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马大哈写的?
甲:“马大哈写的?怎么马大哈又跑这屋里写字来啦?”
乙:是啊?
甲:就是那天的事儿——我在家接通知那天的事儿。临下班的时候,科长啊派王文书给我写通知,叫我到东北角某工厂买猴牌儿肥皂50箱,让我赶紧去。王文书写通知吧!刚要写,哎哟,不行!要去厕所,哎呀!当时就要走!科长一看:嗨!这太麻烦啦!“你先把通知单给我,我先签个字,盖个章,一会儿你再写。”盖完章,科长走啦。马大哈正在这屋呢。马大哈跑这儿干吗来呀?可巧哇,马大哈有一张戏票《闹天宫》,猴儿戏!这张票还挺好,五排十座,给他对象打电话,让她去。要两张,他就合适了,发票就发了一张,他打电话吧。传达室电话占线了,他跑这屋打电话来了。他一进门儿,他也听见啦,科长派我有任务。一看王文书正闹肚子去茅房,马大哈多事儿:“哎,老王,你走你的,我替你写!我替你写。”王文书说:“你别管,你别管!我这就回来了。你别管!”王文书刚出去,马大哈操起笔来就写,其实他也听明白了,科长让我去东北角某工厂买猴牌肥皂50箱。他写就写不了啦!他脑子乱啦,他净惦记着猴戏呢!五排十座,好座!可乐的《闹天宫》,这出戏就一张票,心里想着这个,这一忙,得!写错啦!东北角的“角”字儿没写,“牌儿肥皂”也给落下啦!把这通知给我送来,我一看,正好!“今派你到东北火速买猴50个”。
乙:嗐!
甲:千货公司变破烂摊儿啦!这猴没用啊,送走吧!都送给公园儿啦。
乙:马大哈呢?
甲:马大哈调工作啦,公园儿喂猴儿去啦!
乙:是啊?
甲:少写了几个字,罚我走了半拉个中国。
乙:是啊。
甲:我还得感谢他。
乙:干吗感谢他?
甲:幸亏这是买“猴牌儿”肥皂啊,要是买白熊香皂,我准上北冰洋啦!
乙:是啊。
三、《夜行记》
《夜行记》是新中国成立初期风行全国的一段新相声,由于艺术精湛,一直到现在仍然是保留节目。郭荣起最初表演,后经侯宝林做了整理而定稿。
甲:我一看车站那大表,都过了五分钟了,我是撒腿就跑。
乙:别跑啊!
甲:我有急事啊。
乙:那也不能跑。
甲:正跑着呢,对面来个三轮儿,正冲我来。我往旁边一侧身儿,“嘀——!”后边儿又来辆汽车。
乙:那就站着吧!
甲:站着?我准知道他不敢撞我,仗着我腰腿儿灵活,我垫步拧腰——“噌”!
乙:过去啦?
甲:趴下啦。
乙:汽车哪?
甲:站住啦!
乙:这多悬哪?
甲:好家伙!离我还一尺多远哪。开车的吓坏啦!
乙:那还不吓坏啦!
甲:他跟我还挺客气。
乙:说什么来着?
甲:“你不要命啦?”
乙:人这是埋怨你呢?
甲:“哎,同志,你态度好一点!谁让你开那么快,差点儿撞了我?”警察过来了,他向着开车的。
乙:人家有理嘛。
甲:直说我:“你忙什么呀?这多危险哪,下回留点神吧!没碰着啊?走吧!”哟?他怨我!
乙:可不是怨你吗?
甲:到车站一瞧啊,人都走光啦。
乙:你接的人呢?
甲:白接啦!
乙:你瞧。
甲:到家我越想越生气:走道受限制,坐车也受限制?
乙:这不叫受限制。总归怨你的不对。
甲:一狠心,买辆自行车,花了这个整,这个零。
乙:二百八?
甲:二十八块。
乙:二十八块钱你就买车呀?
甲:买旧的。
乙:那能骑吗?
甲:你别看花钱不多,车还可以。
乙:骑得过?
甲:反正除了铃儿不响,剩下哪儿都响。
乙:好么,这车都要散啦!
