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身居没落的家境
勤劳工作、诚恳待人是迈向成功的唯一途径。这与没有尝过辛苦,而获得成功的滋味迥然不同。不下功夫却能成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松下幸之助
1894年11月,岛国日本正值风雪弥漫的严冬。和歌山县海草郡的和任村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坐落在村子中的一间木屋此时显得格外安静。
11月27日这一天,几个产婆在这间木屋房前屋后忙碌着,进进出出,随着一声期盼已久的啼哭声,一个小生命诞生了。这是木屋主人松下正楠家的第八个孩子,虽然生来瘦小,但是啼哭声非常响亮。
松下正楠看了看刚出生的孩子,轻声说:“就叫他幸之助吧!”
松下这个姓,源于他家祖屋旁的一棵松树。这棵松树有着800年的历史,枝繁叶茂。
据说此树有两个奇特的地方:一是树的一侧向大海的方向倾斜,并长得十分茂盛,而另一侧则光秃秃的;二是每年过往的仙鹤都会在这棵树上停留,即使周边有别的松树也不作停留,年年如此。
这些现象引起了海草郡人的注意和敬畏,把它称为护佑一方的“千旦之木”。
松下幸之助出生时,他的家世已经没落,成为默默无闻的农民家庭,不过他家祖上确实是名门望族,从收藏在佛桌抽屉里的家谱上看,上面连续记载着从18世纪以来的40多位族人的名字。
松下幸之助在家里面除了双亲,还有哥哥姐姐7人。在松下幸之助出生的这个村子里,他家算是个小地主。
松下幸之助的父亲叫松下正楠,曾担任自治村会委员的职务。幸之助的大哥在当时和歌山市唯一的中学念书,这是一件体面的事。
松下幸之助在8个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在3个兄弟中最得宠。在松下幸之助小的时候,他常由奶奶背着到溪流中去捉小鱼、小虾,奶奶哄着他做游戏。到了黄昏,奶奶唱摇篮曲哄他睡觉。
总的来说,松下幸之助的幼年时代可以说过得平凡而幸福。
松下幸之助出生时,他的父亲年轻力壮,担任自治村会委员。他颇有才能,也有一定的创新意识。他很少从事耕作劳动。在平常的时间里,他多半主持村议会或参与村公所的事务。
后来,中日甲午战争结束了,日本渐渐成为国际舞台上的重要角色,经济开始活跃,开办企业的热潮也影响到和歌山县。
松下幸之助的父亲虽然是个农夫,可是他也是个小地主,他轻视农事,平常不大干农活。但他也有进取向上的精神,他一心想干出一番新事业,所以怀着这种心情,他到交易所去从事投机买卖。
结果非常不幸,在短期内,父亲就把祖先留下来的土地和房子都给赔光了。他们一家不得不离开故乡搬到和歌山市,把剩下的家产一起变卖,用它当作资本。
在朋友的大力帮助下,松下幸之助一家好不容易才在和歌山市闹市区和本町一段开了一家木屐店。
由于家庭经济状况每况愈下,松下幸之助上中学的大哥只得退学回来做店员,帮他父亲做生意,以此来节约家庭开支,也能帮家里赚一些钱。
在那时候,松下幸之助才刚满4岁,因此他对家庭变故也没多大的感受,也谈不上关心,他每天依旧在母亲膝下游戏。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社会风气不甚良好,人心也因此不太稳定,松下幸之助记得当时市场上流通着很多伪造的银币。每次收到客人给的银币时,他的父母都要将银币敲响,听听它的声音,看看是不是真的。
松下幸之助一家本想靠木屐店为生,但是木屐店并没有维持很久,大约两年多就关门了。一家人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难。
父亲松下正楠为了维持家庭生计,每天都得奔波。他那种辛苦,松下幸之助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松下幸之助入小学的那一年,他的大哥经人介绍,到刚刚创立不久的和歌山纺织工厂当事务员。
有一天大哥受凉感冒病倒了,只得回家养病,但过了3个多月就去世了。紧接着在同一年,他的二哥和他的大姐也相继得病去世。这是因为他们都是患了流行性感冒之类的传染病。
松下幸之助一家的生活本来就相当穷困,这些不幸更是雪上加霜,使松下幸之助父母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在那样的境遇下,松下幸之助的母亲更加疼爱他。
身为一家之主,松下正楠的父亲承担了家庭生活的重担,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他焦急地尝试做各种各样的工作,不再计较工作能不能给他带来荣耀。而此时的松下幸之助仍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直过着天真的小学生生活。
1902年,松下幸之助正在读二年级,大概是因为他的父亲对未来有了新的指望,只身前往大阪,在创立不久的私立大阪盲哑院找到了一份工作,开始在那里照顾盲哑学生,并处理行政事务。
从那以后,松下幸之助和母亲、姐姐就依靠父亲每月寄来的少许生活费维持清苦而平淡的生活。松下幸之助继续在学校读书,一直读到了四年级。
他是一名非常讨老师喜欢的学生,他和一位教师的关系非常要好,他常到那位教师家去玩儿。教师的家庭相当宽敞,常常有橘子或其他一些自己种的水果可吃。这里是松下幸之助和其他小孩子玩耍最快乐的地方。
松下幸之助从小就富有同情心。
有一次,他看到班里有个叫龟太郎的男生在欺负班里的同学。因为龟太郎的父亲是个地痞流氓之类的恶棍,所以龟太郎也经常欺负同学。他威胁一名同学替他做值日,让他拖地板。谁想那名同学不同意,龟太郎竟要下手打他。这时松下幸之助挺身而出,仗义执言。龟太郎被他的一股正气给镇住了。
从那以后,龟太郎收敛了许多。松下幸之助在同学们心中的形象很好,受到很多同学的拥护。
第二节 辍学外出谋生
松下幸之助的家人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
直至1902年11月中旬,也就是松下幸之助上小学四年级的秋天,他的父亲写信对家人说:
松下幸之助已经读四年级,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正巧在大阪的八幡筋,我有一位朋友名叫宫田,开一家火盆店,正需要学徒。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叫松下幸之助赶快来。
9岁那年的秋天,松下幸之助终于向商都大阪出发了。松下幸之助一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做些平凡的幻想。
大阪到了,父亲已在那儿等着,松下幸之助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当时的车站没有豪华的建筑物,只不过像现在小都市的普通车站罢了,但足以使松下幸之助觉得新鲜。
