大觉。战士们扑进浅坑,骑在睡袋上,活捉了好几十个美国佬。搏斗中响起了枪声,枪声又引来密集的火力,战斗激烈起来。
九连指导员牺牲,班排建制打乱。但连队一鼓作气连续攻下3个山头,配合正面部队攻占1071.1高地主峰及西南小高地。九连占领主峰后,与二营五连会合。
拂晓,一七二团完全控制了下褐隅里以东的山地。
攻占东山后,吴国祥把部队编组,准备与五连一起,继续打下去,完成后续任务。可是五连执行昨晚的攻击任后伤亡极大,只剩下小炮班和几个轻伤员了。是攻是守,吴国祥一时难以决断,急于找团营指挥所报告和请示,但是联系又中断了。
就在此时,五十八师副政委朱启祥和参谋长胡乾秀带着警通班沿一七二团开进路线,也徒步到了长津江东岸。他们在茫茫雪地里偶然发现电话线,接上电话机一摇,正好接通了吴国祥。
焦急中的吴国祥将情况作了报告,并说团长指示打下东山后,再向下碣隅里打下去,请赶快派部队来,抢在天亮以前打下去。
朱启祥立即说:“不,你们现在不要动,要听我的命令再行动。听到吗?”他加重语气,连说3遍。并交代吴国祥就地做好打退美军反扑的准备,立即调整班排建制,抓紧构筑工事,特别要挖防空防炮洞,准备对付美机狂轰滥炸和美军在坦克火力掩护下进行反扑。
拂晓时,狂风暴雪大作。指战员一听师部朱副政委直接指挥大家作战,无不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他们顶着风雪,挥舞铁锹铁镐,抢修工事,并组织专人收集美军遗弃的枪支、弹药、工具。
长津江西的一七三团,29日3时攻入京下里。这是下褐隅里的外围村落,地形开阔平坦,正是美陆战一师坦克营驻地。黑夜中,接着照明弹的光亮,只见一溜坦克摆在露天,黑压压的一片。
爆破手上去,炸翻了一辆坦克。
美军坦克手睡得正浓,一个个跳起来,窜向坦克。
“轰隆”、“轰隆”……又有两辆坦克炸翻了。
五十八师师属炮兵营无后坐力战防炮连的炮弹打光了,美军重约30吨的中型坦克却扑了过来。战防炮连且战且走。美军“轰”“轰”“轰”地把坦克围成一团组成火力网。一七三团没有反坦克炮,炸药包已用光,也无法迫近用火力攻。
攻打下褐隅里飞机场的部队开始发展顺利。六连排长卜广德虽然手脚都冻坏了,肿得像馒头,还是带着全排悄无声息地摸进美军帐篷,捂住这些家伙的嘴巴。居然连连摸下了3个帐篷。
九连攻打飞机场的小山头。战士唐云接连甩出两枚手榴弹,一个打在绊脚铁丝网上,一个打在美军的浅坑里,刚要甩出第三枚手榴弹,一颗子弹打穿了唐云的左腿。
唐云咬牙爬起来继续前进。天气太冷,步枪冻得拉不开枪栓,手榴弹也揭不开盖,唐云就用牙齿使劲咬开手榴弹盖甩了出去。
绊脚网不高,唐云一步跨过去,却把网上挂着的罐头盒碰得叮当响。随即亮起了照明弹,紧接着,一梭子子弹飞了过来。又一颗子弹打穿了唐云的左脚跟,他站不起来,就躺在雪地里向美军甩手榴弹,掩护战友们继续冲锋。
此时,又是一颗子弹打到了唐云嘴巴里,坚强的唐云终于晕了过去。但他很快苏醒过来,把步枪挂在脖子上爬出铁丝网。此时美军发射炮火封锁志愿军的前进道路,炮弹又炸伤他的左臂,把他埋在雪泥里,唐云又晕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在包扎所里——是文化教员打扫战场时把他背下来的。
拂晓,志愿军长津江西的部队撤出战斗。
在一夜的激战中,五十八师的战士们一次次突入美军阵地,子弹甚至飞进了史密斯师长的房间,在墙壁上留下了一排弹孔!
