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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攻占汉城

彭德怀命令全线追击

1951年元旦刚过,美国第八集团军新闻官发布了战况报告。

报告称:

中国军队发动有力攻势,已经在美军防线上撕开了巨大的战役缺口,使以顽强著称的“联合国军”完全崩溃,并严重威胁了通往美第八集团军全部战线的重要补给线。

与此同时,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无奈地下令:有秩序地放弃汉城。

在汉城屁股还没坐热的南朝鲜总统李承晚一听就傻了眼,质问李奇微:“将军不是讲过,准备长期留在朝鲜吗?怎么刚到朝鲜一个星期,就要放弃汉城?”

李奇微恼羞成怒,他反唇相讥说:“总统先生,我只是暂时撤离汉城,并没有离开朝鲜。请看看你的军队在中国人面前的表现吧,除非我们有绝对的指挥权,否则没法同你的军队办成事。”

然后,李奇微敦促李承晚同他上前线,恢复南朝鲜军队的一些信心。为了防止逃难的灾民与军队争抢道路,李奇微立即命令副司令官帕尔默准将,到汉江大桥全权负责交通管制,这次第八集团军几十万人就全靠这座桥了,“你要以我的名义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保证第八集团军源源不断地通过……从下午15时起禁止非军方以外的一切车辆和行人通过,以免堵塞交通。”李奇微说。

“将军,如果成千上万的难民拒绝离开汉江大桥呢?”

李奇微杀气腾腾地回答:“那就让你的宪兵向他们头上鸣枪示警,如果还不能阻止,那么就直接向人群开枪!”

李奇微放心不下,亲自赶到了汉江桥头。只见一批批士兵缓缓拥过汉江桥,庞大得看不到边的机械化部队从江面上的浮桥上慢慢驰过,重型装备将浮桥压入了冰层下的江水……李奇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1月3日下午,志愿军司令部的情报参谋向彭德怀报告:“收听到美国无线电报话机里要撤离汉城的对话。”彭德怀立刻命令三十九军、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攻击汉城。

中朝两国军队在数百里长的战线上展开了排山倒海般地追击。尽管“联合国军”是机械化,跑得快,志愿军靠两条腿很难抓住大股“联合国军”,但士兵们依然士气高昂,不断扩大战果。

志愿军跑赢美军车轮

1951年1月3日凌晨,接到志愿军司令部发起追击的命令,四十二军一二四师发起全面追击。他们的任务是向济宁里穿插。

根据命令,师长苏克命令擅长攻击的三七二团为先头团,并主张把最优秀的四连放在全团的最前面。

四连连长王清秀接到命令后有些着急,重机枪还没跟上来就命令部队展开追击。王连长之所以这样着急,是因为天还没亮,可是前面的枪声却逐渐稀疏,可见“联合国军”越跑越远了,而且还是乘着汽车跑,部队要想凭借两条腿追上“联合国军”,速度必须得加快了。

王连长对一排长说:“你就只管往前冲!我带三排沿着公路两侧攻击掩护!”士兵们在王清秀的带领下,开始了不顾一切的追击。

6时,四连一排到达了一个叫巨林川的村庄。侦察员报告,村庄里至少有一个营的南朝鲜军。

听到报告,一班长赵恒文想,如果等后面的部队上来再打,这些南朝鲜军可能就跑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冲进去打一下。于是,一个班的志愿军士兵向一个营的南朝鲜军悄悄地接近。

尖兵首先袭击了南朝鲜军的哨兵,但有一个哨兵脱逃,狂喊着向村庄里跑。赵恒文立刻命令展开攻击。战士们马上从灌木丛里站直了身子,端着冲锋枪一边射击一边往前冲。

此时,南朝鲜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一听到枪响,立刻就慌不择路地逃跑。南朝鲜军官费了好大的劲才组织起仓促的火力,向黎明中山崖下黑暗的地方没有目标的胡乱射击。

赵恒文估计枪声一响,连长就会带着部队很快冲上来,于是扔下前面的南朝鲜军,大声喊:“抄南朝鲜军的后路去!”战士旋风一样跟着班长冲了出去。

到了村后,赵恒文吓了一跳,只见100多名南朝鲜军正沿着公路拼命地逃窜。因为冲得太猛,一班已经冲进了南朝鲜军堆里。吓得晕头转向的南朝鲜军没有注意到志愿军就在身边,只顾一个劲地跑,把一班的战士冲得东倒西歪。战士们只好跟着南朝鲜军跑,希望能跑到前面截住南朝鲜军。一个南朝鲜军官为了跑得更快,把鞋子都脱了,光着脚和赵恒文并肩跑。

赵恒文觉得这样跑下去抓不住几个南朝鲜军,就猛地停下来,捡起地上的卡宾枪朝天打了一梭子,大喊:“站住!”