就这样,松下幸之助从火盆店开始他的学徒生涯。这家火盆店是自制自销的店铺,松下幸之助和其他员工都叫店主为老大。老大和两三个职员负责制作货物,摆在店面销售,有时也到顾客家去销售。
松下幸之助的名分是学徒兼照顾小孩。
由于他在家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帮大人打打杂并不感到辛苦,可是心里的寂寞却使他受不了。晚上打烊就寝后,松下幸之助就会想起母亲,哭个不停。最初的四五天都是如此,待久了以后,偶尔想起来还会哭。
在火盆店里的工作,除了照顾小孩之外,松下幸之助有空要擦亮火盆。上等货和下等货擦亮的方法不同。先用砂纸擦,然后用木贼擦。木贼是一种草,光是用木贼擦好火盆,就得花上一天工夫。这使松下幸之助本来柔细的手,很快就破了,也红肿起来。
一个月下来,每当松下幸之助早上使用抹布的时候,水会浸入皮肤干裂处,很痛。
作为一个学徒,薪金是初一和十五各发一次,每次5分钱,松下幸之助在家里从来没有领过那么大笔的钱,所以非常高兴。可是有一回,他犯了一次过失,用掉了1分钱。
当时有一种铁陀螺,在大都市里很少见到,可以甩在盆子里打转,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游戏,松下幸之助很喜欢玩。那一天他背着老大的小孩,跟邻居孩子玩起铁陀螺。
为了把铁陀螺甩入盆里,他一时用力过猛,竟把背上的婴儿甩翻下去,只把孩子的脚抓在手里,婴儿的头跌在地上。他那时才9岁,个子太矮了,孩子头上立刻突起一个包,“哇哇”地哭起来,声音很大,身子又翻了过去,周围的孩子都吓坏了。
松下幸之助吓得脸色都变青了,把铁陀螺丢掉,赶紧抱起孩子哄,可是婴儿怎么也不肯停止哭。他想,抱回家一定会被骂死。
松下幸之助不敢回去,小孩又哭个不停,真使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跑进饼店买了一个馒头给小孩吃。
说也奇怪,孩子大概是摔得不重吧,一看到馒头,不哭了,他一边抽噎一边吃起来,松下幸之助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家高级地区的高级饼店,馒头的价格是每个1分钱,一下就把他3天的薪金花掉了。
回家以后,他把这事情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很意外地没挨骂。不但没挨骂,他们都笑着说:“你这小鬼倒很阔气啊!”
这样的学徒生活持续至次年的2月。
2月间,老板认定,与其自产自销不如专职一项好,所以把店关了,迁往别处去发展,走前他把松下幸之助介绍到五代先生那儿去当学徒。
从2月起,松下幸之助到自行车店当学徒。那时候自行车还是奢侈品。
既然要做自行车店学徒,就得先学会骑自行车。松下幸之助从第一天当学徒起便开始学。
但他还是个10岁的孩子,个子矮小,要正规骑是不可能的。那时也还没有专为小孩设计的自行车,松下幸之助不得不用为大人设计的自行车来练习。
小孩子想要骑车,就得把左脚从横梁下方伸到右边踩踏板,以弯腰半蹲的姿势骑,动作实在是别扭,别人看上去也很不美观。再说,长时间维持半蹲的姿势也算是高难度动作。
另外马路上人来车往,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地方给松下幸之助来练车。要练车的话,松下幸之助只好到巷子里去。他每天晚上勤加练习,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虽然是歪歪斜斜的骑法,但这足以让他高兴得不得了。
当时的自行车在一般人眼里是还是稀有物品,价格还没有大众化。当时买一辆自行车要花相当多的钱,那时的自行车价位根本就不是为平民百姓设计的。
那时大部分的自行车都是美国货和英国货。
1908年东京三越百货大楼兴建完成时,年轻的店员骑上自行车满街兜风送货,那潇洒的姿态曾经轰动一时。
后来,自行车才变得和木屐一样普通,全国到处都可以看到,不但是清一色的国产品牌,甚至还向国外输出,这在松下幸之助小时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松下幸之助在自行车店当学徒的工作并不单调,早晚打扫房间、擦桌椅、整理陈列的商品,这些事每天至少要做一次,然后是见习修理自行车,或做助手。
松下幸之助认为修理自行车的工作有一点像小铁匠,店里也有车床和其他设备,所以他也学会了使用这些机器。他从小就喜欢这类铁匠的工作。做起来不但不觉得讨厌,反而感到有趣,每天他都过得很愉快。
当时转动车床并不用电,还是工人用手转,这对年幼的松下幸之助来说颇为吃力。最初一二十分钟,他还可以勉强支撑,到了三四十分钟,他手就累了,没力气再转,怎么也扛不住了。
这时前辈工人就会用小铁锤敲一下他的头,乍听起来好像很粗暴,可是当时的工人就是这样。
做学徒都得经过这样一番“千锤百炼”,才能出头。如果有人不服气,或提出抗议都没用。如果有人真的提出抗议,还会因此惹上麻烦。松下幸之助认为做法虽然不合理,在粗鲁中却也有师徒之间沟通的成分。
松下幸之助一边当铁匠学徒,一边也跑腿快递,有时到顾客家去,有时也到主人亲戚家去办事。每当这时候,老板娘会亲切仔细地教他怎样说话,怎样向对方道谢才有礼貌。
光阴似箭,一年的时间好像做梦似的过去了。
主人的生意越来越兴隆,店员也增加到四五个人。松下幸之助虽然个子矮小,却已经跻身老店员之列了,他可以向新进店员耍耍威风了。这时候,自行车竞赛开始兴盛。总经理为了促销自行车,一方面培养选手,一方面组织后援团体到各地举行竞赛。
当时的大阪新报社也为竞赛出了不少力。主人家的“五代商会”,自从有了自己的品牌后,常有选手到店里光顾,因此,松下幸之助也想做一名自行车选手。
他每天早晨4时就起来,跑到竞赛场,骑着比赛用的自行车练习。集合在场上的选手,每天上午都有三四十人以上,所以后来就有人在竞赛场旁边开了一家小茶店。
松下幸之助虽然每天早上勤奋练习,可是他的进步非常有限,大概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吧!不过,他去各地参加竞赛,也有好几次得过第一。
有一回,到淡路扳屋的竞赛会比赛,结果他又得了第一,观众夸奖他说:“这个小鬼好厉害啊!”
还有一次,当他快接近终点时,自己的前轮撞到前面选手的后轮,松下幸之助的车子翻倒,他不省人事。那次他折断了左锁骨,到伊吹堂接骨场去治了一个半月才好。
为此,主人叫他不要再参加竞赛,就连松下幸之助自己也有几分后怕。自那以后,他就不再练习,也不再参加比赛了。自行车竞赛,流行一阵以后,就开始没落了。
松下幸之助这样一边过着学徒生活,一边也学习做生意。父亲一直在心里期望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松下幸之助小的时候,肠胃不太好,又有尿床的毛病,常常尿在裤子里。类似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次,每次他都是跑去找父亲帮忙解决。父亲每次都口头禅似的说:“你快要发迹啊!大人物都是从小自做学徒干起,经过千辛万苦才成功的。不要灰心,要坚持啊!”
