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王
这又是一个荒唐残暴的昏王,他以“防民之口”引发“国人暴动”而著称于世,其结果是仓惶出逃至民间,连真名实姓都不敢用,凄凄惶惶地度过余生。中国历史上也因此而出现了少有的14年没有国王的重大事件。
公元前841年,我国历史上有确切纪年开始,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而这个纪年记载的第一件事就是“国人暴动”。“国人”是指生活在城市中社会最底层的人民,迫使他们揭竿而起,为生存而斗争的是西周的第10位君王——周厉王姬胡。
周王朝在经过“成康(成王、康王)之治”后,日益衰落,到周厉王即位时,周朝王室的颓势更加不可遏止,诸侯、方国开始各自为政,对周天子刻意怠慢。西北戎狄东扩,时时威胁着周朝国都的安全。
像众多走向灭亡的朝代一样,国势越是衰微,当政者越是昏庸残暴,周厉王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古书记载,“厉王好利,而不知大难将至”。为了维持王室的穷奢极欲和不断对外用兵的费用,周厉王想方设法榨取民间的财富。《小雅·大东》中载:“小东大东,杼柚其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东方的大国小国,织布机上的产品都被征敛而光,人民只好用葛草胡乱缠成鞋穿,踩在冰霜之上。织布的人穿不上衣,做鞋的人穿不上鞋,统治者的横征暴敛可见一斑。
有什么样的君王,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厉公好利,专擅谄媚的卿士荣夷公就是个“为王取利”的“好手”。他的最大本事便是在别人已经再也榨不出东西的地方榨取出钱财。
多少年来,山林川泽一直是公共财产,厉王染指山林川泽,实行专利,霸占为己有,不许人民随便采猎,触犯了社会各阶层的利益,其结果是“所怒甚多”。一方面,在守旧的贵族看来,这种做法背离了周室“王人”的传统,周厉王失掉了王室贵族和统治集团的支持。另一方面,对于广大平民和下层民众来说,在遭受着本来已经十分沉重的剥削的同时,又断绝了渔猎薪樵之源,达到了“民不堪命”的地步。
当时,在西周政治制度中,还保留着某些原始民主的传统,国人议政就是其中的一个表现。国君遇有大事,需要征询国人的意见。他们的向背往往可以起很大作用。国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议论纷纷,抨击厉王的暴政,发泄不满。厉王不想听到非议,便从卫国找来巫师,让他用巫术监视发表“谤言”的怨恨者,并告谕国中,有私议朝政者,杀无赦。卫巫假托神灵,肆意陷害无辜,不少人死于非命。于是,人们不敢再在公开场合言语,路途相见也只能以目示意。
召公(召公的后人,也称召公)曾对厉王说,“你这样做肯定要招致国人的诽谤”。厉王派人止谤后,自鸣得意地对召公说:“我消除了诽谤,现在人们都不敢议论了!”召公是个有头脑的政治家。他见厉王如此倒行逆施,执迷不悟,便又一次劝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把水堵上,一旦溃决,伤人更多。堵住人民的嘴巴也是一样的道理。治水的办法是疏导水道让它流畅,治民的办法也应广开言路让人民说话。”但是厉王根本听不进这一套,继续一意孤行。
三年以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国人们互相串联起来举行了暴动。镐京内外的民众拿起了武器涌向王宫,他们发誓要把厉王这个昏君杀了。
周厉王吓坏了,从王宫的一个用来流水的墙洞跑了出去,一路向北逃过黄河,最后逃到了彘(今山西霍县)。
愤怒的人们没有抓到厉王,就要把太子靖杀了泄愤,可是王宫搜遍了也没有找到太子的身影。后来听说太子躲到了召公的家里,众人便把召公的家围了起来,让召公交出太子。
召公让自己的儿子冒充太子出去见民众,愤怒的民众顿时把这个假太子打死了。太子静隐姓埋名躲在召公家里,再也不敢露面了。
在这种情况下,朝中只好由召公(召穆公)、周公(周定公)共同执政处理国事,史称为“共和”(一说由诸侯共同摄行政事)。这一年被称为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司马迁作《十二诸侯年表》就从这一年开始,从此我国的历史就有了确切的纪年。
召公、周公二人的“共和”维持了14年,倒也取得了安定民心的效果,国家渐渐趋于稳定,国力也渐渐恢复了。这是中国历史上建立王朝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长时间的没有国王的王朝。
周厉王到彘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敢回到国都,又恬不知耻地活了14年,最后病死在那里。当时是公元前828年。
周幽王
公元前782年宣王死去,太子宫涅即位,他就是西周的亡国之君周幽王。早在公元前779年,周幽王便得到一位绝代佳人褒姒,对她十分宠信,以致弄得周幽王神魂颠倒,国破身亡。
幽王自褒姒进宫,爱不释手,共同在琼台寻欢作乐,从此申后那里变成了冷宫。
不久,褒姒生下一子,幽王十分高兴,取名伯服。遂有废嫡立庶之意,无奈没有什么理由,废立是国家大事,他也不敢随便提出,先放下待以后计议。
幽王暗暗心想,若想另立伯服为太子,必须先除掉太子宜臼。一天,宜臼正在花园里玩耍,幽王令人将笼子里的猛虎偷偷放出,打算让猛虎将宜臼咬死。突然猛虎窜上来,宜臼很有胆量,他迎着猛虎,冷不防大吼一声,吓得老虎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大概是老虎被关已久,又吃饱喝足,便懒洋洋地伏在地上,宜臼乘机逃走。宜臼命不该绝,知是父亲所为,后来便同母亲躲避到外祖父申侯那里。