听到枪响,南朝鲜军哄地一声向路边的沟渠散去,根本没听见赵恒文喊了什么。

“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缴枪不杀!”赵恒文端着枪威风凛凛地站在公路中间,用枪口扫过南朝鲜军人群。

南朝鲜军这才知道,志愿军已经把枪口顶到自己的鼻子底下。他们立刻就被吓蒙了,趴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一个反穿军大衣的南朝鲜士兵站起来,在黑暗中小声地用中国话问:“你是中国人?”

赵恒文说:“没错,对他们说,倒背着枪走过来,志愿军不杀俘虏。”

那个南朝鲜士兵对着黑压压的队伍说了一通朝鲜话,立即有20多个人过来投降。

接着,赵恒文又抓到了30多个俘虏,总共算起来,他一个人就俘虏了50多个南朝鲜军。

这可羡慕坏了战士冷树国。他对刚刚赶上来的连长王清秀说,自己一定要当尖兵。王连长就让他和五班跑在最前面。于是,五班沿着两边都是山崖的小公路撒了欢地跑开了。

公路两侧的山崖上长满了杂乱的树木,树林中不断有溃散的南朝鲜士兵探出头来看,还不时地打上几枪。冷树国一心想抓一大堆俘虏,所以不管这些已经落网的南朝鲜军,一个劲地往前跑。于是,五班除了干掉一辆往前线送电话线的汽车,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冷树国的追击速度很快,这让王连长有些担心,势单力薄的五班如果遇到重大情况就麻烦了。于是,王连长带着部队拼命追五班,但怎么也追不上。

这样,从一二四师的整个穿插队伍来看,四连在追五班,二营在追四连,团主力又在追二营。这让一直催促部队急进的苏克之师长有些着急了,因为他看见在巨林川四连一下子解决了那么多南朝鲜军,就觉得前面溃逃南朝鲜军的数量不在少数,他实在想让三二七团的主力追上去,加强一下前面的力量。

冷树国所在的五班一直跑在连队前至少两公里。他们跑到了一个叫道大里的村庄前。此时,加上冷树国,这把插入南朝鲜军腹地的“尖刀”只有5个人。

经过侦察,五班发现村庄里有400多个溃逃的南朝鲜军在休息。这是南朝鲜军第二师三十二团的二营。

5个志愿军战士想起了巨林川的战斗,南朝鲜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于是,他们没有多想,打!

他们分成两个组,从村子两侧摸过去。冷树国爬上一个土坎,探头一看,发现一辆卡车上坐着4个南朝鲜军官,司机已经发动汽车,正要逃跑。

冷树国跳起来,迎着汽车开了枪,4个军官还来不及还击就被打死了。这时,其他4个志愿军战士的手榴弹也甩向南朝鲜军人群。

手榴弹一响,400多个南朝鲜军立刻炸了窝。这种手榴弹的爆炸声他们太熟悉了,一听就知道是志愿军冲上来了。他们毫无目的地乱窜,只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冷树国冲进了村庄里的小街,差点和一辆吉普车撞上。车上有部电台,天线很长,还有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人。冷树国立刻扑了上去。

美国人仗着身材高大,一下子就把冷树国推到了,然后一边跑一边去摸腰里的手枪。冷树国一个鱼跃又扑了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这个美国兵。

美国兵还想仗着身高马大摆脱冷树国,但这次冷树国死也不撒手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冷树国竟然把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美国兵给抱了起来,摔倒在地。

美国兵从来没见过如此拼命的士兵,吓得呆住了,看着冷树国抽走了自己的手枪,然后举起了手。

这时,王清秀带着队伍追了上来,像赶鸭子一样追击四散溃逃的南朝鲜军。王连长迅速扫视了一下,还是没有发现五班的影子。五班见后续部队上来了,就又向前冲了出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五班到达了一二四师穿插的目的地济宁里。他们站在高处,看见小河边的公路上有几十辆汽车,还有牵引大炮的牵引车。五班势如下山的猛虎,又冲了下去。

冷树国和战友们冲进小河,在河水中跑出一溜水花。对面的南朝鲜军发现了他们,射出蜂群一样的子弹。五班知道,此时只要速度不减,就不会被击中,于是冲击的速度更快了。

冷树国拦住了最前面的一辆吉普车,用冲锋枪打爆了汽车轮胎。吉普车横在公路上,挡住了整个车队。所有的南朝鲜军都被五班勇猛的攻击吓坏了,他们不知道这是小股部队还是先头部队。所有的汽车都在倒车,企图逃跑,结果整个车队挤成了一团。

一辆弹药车被手榴弹引爆了,冲天的气浪把五班的战士们掀翻在地,这正好躲过了到处横飞的汽车碎片。

等王连长带领连队追上来的时候,公路上已经布满了南朝鲜军的尸体。

王连长问:“人都在?”