甲:散不了,修理修理。换几根儿条,绑个卡子,弄两块闸皮,虽然不太灵也凑合啦。
乙:那可不行。自行车闸是要紧的。
甲:嗐,就那么回事儿。
乙:铃儿拾掇好了吗?
甲:铃啊?不响不响吧,省得吵得慌。
乙:这像话吗?你就说骑着够多危险呢?
甲:好在我骑得不快。你看从我家到前门就十分钟。
乙:你家住在前门附近呢?
甲:不!西四牌楼。
乙:打西四牌楼到前门走十分钟?马路上那么些个红绿灯。
甲:那天不是特殊情况嘛,我为了赶场电影。
乙:看电影还为啥赶场啊?
甲:头场一点半开呀,去晚了就赶不上啦。
乙:你什么时候打家出来的?
甲:一点二十。
乙:噢?就剩十分钟?
甲:等到电影院我再一看表啊?
乙:一点半?
甲:四点半。
乙:你不说就走十分钟吗?
甲:是啊,我想用十分钟赶到,半道上事情给耽误啦。
乙:车坏啦?
甲:不,撞人啦。
乙:撞人啦?
甲:一共仨。
乙:撞了仨?
甲:不是一回撞的。
乙:你连着撞也受不了啊?
甲:要怎么说它耽误工夫呢?
乙:它没有不耽误工夫的。
甲:最后撞这个人,我这个乐呀!
乙:怎么撞了人你还乐哪?
甲:可乐嘛!
乙:怎么回事?
甲:一出前门,再到大栅栏儿,前边有个三轮儿,他要靠边站着,打边上一挤,我没地方去啦。一拨把,“噌”,上便道啦!正撞上个老头儿。前轱辘正撞老儿头后腰上,也搭劲儿猛一点儿,“嘣”一下子,把老头撞到药铺里去了。
乙:好家伙。
甲:药铺里的人吓一跳啊:“老先生,你买什么?”老头说:“我什么也不买,我是撞进来的!”
乙:多悬!
甲:老头出来了,我赶紧给赔不是:“老大爷,这怎么说呢?您说我把您撞啦,我有急事……我是给我爸爸请大夫去,一忙啊,把您撞啦,这不是更耽误工夫啦。”老头说:“有急事你也别玩命啊?给你爸爸请大夫去,干吗给我弄药铺里去?得亏我这身子骨!软点不让你给撞坏啦?哪儿的事情。”这老头走了。你说可乐不可乐。
乙:你就别乐啦。为看场电影就这么玩命啊?
甲:到那儿一瞧啊,那场也开了,电影没看成。
乙:白买啦。
甲:啊,我说回去吧!
乙:回去你别骑这么快啦!
甲:是啊,没想骑快,不成啊,他斗气儿。
乙:谁斗气儿啊?
甲:我打前门回来,到天安门往西一拐。后面来辆大卡车,他“嘀”“嘀”直按喇叭,这什么意思?
乙:你走马路当间儿啊?
甲:废话,我骑车还不许我走马路?
乙:那是快行路。
甲:是啊,我骑得也不慢啊。回头我一瞧,火更大啦!
乙:怎么啦?
甲:空车,没拉着货,你忙的是什么呢?
乙:那你也不能故意挡着它呀!
甲:噢,打算让我躲开,你开过去跑啊?休想!你越摁喇叭我越不走,反正你不敢撞我,我是越骑越快。
乙:这是玩命哪。
甲:哎,到南城边那儿,警察非让我边儿上骑,结果把它放过去啦!
乙:人那是怕出危险。
甲:放过去?好喽!我后边追你。咱们俩赛赛,倒瞧谁跑得快。
乙:是斗气儿。
甲:说真的,汽车倒是比我跑得快。
乙:废话。
甲:一直追到府右街,赶上个红灯,汽车站住了,我才把它追上。
乙:这管什么呀?
甲:绿灯一变,它走我就盯着,一步不落。
乙:还追?
甲:紧跟着你呀。刚到首都电影院那儿,就瞧汽车后边儿红灯一亮,“咔嚓”一响!
乙:汽车撞人啦?
甲:哪儿啊?我撞汽车啦!
乙:你怎么撞车上啦?
甲:它站住我没站住啊。
乙:你捏闸呀!
甲:我那闸它不是不灵嘛!