宜臼同母外逃,幽王也觉心静,不以为然,专宠褒姒为乐。但褒姒自进宫以来未曾展示过笑容,虽艳若桃李,但冷似冰霜。幽王心想褒姒若能一笑,定魅力无穷。于是他千方百计想博得美人展开笑容,可是终不能如愿,褒姒就是不笑。幽王心想:“爱妃一定是因废立之事未定,心事太重,笑不起来。”便谋求废立之事。废立有故,其他大臣不敢驳议,于是按议降旨。
幽王心想,褒姒已立为后,这回该开笑颜了,回宫调戏一番仍然不笑。幽王问道:“爱卿为何不笑?”褒姒答说:“妾生来不好笑。”幽王笑嘻嘻地说:“你不笑,我一定叫你一开笑口!”遂传令:“不拘宫内外,有能使褒后一笑者,赏赐千金。”
虢石父闻知,认为这乃是发财邀宠的好机会,便挖空心思,猛然想出妙计,上殿向幽王奏道:“先王过去因西戎势强,为防御京城,在骊山置墩火台多处,若有贼寇,放起狼烟,召诸侯发兵相救。今数年不用,我王若让王后启齿开颜,不妨同游骊山,夜举烽烟,诸侯援兵必到,那时王后必笑无疑。”幽王说:“此计甚妙!”传令指日而行。
一日,偕同褒后并驾往骊山。至晚设宴骊宫,传令举烽火。
当时郑伯友听说,非常吃惊,急忙赶来劝阻,说:“墩台先王所设,为备缓急,取信于诸侯。今无敌举火,是戏弄诸侯。他日果有敌情,诸侯必不信矣,将何物征兵以救急呢?”幽王托词:“烽火久不用,诸侯若来到,只一试而已,有何不可?”不听郑伯谏言,下令大举烽火。
只见大鼓雷鸣声中,烽火燃起,火光起处,烟气冲天。京城郊外远近诸侯,一见烽火,疑京中有变,如临大敌,披挂点兵,火速赶到骊山。到了骊山脚下,只听山上笙歌婉转,幽王同褒后在骊宫上饮酒作乐。幽王差人向诸侯谢说:“有劳你们了,幸无外敌。只是一试,请回吧!”诸侯面面相觑,个个垂头丧气,只好卷旗而归。
褒姒在楼上,依栏西望,见到诸侯匆匆而来,将士满山遍野,接着又败兴而归,旷野一扫而空,此景此情,不禁牵动芳心,微微开怀一笑。那幽王在侧,早已聚精会神关注美人颜容,只见褒姒一笑,百媚俱生,不胜欢喜,便朗声说道:“你终于笑了!此乃虢石父之功。”遂奖虢石父千金。
这就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千金买笑。幽王哪里想到已闯下大祸,那烽火台本是国防重要设备,如同后来的长城。此举失信于诸侯,自毁了长城。诸侯们受到枉骗,大为不满,怀愤而归。俗语说:“假作真对其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后来,申侯听说申后、太子被废,联络曾侯,借犬戎之兵,向镐京发兵。幽王闻讯急令举骊山烽火,诸侯见了烽火,又以为幽王取笑而已,不加理睬。申、曾与犬戎联军,兵强马壮,幽王守兵孤军不敌。虢石父领兵战死,幽王见势不妙,用小车载褒姒和伯服开后宫小门逃走,在郑伯护从下奔向骊山。郑伯再举烽火,烟透九霄,仍不见救兵到来。幽王心胆俱裂,同褒姒瘫作一团,战战兢兢,浑身发抖,往日国王盛气凌人的驾势丢得干干净净。
犬戎兵追逐骊山脚下,郑伯被乱箭射死,幽王被犬戎主一刀砍死在车上,接着刀杀伯服,褒姒被犬戎抢走。
就这样,西周从公元前11世纪周武王建国,到公元前771年周幽王亡国,历经近三百年。
郑庄公
公元前743年,郑武公病逝,儿子郑庄公即位。庄公继承下来的这个强大封国,不仅同周室矛盾重重,而且本国内部也勾心斗角,权力之争愈演愈烈。
共叔段是郑武公次子,其母武姜因为生寤生(即郑庄公)时难产而讨厌他,曾多次请求郑武公立共叔段为太子,武公未同意。郑武公死后,寤生即位为郑庄公。武姜请郑庄公将制邑(今河南荥阳汜水镇)赐给共叔段。郑庄公表示制邑地势险要,不能赏赐。武姜又请求把京(今河南荥阳东南)给共叔段,得到庄公允许,共叔段于是居住在京,人称“京城大叔”。
大臣祭仲觉得公叔段占据京这个很大的都城,将来势力一大,会威胁到国君的安全,劝郑庄公不要这样做。郑庄公却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他早已有了对付弟弟的办法,便假意地说:这是母亲的意见,自己不敢反对。祭仲劝他不要让姜氏和共叔段的势力发展起来,庄公也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共叔段到了京以后,首先使郑国西边和北边的城已在接受郑庄公统治时,也同时接受他的统治。他看到郑庄公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便进一步把西边和北边的城邑变成自己的私邑,力量愈益扩大。公子吕把这件事告诉了庄公,劝他快采取行动。庄公又坦然地说:“他们这样做是自取灭亡!”共叔段看到郑庄公对他不闻不问,更加胆大妄为,竟然做起篡权夺位的美梦,他的母亲武姜也和他串通起来。他们怎知,郑庄公早已布置好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报告到郑庄公那里。
公元前722年5月,共叔段整治城郭,积聚粮食,修补装备武器,充实步兵战车,准备袭击郑国都城,又联络都城中的武姜为内应,届时打开城门。郑庄公闻知共叔段起兵日期,便命令郑大夫公子吕率领200辆战车攻打京城。共叔段兵败,逃奔到鄢(今河南鄢县北),郑庄公又率兵追击,共叔段被杀死。郑庄公怨恨母亲武姜与共叔段做内应,将其安置到城颍(今河南临颍县西北)居住,发誓不及黄泉永不想见。
郑庄公刚处理好国内的问题后,开始把目光投向国外,他要像自己的父亲那样,走扩张吞并之路。
当时,中原地区除郑之外,还有鲁、齐、宋、卫、陈、蔡等国,其中,齐国最大,离郑又较远,没有危险,郑庄公便尽力拉拢。鲁国势力很大,郑庄公不想与之为敌,也尽力拉拢,形成郑、齐、鲁三国联盟。
宋国和卫国也是相当强盛的国家,宋、卫加上附从于他们的陈、蔡两国,形成了与郑、鲁、齐对抗的纵的联合。但宋、卫的力量不及郑、鲁,而陈、蔡对宋、卫的态度还若即若离。
郑庄公首先利用齐、鲁的力量,战胜宋、卫、陈、蔡,使他们屈从于自己。公元前712年,又纠集这些国家,共同出兵灭掉许国,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