但因火力不足,冻伤严重,各部都不能于当晚解决战斗,最后又不得不一次次撤出。
虽然杀伤美军达800余名,但仅靠步兵轻火器无法压制美军大量坦克和大口径火炮火力,攻击部队也遭到较大伤亡。
第九兵团虽然未能歼灭当面美军,但已完成了对长津湖地区美军的分割包围,将美陆战第一师和步兵第七师一部分别包围于柳潭里、新兴里、下褐隅里等地,割断了美军相互之间的联系。
歼灭联军的特遣队
11月29日下午,美军为打破被分割包围的状态,恢复其相互间的联系,古土里、堡后庄、真兴里地区的美陆战第一师第一团一个营和一个坦克营、英国皇家陆战队及南朝鲜陆战队一部共约1000人,组成了特遣队。
特遣队在50余架飞机的掩护下,向志愿军第二十军第六十师富盛里、小民泰里一线阵地猛烈进攻,企图打通与被包围的下褐隅里、新兴里、柳潭里美军的联系。
这个特遣支队有中型坦克29辆、汽车160余辆,其最高指挥官为英军德赖斯代尔海军中校,因此被称作“德赖斯代尔特遣队”。
二十军军长张翼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命六十师一七九团和一七八团控制公路两侧山头,并从一八〇团抽出一个营于夜间攻击古土里,以牵制古土里美军,使其无暇支援“德赖斯代尔特遣队”。
张翼翔还为“德赖斯代尔特遣队”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墓地”。
在这块“墓地”上,公路的西侧紧挨着一道并不很深的水沟,然后是一片300米宽的水田,水田以西则是长津江;而公路东侧则是一道深沟,虽然没有水,却很深,成为阻击阵地天然的屏障。
深沟以东是一片足有150米宽的开阔地,正是发扬火力的理想之地,开阔地后面是废弃的铁路,过了铁路则是高出地面6米至9米不等的台地,台地再往东就是大片陡峭的山地。
志愿军的阻击阵地就设在台地和山地上,可以充分发挥地形优势,给予企图强行通过公路美军以沉重打击。这段道路后来被美军称为“地狱烈火峡谷”。
29日晨,第六十师师长彭飞向守卫富盛里的一七九团下达了命令:
不惜一切牺牲,坚决阻击。断其退路,加以歼灭。
下午,“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在30多架飞机的掩护下沿公路突入一七九团二营阵地。15时许,美军先头数辆坦克经过1182高地,二连事先已在公路上点起一个汽油桶和一堆柴草,美坦克在熊熊大火前只好停止前进。
霎时,一排手榴弹投向美军阵营,一辆汽车被炸中起火,二连连长率全连战士向特遣队侧后猛击。
这时,炸药用尽,而坦克仍在疯狂开炮。战士罗金山和徐忠启先后跃上公路,每人腰捆8枚手榴弹,仰卧在坦克面前,以血肉之躯堵住美军的钢铁怪物。爆炸声中,坦克瘫痪在公路上。
接着,一连又炸毁了路面的公路桥,击毁了冲在最前头的一辆坦克。特遣队队形大乱,多数坦克一看形势不妙,赶紧将特遣队的步兵扔下,掉头逃回古土里。
志愿军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武器和手段,即便包围了美军的坦克集团,也无力歼灭,只能眼睁睁看美军坦克杀出重围。
特遣队的坦克跑了,剩下的步兵失去了掩护,不得不用轻武器与志愿军战斗。这自然不是志愿军的对手。特遣队支队残余兵力,被志愿军包围在南北公路一线。
第一七九团马上压缩包围圈,3发红色信号弹升起,冲锋号吹响,一营以迅猛的动作插上公路,将特遣队裁成几截。不多时,这些残兵败将仅有的一门75毫米无后坐力炮也被志愿军炮火摧毁。
30日4时30分,特遣队指挥官查伊杰斯达中校已经身负重伤,部队由麦克劳林少校指挥。在鱼肚白的晨光中,冻得浑身麻木的麦克劳林看到一个被俘的美军中士带着一个中国军官走了过来。
麦克劳林翕动着颤抖的嘴唇问:“你是来投降的吗?”
那个中国军官说:“我是中国军使。我们同意你们派出少数人把重伤员送回土谷里,条件是剩下的人必须投降。”
麦克劳林看了一下天空,说:“我考虑一下。”
麦克劳林想估计一下什么时候天才会大亮。他想把谈判拖延到天亮。
一个小时后,志愿军识破了麦克劳林的伎俩,一营营长张宝坤下令攻击。
此时,麦克劳林的部下手榴弹几乎全部用完,子弹也所剩无几,子弹最多的人也不过只有8发。麦克劳林见大势已去,便决定投降。
此次增援行动,德赖斯代尔支队只有400人到达目的地,200人折返回古土里,还有400人在战斗中伤亡或被俘。
美军资料称“德赖斯代尔特遣队”922人中阵亡、失踪321人,损失车辆75辆。
英雄杨根思壮烈牺牲
在“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向北进攻的同时,下褐隅里的美军也向南发起攻击,企图南北对攻,打开通往古土里的通道。
下褐隅里东边的制高点——东山就成为中美双方防攻的焦点。美军在史料中写到:
东山可以一览无余地观察下碣隅里环形阵地,它的丧失对环形阵地内的美军来说,等于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咽喉里。
因此美军陆战一师一团三营营长里奇中校命令副营长,集中全部预备兵力攻击东山,夺回高地。
五十八师一七二团三连连长杨根思带着一个排,牢牢地驻守在东山1071.1高地边的小高岭上。
28岁的杨根思是新四军老战士,参加过淮海战役等大小数十次战役战斗,多次荣立战功,是著名的战斗模范和爆破英雄。9月份刚出席过第一次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受过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接见。
上阵地以前,营部送来了两筐地瓜,杨根思亲自分给每个战士3个地瓜,然后带领战士们上了阵地。
天亮了,美军的大炮和飞机向阵地上倾泻着烈火和钢铁,阵地被浓烟笼罩,沉重的爆炸声和尖利的弹片声混合在一起。刚刚飘落的白雪到了地上就被炸成了黑色。
志愿军战士们躲在简易的工事里,顽强地顶着炮火和令人窒息的空气,不时把自己从土里挖出来。
炮声刚刚停下,美军就冲了上来,但立即被志愿军的手榴弹给炸了回去。美军新的一轮炮火又铺天盖地而来。
从炮声中,杨根思感觉有些不同,其中夹杂着坦克炮的声音。果然,在高地的一侧他发现了美军8辆坦克。他意识到,美军开始强攻了。
美国海军陆战队员们潮水般地向高地猛冲,和志愿军士兵搅在了一起。
美军陆战队顶不住了,退了下去。他们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志愿军从后面凶猛地一边扫射一边冲了上来,刺刀已经刺穿了一个人的屁股。而且,冲在最前面的坦克不知什么时候被炸成了废铁,几个坦克手正披着一身火焰在雪地里翻滚。
杨根思看着一群花花绿绿的钢盔晃动着退了下去,那是美军陆战队特有的迷彩钢盔套。
10时,美军又发动了新的一轮进攻。这次进攻比以往的进攻都要猛烈。天上飞机的密集程度,志愿军士兵前所未见。当打退美军又一次进攻后,阵地前躺满了美军的尸体。
杨根思看见重机枪排排长向自己爬过来,“连长,机枪子弹没有了。”
“人还有多少?”