冷树国说:“没有伤亡!就是没有抓住一大堆俘虏让你看!”

王连长说:“你这回要立大功了!一是穿插快,咱们师堵住了至少两个团的伪军;二是你不抓是不抓,要抓就抓个大个的!”

原来,与冷树国搏斗的美国兵是南朝鲜军第二师的顾问,是个陆军上校。

很快,一个故事开始在志愿军中流传开来,说志愿军的铁脚板赛过了美军的汽车轮子,追得美军顾问没处跑。

后来,第四十二军一二四师三七二团四连五班班长冷树国被授予“追击英雄”荣誉称号。

和第四十二军同属左路纵队的第六十六军也打得很凶猛。

六十六军主力部队踏着两尺多深的积雪,冲破南朝鲜军设置的重重火力,突破了国望峰、华岳山、高秀岭等地,向南朝鲜军队的纵深快速穿插,协同第四十二军歼灭了南朝鲜第二师的三十一、三十二团和第五师的三十六团。

第六十六军一九六师五八七团三连连长张续计,在突破国望峰阵地时,一人连续拿下南朝鲜军的5个堡垒,为部队开辟出前进的道路。

五八六团四连的尖刀班,经过5个小时的殊死战斗,占领了华岳山。他们占领华岳山的时间正好是1951年1月1日24时,他们被授予“首破‘三八线’英雄连”锦旗。

重创英军来复枪团

1951年1月2日夜间,志愿军三十九军一一六师三四七团奉命抢占釜谷里,这是通往汉城公路上的一个重要三岔路口。接到命令,三四七团立即分成4路,以强行军的速度前进。

自从突破临津江以来,部队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战士们都非常疲惫,但依然坚持行军。有的战士在极度的奔跑中昏倒了,实在跑不动的伤员就躺在公路边,等待收容队。

3日黎明,三四七团到达釜谷里。在接近釜谷里的高地上,团长李刚召集营长们开会。他坚定地说:“这是一场艰苦激烈的战斗,但我们必须把‘联合国军’卡在这里,等待主力的到来。”

此时,全团所有人都不知道,守在釜谷里的已经不是南朝鲜军了。根据当地一个老百姓的报告,驻守这里的是一个联队。三四七团认为这里只有南朝鲜军,所以把“一个联队”当成了“一个连队”。

其实,三四七团遭遇的是英军第二十九旅的皇家来复枪团。这是英军的精锐部队,以善于打阵地战闻名,官兵的军服上都配带着这个团的标记,一只绿色的老虎。

与英军首先接火的一营三连越打越感觉不对,这火力根本不像是一个连的火力。

在三连指挥的一营副营长傅学君根据火力密度判断出,这里并非只有“一个连”,而是整整一个团。而且,从对方的战斗作风可以看出,这不是南朝鲜军,而是英国人。傅学君立即从阵地上撤下来,向团指挥部跑。

这时,天已经亮了。英军发现了傅学君,并向傅学君射击。傅学君胳膊中弹,他跑到一个空房子里包扎了一下,又继续向团指挥部跑。英军的子弹跟着他的脚印打了过来,他的腿又中弹了。当他跑进团指挥所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团长李刚听到报告,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意识到三四七团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

就在他思考时,前方报告说,七连副连长王凤江牺牲了。不久,团指挥所又接到报告,在前沿的师部参谋长薛剑强也牺牲了。

仗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撤退的可能了,李刚手掌向地图桌上一拍,下定了决心,必须把英军阻击在这里,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李刚伏在地图桌上研究了一会,然后让通信兵传令,让七连连长到团部接受任务。

李团长给七连连长历凤堂下达的命令是:占领公路旁边的一所小学,并把学校周围的制高点都控制起来,卡住公路,坚决堵住英军的汽车。

李团长从地图上看出,控制了那里,英军就等于被关在了釜谷里这片洼地里。

历凤堂和指导员带领排长们首先控制了公路边上的小学校。两个人趴在学校的墙头上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汽车停在公路上。