许国是一个姜姓小国,在今河南许昌附近,是郑向南扩张的障碍。灭许后,郑庄公叫许国的大夫百里侍奉许叔居于许国东部,以安抚许国人民,服从郑国的统治又叫郑国的大夫公孙获居于许国的西部,名义上是协助许叔、百里,实际上是进行监督。
接下去,郑庄公又做了件更胆大妄为的事——与周天子互换儿子作人质。周平王东迁后,虽然势力大衰,但至少名义上是天下共主,众诸侯表面上还不敢太过怠慢。郑庄公此举,让天下人惊得目瞪口呆。
堂堂的天子,居然要拿自己的太子到一个臣属国去做人质,这种奇耻大辱在周朝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后来,平王在位51年去世。随后朝臣迎回在郑国做人质的太子姬狐即位,姬狐由于哀伤过度,到京便死了。他的儿子姬林嗣立,这就是周桓王。
姬林年轻气盛,对庄公长期专擅朝政久怀不满,于是决意解除郑庄公在朝中的一切职务。这可气坏了庄公。庄公忿然出朝,大骂:“孺子负心,不足辅也。”回国后,他立即采取行动,要给桓王点颜色瞧瞧。他派遣自己的军队冲进王家,将那里的麦田收割而去;稻米熟时,再度收割,声称本国岁凶乏食,借点粮食,充充饥。桓王气得七窍生烟。
郑庄王的所作所为,让周桓王忍无可忍。公元前707年,桓王亲统王师,汇合了蔡国、卫国、陈国的军队,杀奔郑国。周朝联军出师有名,声势浩大,军事实力很强。郑国这些年来虽然争霸诸侯,但多是借助齐、鲁的力量,自己的力量并不是很大。双方在葛(今河南长葛县以北)摆开战场后,郑庄公心里没底,大将子元献计说:“陈国局势很不稳定,军士不想打仗。我们先打陈国,陈国军队必然逃散。周军要照顾它,阵势必然大乱。蔡、卫力量薄弱,必然先退。我们再集中力量打周的军队,就可以取得胜利了。”郑庄公采取了他的计策。
战役开始前,子元发现周朝联军摆出的是商朝以来的传统战法,很是陈旧,便向郑庄公提出建议,将郑军布置成鱼网阵,以25辆战车为一个单位,直趋蔡、卫弱旅。联军不敌。桓王见大势已去,只好传令收兵。郑国大将祝聃远远望见了桓王,操起强弓,奋力发射,一箭正中桓王肩膀。
然而周天子毕竟是天下诸侯国的共王,众怒难犯。郑庄公很懂得进退的策略,当晚便派人送大群牛羊到桓王的行营慰问,一边谢罪,一边请求赦免。桓王损兵折将,身负箭伤,再也惹不起郑庄公了,只得违心地签发了赦书。
自此以后,周王室断了兴复当年的威仪的念头,再也不敢对诸侯发号施令了。
郑庄公一生战绩显赫,在春秋170个诸侯的纷争中首先脱颖而出,开春秋五霸之先声,俨然是当时的霸王,后世称为“郑庄小霸”。但郑国是个中小国家,国力毕竟有限。随着齐、楚、晋、秦等大国的兴起,郑国失去了它的霸主地位。
公元前701年,东周历史上第一个敢于公然同天子对抗的雄主郑庄公在荥阳去世,在位43年。
晋文公
晋文公(前697~前628年),名重耳,晋献公之子,母为狄族狐氏之女。公元前655年,因骊姬之乱,出奔至狄,后又辗转齐、曹、宋、郑、楚、秦等国,在外颠沛流离达19年,直至公元前636年,秦穆公发兵相助,重耳才归晋为君。在位9年后去世。
重耳是晋献公的次子,哥哥申生早已被立为太子,他还有夷吾等多个弟弟。兄弟8人本来生活得井然有序,平平安安,不想,半路杀出个骊姬来,一切都乱了套。
骊姬当了王后,加紧了迫害太子的步伐。这天,她对太子说:国君梦见你母亲齐姜,你快回去祭祀吧。太子到曲沃去祭祀,带来祭品献给献公,献公刚好外出打猎,骊姬便在祭品的酒肉中放了毒药。献公回来,以酒祭地,酒使土都堆起又把肉给狗吃,狗当即毙命再给宦官吃,宦官也马上死去。骊姬哭着说:“这是太子的阴谋。”申生闻讯,逃归曲沃。
有人劝太子申生辩解,申生认为:国君失去骊姬,就会居处不安,饮食不香。如果辩解,骊姬必然获罪,国君也会因为骊姬有罪而不高兴,因而他自己心情也不会愉悦。别人又劝他逃往国外,申生不肯走,不久便上吊自尽。骊姬害死申生,又诬陷重耳和夷吾,说太子想谋害献公,他们俩也参与了。二人听到风声,各自逃回自己驻守的地方。这样,献公更信以为真,派寺人披到蒲地去捉拿重耳,寺人披当天就赶到蒲城,重耳在慌乱中跳墙而逃,被寺人披砍下一截袖子,重耳逃亡到梁国。
重耳从43岁开始逃亡,流落异地他乡19年,此时已是60多岁的老人了。然而,这19年的流浪生涯把他磨炼成胸襟广阔、政治手腕成熟的帝君。
对追随自己多年、患难与共的那些人,晋文公多与重用。当秦穆公护送重耳回晋国,走到黄河边时,狐偃将一块宝玉献给重耳,说道:“我随公子风尘仆仆走遍天下,一路上冒犯您的地方很多。现在快要回国了,请您收下这块玉留做纪念吧!”重耳知道狐偃的用意,深情地说:“回国以后,要是不跟舅舅同心同德,就同此玉!”说着,他就把那块玉扔到河里。跟随他流亡的那些人于是与他一起励精图治,重振晋国。
对那些曾有负于己但又有真才识学的人,晋文公也能做到不计前嫌,委以重任。
初步稳定了国内局势后,已经年迈的晋文公自觉当国君的时间不可能像齐桓公那样长久,雄心勃勃地急着想当霸主,正好周王室内乱,为他提供了机会。
晋文公利用这个机会,以“尊王攘夷”为号召,会合诸侯,出兵救周,打败姬带,护送周襄王回洛邑。周襄王将南阳的温、原等地赏给晋,大大提高了晋文公在诸侯中的威望。
接着,晋文公决心打击已经严重威胁中原各国的楚国的势力。这时,楚的势力已深入北方:汉水流域的伯多姬姓小国,早就被楚国全部灭掉;陈、蔡两国和楚国结成了同盟;郑、许、曹、卫、鲁等国也时而倒向楚国一方;宋襄公的“仁义”之师,也被楚国打得一败涂地。为了达到攻宋、侵齐,威胁秦、晋和周室的目的,楚成王集结了大量的兵力。中原与楚国的战争不可避免。
晋军打下了曹国和卫国后,楚军不得不撤出宋国,宋国的包围解除了。但刚愎自用的楚国大将军子玉不愿意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宋国,在楚国的援军到达以后,子玉的态度更加骄横起来,派人对晋文公说:“如果晋国恢复曹国和卫国,我也不打宋国。”晋文公既想结好曹、卫、宋,又不想向楚国让步,于是他一面暗暗允许恢复曹国和卫国,一面扣留了楚国的使臣。子玉怒不可遏,率领楚军,疯狂地向晋军扑去。春秋时期最有名的一次大战——晋楚城濮之战,就在楚军步步进逼之中发生了。
开战之前,狐偃对晋文公说:“当年国君流亡楚国时,亲口许下退避三舍(一舍30里),如今可不能食言啊!”