“除了我,还有个负伤的兵活着,还有连长你。”
“你和那个兵下去,向营长报告情况。”
“你呢,连长?”
“我在这里守阵地。把重机枪带下去,不能留给美国鬼子。”
看到重机枪排长没动,杨根思加重口气说:“执行命令!”
“是。”重机枪排长爬着拉起另一个战士,拖着机枪下山了。临走前,他们举起被熏黑的手,向连长敬了个军礼。
杨根思将阵地上所有的炸药块收集起来捆了一个重达几十斤的炸药包抱在怀里。他绕着阵地走了一圈,然后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战场上很静,美军的重伤员躺在雪地里呻吟着,间或地,火焰烧裂了树干,发出轻微的响声。这是此时战场上唯一的声音。
美军的炮火准备又开始了,这次比上一次又长了几分钟。炮火稍停,美军陆战队士兵就爬了上来。想到刚才志愿军把自己打退了,他们又怕又恼怒。虽然为此被指挥官狠狠地踢了屁股,但他们依然爬得小心翼翼。
没有预料中的手榴弹,也没有浑身血红的人从土里凶狠地扑过来。到了山顶,美军士兵直起了腰,庆幸地互相笑着。已经扔了几十吨的钢铁了,就是铁人也该被撕碎了。
这时,他们发现,一个人从土里钻了出来,大步地向着自己跑过来。他的棉帽护耳没有系上,在脑袋两侧呼扇呼扇的。这个人的怀里冒着黄烟,黄烟扑打在他平静的脸上,似乎是像抽雪茄一样享受。
美军士兵愣住了,那平静的表情根本不是要拼命的样子。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那冒烟的是拉着了导火索的炸药包,这就是一个来拼命的人。
“哇”的一声,美军士兵转身就跑。
“轰”,火光、浓烟和巨响把10多个美军士兵撕裂了。残肢、肉块、军装碎片、武器零件和泥土在红黑色的烟雾里飞入雪幕,又落在地上。
剩下的美军看到这个情景,生怕再有一个人从土里钻出来拼命,连滚带爬地退下山去。
杨根思的行动令美军的进攻停止了。
从这时起,一直到美军撤离这个地区,美国人的脚步再也没有踏上这个高地一步。
战后,杨根思被授予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等功臣、特级战斗英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
他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第一个获此殊荣的烈士。
与新兴里美军激战
1950年11月27日夜间,东线战役开始后,志愿军集中八十师和八十一师二四二团共4个团由二十七军副军长詹大南统一指挥,对新兴里的美军第七步兵师三十一团进行攻击。
美军第七步兵师三十一团所由3个步兵营、1个坦克连组成。它组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其曾参加1918年至1920年对苏联的作战而获得“北极熊团”的绰号,该团团旗上就有北极熊的图样。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第七师参加过太平洋战场上的阿留申群岛、马绍尔群岛和冲绳岛等战役,称得上是陆军中战斗力较强的团队。
新兴里位于长津湖以东,丰流江在这里汇入长津湖的南侧。村子的地势南高北低,东西狭长,村北地势平坦且有已经废弃的窄轨铁路,还有一条公路,便于机械化部队运动。村西滨湖,地形狭窄,不便于大部队展开。村南主峰、1221高地、1239高地等3座山峰呈三足鼎立之势。
子夜时分,在嘹亮的军号声中,志愿军全线发起攻击。如梦初醒的“北极熊团”官兵立即组织反击。
美军战斗力很强,冲在最前面的志愿军二营四连指导员庄元东和多名战士倒在美军猛烈的火力之下。连长李昌言迅速改变战术,指挥部队以班为单位隐蔽前进。
五班和六班连续消灭了几座房屋里的美军,其中3间房屋均有电话机、报话机,墙上还挂满了作战地图,原来五班和六班打掉的是美军三十一团的指挥部。
接着,五班和六班继续向西前进,于28日拂晓前夕突袭了美军五十七炮兵营的阵地,干净利索地解决了还在睡梦中的炮兵,缴获了12门105毫米榴弹炮。
这一行动对于以后的战斗意义非常深远。捣毁团部对于美军指挥体系的打击很大,袭击五十七炮兵营阵地,使得该营的105毫米榴弹炮在美军以后的战斗中再没有发挥作用,不仅大大减少了志愿军攻击部队的伤亡,而且极大缩短了战斗进程。
就在五班和六班接连取得战果之时,七班和九班也夺取了公路桥边的房屋,控制了桥头阵地。至此,四连出色完成了穿插敌纵深的任务。
天亮后美军从三面反扑,四连处境非常危险,因此在请示了营长后撤出新兴里,可惜由于兵力不足,缴获的榴弹炮和大量物资均没有带出。
二四〇团三营的任务是攻占内洞峙,这是新兴里西北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整个新兴里,是美军新兴里环形防御圈的重要一环。
战斗打响后,三营连续夺取4个高地后被1315和1216高地美军火力压制,难以发展。
团长立即将一营投入战斗,这才打破僵局,于4时许一口气攻占3个高地。至28日凌晨,二四〇团已占领新兴里东北、正北、西北一线多处高地。