父亲把祖先的财产赔光,他对此一直很内疚,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松下幸之助的身上。
有一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松下幸之助11岁那年,由于他和父亲都住在大阪,留在和歌山的母亲便搬到大阪来住。他的姐姐读过一些书,于是在大阪储蓄局计算事务所当雇员,一家人在大阪团聚。
那时刚好局里正在招工友,姐姐和母亲商量让松下幸之助去应聘。商量之后,母亲要松下幸之助好好利用这个当工友的机会,夜间到附近学校去读书。松下幸之助也很高兴地答应了母亲。
每天从母亲的身边去上班当工友,夜间还可以去上学,这当然比学徒要自由多了。于是松下幸之助请求母亲帮他换工作。
母亲说:“我去问问你父亲,如果他同意,我就同意。”
谁知见到父亲时,父亲却回答说:“你妈妈要你当工友,夜间去读夜校,我不赞成。我希望你继续当好学徒,将来出来做生意。我认为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不要改变志向,你继续做学徒吧!我知道现在有好多人连一封信都不会写,可都在做大生意,手下雇用了很多人。只要能把生意做成功,就能雇用有学问的人,所以绝对不要去当工友!”
虽然松下幸之助也想做一名工友,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但由于父亲不同意,松下幸之助也只好放弃了。没有学问没有成为松下幸之助的遗憾。
没有上学,反而使他提早领悟其他方面的道理,才有后来的成就。
第三节 逐渐培养经商才能
在学徒时期,松下幸之助的商业天赋很早就表现出来。
来店里的客人常常叫松下幸之助去买香烟,他只好先把脏兮兮的手洗干净,跑到附近的香烟店。
次数多了以后,他开始琢磨:“这样洗一次跑一次,又麻烦又花时间,如果大量买来放在店里,不是很省事了吗?既不用跑,又不必中断修车的工作,还有一点微薄的利润。当时一次买20包香烟,就赠送1包,所以卖20包就可以白赚一包,这不是一举三得吗?”
松下幸之助立刻将想法付诸行动。
谁知这么做了以后,他居然就出名了。有的客人说:“你们店里的那个小弟真是聪明啊,将来必定能成为大人物。”
在松下幸之助13岁那年,他的学徒工资增高了,有时也有机会去访问顾客。松下幸之助一直想独立卖成一辆自行车。可是,当时自行车的价格还是很高,即使有顾客想买,也轮不到他这小徒弟一人去销售,顶多是让他跟着伙计送车罢了。
有一天,本町二段的铁川蚊帐批发商打电话来:“送自行车给我们看吧!我们老板在,现在赶快送来吧!”
松下幸之助听了,以为好机会来了,精神抖擞地把自行车送到铁川批发商去。他虽然不是销售老手,却很认真地详细讲解自行车的好处。那时他才13岁,自己看来勉强可以算是乡下的美男子吧,但是人家却把他当作可爱的小孩。
老板看松下幸之助认真说明的模样,很受感动,摸摸他的头说:“你很热心,是个好孩子。好吧,我决定买下来,不过要打9折。”
松下幸之助太兴奋了,所以没拒绝就回答说:“我回去问老板!”
松下幸之助边说着边跑回来告诉主人:“对方愿意打9折买下来。”
出乎松下幸之助意料的是,主人却说:“打9折怎么行呢?算9.5折好了。”
这时候,松下幸之助一心一意想独立完成他的第一笔交易,很不愿意再跑一趟去说9.5折,竟对主人说:“请您不要9.5折卖,就以9折卖给他吧!”一边说着,一边竟哭了出来。
主人感到很意外:“你到底是哪方的店员呢?这是怎么回事?”
松下幸之助一直哭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对方的伙计到店里来:“怎么等了这么久呢?难道不肯减价吗?”
店主人说:“这个孩子回来叫我打9折卖给你们,说着就哭出来了。我现在正在问他,到底他是谁家的店员呢!”
伙计听了,好像被松下幸之助的热心和纯情感动了,立刻回去告诉他的老板。铁川的老板说:“真是一个可爱的学徒。看在他的分上,就按照9.5折买下来。”
终于成交了。这就是松下幸之助第一次成功地卖出自行车。
铁川的老板甚至对他说:“只要你在五代商行,以后如果我们要买自行车,我们一定在五代商行买。”
这真给了松下幸之助很大的面子。
还有一件关于松下幸之助的事,有个工友耍小聪明,而且主人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常常偷店里的东西去变卖,充当零用钱。纸里包不住火,后来他的这种行为被别人发现了。
主人认为,这个人做事还不错,只犯一次过错,原谅他算了,说了几句训诫他的话,还是让他留下来了。
可是,松下幸之助知道这事以后很愤慨,就对主人说:“如果这件事这样处理,我觉得很不得当。我不愿意跟那种人一起工作。如果要把他留下来,我就离开。”
主人听了,面露难色,可是最后还是留下了松下幸之助,开除了那名员工。
松下幸之助在少年时期富有才气和正义感。正是因为他从小培养起来具有创造的才智、诚实的天性,在他以后成为一个大企业家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松下幸之助的父亲在事业上算不上一个成功人士,但他却不断地以他的爱鞭策着松下幸之助。
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1906年9月,松下幸之助的父亲忽然生病,3天后就去世了。
母亲、姐姐和松下幸之助的哀痛不言而喻,最使他幼小的心灵感到难过的是:父亲做了不该做的投机生意,把祖先遗留下来的家产赔光了,虽然父亲对家族和祖先心存愧疚,他大概还是想挽回名誉吧!只要身边有了一点钱,他就不理母亲的阻止,去做他的投机买卖,直至死去为止。不论是非曲直,父亲那样的心态,让身为小孩子的松下幸之助也感到非常难过。
每次松下幸之助想到父亲的模样,考虑到在老家乡村里的父亲和家族的名声,又联想起父亲训诫他的话,他就勉励自己要好好努力。
父亲突然离开人间后,松下幸之助便成为松下幸之助家的户主,成为家中的顶梁柱,负起家庭的重担。
父亲死了之后,松下幸之助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愿意继续住在她们不大熟悉的大阪,于是她俩回到住惯了的和歌山市。只有松下幸之助留了下来,立志完成父亲的遗训。