乙:那你可怨谁呀?
甲:这下子把我摔着啦!我趴那儿都起不来了。等电车站住了,下来一个人,把我搀起来了。我一瞧他,又乐啦!
乙:摔的这样你还乐啦?
甲:就是刚才我撞那老头儿。
乙:嘿!这巧劲啊。
甲:老头一瞧:“噢,你呀?又跑这儿玩命来啦!你打算把汽车也弄到药铺里去呀?这小伙子骑车可真够呛啊!”我一瞧:我车坏啦,我把司机揪住了。
乙:揪他干吗呀?
甲:让他赔我车。
乙:让人家赔你车?
甲:他不讲理,说我撞了他啦!
乙:对呀!
甲:我们俩正嚷嚷哪,警察过来了:“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说:“同志你看了没有?他把我车撞坏啦!”“他把你车撞坏啦?你是在汽车头里走?是在汽车后头走?”“我……我在汽车头里走啊?”“你在汽车头里走,他怎么会把你前轱辘撞啦?”“是啊……!那谁知道他是怎样撞的?那你问他吧!”
乙:还问人家哪?
甲:“甭问他啦!这些事情我都看见啦。你说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乙:怎么办?
甲:他……怎么解决?我自个儿修理不就完啦。
乙:你早就应该这样。
甲:推到车铺修理,等了好半天呢!车也拾掇好了,天也黑啦!
乙:你瞧啊。
甲:我刚骑上车,没走几步,警察又把我拦住了。
乙:你又骑快了吧?
甲:不快,成心找茬儿啊。他让我点灯。马路上那么些灯我点灯干吗?
乙:夜间行车必须点灯。
甲:我不没有嘛。
乙:你买呀!
甲:你给钱!
乙:对啦……我凭什么给钱呀?
甲:有钱也不买那玩意儿。
乙:是啊,你有钱还留着拾掇车呢。
甲:本来嘛,我再花好几十块买个磨电灯?
乙:干吗买磨电的?你买个油灯不就行了吗?
甲:是盏灯就行啦!买纸灯笼。
乙:纸灯笼不好拿。
甲:反正他不能说我没灯啊。
乙:您瞧这别扭劲儿。
甲:五分钱买个纸灯笼,点好了,骑上车一手扶把……
乙:你怎么一手扶把呀?
甲:一手拿灯啊!
乙:他净干这悬事儿。
甲:我刚骑上,蹬三轮儿的对我嚷:“哎,下来哎,下来哎!”我心说:你老实那儿待会儿好不好!他又嚷:“灯!”“瞧不见这是灯!”他还嚷:“着啦!”“废话!不着那叫灯啊?”您瞧我这……我一瞧:赶紧下来吧!
乙:不着着呢吗?
甲:连袖子都着啦。
乙:你瞧这怎么样?下来推着走吧!
甲:啊?大江大浪我都闯过来啦,我还推着走啊?
乙:没有灯啊,马路上不能骑!
甲:我钻胡同。
乙:胡同没有灯更危险。
甲:不管他那套儿。钻进胡同我就骑上了。咦?对面儿又来个警察。
乙:那你就下来吧!
甲:下来?我趁他没瞧见,抹回头来一拐弯儿,“吱溜”一下子,他再想找我都找不着啦。
乙:你到家啦?
甲:掉沟里啦!
乙:嗐!
新时期相声
一、《如此照相》
1976年10月,“文化大革命”刚一结束,相声界率先揭批“四人帮”,因为相声短小、明快、讽刺性和战斗性强,相声界又深受极“左”思潮之苦,因而这些揭批性相声一经出现,就得到了人民群众的喜爱,一时间相声听众和观众众多。在这期间涌现出一大批比较优秀的相声作品,如《舞台风雷》《帽子工厂》《狗头军师张》《一枕黄粱》《草包总编》《假大空》,《如此照相》虽然较上述作品出现得晚,但因讽刺入木、批判入理,成为姜昆、李文华合作的成名之作。
甲:您这个人儿,大概喜欢照相。
乙:你怎么看出来的?