二四二团则绕过新兴里,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新兴里南面公路,一营和三营先后攻占公路两侧的高峰和1221高地,彻底截断了新兴里到下褐隅里的公路。
这一夜战斗中,志愿军涌现出了一位杰出的战斗英雄孔庆三。
孔庆三是八十师炮兵团五班班长。当晚战斗中,孔庆三所在炮班配属二三八团三营攻击新兴里二沟。
为了摧毁美军在一幢独立房屋里的火力点,孔庆三指挥炮班将九二步兵炮前推实施抵近射击。由于天寒地冻无法迅速构筑发射阵地,他只得就势利用地形将炮座驻锄扎在一块大土包上。
此时战斗情况非常紧急,不容片刻犹豫。孔庆三便将一把铁锹插进右驻锄的手提环,用自己的肩头死死顶住铁锹把,把自己的身体构成火炮的基座,然后大声命令炮手开炮。
一声巨响之后,该火力点被摧毁,孔庆三则因巨大的后坐力撞击而当场牺牲。
孔庆三作为炮班班长,他非常清楚火炮后坐力的威力,也非常清楚这样做的结果,但是为了战斗的胜利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生命。战后他被追记特等功,并追授“志愿军一级英雄”称号。
经过一夜激战,二三八团攻占了新兴里以北、以东一线高地,二三九团攻占1455和1100高地,并曾一度攻入新兴里村内;二四〇团夺取了内洞峙东北、正北和西北一线高地;二四二团攻占新兴里以南的1221高地、高峰和新岱里,完成了对新兴里及内洞峙地区美军的合围。
志愿军第九兵团由于战前各种准备不足,加之补给困难,又是在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与美军作战,部队冻饿体力消耗很大。因而,虽对长津湖地区的美军完成分割包围,但在几个包围的点上,攻击力量均显不足,至此,第九兵团同各处被围美军形成了僵持。
经一夜的战斗,第九兵团对被围美军的部署有了进一步了解。并判断:柳潭里的美军为美陆战第一师第五团2个营、第七团和炮兵第十一团2个营;新兴里的美军为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1个加强营,下褐隅里的美军为美陆战第一师师部和第一团2个营、第五团1个营和1个坦克营。总兵力为1万余人。
根据这个判断,宋时轮调整部署,决定首先歼灭新兴里美军,先对戴维·巴尔率领的美步兵第七师下手,尔后转移兵力逐个歼灭柳潭里、下褐隅里美军。
28日开始,九兵团的攻击重点转为美第七师三十一团所在的新兴里。
新兴里的战斗进行到28日天亮时,新兴里周围地区的高地,几乎全被志愿军所控制,美军被压缩在方圆不到2公里的狭小地域。
美军为改变被志愿军合围在不到2平方公里狭小地区内的不利态势,依仗优势装备,向志愿军八十师进行反扑。
28日一早,后浦里美军也在多架飞机配合下,以12辆坦克为先导,向志愿军发起多次进攻,企图为新兴里美军解围。
面对飞驰而来的美军坦克,阵地上的二四二团九连副班长叶永安没有惊慌失措,他带领打坦克小组沉着应战。
当美军4辆坦克进至二四二团团阵地约40米时,叶永安带领战士闻立田、熊自远快速匍匐前进。在距美军坦克约20米时,叶永安一跃而起,扑向美军坦克前面的一辆被打坏的吉普车,迅速将它点燃。大火挡住了美军领头坦克的去路。叶永安趁机用手雷将第一辆坦克击毁。
接着,他们向第二辆坦克冲去。
美军坦克驾驶员伸出头来窥视道路时,闻立田飞身跃上坦克,对准坦克顶盖投进一枚手榴弹。只听“轰”的一声,美军第二辆坦克瘫痪了。
他们又向第三辆坦克冲去。闻立田一边跑一边甩出一枚手榴弹,叶永安趁着爆炸烟雾的瞬间,抱着炸药包冲了上去,将坦克履带炸断。
就这样,机智勇敢的叶永安小组,—鼓作气报销了美军4辆坦克,令这支反击部队狼狈撤回后浦里,为防止“北极熊团”逃窜立了大功。
战后,志愿军二十七军授予叶永安“反坦克英雄”称号,并给叶永安小组记集体特等功。
28日11时30分,美十军长阿尔蒙德乘直升机赶到下褐隅里的陆战师师部视察,他本意是想让陆战一师加快进攻速度,但被史密斯师长执意取消进攻计划的要求弄得意兴阑珊。由于身为陆军将领的阿尔蒙德对海军陆战队没有完全的控制权,所以他只能极不情愿地让史密斯自己看着办。
憋了一肚子气的阿尔蒙德接着又飞到新兴里,见到了美军三十一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和三十二团一营营长费斯中校。
阿尔蒙德对两位陆军前线指挥官关于27日夜间的战况汇报嗤之以鼻,阿尔蒙德指责他们被中国军队吓破了胆,表示“我们要继续进攻,要直捣鸭绿江,不要让几个中国志愿军挡住你们!”他的话激怒了在场的所有官兵。
临走时,阿尔蒙德把随身携带的3枚银星勋章颁发了出去,但他前脚离开,愤怒的费斯中校后脚就把自己刚得到的勋章扔到了积雪中。
28日白天,志愿军主要应付美军的反扑,加之没有获得充足后勤补给,未能对新兴里被围美军发起进攻。
当日18时刚过,夜幕降临,志愿军八十师就全力开始了攻击。在攻击开始前,八十师虽竭尽所能集中全部炮火进行火力急袭,但是由于补给跟不上,炮弹匮乏,炮火急袭只持续了短短5分钟!