户主的责任意外落到他肩上,也令他觉得这个包袱实在太沉重了。展望未来,少年人的面颊上几度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他的身体依然孱弱,可是苦难的境遇,把他的意志锻炼得钢铁一般坚强,他生来外貌柔和,内心却蕴藏着一股大丈夫对任何事无所畏惧的冲劲。
在松下幸之助学徒期间,当时的公休日只有过年、天长节和夏祭,其他日子都不休假。他服务的五代商行,算得上是新兴行业,看上去多少比别人时髦些,至少比船场边火盆店的主人家轻松多了。
可是,比起每逢星期日就休假的人,却还是差多了。因此,松下幸之助他们天天都盼望着过年、天长节和夏祭的来临。
还没到10月末,工友之间就开始谈起过年的计划,大家都期盼着新年的到来,于是更提起精神来工作。
松下幸之助每天的劳务可以说是从早忙至晚。当时学徒的衣食,在现在看来很奇怪,尤其是那种给学徒穿的衣服:中秋节和过年会发棉衣,夏天发单衣。有些商店会另外加上衬衫和裤子。
至于零用钱,十一二岁的小徒弟,每个月是三四毛钱。十四五岁的学徒,每个月有一元左右。松下幸之助从10岁至15岁,服务了6年,到离职时的薪金每个月只有两元。
这足以证明当时的工资很低,虽然领得这么少,但当时的学徒却是个个都有储蓄。除了攒钱之外,每逢过节他们可以添一件衣服,这很是让他们引以为乐。
当时的伙食是一日三餐,早餐是酱菜,午餐是青菜,晚餐还是酱菜,只有在初一和十五的午餐里才有鱼。所以过了初一,大家就都等待着十五午餐的鱼,觉得很有盼头。
松下幸之助在这几年,受老板和老板娘很多照顾,多少学会了一点做生意,也能替老板帮上一些忙。
这样一个有作有为的少年,五代商行的老板自然对他怀有好感,并且将他作为可靠的心腹。
在大阪船场街区,各行各业有着严格管教学徒的传统。老板们把经商的礼仪、规矩和经验等,通过工作中的严格指导,极为认真地传授给学徒,这是大阪商人维护自己声誉的突出表现。也正是因为要求严格,学徒们哪里做得不好,不管年龄大小,老板都会毫不客气地给学徒一记清脆的耳光。
五代自行车店作为船场街区的名店,对学徒的管束更为严厉。
每天很早的时候,五代商行老板就会吆喝大家起床,听到老板吆喝的小学徒必须马上起身,如果动作稍慢一些,就可能惹来老板的责骂:“你们这样慢吞吞的动作,还不如乌龟快呢!你们在这儿是干活的,不是偷懒睡觉的!快,动作快点儿!”
每当老板发脾气的时候,总会有个女人出来劝阻:“五代君,他们都是小孩子,动作自然慢一些,不要着急,好习惯也是逐渐养成的呀!”这个劝说五代商行老板的人就是车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一位善良、慈爱的女性,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给了学徒们母亲般的关爱和温暖。
她30多岁,体态丰腴,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圆圆的脸,淡淡的眉毛,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总是漾出笑意。老板娘的衣着朴素,但很合体,看上去简朴,但透露出优雅和素养。她出身贫苦,读书不多,但举止、谈吐颇有大家风范,善良、聪明而有教养。
在松下幸之助等学徒的眼中,老板娘是天下最好的人。
五代商行老板夫妇没有孩子,因此把店里的学徒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学徒的饮食起居,都由老板娘一人照管,从早忙到晚。学徒们的衣服破了,老板娘就拿去缝补。每天除了忙店里的生意,还要上街买菜、做饭。每天开饭时,听到老板娘清脆、热情的声音传来,学徒们都一扫工作的疲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虽然老板五代普吉对学徒十分严厉,但是对学徒们关照有加,总是让学徒们先吃,自己看店,直至学徒们吃完,才跟老板娘进餐,而且吃的和学徒们都一样。老板夫妇给予学徒父母般的关心与呵护,让店里也形成了有别于其他店铺的、家族式的亲近感。
每当松下幸之助需要出门办事的时候,老板娘总会帮他整理衣服,并仔细地教他怎样说话,怎样向对方道谢才有礼貌等。老板娘的慈爱和呵护,教会了松下幸之助许多做人处世的道理,也使得漂泊异乡的小松下幸之助心里倍感温暖。
但是因为松下幸之助的年纪小、身材矮小,即使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工作中也会比别的学徒慢一些,并且有时难免说错话,办错事,这时老板会毫不客气地给松下幸之助一记耳光。
每当这时,作为学徒的松下幸之助总是含着泪回答:“是!”
松下幸之助无论多么委屈,都不会表现出来。这时,老板娘总会把他搂到怀里,安慰说:“阿吉(松下幸之助的乳名)呀,别委屈啦!老板是为了你好,他希望你能够做得更好才会对你这么严厉,千万不要记恨在心,要改正啊!阿吉也是个小大人了,应该辛勤劳动才能做大事啊,是不是啊,阿吉!”
小松下幸之助蜷缩在老板娘的怀抱中,真想一辈子不出来,听了老板娘的劝慰,感觉好像妈妈就在身边一样,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更加努力。
就这样,在老板娘的关照和呵护下,松下幸之助的工作和生活变得轻松了,遇到困难和受委屈时也不常哭鼻子了。
小松下幸之助经历了很多不幸,年仅9岁就离家独自营生,但他又是幸运的,他遇到了善良的五代夫妇,遇上了一位温柔、慈爱的女性——老板娘。她虽然不是松下幸之助的母亲,却给了他无微不至的母爱,让他在异乡求生不那么凄凉、悲苦和无助。
有一次,五代老板为了庆祝活动,要在店前照一张集体照。这对幼小的松下幸之助来说是十分值得期待的新鲜事儿,甚至照相的前一晚都没有睡好。
到了照相那一天,松下幸之助穿上新衣服先去一家客户那儿办事,但是客户那天非常忙,使松下幸之助未能按时回到店里。
办完事,松下幸之助跑着回到店里的时候,照相已经结束。看着满头大汗的松下幸之助,老板说:“阿吉啊,本来我们想等你,但是照相师因为还有别的客人,就照了,你下次再照吧!”