甲:因为您这形象比较漂亮。
乙:嗯,我倒是比他们长得好看。
甲:好像是……哪个电影演员像您。
乙:哎,有人说我这和气劲儿,像孙喜旺。
甲:孙喜旺没您好看。
乙:哎!也有人说我像林道静。
甲:林……你是男的,是女的呀?
乙:他们一夸我,我也弄不清啦。
甲:嗐!
乙:反正他们都是演员。
甲:我看过你不少照片。
乙:哎,我这人爱照相。
甲:是不是啊?今年春天,您戴着朵大红花照过一张相。
乙:那是我们被评为“先进小组”时候照的。
甲:去年春节,您穿一身崭新的制服照过一张相。
乙:那是粉碎“四人帮”,心里高兴照的。
甲:五八年,您穿着一个劳动布夹克照过一张相。
乙:“大跃进”,我火线入党照的。
甲:四八年,您穿着一个蓝布大褂照过一张相。
乙:我刚参加革命工作照的。
甲:二八年,您什么都没穿,照过一张相。
乙:我……我什么都没穿哪?
甲:那……上边写着“周岁纪念”。
乙:嗐!那是我刚一岁的时候。
甲:反正你断奶啦。
乙:对啦……你提这干什么呀?
甲:通过这可以证明啊,照相是咱们生活当中的一个乐趣。
乙:哎,大家都喜欢照相。
甲:既记录了生活美好的画面,又丰富了生活的内容。
乙:还有纪念意义。
甲:您那些照片儿,除了构图优美,色调柔和以外,我发现有一个最大的特点。
乙:是什么呢?
甲:没有一张是哭着照的。
乙:嗐!谁照相都是那么笑眯儿眯儿的。
甲:我就不是。
乙:你哭着照哇?
甲:比哭还难看。
乙:这……什么样啊?
甲:什么样?呲着牙、咧着嘴,脖子冲南,眼冲北,这样。
乙:哟?怎么照得这么难看哪?
甲:怎么照得这么难看?你没赶我那时候去照相馆,你要赶那时候去,照出来比我还寒碜。
乙: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呀?
甲:林彪、“四人帮”大刮形式主义妖风的时候。
乙:噢……哎?那时候也不至于照出这么难看来呀?
甲:谁愿意照成那样啊?可是那时候,人们的思想全让“林彪”“四人帮”给搞乱啦!
乙:对。
甲:你拿我进那照相馆来说吧!大清早我去的,里边坐着十几个人。我问了好几声,没有一个人理我。
乙:你呀,跟人家说话得客气点儿。
甲:怎么客气呀?
乙:你这么说:“同志,劳您驾,我照个相。”
甲:你看那位:“嗯……!”
乙:这是干吗呢?“同志!我照个相。”
甲:嗯……!
乙:他努什么嘴儿啊?
甲:这还是柜台里一位同志,偷偷向我努的。
乙:干什么哪?
甲:顺这方向一瞅,墙上有一张纸,上头写了四个字——“顾客须知”。
乙:什么内容呢?
甲:我给您念念啊:“凡到我革命照相馆照革命相片之革命群众,进我革命门,问革命话,须先高呼革命口号。如革命群众不呼革命口号,则革命职工坚决以革命态度不给予革命回答,此致革命敬礼!”
乙:哎!可真够革命的。那这“革命口号”怎么个呼法呢?
甲:就是你说一句话,未说这话前面要加一个“帽儿”。这个“帽儿”是一句革命口号。
乙:噢,那时候兴过那么一阵儿。要问话时候得这么问:“为人民服务!同志,我问点事儿。”
甲:哎,对啦!我回答你也是这样。“啊,要斗私批修!您问什么事儿啊?”
乙:“灭资兴无,我照相。”
甲:“噢,破私立公,照几寸呢?”
乙:“革命无罪,三寸的!”
甲:“造反有理,您拿钱吧!”
乙:“突出政治,多少钱?”
甲:“立竿见影,六毛三。”
乙:“批判反动权威,给您钱。”
甲:“反对金钱挂帅,给您票。”
乙:“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谢谢!”
甲:“狠斗私字一闪念,不用啦!”
乙:“灵魂深处闹革命,在哪儿照哇?”
甲:“为公前进一步死!奔里边儿去。”
乙:好……一步?这一迈步我就完啦?