炮火一停,二三八团和二三九团便向新兴里发起了攻击。尽管这两个团已经连续战斗了一天一夜,伤亡减员,但是士气依旧高昂,不顾美军猛烈火力前仆后继勇猛冲击。
二三八团从东南方向进攻,二三九团从西南方向进攻。战至午夜前后,已有多个部队相继突入新兴里村内,与美军展开了巷战。
但是志愿军缺乏有效的通信手段和工具,师团之间主要靠有线电话,团以下主要靠人力通信。在炮火连天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根本无法及时有效地上传下达,师团指挥无法及时掌握部队进展,也就无法在最有利的时机、地点投入预备队以扩张战果,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
而美军则依托工事充分发扬坦克炮、无后坐力炮、多联高射机枪等火器的火力优势,暂时阻滞了二三八团和二三九团的攻击。
二四〇团在师炮兵营6门75毫米山炮的掩护下全力攻击新兴里外围制高点内洞峙,一营和三营主攻内洞峙,二营则插入新兴里与内洞峙之间,占领公路桥,切断两地之间的联系。
战斗打响后,一营迅速夺取了制高点1249高地,二营勇猛穿插直取公路桥,摧毁公路桥边的美军营指挥部,并控制大桥以及附近高地,三营也从公路一侧迂回攻击。
在志愿军的猛烈打击下,内洞峙守军不得不放弃阵地夺路而逃。由于三营估计不足,只在公路上部署了一个排,力量单薄无力阻止美军的突围,结果有300余美军得以逃入新兴里。
战斗中,美军团长麦克莱恩上校看到公路桥南岸有部队活动,以为是前来增援的三十一团二营,兴冲冲地赶去联络,其实是志愿军已经攻到了这里。结果连中数枪伤重而死。
29日拂晓,经过志愿军两天的战斗,美军被歼800多人,但志愿军也损失很大。
八十师经连日苦战,伤亡及冻饿减员严重,各团为了能继续保持战斗力不得不合并缩编建制,二三八团缩编为6个步兵连,二三九团缩编为3个步兵连、1个重机枪连和1个迫击炮连,二四〇团减员情况好于上述两团,故未缩编。
直到这时,詹大南才通过俘虏了解到,新兴里守军是4个步兵营和1个炮兵营,而不是战前所判断的1个加强营,其兵力为原估计的3倍以上!
詹大南见部队伤亡大进展小,天亮前已无可能解决战斗,便下令各部撤出村内,退回村外阵地,整顿建制准备再战。
29日,二三八团附二四〇团二营沿着北面的山沟直插新兴里公路桥和新兴里二沟。团长临时改以三营首先投入攻击,三营以班排为单位同时对二沟村里50多个房屋发起攻击。
一营赶来后穿过战斗正酣的二沟猛扑新兴里北侧的1100高地和1200高地,然后就势冲入新兴里村内,二四〇团二营迅速插入新兴里美军阵地纵深,夺取了新兴里公路桥,然后协同二三八团三营肃清在二沟里的美军,割裂了新兴里与内洞峙两地美军的联系。
二三九团从丰流里以北经泅水里展开攻击,先后攻占1455和1250高地后,从南面和东南两面冲入新兴里,担负穿插的二营四连肃清1100高地附近美军警戒哨后,留下二班坚守1100高地,其余部队一路杀进村里。
宋时轮调整战斗部署
东线反击战进行到12月30日,第二十七军和第二十军第五十九师粉碎了柳潭里、新兴里“联合国军”的突围企图,而首先发起攻击的下褐隅战斗仍在激烈进行。
为配合第二十七军攻歼新兴里美军,宋时轮决定: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第二十七军第七十九师也分别对下褐隅里、柳潭里美军进行钳制性攻击。第二十军第八十九师对社仓里之美步兵第三师第七团暂取守势。为准备第二步攻歼柳潭里美军,第二十军第五十九师暂归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指挥。
二十七军军长彭德清令第五十师饶惠潭师长调整建制,整理战斗组织继续战斗,同时调孙端夫师长的第八十一师主力会同第八十师围歼新兴里地区美军。第二十七军预备队第九十四师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美陆战第一师主力和美第七师一部在长津湖地区被分割包围的消息,震惊了美国朝野上下。陆战第一师是美军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如果该师在长津湖全军覆没,对美军将是一个最沉重的打击。美军立即出动飞机对部队进行补给。
29日15时,美军两架C—119运输机飞临新兴里空投补给,但是大部分补给都落在志愿军阵地上,美国守军所得寥寥无几,而且其中没有他们最为急需的40毫米高射炮弹和医疗品。一个没有打开降落伞的货包还砸死了美军一名士兵!