还没等老板说完,倍感委屈的松下幸之助大哭起来。
老板娘走到松下幸之助面前,给他擦汗又抹掉泪水,心疼地说:“阿吉,别哭!”然后拉着他的手上街。
一路上,松下幸之助任由老板娘拉着自己的小手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抽泣着。
老板娘带着松下幸之助来到照相馆,两人拍了一张合影。这件事给松下幸之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至老年,他还不时拿出珍藏着的与老板娘的合影,不仅是因为这是他首次照相,更是为老板娘的慈爱所感动。
松下幸之助从小就有肠胃病,还有尿床的毛病,一天夜里,松下幸之助尿床了。尽管他谨小慎微,每天下午从不喝水,但这次不知怎么的,又尿床了。
他这一夜没有睡好,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异乡的妈妈,以前妈妈为了防止松下幸之助尿床,总是在半夜的时候将他叫醒,而且即使弄脏了床,妈妈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可现在他身处他乡,躺在冰冷潮湿的被窝里又能指望谁呢?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一直没有改好。
一开始,他时时注意,每天一到下午就不敢喝水,可是这天竟不知怎么就出了差错。
自尊心极强的他再也无法入睡,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发呆。松下幸之助为了不让大家发现,天没亮就起来将被褥卷好等待老板喊他们起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老板的催促声,松下幸之助第一个从房子里出来,正好碰到打水的老板娘,她吃了一惊,“阿吉今天起得好早啊!”
松下幸之助只“唔”了一声,就赶紧跑出去干活,生怕别人知道他尿床。
这一天,因为尿床没有睡好的他显得无精打采。好不容易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却不愿意钻进尿湿的被窝,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躺了下去。
“咦?被子怎么是干的啊!”松下幸之助心里“咯噔”了一下,松下幸之助盖的是一床新被褥,那自己尿湿的被褥呢?
“一定是老板娘看我起得太早,就检查了我的被子。”
“坏了。这可怎么办啊,尿床的事还是被人发现了。”松下幸之助此刻觉得好丢脸。不过,还有一件事更让他犯难:“要是我今晚再尿床可怎么办呢?总不能天天让老板娘给我换新被子吧?这可怎么办啊?”
于是他决定等上了厕所再睡,可是由于昨晚没有睡好,又劳作了一天,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睡得迷迷糊糊的松下幸之助感觉有人在推自己起床,还给他披上了衣服,让他去撒尿。松下幸之助以为是在家中,不由得喊了一声“妈妈!”
老板娘一听,忙问道:“阿吉,你叫我什么?”没有子女的老板娘早已把松下幸之助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这一声“妈妈”喊得老板娘心头一喜。
这一问,松下幸之助就完全清醒了,他不好意思地钻进了被窝。
老板娘拍了拍躲在被窝里的松下幸之助说:“阿吉呀,别不好意思,以后我会天天叫你起来撒尿的,直至你自己能起来为止,还有,被褥弄湿不要藏起来啊!”
听了这番温暖的鼓励话语,松下幸之助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并使劲儿地点头。从此以后,老板娘天天夜里都会按时唤醒松下幸之助,这样过了几个月,松下幸之助就改掉了尿床的毛病。
此后该是松下幸之助报答主人的时机,老板对他也有所期望,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入店第七个年头,他却决定要辞职,想要进入与自行车没有直接关系的行业里去,希望进入一个新的、更有意义的生活环境。
当时松下幸之助很认真地拟订了这个荒谬计划,后来果然被证实是令人喷饭的傻事。后来,自行车越来越普及,价格降低了,需求升高了,老板的生意已由零售店发展到相当大的批发商,自行车已进入实用时代。
就在这时候,大阪市计划要在全市铺设有轨电车轨道。从梅田经过4座桥的筑港线已经全通,其他路线的工程也在积极进行。
松下幸之助认为有了电车以后,自行车市场的需求就会减少,因此他对自行车的未来并不感到乐观;另外,他开始关注电机事业。
松下幸之助的心动摇了。虽然对老板十分抱歉,他还是下定决心辞职,然后转业。
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产业界进入第二次革命的阶段,大阪市街景大异往昔,许多家庭开始使用电灯,古老的商店改建成西式洋房,大型工厂也到处可见,烟囱里冒出的黑烟,更加醒目,工厂工人取代了学徒,工人以及薪金阶级越来越多。由于重工业的发展,日本已朝向近代工业国的方向迈进。
由于对主人家很留恋,辞职使松下幸之助左右为难。后来,松下幸之助把心中的计划向他的姐夫龟山表明,征得他的赞同后,松下幸之助请他帮忙交涉进入电灯公司当职员。
虽然已经下了决心,到老板面前时,松下幸之助却开不了口。
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去了,这样拖下去是不行的,松下幸之助就叫人打过电报来,电报里谎称母亲病危。
老板为此吓了一跳,很为松下幸之助担心。同时,他也已觉察到这几天松下幸之助的行为颇有些异常,就对他说:“你也许因为母亲生病而担心,可是,如果你有意辞职,可要老实说出来。我觉得你最近总是坐立不安。你已经为我工作了6年,你要辞职,我不会不答应的。”
可是,松下幸之助怎么好意思承认呢?他一再地在心中向老板道歉。然后,只带了一件换洗的衣服离开了主人家。就这样,他一走便没有再回去。
松下幸之助写了一封信,向他道歉并辞职,结束了学徒生涯。
后来松下幸之助到电灯公司工作,大约半年之久,只要有休假,他都回到主人家去整天帮忙做事。
老板对他说:“你还是回来吧!你现在领多少薪金,我们也给你多少。”
这是一番好意,可是松下幸之助却没有接受。他去帮忙完全是因为对整个店有说不出的感情,并不是其他的意思。后来,松下幸之助忙于自己的事业,和五代商行老板慢慢地不通音信了。
第四节 初露才华
松下幸之助从五代自行车公司辞职出来,立即向大阪电灯公司申请找事做,不巧得很,此时该公司没有空位,让他等待补缺,就这样,推迟了数月之久。
当时的电灯公司还是民间的私人公司,社长是土居通夫。本来说好立刻要录用的,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半个多月过去了,松下幸之助还是没有消息。
帮松下幸之助介绍工作的人说:“本来说好立刻上班,可是人事股说,要等有空缺才能正式录用,所以,只好请你再等。”
这使松下幸之助相当为难,尤其是他没有积蓄,一直都在姐夫龟山家做食客,每天无聊的日子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就跟姐夫商量,要做临时工,姐夫帮他找到了工作。
那时他上班的公司,是位于筑港新生地的樱花水泥股份公司。这家水泥公司的资本有10万日元,是新创立不久的公司。
松下幸之助的姐夫在那里当工厂职员,这对他到那里工作有方便之处。可是,当时松下幸之助才15岁,还在发育之中,而其他的搬运工个个强壮,多半是力大气粗的莽汉。
跟这些人一起工作,实在可怕,真担心不能胜任。尤其是要把水泥放在台车上推来推去。这样的工作实在让松下幸之助吃不消,常常会被后面推来的台车赶上,好几次几乎相撞。
每次这样,后面的工人就粗鲁地说:“喂,小鬼,快推啊!慢吞吞的会被撞死啊!”
松下幸之助虽然拼命推,可是力不从心,真不知如何是好。
干了10天左右,监工看到松下幸之助实在心疼,就同情地说:“你的身体不是在这里工作的料,赶快去找别的工作吧!”