“汽车是英军的命根子,逃跑全靠这玩意。”历连长对指导员说。

“对!只要守住公路守住汽车,英军就跑不了了。”指导员说。

“我带人上去占领那边的小高地,你在这里压阵。”历连长说完,就带领战士们向公路边的一个小高地冲去。部队刚刚占领高地,气还没有喘匀,英军就攻了上来。

英军的炮火极为猛烈,高地上一尺多深的雪都被打成了发烫的雪水。在炮火下无法修筑工事,战士们就在泥水中抗击英军的一次次进攻。弹药很快就打完了,而送弹药的战士全都牺牲在路上,英军用密集的火力封锁了所有通往高地的道路。

阵地上的情况非常危急。当重机枪被打坏时,连长也负重伤倒下了,阵地上没有了干部。

连长躺在血泊中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好用眼睛看着给自己包扎的司号员郑起。郑起读懂了连长的目光,连长想让自己指挥战斗。他对奄奄一息的连长说:“放心,阵地由我负责,坚决守住!”

郑起把连长交给一个负伤较轻的战士看护,然后来到阵地上。他大声对大家宣布:“同志们,连长已经负伤了,他让我接替指挥。现在,大家要听我的指挥,我们必须要像连长在时一个样子,我们一定要守住阵地。”

轻机枪手,共产党员李家福第一个表态说:“你指挥吧,我们一定坚守到天黑,为英勇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重机枪班长也说:“对,我们听你的指挥。这挺重机枪你要我们打向哪里,我保证就打到哪里。”

战士们显示出了坚定的信心和对郑起的信任,这让郑起信心倍增。他把所有能战斗的13个人集中起来,并把他们分成几个战斗小组,还指定了在他牺牲后接替指挥的人。

英军的攻击在数门迫击炮的轰击后又开始了。公路上的坦克转动炮塔,对高地进行直瞄射击,英军士兵成散兵队形一排排地向高地上冲击。

郑起在阵地上来回奔跑,他不停地大喊:“打!打!打胜了明天进汉城!”

英军被战士们冰雹一样的手榴弹砸了回去。

15时左右,英军一个营在6辆坦克的掩护下,发动了第六次进攻。战斗到这时,七连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为了节省弹药,郑起指挥战士们把英军放到30米以内再打,先扔手榴弹,再用冲锋枪射击。

七连侧翼的一连、三连和八连见七连情况危急,也调集火力从侧面打击英军。英军再一次被打退了。

趁英军败退的时候,郑起到英军的尸体上寻找弹药。英军的机枪跟着郑起的脚跟来回射击。郑起不断地跳进弹坑躲避,最后,他从英军的尸体上背回来10多条子弹袋和一堆手榴弹。

当郑起回到阵地,招呼着大家分弹药时,他发现只有7个人来拿弹药。大家都默默地收起自己的弹药,嘴唇都咬得紧紧的。高地上出现了令人不安的平静,人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天就要黑了,英军感到自己的末日也即将和夜幕一起降临。所以,他们集中了6辆坦克和几倍于从前的步兵发起疯狂冲击。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英军的子弹像刮风一样扫过来,炮弹把泥水掀起一人多高,高地上到处都在燃烧。双方的弹道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流星雨一样密集。子弹击中英军士兵,发出钝刀切肉一样的声音。他们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滚下高地。

英军终于冲上了高地,七连剩下的7名战士端起闪亮的刺刀和100多个英军展开白刃战。

突然,郑起跑上阵地的最高点,站在那里,拼尽全力吹向了军号。军号声盖过了枪声、炮声和英军的惨叫声,惊雷一样在高地上激荡。

这熟悉的喇叭声让英军士兵恐惧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号声之后总是有潮水一样的志愿军端着刺刀从黑暗中钻出来。

英军士兵突然停止了射击,大祸临头似地转身向山下狂奔。

郑起一遍又一遍地吹着军号,直吹得嘴唇出血,一直把英军吹到了公路上。

公路上已经燃起了大火,英军的汽车在三四七团主力的打击下开始燃烧。

七连以几乎打光的代价守住了阵地,终于等到了主力部队,把英军这支精锐部队的一个营歼灭在公路上。这支驰骋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场的英军“绿老虎”在志愿军手上遭受重创。

全歼英军重坦克营

1950年1月2日11时,志愿军第五十军的部队攻占了黄发里并继续向南发展。此时,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开始总退却。

为掩护大部队撤退,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命令英军第二十九旅皇家来复枪团和皇家重坦克营在议政府担任掩护。