后来美军飞来两架直升机送走了4名伤员,4人中包括三十一团三营营长威廉·赖利中校和五十七炮兵营营长雷·恩布利中校。
两名战地指挥官被送往安全地带,使在场的美军士兵情绪一落千丈,有人称之为“一枚实实在在的重磅泄气弹”。另外,美空中支援管制中心还通过一架联络机空投了一批吗啡,这就是新兴里美军所获得的全部援助。
志愿军的勇猛作战引起“联合国军”一连串连锁反应,就在美军对被围部队进行补给的同时,华盛顿当局和麦克阿瑟再次陷入争吵。
麦克阿瑟自从仁川登陆以来,就以其桀骜不驯的作风令华盛顿当局非常恼怒。第一次战役结束后,双方曾就是否轰炸鸭绿江上的桥梁发生争吵,最终,麦克阿瑟赢了。
但是,一直“给美国带来好运”的麦克阿瑟却真正地把东西两线的美军都推到了火坑里。这让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十分紧张,也对麦克阿瑟的瞎指挥难以容忍,因此决心直接干预作战指挥。
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1月29日给麦克阿瑟发电报,批准他由进攻转入防御的计划,并特别指出:先前所有与防御计划抵触的命令均应取消,必须保持第十军与第八集团军行动的一致性,使两支部队连为一体。
麦克阿瑟虽然在西线被打得焦头烂额,但对东线美十军仍抱有信心,他像往常一样拒绝执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命令,声称:“第十军从地理上威胁着正向第八集团军右翼进攻的志愿军部队主要补给线”,正是由于这种威胁,才迫使志愿军投入8个师的兵力来阻挡陆战第一师的进攻,自然就减轻了第八集团军的压力。
麦克阿瑟认为,只要第十军在目前的位置上,中国军队就不敢轻易向南推进,“任何使第八集团军和第十军在朝鲜蜂腰部联成一道防线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因此,第十军的当务之急,是向咸兴、兴南地区收缩,摆脱被隔离和围困的境况,然后准备坚守或向西进攻,策应第八集团军作战。
根据麦克阿瑟的命令,美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决定将东线部队全部收缩至元山、兴南地区。
11月29日,阿尔蒙德发布新的作战命令,决定将古士里以北长津湖地区的部队,全部归陆战第一师指挥;令陆战第一师从柳潭里撤出1个团至下褐隅里,绝对保障下碣隅里的安全,并打通至新兴里的道路,接应“北极熊团”后撤至下碣隅里,在下碣隅里建立巩固的防御阵地,然后打通通往古土里的道路。
同时,阿尔蒙德命令美第七师在惠山镇地区的部队向兴南撤退,令第三师在保障由长津湖地区之水洞通往兴南公路并封闭社仓里向东公路的同时,立即抽调配属该团的南朝鲜陆战第一团和1个美军营,组成C特遣队,保护元山及其机场安全,令南朝鲜第一军向成兴收缩,并保障第十军右翼安全。
11月30日,阿尔蒙德匆忙赶到下褐隅里,召集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少将、第七步兵师师长巴尔少将,举行紧急会议。
阿尔蒙德复诵了麦克阿瑟总部的命令:撤出长津湖地区所有部队,并授权史密斯“可以炸毁一切影响撤退的装备”。
30日晨,第七师师长巴尔来到下褐隅里与史密斯会商,巴尔和史密斯一致同意在陆战五团和七团回到下褐隅里前,任何解救“北极熊团”的计划都是不切实际的,这个团只能依靠自己突围。
协商结束后巴尔乘直升机飞到新兴里,亲自向费斯传达了突围命令。
费斯在中国解放战争时,曾在美军驻华军事顾问团里工作,对解放军的战术和特点有相当的了解,所以巴尔认为他是有能力独立指挥突围。
下午,阿尔蒙德和巴尔在下褐隅里机场边的简易帐篷里商讨战局,此时阿尔蒙德再也不是两天前对费斯高喊不要害怕几个中国志愿军的阿尔蒙德了,他已经被目前的危急形势所深深震惊。
他告诉巴尔,第十军已准备撤出长津湖地区,他要求巴尔必须在第二天制定出费斯支队的撤退计划和时间表。
至此,东线的美军开始溃逃。
30日晨,志愿军八十一师师指及二四一团到达丰流里,原配属八十师的二四二团归还建制。
同时,九十四师也到达长津湖地区。
二十七军立即调整部署,以二四一团接替二三九团1250高地防务,以九十四师二八一团接替二四三团部分防务,使二四三团能全力坚守大小汉岱里地区。
在调整部署的同时,各部还进行了政治动员,并补充了一些弹药。
志愿军歼灭北极熊团
1950年11月30日,当晚大雪纷飞,气温继续下降,志愿军冻伤人数大为增加,但仍于23时以4个团的兵力向新兴里发起了猛攻。
二三八团从东南,二三九团从西、二四〇团从东北、二四一团从西北同时开始突击,战至12月1日拂晓各部均突入新兴里村内,与美军展开逐屋争夺。
在纵深战斗中,二四一团二营、三营在公路沟附近以密集队形冲击,结果遭到美军火力拦阻,伤亡较大。
此外,由于通信不力,战地总指挥詹大南无法及时有效进行指挥协调,整个战场呈现出混战态势。
美军经连日激战,外援断绝,士气畏缩,此时在志愿军四面猛攻下,渐显不支。詹大南见战场形势有利,果断下令天亮后继续攻击,务求全歼美军!
天亮后,尽管战场上空一直有数十架次美军飞机盘旋,但是由于双方战斗队形交错胶着,美军飞机难以识别敌我,也就无法实施有效的空中支援。见无空中威胁,志愿军士气更旺,连续组织攻击,包围圈越来越小。
二四〇团三连在只剩下两个排的情况下,仍然要求担当主攻被美军占据的三座独立房屋之任务。当他们攻下第一座房子后,由于后续部队未及时跟上,加之地形平坦不便隐蔽等因素,受到三面之美军的火力夹击。但三连官兵临危不惧,与美军展开激战,终于将第三座房屋占领,并牢牢坚守着。
当营长带领后续部队赶来时,坚守第三座房子的战士王德立正报告:“营长,俺们的任务完成了!”