晋国的将领们说:“时过境迁,别提那一套老皇历了。”
狐偃说:“打仗讲究的是理直气壮。退避三舍,并不单纯是个履行诺言的问题,它还能使我们站到正义与公理这一边,官兵看到国君讲信用,我们的‘理直’,部队的士气高涨,就会‘气壮’,就能一鼓作气,勇猛顽强,克敌制胜。”
听了狐偃的一席话,晋文公下令晋军后退90里,一直退到城濮(今山东濮县南)。楚军见晋军后撤,步步近逼,一直追到城濮。
公元前632年4月4日,会战开始。不可一世的楚军精锐,直奔晋国中军的阵地。晋国大将狐偃装做抵挡不住的样子,扭头便跑,还用战车拉着树枝扬起尘土,显得十分慌乱。而先轸统率的晋军,杀向侧翼的陈、蔡联军这个薄弱环节。驾车的战马全都蒙上了虎皮。联军的战马被吓得狂奔乱跳,晋军乘势杀来,联军死伤无数。于是,楚中军进入晋军的伏击圈,晋国精锐的中军马上杀个回马枪,与得胜的先轸入宫,铁壁合围,前后夹击,把楚军杀得七零八落。
晋大败楚国,晋文公将战俘及战利品献给周室,以求封赏。周天子派钦差大臣王子虎封晋文公为侯伯(诸侯首领),晋文公欲擒故纵,再三辞谢,而后才叩首受封。周室为此还专门作了一篇《晋文侯命》以颂其功。
晋文公在成就霸业的同时,开始报复流亡期间待之无礼的诸侯国。晋文公五年(前632),晋伐卫,分其地予宋。同年,晋伐曹,俘虏曹共公。晋文公七年(前630)九月,晋国联合秦国,举兵伐郑,晋文公强迫郑国立公子壮为太子才退兵。在经济上,晋国向各小国征收贡赋,而且贪求无厌。
晋文公在位9年,于前628年去世,年70岁。晋文公在短时间内成就霸业,联秦抑楚,要挟周天子,其辉煌胜于齐桓公。
楚庄王
楚庄王(?~前591),芈姓,名侣,楚成王之子。公元前613—前591年在位。他整顿内政,兴修水利,攻灭庸国,势力大振。讨伐陆浑戎,向周天子问九鼎,败晋伐陈,使中原小国竞相依附。
公元前613年,楚庄王即位。晋国趁这个机会,把几个一向归附楚国的诸侯又拉了过去,订立盟约。楚国的大臣们很不服气,都向楚庄王提出要他出兵争霸权。
偏偏楚庄王不听这一套,他白天打猎,晚上喝酒,国家大事都不放在心上。楚庄王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了三年。
这三年,他早把朝中所有的大臣里里外外、清清楚楚地看了个明白,于是就罢免了一批奉迎拍马不干实事的人,提拔了一批像伍举、苏从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楚国迅速振兴起来。
公元前611年,楚庄王灭庸,稳定了大后方,开始向北扩展,准备经营中原。这自然与中原霸主晋国产生利害冲突,晋、楚争霸由此拉开序幕。
攫蛇雄鹰战国公元前608年秋,楚庄王以陈、宋叛楚附晋为由,率军伐陈、宋。晋国知道消息,亦出兵。晋赵盾率军与宋、陈、卫、曹的军队在林(今河南新郑北)会合,准备讨伐郑以救陈、宋。楚贾率军救郑。两军在北林(今河南郑州市东南)相遇,双方展开大战。结果,楚军战胜晋军。
楚庄王连战连胜,不可一世,自认为天下第一,居然做出陈兵于周王室郊外、问周天子九鼎轻重之举,这在当时可谓是最大的大逆不道。
鼎是古代国家权力的象征,楚庄王问鼎,有取代周室之意,“问鼎中原”成语即源于此。
公元前597年,楚国攻郑,晋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晋景公派荀林父为大将,先轸的孙子先觳为副将,率领兵车600辆,去援郑国。到黄河岸边时,郑已投降。
晋军主将荀林父,决定退兵。可副将先觳却擅自带领一队兵车,渡过黄河追击。荀林父威信不高,部将有的准备随主将回国,有的准备随副将渡河作战,荀林父只好下令:全军渡过黄河。
两国军队战于郑国的邺城(今河南省郑州东)郊处。楚军扑向晋军不多时,就把晋军打得溃不成军。荀林父为了保存实力,下令说:“先退过河去的有赏!”
晋军争相上船,先上船的人用刀砍攀船舷人的手指,落在船中的手指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经过一天的交战,到黄昏时,晋国剩余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夜里渡河,喧闹不已,直至天明。
楚军取得胜利后,楚将建议收取晋人尸体叠起来以表彰武功。楚庄王认为武功是用来禁止强暴、消弭战争、安定百姓、丰富财物的。现在让两国士兵暴露尸骨,夸耀武力以使诸侯畏惧,就不能消弭战争。于是楚庄王命令在黄河边上祭祀河神,修建先君神庙,报告胜利,然后回国。
公元前591年,楚庄王死。楚庄王是楚国最重要的君主,在位23年,虽然作为五霸之一,他的势力遭到以晋为首的中原诸侯的抵抗,未能控制中原,但是他控制了南中国,影响了中原。他在运用战争手段时,能较为清醒地注意不使战争脱离政治,是我国春秋时期颇懂得一点战争与政治辩证关系的军事统帅。在他统治期间,楚国政治、军事、经济势力都达到顶峰,楚文化也发展成形。
秦穆公
秦穆公是按照兄终弟及的传位体系登上历史舞台的。其父秦德公共生三子,他是老三。德公死后,老大即位,史称宣公。宣公有子九人,但传位给二弟,史称成公。成公有子七人,也学大哥的样,临死前把国玺交给了三弟。
风华正茂的穆公出手不凡,于登位改元之年(前659),亲自带兵跨过黄河,灭掉了一支盘踞在茅津(今山西平陆县)的西戎。本来,对于尚处于游牧阶段的戎、狄作战,是当时中原诸侯普遍面临的任务。可是,隅居西北,向来不受诸侯重视的秦国,竟有强渡滔滔黄河挥戈东进的能力,着实把一直将这一带看作自己势力范围的晋国吓了一跳,赶紧枕戈寝甲,严阵以待,准备等它再来耀武扬威时,好好教训一下。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俟秦人再次渡河时,派来的不是野战兵团,而是一个以亲贵公子絷为首的求婚使团。原来穆公还未娶妻,听说晋君献公的长女伯姬美貌贤淑,特来求亲。
献公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思量再三,他预计秦国必将强盛,把女儿嫁给穆公作为感情投资也不失为一良策。后人用“秦晋之好”比喻两姓联姻,就是这个典故。
于是伯姬被秦国派人来敲锣打鼓地娶走了。但献公却不愿看见这个女婿跨过黄河抠老丈人嘴边的肉,赶快把虞、虢两国灭掉,控制住了秦国通向中原的咽喉桃林寨。
