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0月31日零时的钟声敲响了。许多腐败分子都在钟声敲响之前,前来检察机关投案自首。
全国有15个省、市、自治区的检察机关受理自首人数在千人以上。湖南、湖北、广东、四川、山东5省自首人数达2000人以上,湖南省自首人数居全国之冠。
11月10日,“两院一部”联合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布对全国自首人数的最后统计:
全国共有3.6万名贪污、贿赂、投机倒把等犯罪分子到检察机关投案自首。全国各地人民法院在《通告》规定期限内,适用通告共判处了这类经济犯罪案8250件,判处案犯1.2万人。
全国共有1万多人到各级行政监察机关主动交待贪污、受贿等违法违纪行为。
上海市第一个自首者是浙江某单位驻沪办事处的陈某。
8月15日晚上,陈某从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看到“两院通告”后,就星夜赶到市检察院投案自首。但由于当晚市检察院“自首坦自接待站”的通宵值班尚未设立,他又在第二天上午再度赶到市检察院坦白交待了自己的罪行,17日上午,陈某坐出租车到市检察院交出赃款。
在一次替人买轿车的业务中,陈某将6000元钱非法所得塞进了个人的腰包。这笔不义之财,在他心中笼罩着一片阴影,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与恐惧之中。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对腐败分子发出限期自首的通知以后,陈某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后来,他决定开一个家庭会议,和家人商量一下。
陈某的妻子知道情况以后,十分爽快地说:“要自首,现在就去。”
陈某认为妻子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检察院的门朝哪边开,他心中产生了很多的忧虑。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了。
10岁的儿子自告奋勇:“去检察院的路,我熟。我带路。”
儿子的话让陈某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决定为了儿子,他一定要悔过自新,做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两辆自行车,在夜幕中疾驰。陈某忐忑不安地走进检察院的大门。
半个小时以后,陈某从检察院出来了。陈某的眼神里还有一些忧虑,他只是来投了案,还没有退赃款。这天晚上检察院还没有通宵的接待任务,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陈某果断地对儿子说:“回家,赶快筹款退赃,听候政府处理。”
这一夜,陈某过得很不安宁。他思前想后,左思右想,不知政府会怎么处理他。
第二天,陈某在妻子陪同下四处筹款。他昨晚跟检察院约定了时间。他一直想着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最后的期限似乎不是10月31日0时,而是这个约定了的时间。到时候,他必须跨进检察院的门。陈某认为这种事千万不能失约。
当陈某筹集到6000元钱的时候,他和检察院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
陈某急忙租上一辆汽车,带上钱,疾如星火地往检察院那儿奔,他焦灼的神情让司机也十分疑惑。
很快,陈某第二次来到检察院。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把6000元钱交给检察院的同志,然后,他十分坦率地交待了自己受贿的事实。他还深挖思想根源,进行了一场自我批判……
检察院的同志认真地听完陈某的讲述以后,他们很和气地对陈某说:“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陈某听到这句话,竟然愣了半晌。他有些怀疑地问:“回家?真的可以回家了?”
检察院的同志点了点头,微笑着说:“真的。你可以回家了。”
陈某喃喃地问:“我没事儿了?”
检察院的同志很亲切地说:“你没事儿了。”
陈某听到这句话,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去。他没有想到,两院发出《通告》之后,还不到24小时,他就成了上海第一个自首并被宽大的新闻人物。
8月16日下午,也就是《通告》发布还不到24小时的时候,时某出现在北京市丰台区人民检察院接待室的门前。
时某时年55岁,是个正处级干部,是北京市农建总公司下属的环美装饰公司的经理。
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时某从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听到两院发出的通告以后,他就开始忐忑不安。
晚上20时,时某的家人都在看电视,时某却拧开了收音机,他要再听听那个《通告》。
这次,时某又听了一遍两院发出的通知。他听得更详细,更清楚了。听完以后,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于是,他叫来全家开了家庭会。
在家庭会上,时某讲述了自己曾经受贿3650元的行为。儿女们劝说他赶快投案自首。
时某的老伴说:“早坦自心里早痛快,退赃款的钱要是不够,咱们全家一起凑。”
在家人的鼓励下,时某连夜赶写了交代材料。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跑到储蓄所取出受贿款。下午,他便在老伴的陪同下,奔向检察院。
吉林省某县交通局局长周某是吉林省的第一批自首者中间的一个。
《通告》发出的第二天,周某就悄无声息地走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
作为县里的交通局长,周某时常来这里汇报工作。往常来的时候,他都是笑嘻嘻的。但此时,他的神色十分沉重,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
县委书记让周某坐下,然后十分亲切地问:“哦,是交通局的周局长,有事吗?”