至12月1日11时许,被围美军开始向新兴里以西进行最后突围。在将所有炮弹倾泻一空后,美军残部在10多辆坦克掩护下拼尽全力向二四一团阵地发起冲击。
二四一团三营八连所在阵地首当其冲,在打退美军几次冲击后,八连官兵伤亡很大。
二三八团、二三九团和二四〇团肃清当面美军后,纷纷转入向美军突围方向追击,公路上到处是混战。
二四〇团三营七连二排五班长隋春暖在攻击内洞峙战斗中即表现出色,他不顾两个脚趾冻伤,首先指挥五班迂回攻占制高点,保障了正面攻击的连队主力的安全;当二排遭到美军交叉火力拦截时,隋春暖主动建议自己率领五班坚守阵地掩护全排转移,并击退美军多次反击;最后当邻近的八连阵地被突破的危急关头,他又主动率领全班从美军侧翼发起攻击,夺回了阵地。
此次追击美三十一团残部美军,隋春暖带伤指挥全班追出近10公里。在公路上,他们截住一股美军,隋春暖勇敢地与美军展开近战肉搏,一连毙美军多人,生俘5人。战后隋春暖获得特等功臣称号,并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战士荣誉一级勋章,五班也被授予“新兴里战斗模范班”荣誉称号。
美军突破二四一团阵地后继续沿公路南逃,在1221高地附近遭到志愿军二四二团三营全营火力的猛烈射击。
美军队形被打乱,代理团长费斯中校只好下令自行突围,于是美军分成数股四散而逃。费斯在战斗中被手榴弹炸成重伤,不久死在车上。
费斯死后,逐渐失去控制的部队更是失去了最后的组织,全团的最后崩溃由此开始。
突围的一路人马见沿公路南逃无望,竟然企图从冰封的长津湖面上突围,结果冰层无法承受汽车、坦克的重量,轰然坍塌,车上的美军落入湖中冻溺而死。
另一路约400多美军突破二四二团三营的阵地继续南逃,在后浦以北地区被二四二团一营迎头截住。经过一夜激战,至12月2日凌晨被一营消灭。只有200多美军沿长津湖边隐蔽南逃,摆脱了志愿军的追击,逃入柳潭里。
至此,新兴里、内洞峙地区的美军第七步兵师三十一团、三十二团一营及第五十七炮兵营,被二十七军基本歼灭。
“北极熊团”最终在朝鲜北部的冰天雪地中遭到了覆灭的命运。
二三九团三营通信班长张积庆,在打扫战场时捡到一块1平方米左右的蓝布,其形状和装饰很像一面旗子,但与解放军用红色布料做旗子的习惯不一致,因此他没有在意,把它做包袱皮用了。
后来,他对营长毕庶阳说,捡了一块很奇怪的布。毕营长让他拿来看看。
见了这块布,毕营长大吃一惊,知道这是“北极熊团”的军旗,赶忙把它上缴了。后来,这面军旗成为国家一级文物,收藏于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内。
美军三十一团团旗被缴,团长被击毙,全团几乎被全歼,在美军战史上是罕见的。这也是朝鲜战争中,志愿军唯一一次成建制地全歼美军一个团的光辉战例。
彭德怀闻讯大喜,发报“嘉奖第九兵团,嘉奖第二十七军。”
12月2日2时,毛泽东致电志愿军总部并宋时轮:
庆祝第九兵团两次歼敌大胜利。
痛击美军陆战第一师
1950年11月30日,美军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匆忙赶到下褐隅里,召集陆战一师师长史密斯少将、第七步兵师师长巴尔少将,举行紧急会议。
阿尔蒙德复诵了麦克阿瑟总部的命令:撤出长津湖地区所有部队。
史密斯对阿尔蒙德的要求是:“请给我时间和空中支援。派尽可能多的飞机,轰炸机、战斗机、运输机我都要,越多越好!”
阿尔蒙德答应,在海军陆战队撤退期间,将每天保证有300架以上的战斗机、舰载机、轰炸机协调部队的行动。
新兴里的美军三十一团被歼灭后,陆战队已经全线动摇,史密斯知道如果再不赶紧脱逃,步兵第三十一团的命运将会落在自己头上。他急令柳潭里的陆战第一师部队迅速突围,向下褐隅里靠拢。
12月1日,下褐隅里的机场跑道终于在史密斯师长的一再督促下完工了,当时在下褐隅里共有约5000名伤员,要带着这么多的伤员杀开血路撤至海边是根本不可能的,怎么办?空运!
这时候,一个军医感到奇怪,他所管的帐篷里有450名伤员,当天却运走了941人。而且当他从机场回来时,发现帐篷里还有260人!史密斯对此大怒,当即宣布,由军医鉴定谁具有上飞机的资格!远东空军的运输机穿梭往返,很快将5000名伤员运走,甚至还包括200多具尸体。包袱终于卸掉了,现在,史密斯要跑了!
但是,美军的突围行动并不顺利。
美国海军陆战队史学家林思·蒙德罗斯写道:“这不是撤退,而是无可奈何的蠕动、更谈不上是什么向另一个方向进攻。美国人的机械化装备成为他们的累赘。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悲哀地发现他们还在老地方打转。”
12月1日,进至清津、惠山镇等地之美军开始向成兴地区撤退,柳潭里的陆战第五团和第七团也在大量飞机坦克支援下全力冲出包围,向下褐隅里靠拢。
此时,宋时轮知道他的战士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第五十八师和第五十九师部队营连排三级干部绝大部分都被冻伤,战士们冻饿减员已达到惊人的地步。
而面对的美陆战一师陆空协同作战水平非常之高,近距空中支援的飞机在两军相距50米的距离内仍然敢进行凝固汽油弹的攻击,给阻击部队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12月1日9时,在柳潭里的美军陆战七团三营兵分两路,H连向公路东侧的1419高地,美军营主力G连和一连向公路西侧的1542高地同时发起攻击,以夺占这两个俯瞰公路的制高点,掩护后续部队沿公路开进。
在这两个高地上的志愿军二十军五十九师进行了顽强抵抗。
得到飞机和大口径火炮直接支援的美军七团三营,从9时一直到15时,都没能取得任何进展。
至12月1日下午,美陆战七团团长利兹伯格上校命令七团一营投入战斗。
在美军飞机、大口径榴弹炮和迫击炮所交织的空地一体炮火压制杀伤下,1419高地上的志愿军五连和六连合在一起的战士也所剩无几,而美军借助高地山坡上丛生的杂草掩护,终于攻上高地。
阵地上的志愿军战士与冲上来的美军展开殊死的白刃肉搏,直到全部牺牲阵地才告易手!