从未和中原诸侯发生结盟关系的秦国,不仅通过秦晋联姻结起了一条连桃林寨也没法阻隔的裙带,还使秦穆公意外地得到了一批国外人才,从而推动了他的称霸事业。
穆公先娶美貌夫人,复得济济人才,趁着喜事接踵的兴头,开始规划兴国蓝图。依百里奚和蹇叔的彰霸方略,秦国能否强大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妥善解决好戎狄问题。“二相”任职未久,穆公就派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三帅”出征,先将屡屡侵掠秦人的姜戎吾离部战败,迫使吾离逃往晋国,遂占有瓜州(今甘肃敦煌)一带。现在又得到了通晓西戎情况的由余,穆公马上策划新的伐戎计划。
这一仗,仍以“三帅”指挥,因为由余提供了详细的西戎地形与部署兵力的资料,战事推进很顺利。赤斑自省抵敌不住,只得请降。赤斑一降,过去受他役使的陕甘一带的许多戎人酋长,无不悚惧,纷纷前来洽降。秦国的疆土和民众一下子扩充了许多。
但是,秦穆公想跨过黄河往东推进的念头,却始终受到他老丈人陈兵河西的严密军事部署的扼制。俟老丈人死去,晋国发生了动乱,继任国君的公子奚齐和公子卓子,先后被大臣杀害。照当时通行于诸侯间的惯例,流亡在翟国的公子重耳和流亡在梁国的公子夷吾,都有回国填补权力空缺的资格。而以秦晋比邻且联姻的关系,哪一个能得到秦国的支持,就算是获得了国际声援的一半。秦穆公对自己所处的这种优势十分清楚,马上打起如何通过干涉别国内政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主意。
遵照穆公的指示,公子絷以特使身份,打起吊唁献公的招牌,先后出访翟、梁两国,考察重耳和夷吾的为人,借此试探他们当政后对秦的外交方针。重耳婉言谢绝了公子絷关于秦国愿帮助他回国取得政权的暗示。夷吾正好相反,马上同公子絷举行秘密会谈,主动起草了一份密约。密约提出,倘能在秦国支持下回国当政,即割河外五个城市给穆公为东扩的据点。此外,晋国愿将西南部的边境收缩到东至虢国旧境(今河南陕县),南及华山,内以解梁(今山西临猗西南)为界。界外土地,悉归秦国占有。这个急于攫取晋国政权的政治流亡者还在奉献割地密约的同时,以四十镒黄金和六双玉珩向公子絷行贿,嘱他回国后一定促成此事。
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河外五城,且能使梦寐以求的往东扩张计划获得实现,秦穆公能放弃这天赐良机吗?他马上派公孙枝率领战车兵团护送公子夷吾回国。夷吾顺利地在绛都举行了登位仪式,史称晋惠公。
秦穆公回去等着晋惠公给他割城让地,而晋惠公在上台以后,却背弃前言,根本没有履行先前同秦国订立的“密约”,也不割让河外五城作为秦国助他复国的酬谢。与此同时,晋国统治集团内部又有人合谋推翻惠公,迎立重耳,没有成功,参与合谋的不十豹逃到秦国,谋求秦国给予军事干涉。穆公很想借此机会,报复惠公的背信之怨。蹇叔坚决反对,认为师出无名。百里奚也说,反正晋国政局不稳,不妨静观其变化,等待机会。
三年后,晋国遇上天灾,庄稼歉收,仓廪空虚,忙派庆郑为特使赴秦,吁请紧急援助。不十豹向穆公献策:这正是趁势灭晋的天赐良机。蹇叔、百里奚和由余、公孙枝等,却异口同声反对,以为旱涝灾情,何国无之?救灾恤邻乃情之常理,乘人之危则逆天道。穆公接受了他们的意见,把大批粮食运到渭水,用船顺流而东达于黄河,然后溯黄河达于汾水,运抵晋都绛城。一时间,渭、河、汾、绛水道上,粮船相接,史称“泛舟之役”。这是中国历史上见于文字记载的最早的一次利用河道大批量运输的行动,也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国际救援活动,不惟使晋国人民摆脱了饿死的危机,更为秦国带来了新的国际声誉。
巧得很,“泛舟之役”的第二年,秦国也发生了灾荒,晋国的收成却不错。穆公忙派人去晋,要求晋国卖一批粮食给秦国度荒。惠公不但不许,还让来人捎个口信回去:“要食晋粟,除非用兵来取!”
秦穆公被激怒了,遂亲率大军伐晋。结果是晋军大败,惠公被秦军生俘,装进囚车送往秦国。
用何方式结束这场战争,秦国君臣间提出各种方案。公子絷提议杀掉惠公,另立重耳。公孙枝以为莫如让他交割河外五城并使太子圉来秦充当人质后,仍送他回国为君。穆公倾向公孙枝的意见,尚未定议时,后院却起火了——他的夫人伯姬是惠公的姐姐,听说兄弟被装进囚车送来,马上让包括太子在内的子女们全换上丧服,随她一起登上堆满柴草的高台,再派人通知丈夫:只待晋君进入国都,就点火自焚,以表姊弟情谊!吓得穆公赶紧作出改用国君之礼护送惠公去灵台山小住的决定。
平息后宫风波后,穆公即派公孙枝为代表赴灵台山与晋君谈判。急于回国的惠公完全接受秦国的条件,立即通知国内派人携带河外五城地图和户口钱粮等档案赴秦,就地办妥移交手续。秦国乃用隆重礼节送惠公回国。不久,晋太子圉依灵台条约,入秦为质。
太子圉到秦国后,穆公依公孙枝意见,将他作为亲秦势力培养,除供给他优厚生活待遇外,还把女儿怀嬴嫁给他为妻子,是为秦晋再次联姻,两国相安数年。
其后,惠公病重,不能亲自主持朝会。晋国的盟友梁国则因国君不恤民力,大事楼台馆舍建筑,民怨沸腾,纷纷亡入秦国。穆公见有机可趁,即命百里奚统军灭梁,使秦国东部边界扩至黄河龙门古渡一带。没想到这一来引起了太子圉的恐慌。原来梁国是其母舅家,梁的灭亡,使他感到失去外援。倘惠公一死,他未必能继承君位。心乱意烦间,偏偏没想到丈人穆公比母舅更有力量这一点,竟抛下妻子,不辞而别,一口气跑回晋国准备接班。
这可把穆公惹恼了,辛苦培植多年的亲秦分子说走就走,还把自己的女儿扔为弃妇!立即向臣属表示:“夷吾父子,俱负寡人,寡人一定要报复!”立派公孙枝出使楚国,把流亡在楚的重耳迎至秦国,蓄意帮助重耳重返晋国政坛。
重耳来到秦国时,惠公已去世,太子圉即位,史称晋怀公。怀公闭口不提从秦国迎回妻子,等于宣告秦晋联姻的破裂。穆公更加愤怒,干脆让怀嬴嫁给重耳。怀嬴说:“我已嫁过一个丈夫,岂能再婚?何况重耳是圉的叔父。”穆公道:“你那个丈夫早把你忘了。我看重耳人品好,拥护他的人很多,日后准能当晋国国君,那时你就是国君夫人。这也是为了维护秦晋两国世代联姻嘛。”
怀嬴想了很久,最后表示:“既然这场婚姻关系到两国友好,我怎能只顾惜个人名声呢?”