在英军的背后,有个叫高阳的地方,它位于议政府到汉城的公路上,既是汉城的锁钥,也是英军唯一的退路。

五十军一四九师在高阳以北一公里处的碧蹄里击溃美二十五师第三十四团一个营的阻击,俘美军28人。乘胜进军占领高阳,随即向高阳东南仙游里进攻。

仙游里位于议政府至汉城公路以西,英第二十九旅掩护分队在此阻击志愿军,他们成为英皇家重坦克营的唯一后援。

3日拂晓,志愿军第一四九师以两个连的兵力展开攻击,仅半小时便占领了仙游里195.3高地。这样一来,就把位于佛弥地的英国皇家第八骑兵团直属重坦克营与其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主力分割开了,形成了极为有利的攻歼态势。

一四九师一面在仙游里死死挡住英军第二十九旅主力,不使其增援,一面抓紧围歼英重坦克营。四四六团迅速对皇家重坦克营行成合围。

英军重坦克营是清一色的“百人长”式坦克,装备着当时最大口径的105毫米坦克榴炮。这样的坦克营英军总共没有几个,因此英二十九旅拼死命也要把他们救出来。从议政府赶来的1000多名英军官兵配合从仙游里退下来的皇家来复枪团残部,在近200门大小火炮的掩护下,轮番向仙游里高地猛烈反扑。但始终没能突破志愿军的防线。最后只得放弃。

3日夜,志愿军第四四六团第二营开始向皇家重坦克营发起猛攻。团里没有任何像样的反坦克武器,步兵完全靠炸药包、反坦克手雷、爆破筒与“百人长”式坦克搏击。

二营五连刚占领阵地20分钟,陷入重围的英军就开始向南突围。

一辆装甲车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可是黑夜里一不留神儿,就从一米高的公路上窜下来,一头扎进稻草堆里,一时间竟挪不动窝了。

这时,五连的所有机枪都冲着装甲车开火,把车上的机枪压住。步兵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围住装甲车,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地喊道:

嗨,哈罗(喂),东特安克特(别动)!

里佛特汉兹(举起手来)!

装甲车里伸出一面白旗,4个吓得面无人色的英国军人高举着双手钻了出来。其中还有一名少校分队长。

5分钟后,有3辆坦克冲了上来。第一辆一路打着曳光弹,第二、第三辆喷着长长的火焰。

这是喷火坦克。志愿军大都没见识过这玩艺儿。但志愿军战士们已经明白它们的弱点,这些家伙夜晚行车不敢开灯,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儿,那猛烈的炮火全是盲目射击,没什么了不起。

对坦克的攻击开始了。炸头一辆坦克的时候,四川籍战士李光禄所在爆破组的第一爆破手杨厚昭先上,他从沟渠里跳出来,把爆破筒往坦克履带里一插,没插稳,爆破筒在履带里“咯咯嗄嗄”地响了几声,被甩下公路爆炸了。

第二爆破手刘凤岐抱起炸药包再上。由于10公分的导火索太长,放在公路上的炸药包在坦克隆隆驶过后才爆炸,白白腾起一根令爆破手们捶胸顿足的烟柱。

李光禄没时间思索了,他果断地将导火索截成3公分长。3公分导火索,意味李光禄必须在3秒内完成炸药包的点火、投送等动作,并迅速转身、撤离、隐蔽。

前面是英军的火力网,后面是坎坷不平的稻田地,换上世界短跑“飞人”,也未必能逃出1500克TNT炸药的杀伤半径。

更为困难的是,点火没有拉火管,火柴又在行军中被汗水打湿了,李光禄和刘凤岐是将棉大衣上的棉絮扯下来,到公路边被燃烧弹打燃的草地上点着后,捂回隐蔽爆破手们的沟渠里,再把火种藏在棉大衣下。不但麻烦,还相当危险。

李光禄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打坦克。

当一道眩目的闪光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把坦克车内4名乘员送上西天的时候,李光禄也被一股热浪狠狠地推倒在稻田地里,随后,就是一块不小的冻土重重地砸在后背上。

李光禄醒来的时候,谷地四野弥漫着浓烈的硝烟,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他吐了两口黏糊糊的浓血,费了好大的劲才撑起右肘,侧过身子,把冻土块从后背掀了下去。