后来松下幸之助被派到工厂里去,担任看守测量水泥机器的工作。这是制造水泥的中心工厂,整天都是粉尘弥漫,使人看不见5米之外的东西。就是用布包住眼睛和嘴,一小时之后,也会满嘴粉尘,喉咙也开始疼痛。
虽然不费体力,可是那种灰尘满天的场所,松下幸之助一天就投降了。只好回去做原来的搬运工。“习惯成自然”的力量是很伟大的,慢慢地松下幸之助也就习惯了搬运的工作,勉强可以胜任了。
这家水泥公司后来因为经营困难已经不存在了。工厂建在填海新生地上,每天都有小蒸汽船从筑港的码头出发,公司职员和工人都坐小蒸汽船来上班,如果误了上船,那一天就要休息了。所以大家上班都很准时。
工厂作业从早上7时开始,船从码头出发是6时30分,所以松下幸之助每天早晨一定要在6时以前从家里出发才来得及。每天早晚坐小蒸汽船,在港内通勤,正值夏季,海风微微吹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尤其对一整天在灰尘中工作的人来说,更是痛快无比。
欣赏风景之余,还能充分体会劳动之后的轻松快乐,养精蓄锐以便明天再干活,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享受。
有一天,松下幸之助坐在船边,看着夕阳,享受迎面吹拂的海风,有一个船员走向他,不知道什么缘故,脚一滑,掉了下去。当他掉下去的一瞬间,忽然抱住了松下幸之助。
于是松下幸之助也在刹那间掉到海里去了。他在海水中挣扎,等到浮出水面时,小蒸汽船早已经开到300米外。
这时候,松下幸之助忘了害怕,拼命游泳,幸亏是在夏天,他也会一点游泳,所以能苦撑到蒸汽船回来,救了他一命。如果是冬天,恐怕就没希望得救了。
这件事和做搬运工以及在粉尘满天的工厂里看守机器,虽然都是短期内发生的事,但在松下幸之助的心中,这些体验带给他很多好处。
前后工作了3个多月,介绍人才通知他,大阪电灯幸町营业所内线员有空缺,可以去报到了,于是他赶快去办理就职手续。
松下幸之助就职于大阪电灯公司的时候,正是日本明治皇朝接近尾声的年代。日俄战争的结果,表面上日本是胜利了,实际上,日本的经济能力却萎缩下来。
当时内线组的主任干叶恒太郎,是一个有江湖老大味道的人,很有威严,松下幸之助第一次被他叫去谈话并向他道谢,心里又高兴又害怕,感觉很复杂,当时松下幸之助在心中发誓要在这里拼命工作。
就这样,1910年10月21日,在松下幸之助15岁的时候,他终于踏出了步入电器界的第一步。
大阪电灯公司是当时电气事业中较为特殊的一家。它和大阪市订立了《报偿合约》,获得大阪市电器供应独占权,同时规定必须对市政府提供一定报偿作为公益。
当时的电器事业,仍以电灯电力为主,一般大众只有通过电灯才感到电的存在。街上更不像今天这样到处是电器企业。只有电灯公司的人才能处理电。大家都认为电很可怕,一碰就会死。
大家也都把电灯公司的技工或职工,当作特殊技术人员,十分尊重。
松下幸之助在电灯公司担任内线员见习生,是做屋内配线员的助手,每天为了上工常到客户家去。
助手的工作是:拉着载满了材料的手推车,跟在正式技工后面走。这手推车一般人都叫作“徒弟车”。当时有很多商家都用这种车,虽然车身轻,却很难拉,效能很差,只要载上一点东西,就会使拉车的人感到沉重。
松下幸之助就是拉这种车子到客户家去帮忙做工的。这一家做完了要到下一家去,这样转了五六家之后,16时多才能回到公司。由于他过去3个月在水泥公司当过临时搬运工,所以不感到太吃力。
往来于不同的客户间,还可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事情比起水泥公司的工作实在有趣多了,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一两个月后,松下幸之助对配线工作已经相当理解了。简单的工作只要有正式技工看着,他也会做,他对工作的兴趣也越来越浓。
在幸町营业所内线组工作3个月后,由于公司扩充,要在高津增设营业所,松下幸之助被派去当那里的内线员,同时由见习生升级为正式技工。
那时候,因为是扩充时期,从见习生升级为正式工人的机会较多。可是,在3个月这么短的期间内就升级为正式的工人仍属破例,何况松下幸之助的年纪只有16岁。他非常幸运,因而更加努力工作。
见习生和正式工人,虽然同样是工人,待遇却有天壤之别。按照惯例,见习生要对正式技工绝对服从,还要替他端洗手水,为他修理木屐,很像师徒关系。因此,见习工非常渴望升职为正式职工。
做工人的当时有自夸技术或与别人比的风气。只要技术好就可以傲气十足,技工与技工之间竞争很激烈。松下幸之助做了正式技工之后,初次出去工作,比起往日感觉有如从平地登上富士山。
16岁就做正式技工的松下幸之助,每次都带着20岁以上的见习生出去工作。松下幸之助的技术非常好,在同事中相当有威信。松下幸之助常常被派到高级住宅去维修安装。
因为他的年纪小,再加上当时的人对电缺乏认识,所以,常常有人夸奖他说:“你年轻有为,可真是了不起的人才!”
松下幸之助在工地是很被重视的,常常被客户指名担任特殊工程。当时的电灯公司,从不把电灯工作交给承包商去做,都是公司直营,所以大阪市内的新增设工程,小至普通住宅、店铺,大至剧场、大工厂,全部经由公司职工完成。
松下幸之助在7年之间做遍所有的工程,其中有几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12年,每日新闻社在滨寺公园开辟海水浴场,浴场要设置广告装饰灯。这种装饰灯在当时十分罕见,公司非常重视,把它作为创牌子的重点工程。公司选拔了15名优秀的技工参加,松下幸之助便是其中之一。当时松下幸之助18岁。
去滨寺公园有电车,但班次很少,那时的城市人流量不太大,但真正要办事的,又一时坐不上车。松下幸之助由此想起五代先生的预见,他说:“有了电车,还得有自行车,就像古代有了木车,还得有轿子一样。”
工程组没办法坐电车通勤,误了一趟,就要等好长时间。可大家又没有自行车,于是经公司批准,住在公司旁边的旅馆里。大家都不曾集体住宿做工,异常地开心,夜间或唱或跳或聊天或下棋。
白天,大家全力以赴投入工程。两周后,工程如期完成。装饰灯首次采用明灭控制装置,这在当时是高难复杂的技术活,大家像迎接挑战似的对待它。
试灯那天,公司和每日新闻社的头目都赶到了现场,在海风及海涛声中,美丽的装饰灯忽明忽暗,如同神话一般,众人高呼“万岁”。
劳动的喜悦,只有劳动者才能真切体会到——这是当时松下幸之助最深刻的感受。在电灯公司,松下幸之助参与的重要工程数不胜数。松下幸之助不像一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技工,除了做活赚钱,心无二想。
松下幸之助遇事喜欢思考,思考的范围有时跟所做的工作毫不搭界。
松下幸之助去田中四郎家装彩灯,田中是个有名的画师,他的画比其他画师要昂贵得多,还不容易买到。松下幸之助带见习生装灯,田中一直陪着,口里不停地夸奖松下幸之助:“你真了不起,年纪这么轻,就能够掌握电的知识!”