甲:那也不许“为私后退半步生”。
乙:哎……还回不来啦!你说!这搞得可真是庸俗化呀。
甲:外边这刚完事儿,我一进那摄影室里头去,问这摄影师:“摄影师,我照相。”
乙:他说什么?
甲:“嗯……”
乙:他也努嘴儿。
甲:我这么一看:哎哟,墙根儿那儿站着四个人。
乙:干什么?
甲:干这个呢。(类似念经的声音)
乙:我说,你这干什么呢?
甲:嘘!
乙:还挺神秘的!你这干什么呢?
甲:照相以前默诵《老三篇》。
乙:嗨!照个相还得背背《老三篇》哪!
甲:我一想:这大概也是要求啊,我上那儿也默诵吧!
乙:噢,这《老三篇》你也背下来啦!
甲:哪儿背下来啦?反正是默诵也不出声,照着半个钟头一篇,我耗一个半钟头。
乙:咳!真是形式主义。
甲:背完了,我还得问他呀,我说:“摄影师同志,我照相。”
乙:他说什么呀?
甲:“嗯嗯……”!
乙:怎么又努嘴啊?
甲:我一看,哎!这照相室里还挺热闹的。
乙:噢,人还不少。
甲:没有一个照相的。
乙:那干什么呢?
甲:说是练习照相的姿势。
乙:照……照相有什么姿势啊?
甲:摄影师说了:“哎呀,同志们,凡是到我们这个照相馆来照相片的,根据上级指示,一律是标准姿势。”
乙:什么“标准姿势”?
甲:“我来做个样子,大家来照着我这个动作来练,就是这样。”
乙:哟!就这姿势啊?
甲:全得是这样。
乙:小孩儿呢?
甲:小孩儿也这样。
乙:女同志呢?
甲:女同志,也得这样。
乙:哟!这还真够练一阵子的。
甲:甭说女同志了,那儿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娘,冲着镜子也练着哪。
乙:嗬!可真够瞧的。
甲:练着练着,觉着不对劲了。(学大娘)“小伙子啊,大娘老胳膊老腿儿的有点儿顶不住劲啦,要是再练一会儿啊,大娘就不找你照啦!”
乙:那你找谁照啊!
甲:“我找大夫照。”
乙:找大夫照什么呀?
甲:“照照X光,看看骨头折没折呀。”
乙:嗐!这不是折腾老太太吗?
甲:摄影师一想:可也是。哎呀,大娘这么大岁数啦!可是你说,不按这个标准姿势照吧,不给冲胶卷儿不说,我们也担风险哪!
乙:摄影师也为难。
甲:“哎呀,这个,大娘您……哎!大娘您要不,您这么着吧。”
乙:哎,我坐着照吧。
甲:“别!可别坐着!”
乙:坐着怎么啦?
甲:“坐着是贪图舒适、享受,容易出修正主义。”
乙:哎哟!那我站不住啊。
甲:“您站不住不要紧,我给您一根儿东西。”
乙:拐棍儿?
甲:“红缨枪!”
乙:拄红缨枪啊?
甲:“您别拄着呀!”
乙:叫拿着?
甲:您扛着。
乙:老太太扛红缨枪啊?
甲:我再给您摆上个刺杀动作,相片上给您题上几个字:大娘银枪刺青天。
乙:嗯,刺完了我上八宝山啦!
甲:连着教了老太太三个刺杀动作,你再看那老太太。
乙:照完啦?
甲:抽筋啦!
乙:那还不抽筋!
甲:好容易老太太照完啦。那边有一位顾客,这么着就过来了。
乙:什么样啊?
甲:(学)
乙:这位是怎么啦?
甲:打小落的毛病。
乙:噢!脖子歪。
甲:“哎,摄影师同志,该轮着我照相了。”
乙:噢,你也照相啊?
甲:“啊!”
乙:得来这姿势。
甲:“我也得来这姿势?”
乙:哎,也得这姿势。
甲:“那行!”(学)
乙:你这不行。
甲:“怎么啦?”
乙:你脖子得转过来。
甲:“脖子得转过来?”
乙:哎,转过来。
甲:“扎六年针我都没扎过来,凑合着照吧,啊。”
乙:唉!这还不好办啦!