重耳当上穆公女婿的次年,便由秦国派出重兵护送回国,杀了怀公,夺取了国君宝座,史称晋文公。接着,又在秦国帮助下粉碎了怀公余党发起的政变,这才使其统治获得稳定。遂亲自至雍都迎回怀嬴,立为第一夫人。穆公以精兵三千护送,称为“纪纲之仆”。意思是女儿去婆家后,凡门户仆隶等劳役,都由娘家带去的秦卒担当。以后人们常用“纪纲”泛指家奴,即出典于此。
秦穆公帮助晋文公上台,使秦晋两国的友好关系得以恢复,不过这种关系的走向并不朝他最初的愿望去发展——不是穆公利用这份投资获得进一步向东方扩张的便利,而是文公利用秦国成为其忠实盟友的条件,很快成为继齐桓公之后的新的中原霸主,反过来倒使秦的东进锋芒受到遏制。
穆公心里不舒服,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所以对女婿的霸业仍持支持态度。不久,晋文公借口郑国亲近楚国,亲自举兵伐郑,邀约秦国联合行动,穆公马上领着大军前往郑国与晋军会师。两军分别从东西两面,将郑国的都城围住。
眼看郑国危亡在即,早就冷眼看出秦晋间微妙关系的郑国老臣烛之武于深夜缒城而出,来到秦营求见穆公,针对其既不愿看到晋国过分强大,更想往东方扩张的深层心态,发动了一场凌厉的心理攻势,痛陈郑国覆灭只会有利于晋国而不利于秦国的利害关系,并表示如果郑国保留下来,对秦国大有好处。因为秦国今后要向东方发展,免不了有使臣往来,而郑国正可担负起“东道主(人)”的义务,为秦使提供衣食住行的方便。后人常以“东道主”、“做东”代指居停主人或以酒食请客者,就是用这个典故。
烛之武的分析,句句击中穆公的思想要害,乃当场同他歃血为誓,结为盟友。不但立刻传令撤军,还让杞子、逢孙、杨孙三员副将率领二千秦兵留下来帮郑国戍守。
秦国背晋助郑,使晋文公一举灭郑的计划不得实现。当时晋臣狐偃建议追袭秦军,文公碍于翁婿情面,复念秦国相帮自己夺取政权的恩德,没有采纳这个公开扯破脸皮的意见,但秦晋友好关系因此不复存在。
秦军拆台事件发生后不到两年,原与秦国结盟的郑国国君死了,接替他的新君奉行投靠晋国的外交政策,这使秦穆公感到“东道主”的承诺已付诸东流。紧接着,晋文公亦因病死去,轰轰烈烈的霸主事业维持了八年便划上了句号。
两件事凑合在一块,撩拨起穆公借此机会向东拓展的雄心。恰巧,留在郑国帮助戍守的秦将杞子偷偷派人回国报告:郑国让他掌管北城门的钥匙,倘若秦军悄悄开来,他可打开北门接应,则郑国唾手可得。后人以“北门锁钥”泛指关隘重镇,原始出处就在于此。
杞子的提议,恰同穆公的计划合拍,遂同“二相”商议奔袭郑国,并设想灭郑之后,拿郑国土地交换晋国的河东土地。岂知蹇叔和百里奚异口同声,坚决反对。他们认为这样长距离的远征不仅不可能做到保密,而且部队也会因长途跋涉丧失战斗力。何况利用驻军他国的方便来暗算人家,也有背于信义。一心想东扩的穆公不甘放弃这个机会,坚持任命孟明视为将,西乞术、白乙丙副佐,带领战车兵团出征。
秦军经过洛邑时,郑国有个叫弦高的商人,正赶着牛群去东周王畿贩卖,途经黎阳津(今河南滑县北)时,听到了秦国出动大军偷袭郑国的消息。商人逐利为务,但弦高却富有爱国意识,当时闻讯大惊。欲待回国通报,已来不及。急中生智,一面派人星夜飞报郑国,一面选了二十头肥牛,抄小路去迎秦军,恰在滑国地面上相遇。
弦高求见秦军统帅孟明视,自称是郑国派来的使者:“鄙国国君早已知道您统率大军来郑,特派我来犒劳。”说着,把二十头肥牛献上。孟明视暗吃一惊,心想郑国既然已知秦军奔袭消息,一定早有防备,则偷袭必然不成。便故作神秘地悄声对弦高道:“我军是为滑国而来,岂敢及郑?”