松下幸之助确实有些飘飘然,但一想:“我有什么了不起?其实很简单。你画得那么好才真正不简单,画什么像什么,都给画活了。将来电气普及,人们该不会把电气工看得这么神,就像最先骑自行车的人,人们像看伟人一样看他。现在骑车人多了,人们连看的闲情都没有了。”
这种想法多了,促使松下幸之助不再满足只做一名电气技工。
在八木与三郎的住宅工地,松下幸之助为其工程的浩大而惊叹不已:住宅及庭院占地差不多相当一个运动场,松下幸之助带领一个工程组包揽住宅的电气工程,领略了主人的大家气派。
八木总是说:“慢慢做,仔细些,慢慢做才能出细活。”他丝毫不计较工程的人工费。
一家人,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干吗?松下幸之助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家还没有这里的酱菜房大,住人都绰绰有余,这真是浪费呀!他家是钱多得没地方用,还是确实需要这么大的房屋和地盘呢?真是怪哉!”
没钱的人不可按自己的套路去为有钱的人设想——这是松下幸之助最初的结论。松下幸之助的这一想法,后来延伸到他的经营思想中去,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求”。
浅野总一郎的建筑,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无论外表或内装修,都像一座宫殿,堪称日本建筑艺术的精品,可当时,因其豪华奢侈,引起众多人士的批评。
松下幸之助正带一组技工铺设那里复杂的电路,松下幸之助感到自豪:我参与了这幢著名建筑的建设,现在虽然有人攻击,但以后人们准会赞美它,还会说浅野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留下了不朽的东西。
这股批评的浪潮,在建筑大功告成立后便烟消云散。浅野在这里招待的外国客人都特别欣赏这幢宏伟建筑。这幢建筑不单属于浅野,同时还属于日本。
松下幸之助在半个多世纪后回忆这幢建筑时说:置身其中,会激发世上的人都必须成功立业。
松下幸之助有“胡思乱想”的毛病,正是在做电气工时开始的,很多想法,跟电气工无关,这种“毛病”其实是一种可贵的品质,这使得未来的松下幸之助没有成为一个简单的商人,而是具备独特经营思想的一代企业精英。
松下幸之助认定电气是个极具发展前景的行业。运用范围不断扩展。一年后出的东西,是一年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松下幸之助力求在技术上精益求精,虽然他是公司同行中的佼佼者,却不敢丝毫松懈,一旦疏忽,就会被日新月异的电气行业淘汰。
松下幸之助住在同事金山君家,从16岁一直住到20岁结婚时才离开,每月食宿费七八元。金山君是个很随和的兄长,金山妻子待人热情周到。松下幸之助的感觉就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
寄宿在金山君家里的,还有一位叫芦田的同事。芦田和松下幸之助同年生,高小毕业,这在同辈人里是了不起的学历。但芦田却不满足,每晚去关西商工学校继续深造。
芦田的理想是做电气工程师,他在公司里很受重视,是个前途无量的青年。芦田与松下幸之助很合得来,两人常在一起聊天。
芦田当时竭力劝松下幸之助也去读商业的夜校,松下幸之助犹犹豫豫,始终下不了决心。松下幸之助当时“要发迹”的野心,还只是日后做一名出色的电工技师。他对手工实践的兴趣大于对理论的追求。他认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对具体操作却情有独钟。
松下幸之助对芦田的求知好学,只有羡慕之心,而不想去做。
有一次,金山的妻子请芦田写一张“注意事项”,内容大意是节约用水,保持清洁,然后贴在水龙头旁边。
芦田的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看过的人都称赞说:“芦田的字,比大学生写的字还漂亮。”
这件事,对松下幸之助的刺激很大。他日夜反省,终于下决心读夜校。松下幸之助也知道,读夜校,未必就能写好字。
可那时,电气工都以求知为新潮,认为没有电气知识最终是不行的,松下幸之助想起一个很实际的例子,自己只会这样那样地接线装开关,听到客户的夸奖就得意忘形,可客户一问起其中的原理,便茫然不知,呆若木鸡。
1913年4月,19岁的松下幸之助报名进了关西商工学校夜校部预科。预科有500多名学生,大多都是新兴行业的产业工人,每晚18时30分至21时30分上课。
松下幸之助17时下班。匆匆赶回金山君家吃饭,又匆匆赶往商业夜校。时间紧,路又远,挤过电车便要跑步才能赶到。
松下幸之助忙碌了一年,总算拿到了预科文凭。同一届有370多人拿到毕业文凭。松下幸之助的成绩属中等偏上。这个成绩打消了松下幸之助的自卑感,因他仍不以为他能够在求学上出人头地——正如父亲松下正楠预言的那样。
松下幸之助进了本科的电机科,这跟他从事的职业密切相关,不像预科,什么都学一点儿。
入学以后,松下幸之助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他不会做笔记。他的基础使他的接受能力远没达到一听就懂的程度。电机原理的课程本来很深奥。如果不做笔记,无法温习功课,所以,很难听懂老师讲的课。
松下幸之助知难而退,中途辍学。他当时为自己的懦弱行为找了一条冠冕堂皇的理由,父亲曾告诫他:只要做成大生意,你就可以雇用有学问的人为你服务,而不在乎你有多少知识。
但松下幸之助始终认为:“书本知识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他同时又认为:“一个人要有自知之明,要善于扬长避短,朝适宜自己的方向发展。”
松下幸之助从求学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迫使他在实际工作中与同事争个高低。
当时,电影在日本的大城市开始普及,引起市民的极大兴趣,与电有关的事物层出不穷,因此更加坚定了松下幸之助在电气行业施展才能的信心。“好好干呀!”松下幸之助常常用这句话勉励自己。
电影的出现,使古老的歌舞伎一度萧条。当时的旧式剧场竞相改造成西式戏院——既可放映电影,又适合西式或日式歌舞戏剧表演。大阪的芦边剧场就是其中之一。
电灯公司负责很多剧场改建的电气工程部分。这项工程,都事先进行了周密的工程设计:户外有广告装饰灯,大厅配有玲珑剔透的艺术灯具,舞台则配备了各种功能的照明灯,电影机工作房还配有复杂的电路开关板。
电灯公司把这项工程当作大战役来完成,派出主任技师松阪做监督员;组织了3个工程组进行施工,全都是技术高超的精干的技工。松下幸之助是3个工程组的总管,可见他深得公司的器重。
这一年,他才20岁。
整个工期是6个月,电气工程与建筑工程同步进行,电线要经常穿过墙体,需要通知建筑工预留管线,否则墙体粉饰好再打洞,不但麻烦,而且后补的粉饰与原来的怎么做都不能一个样。还有,管线必须利用建筑工的脚手架,如果脚手架拆了再装线,那会费工费时。因此,两项工程的协调工作就显得非常重要。
建筑工与电气工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建筑工几乎都没文化,并且十分粗鲁,加之电气工一贯心高气傲,惹得建筑工反感。所以在施工时,建筑工会故意刁难,态度粗暴蛮不讲理。
相比之下,有小知识分子之称的电气工,显得书生气十足,在争执中,根本不是建筑工的对手。
松下幸之助最感吃力的就是协调工作。他从小就不是口齿伶俐的人,加上体弱,性格又懦弱,见到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建筑工就心惊肉跳。可他是总管,又不得不出面解决充满火药味的各种纠纷。
幸好,建筑包工头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松下幸之助毕恭毕敬,向他陈述自己的种种难处和弱点。松下幸之助的坦诚感化了他,他主动配合松下幸之助协调双方的进度与争执。松下幸之助渐渐发现,外表野蛮的建筑工,其实心地不坏。
松下幸之助在这里上了处理人际关系的第一课。这对他未来的经营,有着很好的启迪作用。由于最初的协调工作未做好,工程未能如期完成,不得不把试灯的日期后延两三天。
剧场主人时时来催问:“到时候灯会亮吗?”