此时已经是1日19时30分了!然而,围绕1419高地的战斗还没结束,当晚志愿军五十九师抽调5个排的兵力,再次实施攻击,经过激战后,于2日3时,又夺回了1419高地。
美军在志愿军多层坚固的阻击阵地面前束手无策,决定在夜间避开公路以越野机动穿越防线。
为此,美一营进行了充分准备,所有人员除规定弹药外多带一个子弹袋,每人都携带鸭绒睡袋和4餐份的战地口粮。
21时,美军一营从1419高地出发,背负着沉重的装备,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寒冷冬夜的没膝雪地里行军。
这种行军对于志愿军来说是家常便饭,而对于美军来说则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也正是这种反常规,志愿军根本没有想到有着“少爷兵”之称的美军会如此行动。因此美军一营行军途中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否则,恶劣的天气和险恶的地形再加上志愿军的阻击,一营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至次日中午,一营美军终于突破志愿军的阻截,到达德洞山口,解救了一个美军加强连,也使柳潭里的陆战五团和七团主力的后撤成为可能。
整个增援行动,美军一营伤亡虽小,但有两人因恐惧、寒冷引起精神失常,只好被强行绑在担架上随军前进,结果全被冻死。
疲惫之极的美国大兵们刚到目的地,听到休息的口令,全都一头倒在雪地里睡去,全然不顾寒冷和纷飞的子弹。
12月1日,继柳潭里美军开始突围后,清津的南朝鲜军首都师和惠山镇的美军第七师第二十一团也相继开始向咸兴后撤。2日起,社仓里的美军第三师第七团也开始南撤。
鉴于东线美军全线后撤的迹象已十分明显,中央军委12月2日13时电示志愿军总部及九兵团:
争取于今明两晚基本解决被我包围之陆战一师等部最为有利,在未解决战斗前,望切实注意加强黄草岭南北之阻援与阻止突围之敌力量。
根据中央军委和志愿军总部加紧解决被围美军的指示,第九兵团决定全力以赴组织一切力量,围追堵截,歼击长津湖地区美军。
就在下褐隅里美军紧张进行撤退准备时,宋时轮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打”字,不管局面多么困难。
他再次根据战场情况调整部署:
二十六军主力围歼下褐隅里美军,得手后再南下直取成兴;二十七军结束柳潭里战斗后休整两天,主力取道社仓里、黑水里向咸兴攻击,另以一个团攻取五老里,配合二十六军和二十军围歼当面美军;二十军以一部继续围攻古土里,主力进至黄草岭地区,阻止美军打援,待二十六军结束下褐隅里战斗后再全力攻击古土里,另派八十九师进至上、下通里地区,封闭长津湖地区美军退路。
该方案上报后即获得中央军委和志愿军总部的批准。
然而,二十六军部队再次让宋时轮失望了,因大雪没膝,路途遥远,更因美军大规模的空袭影响,部队行动困难,迟至12月6日晚才到达预定位置。可史密斯一大早就卷着全部家当逃向了古土里!
12月6日4时30分,陆战一师开始突围。陆战七团向古土里逐步推进,陆战五团经激战攻占东山。史密斯一见进展顺利,便坐上直升机自己先飞到了古土里遥控指挥。
但直到日落时分,志愿军七团仅前进了7公里,刚过全程的三分之一。
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志愿军的抵抗也逐渐猛烈起来。天色刚黑,志愿军对东山就发起了大规模的反击。二十六军的先头部队克服重重困难,终于抓住了美军的尾巴。
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二十六军向东山发起了猛攻,此时美军一半在公路上,一半在下褐隅里村里,只要控制了东山就能切断公路上的陆战七团与村里陆战五团的联系,为下一步的分而歼之创造条件。
东山的得失直接关系到下褐隅里地区美军的生死存亡,美军也很清楚这点。在下午夺取了东山之后就火速在该地部署了包括坦克、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等重家伙在内的各种火器,构成了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天黑后,二十六军首次反击东山失利。
二十六军迅速调整部署,午夜2时,全线发起了更猛烈的总攻,不仅是对东山,而且对下褐隅里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猛攻!而公路上的陆战七团也在二十六军的竭力阻击下,几乎是停滞不前。
志愿军迎着美军枪林弹雨英勇冲锋,前仆后继一直冲到20米距离,猛投手榴弹,呐喊着冲入阵地。美军士兵后来这样描述此次战斗:
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中国士兵蜂拥而至,一次次顽强地进攻。夜空时而被曳光弹交织成耀眼的火网,时而被照明弹照出可怕的光亮,中国士兵冲锋的身影在光亮下暴露无遗。
他们在陆战队的坦克、大炮、迫击炮和机枪面前,源源而来,其视死如归的勇敢精神令陆战队肃然起敬!
东山西面,美军派上了久经战阵的陆战五团二营,战斗相当激烈。美军D连阵地一度被突破,陆战五团立即投入预备队连,拼死进行反冲击,才总算恢复了阵地。
东山南侧,美军在志愿军强大压力下死伤惨重,被迫放弃了前哨阵地,收缩力量确保核心阵地。只有在东山西北,美军由于得到了3辆坦克的直接支援,火力雄厚,才勉强保住阵地。
公路上,陆战七团一营再次进行夜战,在坦克掩护下攻占了1182高地,为公路上的二营打开了通路。二营随后用推土机清除了志愿军堵塞在公路上的路障,工兵修复了桥梁,这才一路战斗一路行军。
速度也极其缓慢,有的部队每天前进不足1公里。
志愿军连续炸毁美军的最后出路水门桥,希望能最后拦住美军。但美军从日本空运来了架桥装备,一夜之间就架好了简易军用桥。
从7日18时起,1000余辆车辆、坦克都从这座由天而降的桥梁上通过。
到美军陆战一师登上军舰撤往咸兴时,史密斯师长痛苦地发现,全师战斗减员4400多人,非战斗减员7300多人,这是这支王牌部队受过的最为惨重的打击。
长津湖之战,成了“陆战队历史上最为辛苦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