不久,李光禄又在营长杨树云的指挥下,炸毁了第二辆坦克。这一次,炸药包是用绑在上面的两枚手榴弹引爆的,时间更短,引爆时间只有不到两秒钟。他又一次被震晕在坦克车旁。

熊熊燃烧着的坦克将附近的冰烤化了,冰水浸到了李光禄的后脑勺,他昏昏沉沉地感觉到头有些冷,想找帽子戴,可是,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骨头仿佛散了架,每个关节都像楔进了无数颗小钉,眼皮像被胶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他感到口渴,顺手摸了一块碎冰,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的冰水顺着喉咙咽下肚,昏昏沉沉的脑子才渐渐清醒了。

醒了的李光禄又听到了战场上的枪声、炮响,以及那些听得懂和听不懂的叫喊。

“坦克还没打完呢,我不能在这躺着。”李光禄强忍难捱的疼痛,硬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回连部取炸药包。

这时,一位战友告诉他,连部也没有炸药包了,现在大家全力对付“喷火坦克”,已经搭进去好几个爆破组了。

李光禄一听,全身的热血“轰”地一下涌上了脑门:“老子就不信打不掉它!”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时的矫健,提着手榴弹重新跃入谷地。

回到谷地沟渠的李光禄,手中只有两枚手榴弹,要打担克只有爬上坦克车了。

他先匍匐前进到“喷火坦克”必经之路附近的一道土坎旁隐蔽下来,待它开过来时,突然跃起,从侧后猛追上去,左手抓住车上的铁环,右手握着手榴弹并同时扶住履带上的叶子板,纵身一跳,登了上去。

李光禄还没站稳,突然,“哒哒哒……”一梭子子弹从他腋下穿了过去。

“不好,让狗日的发现了!”说时迟,那时快,李光禄索性扑上车顶,一只手掀开上面的盖子,另一只手把手榴弹塞进了“呜哩哇啦”直叫唤的车内,然后,翻身跳下。

“轰!”一根粗大的火柱从“喷火坦克”内腾空而起,接着,一团一团的火球从天而降,散落四周。

顷刻间,李光禄如坠火海,火苗沿着棉裤、棉衣直往上窜,烧灼他的手脚和脸颊。李光禄冲出危险地带,往雪地上一扑,再就势猛滚,一直滚到距离“喷火坦克”二三十米的地方,才把身上的火滚灭。到这时,李光禄的力气再也使不出来了。

5分钟后,又冲上来3辆坦克。这种3辆一上的战术,完全抵消了一个重坦克集团在机动力和冲击力方面的全部优势,就像一道一道上菜一样,让中国兵们吃了一道又一道。结果,五连官兵们照方抓药,又报销了3辆坦克。

后面的坦克搭载着大量步兵,陆续向五连冲来。五连战士越战越勇,机枪、冲锋枪像刮风一般将搭载坦克的步兵打落在地,爆破手们也不爆破了,纷纷跳上坦克用手榴弹敲打着坦克炮塔,大声喝令英国人赶快投降。

英国兵们被这种从未见过的战法吓破了胆,打开炮塔纷纷举着手,一动也不敢动。战士们还得把他们一个个地往下拉。拉到第三辆的时候,拉出了一条狼狗。倒把正在拉俘虏的战士们吓了一跳。不过这狗夹着尾巴,早被吓得没了脾气。这阵仗它也没见过。

最后冲过来的3辆坦克表现得最硬气。这3辆坦克上坐满了人,机枪、冲锋枪、卡宾枪、喷火器、坦克炮拼命地扫射、轰击,在周围形成了一堵火墙。但也经不住志愿军战士们一通手榴弹、爆破筒的招待,没几分钟,这3辆坦克也给干掉了。

这一夜,五连机枪班副班长李光禄,共炸毁3辆坦克。

五连打得热热闹闹的时候,第四连、第六连在另外的方向上把皇家重坦克营给堵住了。

四连战士顾洪运在用爆破筒炸毁两辆坦克后,手中只剩下一颗手榴弹,仍然不顾一切地跳上另一辆坦克,掀开炮塔举着手榴弹喝令里面的英国兵投降。

英军从来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人,纷纷举起手来。顾洪运炸毁和缴获的坦克堵住了英军坦克的去路,其余坦克均被缴获或击毁。

战至凌晨,第四四六团共毙伤俘英军官兵300余人,毁伤和缴获“百人长”式重型坦克31辆、装甲车一辆、牵引汽车24辆。英军精锐重坦克营,就这么在一夜之间给解决得干干净净,一辆坦克也没跑掉。五连拔了头筹,击毁坦克12辆、装甲车一辆。

整个第一四九师的战果是:全歼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皇家奥斯特来复枪团第一营及第八骑兵团直属重坦克营,毙伤俘虏690余人。