当夜三更,孟明视指挥秦军攻破滑国,抢掠一通后,回师西行。由于弦高的机智,郑国才免去一场劫难。郑国国君得到他的通知后,即派老臣烛之武去察看杞子、逢孙和杨孙三人动静,果见代戍北门的秦军已厉兵秣马,整顿器械,作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孟明视一伙已行至周、滑之间,你们打算去会师吗?”烛之武故意问道。
杞子等人大惊,情知阴谋已败露,连夜逃离郑国。
倘事态发展到此为止,还只是滑国晦气。惟晋国君臣见文公刚死,秦国便迫不及待地向东方扩张,袭郑灭滑,来去都从晋国经过,却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分明是对晋国主权的蔑视,无不愤怒。于是策划在秦军回师必定经过的崤山,设下埋伏,以便给它个厉害尝尝。当时晋文公的灵柩尚放在曲沃(今山西闻喜县东北),还没下葬。新君襄公身穿黑色丧服,亲临战场,将士同仇敌忾。后人每以“墨缭兴师”指称服丧用兵,就是这个典故的运用。
周襄王二十五年(前627)夏四月,东周历史上著名的伏击战例——崤山之役爆发了。率领灭滑秦军奏凯而还的孟明视,指挥部队长驱直入崤山谷地,被埋伏在此的晋军采用卡头、断尾、斩腰的战术,分割围困在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断云峪等险恶地段上。在平原作战中威猛无敌的秦军战车兵团,至此全无英雄用武之地。最后,晋军以俯射辅以火攻,秦军死伤大半,所有辎重以及从滑国所得战利品,尽为晋军缴获。从未打过败仗的“三帅”,俱被生俘。
按照晋国君臣的既定方案,“三帅”的命运是先受献俘太庙的耻辱,随即处死。襄公的母亲正是那位愿为秦晋世世友好献身的怀嬴夫人。她对儿子说,秦晋一向和睦,都是“三帅”贪功才惹出战争,不如放他们回去,让你外公自己处罚他们。襄公忙遵命照办。中军元帅先轸正在吃饭,听说此事,丢下饭碗便来见襄公,一口唾沫吐在国家元首的脸上,破口大骂:“咄!臭小子如此不明事理!将士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抓到这三人。娘儿们说一句,你就给放了?你放虎归山,改日后悔莫及!”
襄公被元老一骂,猛然醒悟,一面拭去脸上唾沫认错,一面急命阳处父将“三帅”追回。可是等阳处父赶到黄河渡口时,“三帅”已乘船抵达中流了。
秦军精锐覆灭于崤山伏击战的噩耗,早已传至秦国。远征军将士的遗属们莫不望东遥奠,痛哭流涕。
再过几天,有消息传来,谓孟明视等三人已被放回。国中舆论,皆以为这三人丧师辱国,其罪当诛!穆公为之辩解道:“孟明视一定会为国雪耻的。”
秦军由蒲津关出兵,渡过黄河后,孟明视即下令把所有的船烧掉,表示有进无退,激励三军报仇雪耻,史称“济河焚舟”。秦军将士同心,士气大振,一举攻下王官(今山西闻喜县南)及郊(今山西运城)两地。
当初被晋军攻占的两座秦城的民众,听说秦军伐晋获胜,立刻发动武装起义,赶走了晋君派来的官兵,重归秦国版图。
其后,穆公听从由余的策划,锐意西北地区的经营,相继降服西戎二十余国,开辟土地一千余里,由戎人同尊为“西戎霸主”。周襄王听说后,念及祖宗东迁洛邑,就是因为抵挡不住西戎的侵扰,想不到穆公凭一国之力,创下这等大业,感慨不已。遂特命尹武公为专使赴秦,向穆公赐以金鼓,表示祝贺。
周襄王三十一年(前621)春二月,一代霸主秦穆公因感风寒患病不治,逝于秦都。享年69岁,计在位39年。
齐桓公
岱岳堆雪,汶水冰封。东周庄王十一年(前686)隆冬,一场宫廷政变使地处山东半岛的齐国陷入了栋折榱崩、冰天雪地的绝境:国君齐襄公被其策动暴乱的堂弟公孙无知杀害。次年春天,大臣雍廪又杀死无知。齐国出现了权力真空。
有资格当选新君的是两位正旅居国外的齐襄公的异母兄弟:公子纠在鲁国,公子小白在莒国。听说国君宝座正空在那儿,两人都急着要回国夺权。
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人。鲁庄公决定亲自护送公子纠回国。当初随公子纠一起来鲁国的师傅管仲说:“莒国距齐国很近,万一让公子小白先进齐国,麻烦就大了。让我先带一支人马把公子小白截住。”
不出管仲所料,公子小白正在其师傅鲍叔牙的陪同下,由莒军护送往齐国疾驰,没想到途中遇到管仲拦截。管仲拈弓搭箭,“嗖”地一声,箭镞直向小白飞去。
“哎哟!”小白大喊一声,口吐鲜血,倒在车上。
“行了。”管仲认定小白已死,从容地收起弓箭回禀鲁君,不慌不忙地护送公子纠回到齐国去。哪知道,他射中的不过是公子小白的带钩。
六天后,当公子纠一行悠哉游哉地来到齐都临淄(今山东淄博市东北)城郊时,机警的小白已抢先进入临淄升座,史称齐桓公。
齐桓公运用权变,捷足先登,令鲁国三军白跑一趟。鲁庄公不肯干休,即屯兵临淄以东的乾时(今山东桓台县南),欲以强大的武力威慑,迫使他让位给公子纠。桓公趁鲁军立足未稳,发起攻击。结果鲁军大溃,乘胜追击的齐军一直越过汶水,还夺取了鲁国境内的汶阳。紧接着,鲍叔牙又自请统领三军抵汶,兵压鲁境,逼迫鲁国杀死了公子纠,交出其另一个师傅召忽及管仲。召忽不肯回国,自杀而死。管仲被鲁人装在囚车内交给齐人。
外患消弭,政敌剪除,站稳脚跟后的齐桓公马上给援立有功、御敌有方的群巨叙勋行赏,要任鲍叔牙为上卿,委以国政。鲍叔牙却推让说:“臣只能循礼守法,并非治国之才。”
“爱卿还不能治国,谁能治国?”齐桓公大异。
鲍叔牙严肃地回答:“管仲!”
桓公迄今还保留着管仲要害死自己的那一支箭,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听了鲍叔牙的议论和举荐后,不但没办他的罪,还拜其为相国,委以重任。
这时的齐桓公刚满30岁。赦免和重用管仲之举,不仅是其胸怀豁达的反映,更显示出这位青年君主立意开创一代丰功伟业的远大志向。
急于求成的齐桓公,巴不得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来年春天,他不肯听从管仲劝阻,亲自率领齐国大军发动了一场伐鲁战争。结果在鲁境长勺(今山东曲阜县东北)遭到鲁军有力反击。这便是春秋战史上著名的“长勺之战”。
“这都是寡人不听相国高见所致,”狼狈返回临淄的齐桓公一见管仲,便羞愧地说,“今后该怎么做,全听你的。”
管仲把行政重点转移到国内改革上,三年后,齐国大治,经济和军事力量都有了长足发展。
按照管仲的策划,齐国特使来到洛邑,向新登极的天子周嫠王朝贺,同时提出请颁王命确定宋国新君的要求。不出管仲预料,嫠正因王室早被人冷落,想不到还有齐侯这么一个大国来捧场,高兴不已,当即表示:“伯舅不忘周室,乃是寡人的幸运。泗上诸侯,全听伯舅左右!”