周某窘迫地站在那里。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我……”
县委书记看出周某欲言又止,就鼓励他说:“有话就说嘛。”
周某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是来投案自首的……”
县委书记愣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周某会在这种时候来凑这个“热闹”,而且来得这么早。再说,坦白自首应当去检察院和法院,或者去纪委、监察局。他这县委书记还从来没有接待过这样的自首者。
县委书记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十分和气地对周某说:“坐下,慢慢谈。”
周某神情激动地讲述起他收受贿赂的事实。
那还是1987年,江苏来了一个工程队,在为交通局建宿舍楼期间,给周某个人建了一套108平方米的住宅。当然,这是不能白给的……
很快,周某自首的消息成为当地的一大新闻。交通局长投案自首,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
事实证明,周某有勇气走出这一步,使他掌握了主动。在吉林省贯彻两院《通告》、公开处理经济犯罪分子的大会上,周某被宣布免予起诉,当场释放。
周某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面颊泛起红晕,他连声说道:“自首坦白这条路,我走对了,走对了……”
阎文章不但是河南省的第一个自首者。或许,他还是全国的第一个自首者。他是在两院发布自首通告那一刻自首的。
当时,阎文章正被检察院传讯。在传讯室里,他虽然交待了自己干的一些罪恶勾当,但还是极力洗清自己。
这时候,《通告》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办案人员停止讯问,叫阎文章和办案人员一起收听《通告》的广播。
听着,听着,阎文章的“防线”崩溃了。
三天前,河南省西峡县检察院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西峡县食品公司仓库卖给两个乡食品站的3700元猪油款收入不汇账,被仓库主任李某贪污。
当天下午,检察员就到食品公司查账。食品公司经理杨某得知情况,立即乘车找到仓库主任李某,将其拉回县城。随后,又叫上副经理阎文章一道商量对策。后来,他们制造了伪证。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检察院传讯了阎文章。
听罢《通告》的广播,办案人员趁热打铁,立即向阎文章做思想工作:“老阎,《通告》的内容你可是听过了,如果你现在交待,我们还视你为投案自首,坚持按照通告从宽处理。”
阎文章皱眉搓手,沉默了整整一刻钟。终于,他坦白了他先后6次作案,贪污公款1.9万余元的罪行。
后来,阎文章因为主动坦白而被免于起诉,他的同伙则双双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1989年7月27日,最高人民检察院贪污贿赂检察厅与上海市人民检察院、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对中共中央宣传部宣传局常务副局长曹斌利用职权,为他人谋利,收受贿赂的事件进行立案侦查。
9月12日,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对曹斌采取取保候审措施。经侦查查明:
1988年上半年,为配合宣传党的十三大确立的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教育,中宣部宣传局和上海市委宣传部委托上海影视公司摄制宣传党的基本路线的9集电视系列剧《警醒后的奋起》。曹斌作为中宣部宣传局的常务副局长,组织了《警醒后的奋起》一片的审稿、审片和发行工作。在此期间,曹斌认识了上海影视公司副经理王达夫。王达夫从自身的经济效益考虑,除按上海影视公司规定的稿酬标准付给曹斌2700元外。还向曹斌个人行贿大量现金和物品。
1988年11月,王达夫为扩大《警醒后的奋起》的发行量,找曹斌商定由中宣部宣传局在上海召开全国18个省、市宣传部门负责人会议,宣传这部电视剧,扩大发行量。曹斌收受王达夫贿赂人民币2000元。
1988年12月,王达夫要求曹斌帮助解决上海影视公司的录像制品发行权问题。音像制品发行权由广播电影电视部主管,曹斌为此事找该部一位领导。当得知这位领导在济南开会时,曹斌便陪王达夫去了济南市。曹斌在济南市收受王达夫贿赂人民币3000元。
1989年3月,在上海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曹斌收受了王达夫以搬家费名义送给他的贿赂人民币5000元。
此外,曹斌还曾经接受王达夫的微型录音机一台,金项链一条,手表一块。
上述款物,总计1.28万元。另外,曹斌托王达夫购买电冰箱、彩电、录像机各一台,少付款4670元。
曹斌在立案侦查期间,在两高《通知》的震慑下,基本坦白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认真态度尚好。
曹斌受贿案,最高人民检察院于1989年12月侦查终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检察院组织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将曹斌受贿案移交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
1990年2月3日,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向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曹斌受贿案公开审理后,于1990年11月28日判决如下:
曹斌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赃款赃物予以没收。
在限期自首期间,那些主动自首的人员都受到了政府的宽大处理,一个前来自首的乡办厂的厂长说:
我是乡办厂的厂长。自去年8月到今年1月,在经营过程中,利用职务之便,收取本市一个县五金厂和浙江一个金属冶炼厂的贿赂共1.9万元……
两院《通告》发布以后,我成天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每天认真阅读报刊,收看收听电视和广播。报上登载的一些犯罪人员投案自首的消息对我触动很大。
我明白只有抓紧时机投案自首,才是唯一的出路。这两天在朋友之间到处借钱,因为受贿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最后总算凑齐了应该退还的脏款。
我来了半天了,可是这个门怎么也不敢进。我曾经担心政策能不能兑现,像我这样受贿数额那么大的人能不能被宽大处理。多亏门卫同志给了我勇气。我把犯罪经过和自己的忧虑和盘托出。
接待人员欢迎我的坦白自首,并申明了坦白从宽的政策,对我进行了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