中朝军队攻占汉城

1951年1月3日上午,志愿军完成了对南朝鲜首都汉城的弧形包围。

此时,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官着急地乘坐吉普车和联络飞机在各个战场间跑来跑去,和所有的军长和师长就战局交换意见。

李奇微听到的意见使自己灰心丧气,所有的军长和师长都异口同声地说,一线部队已经不能再实施有效的抵抗,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撤退。

有的还建议说,现在必须放弃汉城,在汉城以南预定的防御线上再组织有效的抵抗。

无奈之下,李奇微向麦克阿瑟报告决定放弃汉城。麦克阿瑟同意了这个报告,并命令部队一直后撤到“三七线”附近。

15时,南朝鲜总统李承晚下达了“迁都”的命令,汉城立刻陷入一片慌乱,50万的市民在南朝鲜政府的鼓动下大逃亡。

同时,汉城市区里,“联合国军”进行了有组织的破坏。各种军用物资被炸毁,53万加仑的汽油被点着。

汉城上空黑云压城。

黑夜降临时,冲天的火光和爆炸声把汉城变成了一座恐怖之城。美国记者这样描述了当天夜晚的汉城:

警察已经撤走,汉城成了掠夺之城。

巨大的黑烟在寒风中飘动,喧闹的机枪声响彻夜空。

就在汉城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志愿军已经攻击前进到了汉城的市郊。

志愿军的左翼已经到达了汉城东面的横城。

深入横城的是志愿军四十二军一二四师副师长肖剑飞率领的三七二团。这个团在横城附近一个叫静冰厅的小村里消灭了美军的两辆警戒车。

从俘虏口中得知,这是美军第二师三十八团的一个侦察营。三七二团没有犹豫,立刻扑了上去。

美军没有防备,还在居民房屋里睡觉。

志愿军士兵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扔手榴弹,然后用步枪和机枪扫射,美军士兵被打得狼狈逃窜,死伤惨重。

负责攻击美军炮兵的志愿军士兵动作迅速,使美军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志愿军。美军在逃窜中大部分被消灭。

占领村子的四周后,双方在村子里展开激战,很快就进行了惨烈的肉搏战。

刺刀带着血迹刺入敌方士兵的身体,又拔出,然后再次刺向另一个人。

枪托也成了战锤一样的武器,向彼此砸过去。美军的工兵锹很锋利,一下子就能切断人的手臂,志愿军因此吃了亏。

但志愿军很快就还以颜色,用木柄手榴弹狠狠地砸美军的脑袋,脑浆溅了出来,彻底击毁了美军的斗志。战斗没有持续多久,美军被全部歼灭。

1月4日,三十九军长吴信泉用电话向一一六师师长汪洋、政委石瑛下达向汉城进军的命令。

随即,部队冒着严寒,踏着积雪,披着硝烟向世人关注的汉城急速前进。

长长的行军队列里不时有人问:“离汉城还有多远?”

“走吧!别问了,反正越走越近。”

公路上和公路两侧的山坡上、稻田里,堆着炮弹壳、电话线和画着白色五角星的破坦克,到处是“联合国军”丢下的罐头盒与刚刚烧尽的火堆……

一一六师和其他的军的部队在前往汉城的公路上相遇了,他们彼此擦肩而过,互相总是说一声:“汉城见。”

与朝鲜人民军相遇时,战士们相互用手向前一挥,或是摘下帽子举在手上说:“汉城!”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彼此都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一支进入汉城的部队是三十九军一一七师的侦察队。

队长带领侦察员们穿过汉城边上的一个古树参天的大庙,神速地从东门进到汉城的街上。

他们看见了市民们有的正在布置“热烈庆祝汉城解放”的横联,有的正在把“热烈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标语盖在原来贴的“欢迎联合国军”的标语上。

侦察队长吴凤柱打开报话机向军指挥所报告:

5号,5号,我们已经进入汉城,敌人正向南撤退。

“马上过汉江,继续侦察前进。”沈启贤参谋长命令。

三十九军指挥所接到报告后,军领导立即向韩先楚指挥所和志愿军司令部发了电报:

韩:

军侦察队与一一七师侦察队于今日12时进占汉城。我已令一一六师速入城抢占江桥维持秩序。

吴徐李沈

1月4日16时,三十九军一一六师三四八团和三四六团分别从两个方向进入汉城,占领了“总统府”。

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和第五十军的一四九师也同时进入汉城。

至此,被“联合国军”破坏得满目疮痍的汉城得到解放。

4日傍晚,大雪纷飞,志愿军第五十、三十九军各一部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进入汉城。