甲:摄影师一看:“哎哟,那什么?你怎么非得冲那么着呀?我这……哎!这么着,我给您找一本《红旗》杂志,您歪着头学习,这样呢,既弥补了您的生理缺陷,又突出了政治,您看怎么样?”
乙:哎,这主意也不错。
甲:结果这位顾客照了一张这样的相。
乙:总算照出来了。
甲:照出来也不好。
乙:怎么呢?
甲:人家这个顾客连相片都不取的。
乙:为什么不取呢?
甲:相片上没模样,就一脑门子。
乙:花好几毛钱,照一净脑门儿。
甲:我一看这情况我过去了:“摄影师同志,您看我们这些同志……我们照生活相,咱们不加这么多政治内容行不行?”
乙:哎!他说什么呢?
甲:“嗯……”
乙:怎么全努嘴啊?
甲:我一看:噢,墙上有一张通知。
乙:又什么内容啊?
甲:“本照相馆特规定二十个不照,望革命顾客遵照执行。”
乙:我说,都怎么个“二十个不照”啊?
甲:“二十个不照”有:逆光相不照、侧面相不照、烫发不照、梳小辫儿的不照、穿花衣服不照、戴红领巾的不照、眼睛小一点不照、鼻子高一点不照。
乙:哎!你等等,鼻子高一点怎么不照啊?
甲:鼻子……鼻子高?要是鼻子高……你想:他大概就容易引起这个里通外国的嫌疑。
乙:嗐!这都是胡联系。
甲: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啊?
乙:你问问他。
甲:他说啦:“哎哟!这同志,您连这个您都不知道……这里面有很明显的政治原因嘛!”
乙:什么政治原因?
甲:“这政治原因不是明摆着,这是因为、如果、大概、也许,其实我们也稀里糊涂。”
乙:他也说不清楚啦。
甲:后来,我跟他一聊,他还真说出点儿理由来。
乙:是啊?那这个“逆光相”为什么不照啊?
甲:“逆光相发黑,象征着黑暗。”
乙:戴红领巾的?
甲:“那是复旧。”
乙:穿花儿衣服的?
甲:“那是低级趣味。”
乙:烫发的?
甲:“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
乙:梳小辫儿的?
甲:“缺乏革命精神。”
乙:梳抓髻儿的?
甲:“政治上显得幼稚。”
乙:梳纂儿的?
甲:“封建主义的残余。”
乙:得!那就都甭照啦!
甲:就是啊,我在旁边一看哪,这地方还真不错。
乙:怎么呢?
甲:比那电影院强多啦。
乙:是吗?
甲:电影院?当时就那八个片子来回倒。
乙:这儿哪?
甲:这儿……这么会儿看四五出新戏啦。
乙:是有意思。
甲:啊。
乙:还都是喜剧。
甲:不!也有悲剧。
乙:照相会照出悲剧来啦?
甲:有一对儿年轻的夫妇,准备照一张结婚相,笑嘛滋儿地坐那儿啦。
乙:这多美呀。
甲:“不许笑!上级规定,照结婚相不许嬉皮笑脸!你们为革命而结合,为斗争而结婚,要想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受苦人,要为解放他们而照结婚相。”
乙:咳!得照出世界意义来。
甲:俩人谁也不敢乐啦!
乙:那谁还敢乐呀?
甲:严严肃肃照了一张,进来时候俩人全是圆脸儿,
乙:出去呢?
甲:改长脸啦!
乙:怎么回事儿啊?
甲:气的呀!
乙:是让人生气。
甲:女的还直埋怨那男的。
乙:怎么埋怨的呀?
甲:“瞧你照相那模样,那好看吗那个?人家那下巴、嘴角都冲上,你倒好,拧着。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咱们头一回照相,你干吗照那样啊?”
乙:男同志赶快安慰安慰吧!
甲:“哎呀,你别哭!我也知道,我那个样子不好。我想照着你那模样改,我偷偷一看你呀!”
乙:怎么样啊?
甲:“你还不如我哪你!”
乙:嗐!那就别改啦!
甲:那女的一听:“那行!咱们走吧!”
乙:回家吧?
甲:上法院吧。
乙:干吗呀?
甲:“咱离了算啦!”
乙:这就离啦?