特使回报,齐桓公马上以“王命”通报宋、鲁、陈、蔡、卫、郑、曹、邾等国,约以三月初一,在北杏(今山东肥城县南)召开各国首脑会议。届时,宋桓公子御说率先抵达与东道主桓公先期会晤。接着,陈宣公妫杵白、邾子曹克、蔡哀侯姬献舞等相继来到。但见会场上筑起高达三丈的礼坛,设有象征天子权威的王座,左右钟鼓玉帛等一应礼器俱全,招待赴会者起居的馆舍设备也很精美,反倒不见一点兵戈之类的陈设。于是诸侯无不感叹:“齐侯推诚待人。”
原来这也是管仲的主意。过去诸侯有双边会晤或订立盟约等外交活动,多以兵车相随。齐桓公在布置会场前,也曾这样打算过。管仲说:“主公是奉天子之命召集诸侯,何用兵车?请开成一个礼仪之会。”现在果然收效。
开会时间到了,齐桓公提议先推举一位会议主席。使权有所属,然后可代替天子发号施令。大家议论:照尊卑秩序,宋乃以公爵封国,齐只是侯爵,可是宋公新立,这一回还是赖齐侯替他请命,确认政治身份。旋由陈宣公倡议,一致推选齐桓公任大会主席。桓公故作姿态,谦让一番,然后便昂然上坛,站在“王座”一侧,率领大家向天子座位行礼,并互相致礼。会议过程中,以齐桓公领衔,大家签订了以“共奖王室”为宗旨的盟约,史称《北杏宣言》。
北杏会议后,齐桓公借用“王命”操纵国际事务,由此跨入称霸事业阶段。
正当齐桓公在中原各国声望日隆之时,南方的楚国也日益强大起来,并有问鼎中原之志,在先后兼并掉申、息、邓等一些小国后,开始对黄、蔡、随等国施加压力,甚至准备北伐郑国。这样,楚、齐争雄就难以避免。
周惠王十八年(前659),齐桓公在荦地(今河南淮阳县西北)召集鲁、宋、郑、曹、邾等国国君开会,共商帮助郑国抵制楚国进攻的大计。管仲的意见是以讨蔡为名,由蔡及楚,给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蔡、齐本是友好国家。蔡穆公把妹妹嫁给桓公,挺受喜爱。可是有一次,桓公同她共荡小舟于池上,采莲为乐时,她掬水泼洒桓公取乐。桓公阻止她这样做,反倒使她想起桓公怕水的弱点,故意把小舟晃来荡去逗桓公。桓公一怒之下,派竖貂将她送回娘家。蔡穆公也发火了:“这不是故意同我国绝交吗?”一赌气,把妹妹嫁给了楚国国君,从此背齐从楚,这就给桓公讨蔡提供了一个借口。
荦地会议后,桓公又和宋国一起,把已经依附楚国的江、黄两国国君请到阳谷来订立秘密同盟,扩大了抗楚阵线。到周惠王二十一年(前656)春,桓公纠合宋、鲁、陈、卫、郑、曹、许各诸侯,连同齐国兵马,组成八国联军,进攻蔡国。竖貂自请先率一支尖兵,潜行掠蔡。孰知蔡侯派人偷偷向其行贿后,他把本次联军以讨蔡为名伐楚为实的战略机密,全部泄露给了对方。
竖貂泄密使楚国及时做好了抵抗八国联军南下的军事部署,双方在陉地(今河南郾城县南)形成战略相持。由于管仲出色的外交才能,使楚国与联军在召陵(今河南郾城县东)签订和约。齐桓地位,霸主通过昭陵和约使楚国认可,楚国也恢复了中断近百年的对周王室的朝贡。
遏止住楚国北进势头并使其尊戴周王,把齐桓公的声望推向一个新的高峰。这时周王室内部在继承人问题上,出现了嫡庶之争的危机。桓公运用个人的威信,在苜止(今河南睢县东南)召集诸侯会议,确立了王太子姬郑的接班人身份。及惠正二十五年(前652)冬天,天子驾崩后,桓公又在洮(今山东鄄城西)发起诸侯会议,用强大的声援迫使阻挠姬郑即位的势力知难而退。运用诸侯力量安定王室,齐桓公在其称霸事业史册上,写下了最得意的一笔。
姬郑顺利即位,史称周襄王。为了感谢桓公对自己的支持,襄王于改元之年(前651)举行过春祭后,特地派周公宰孔给他送去祭肉。按周勃礼制规定,天子祭祀祖先的祭肉,只分给同姓兄弟之国,以表示他们之间的血亲关系。齐国姓姜,却能获得祭肉,体现了天子对他的特别尊崇。如此“殊荣”,哪能悄悄地让它过场呢?
预先得到赐祭肉信息的桓公通知诸侯,在葵丘(今河南兰考、民权县境)举行大会。宰孔依照桓公的愿望,把祭肉送进会场。
赐胙之外,葵丘之会的另一项重要议程是重申盟约。其声言:凡加入我同盟的各国,要和平相处。《葵丘宣言》还有若干加强经济联系、鼓励自由贸易及禁止女人干政的内容。
齐桓公自称一生“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葵丘会议就是“九合诸侯”中最后亦是最著名的一次。由于赐祭肉节目的加入,他的声望至此达到顶峰。
葵丘会议后七年,管仲因病逝世弥留时,奉劝桓公今后要远离“三贵”。桓公很奇怪:“这三个人侍奉寡人已久,为何从未听仲父这样说过?”
“臣所以不说,是不想拂逆主公喜好。”管仲叹气道,“他们好比是水,臣是堤防,能遏止泛滥。现在堤防没了,将有横流之患。因此主公宜避开他们。”
管仲死后,齐桓公当即撵走易牙、竖貂和开方,不许入朝。没想到这样一来,食无味,睡不安,生活没了情绪,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长卫姬说:“主公老了,何必折磨自己?先把易牙召来掌厨,开开胃口。竖貂和开方也会不召自来。”
桓公乃召易牙,鲍叔牙责备他忘了仲父的话。桓公不以为然:“这三人于寡人有益,对国家无害。仲父所言,未免太过!”索性将竖貂和开方一起召来,均予复职。
鲍叔牙忧愤发病而死。从此,齐国权柄落到“三贵”手中。不久,桓公病重,却无一人管他是死是活。弥留中的桓公想喝一口热水亦不得,愤怒地喊道:“天啊,天啊!小白就是这样完蛋的吗?”恍惚间,突然想起管仲要他远离小人的告诫,不禁悲叹:
“我死后,若无知也就罢了。倘有知,有何面目见仲父于九泉之下?”
旋以衣袂自掩其面,连叹数声而绝。享年73岁。时为周襄王九年(前643)冬十月。计在位4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