5日,朝鲜人民军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为此,金日成发布了命令:

朝鲜人民军与中国人民志愿军协同发起强大的攻势后,已在1951年1月4日解放了我国首都汉城。我军解放汉城是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胜利……

要使美帝国主义认识到:现在是他们从朝鲜滚出去的时候了!在这个解放汉城胜利的时候,应当感谢那些在解放汉城战斗中有特殊功绩的所有战士们。朝鲜人民对在反抗美国武装侵略者的斗争中给我们以英勇支援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表示极大的感谢。

为了纪念这次胜利,我命令:

今天,1月5日20时,在平壤与汉城两地以240门大炮鸣放24响,进行庆祝。

同一天,《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对占领汉城表示庆祝。

社论同时指出:

中国人民志愿军之所以在朝鲜战能战胜“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侵略军,主要是因为他们为正义而战,为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而战,为消灭美国侵略者而战,为使朝鲜和中国人民免于屠杀而战,为朝鲜和中国妇女儿童的安全而战。

因而,他们所到之地,救死扶伤,恢复城镇和乡村,恢复朝鲜人民的和平生活。他们的伟大行动,已受到朝鲜人民的热烈欢迎。

周恩来指出战后形势

1951年1月上旬,英国联邦总理会议提出,“不愿使美国政策把联邦连累得太深”,主张另找出路,同中国政府进行停战谈判。

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攻占汉城之后,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阵营再次发生争吵。

美国国内,失败主义情绪日渐弥漫。共和党首脑塔夫脱认为,朝鲜战争的经历是“美国从未遭受过的最严重的失败”,他尖锐地批评杜鲁门政府奉行了“使美国在世人眼中威信扫地的政策”。朝鲜战争进行到如此程度,使美国统治集团狼狈不堪,因而对下一步是撤退还是坚守的战略决策问题,争吵得更加激烈了。

麦克阿瑟在这场争论中首当其冲。作为败军之将,他认为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不由气急败坏地逼迫白宫,坚持他的两种选择,要么扩大战争范围,“袭击满洲机场,封锁中国海岸和利用台湾的中国人。”要么撤离朝鲜,“逐步缩小我们在朝鲜的阵地,一直到只剩下釜山滩头阵地,然后再从那里撤退。”

麦克阿瑟认为,美国除了以上两个选择,没有其他的选择。

美国总统杜鲁门和国务卿艾奇逊在这场争论中表示,美国既不愿意冒扩大朝鲜战争的风险,也不愿意撤离朝鲜,因此,他们断然否定了麦克阿瑟的建议,同时也不赞成英国的态度,认为在战争失利的条件下谈判于政治上不利。

麦克阿瑟对杜鲁门和艾奇逊的立场非常不满,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还和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争辩。杜鲁门和艾奇逊对此大为恼火。艾奇逊说:“无需任何证明,我完全相信这位将军已经是桀骜不驯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为了使自己的司令官服从指令,又不伤害战功赫赫的麦克阿瑟的脸面,杜鲁门以个人的名义给麦克阿瑟写信,并派陆军参谋长柯林斯和空军参谋长范登堡到日本,向麦克阿瑟当面阐明政府的政策和战略意图。

在这封信中,杜鲁门强调,美国政府目前在朝鲜战争所要达到的目的,是尽力守住一个重要地区,如不能实现这个目的,也要坚守朝鲜沿海的岛屿,特别是济州岛。在朝鲜的任何撤退行动,只能是“军事上需要”的后果,美国在“政治上和军事上不应接收撤离的后果”。

国家元首亲自写信,军队最高决策层屈尊会面,麦克阿瑟觉得挣足了面子,就接受了美国政府的指令。

对于美帝国主义阵营的争吵,周恩来洞若观火。

1951年1月下旬,周恩来在中共中央东北局干部会议上作报告,在谈到抗美援朝第三次战役后的形势时指出:

过去我们说美国是“纸老虎”,美帝国主义是可以打败的,但是没有证明。有的信,有的不信。经过我们这一次战斗证明,中国人民不仅能够打倒自己国内的反动派,而且也能够打败世界的反动派。

在3个月以前,世界议论纷纷,究竟帝国主义能否打败,世界解放运动是否会受挫折,有些人还在怀疑。3个月后,情形完全变了,完全使错觉消失了,真理光辉起来了,而且给帝国主义在世界上造成从来没有过的混乱,使矛盾和分裂也因此而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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