松下幸之助总是以肯定的语气答复说:“会的,请放心!”
其实他心中也不是十分有底,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么浩大而复杂的工程。
时值12月,寒风刺骨。未完成的线路正好在户外,又要夜间加班,人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真是不胜其寒。工人已连续加班加点,个个筋疲力尽,双眼通红,再这么下去,人非垮掉不可。
松下幸之助召集工人训话,大意是:“这个剧场是要放电影的,大阪有好些人都等着看电影呢!到时候放电影没有电,大阪市民就会骂我们没有本事,还会骂我们电灯公司!大家明白了没有?”
松下幸之助结结巴巴讲完这席话,满脸绯红,他自以为讲得很蹩脚的话,却包含了很实在的内容。
工人一时精神大振,士气高昂,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拼命赶工。终于试灯成功,保证了剧场如期开业。通过这件事,松下幸之助感觉到精神鼓舞的巨大作用。在日后的经营中,训话成为其中一项重要内容。
在开夜车之时,风寒加疲劳,身体一贯虚弱的松下幸之助得了重感冒。他硬撑着工作等工程结束后,他病情开始恶化,转为肺尖炎。松下幸之助没有告病假养病,因为休病假是要扣薪水的,经济上承受不了,他忍着疾病坚持上班,也就慢慢痊愈了。
下一个工程是新建的南方演舞场。这是一幢宏伟的宫殿式建筑,设计与施工堪称超一流水平。演舞场的电气工程自然由电灯公司承包,工程由公司的前辈技师前家君总负责,松下幸之助做他的助理。电气工程较芦边剧场还豪华,由于有芦边剧场的施工经验,工程进展比较顺利。
这个演舞场,是南方艺伎专用的排练兼公演的地方,因此,是艺伎界的一件大事。临近落成日,前来参观的艺伎络绎不绝。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妍斗艳,袅袅婷婷走来走去,弥漫开一阵又一阵芬芳。
松下幸之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中国皇帝的后宫。松下幸之助不敢正视她们,她们却偏要对松下幸之助媚眼流波。松下幸之助貌不惊人,全是因为那时电气工地位特殊,更何况,年少的松下幸之助还是电气工的头目。
艺伎们围着松下幸之助问这问那,灯是什么颜色;怎样开灯关灯;用电时会不会被电打死……还有不少问题是关于松下幸之助本人的:什么地方人;有兄弟姐妹几人;在哪学的手艺;一个月多少薪水等。
松下幸之助天生害羞,从未有过跟姑娘接触的经验,更何况这都是些娇艳而风流的艺伎。松下幸之助舌头打结,不知怎么回答,脸红得像涂抹了胭脂,羞涩难当。松下幸之助越是这样,艺伎们越是“叽叽喳喳”地取笑他,莺语浪笑在大厅里阵阵荡漾。
松下幸之助在自行车店时的同事来看他,见松下幸之助被美女簇拥,很是艳羡,便对他说:“幸之助,你真幸福!”松下幸之助想想,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工程完工后,演舞场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庆典演出。松下幸之助有缘目睹演出的盛况。他是按照协议,由公司派去做演舞场的电气管理员,总共3周,3周内教会演舞场的电气工管理电气,最后办交接。
这是一份美差,别的不说,能够免费看到各地艺伎的演出。这是关西最高级的演舞场,票价之昂贵,一般工薪阶层是不敢问津的。
松下幸之助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5时至22时就待在演舞场。演舞场的人士很看重松下幸之助,称他为“电气先生”。电气先生每晚都能品尝到美味可口的夜宵。如果客满,还能得到一份客满红包。
当时日本最著名的艺伎八千代也被请到演舞场演出。对艺伎十分陌生的松下幸之助,却非常熟悉八千代的大名——她是一位被神话了的女人。
松下幸之助第一次在很近的距离看到她,便觉得她美丽的外表、高雅的气质、迷人的声音,完全与她的巨大声誉般配。公司的同事得知松下幸之助亲睹八千代的芳颜,很是羡慕。松下幸之助自己也觉得十分荣幸。
在八千代演出的日子里,场场爆满,并且票价远比平常贵。场主给八千代很丰厚的红包,八千代从不自己独享,而是拿出相当一部分来奖赏伴奏伴舞之类的有关人员。
令松下幸之助吃惊的是,他也得了一份,还是八千代亲手给他的,并说了一番“灯光真美妙,万分感谢”之类的话。松下幸之助真是受宠若惊。
在后来的日子里,松下幸之助经常回味在演舞场做电气先生的得意时光。也许是家庭及人生经历的变故频繁,松下幸之助不由得往坏处设想:有朝一日,什么都用上电,人人都知晓电气常识,电气工还有这般荣耀吗?
松下幸之助暗暗忧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