甲:虽然是一句气话,你说为照张相吵了一顿嘴,这是不是悲剧?
乙:这形式主义是害人不浅哪!
甲:我一看这情况,我也别看啦!
乙:对!赶快照吧!
甲:我赶紧走吧。
乙:哎?怎么不照啦?
甲:早晨八点钟来的,现在都下午四点半啦。
乙:溜溜等了一天。
甲:我刚走到门那儿,又有一个人把我拦住了,“嗯……”(努嘴)
乙:这是干什么呢?
甲:我回头一看:嗅!下班了。顾客、职工站成一排,跳“忠”字舞。
乙:这是“晚汇报”的一种形式。
甲:我这肚子饿得叽里咕噜直叫唤哪。
乙:你跟他说说,到对过食堂先吃点儿饭去。
甲:“好,同志!那个……我一天啦,我肚子挺饿,我这么着!我到对过买两个包子,吃完这俩包子,回来再跳,您看行不行?”
乙:哎,买去吧。
甲:“什么出身?”
乙:哟?
甲:“这本身是忠不忠于的问题。”
乙:又上纲啦。
甲:“吃包子啊你?跳完了再吃!”
乙:非跳不可啦!
甲:我一想,我赶紧跳吧!
乙:跳吧。
甲:(乐曲,跳舞动作)
乙:嘿,你跳的还挺好啊。
甲:看出是什么意思来了吗?
乙:哎!我看出来啦!
甲:这个?(动作)
乙:这是拿起刀枪!
甲:这个?(动作)
乙:打倒黑帮!
甲:这个?(动作)
乙:文攻武卫!
甲:这个?(动作)
乙:奔向前方。
甲:这个?(动作)
乙:这是高瞻远瞩?
甲:不对!这个。(动作)
乙:放眼未来?
甲:不对!这个?(动作)
乙:眼观四海?
甲:这个?(动作)
乙:眼望全球?
甲:不对!
乙:那你看什么呢?
甲:我看那包子卖完了没有。
乙:嗐!
二、《五官争功》
《五官争功》系一段群口相声,由马季创作,并在1987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由他与刘伟、冯巩、赵炎、王金宝表演,是群口相声中的一篇佳作。《五官争功》采用的是寓言体的表现形式,用四个演员分别扮作甲的嘴、眼、耳、鼻,并通过它们与甲的争论及它们四方的相互争辩来构成包袱产生笑料,进而表达主题,所以显得生动自然又妙趣横生,在新颖的比拟中给人以新的思考。表达这样一个主题,如果用甲、乙二人来演述只会事倍功半,而采用演员模拟进入人物,则贴切自然,生动有趣。这段相声演出后,《人民文学》在1987年第3期上予以发表,可见其艺术性与文学性是达到了雅俗共赏、寓意深刻、耐人寻味这一审美高度的。
甲:哎,我来跟大家说个事儿啊,我昨晚做了个梦,我这梦啊!特别奇怪,我梦见我这五官啊,从……
乙:哟!脑袋。
甲:哎,你好,你好!
乙:您还认识我吗?
甲:我可不敢认啦!请问您贵姓啊?
乙:我姓眼。
甲:姓……姓什么?
乙:姓眼。
甲:百家姓有你这姓吗?
乙:头一个就是啊。
甲:哪句呀?
乙:赵钱孙“眼”。
甲:没听说过!赵钱孙“眼”?赵钱孙李!
乙:啊,周吴郑“眼”!
甲:周吴郑王。
乙:冯陈楚“眼”。
甲:你别“杵”啦!你不怕“杵”瞎啦?你叫什么名字吧?
乙:我叫眼睛。
甲:眼睛?
乙:哎,对对!
甲:哎呀,您说这人有叫眼睛的吗?啊?
乙:那你这部分叫什么?
甲:别摸!摸坏了,哪儿配这零件儿去呀?
乙:你这叫什么?
甲:我这是眼睛。
乙:我就是您的眼睛。
甲:您就是我的眼睛?
乙:对对对。
甲:我这眼睛长得跟带鱼似的?你上这儿干吗来啦?
乙:多日不见,怪想您的,我来看看您。
甲:哎哟!谢谢您,您找个地方坐下看。我接着说我这梦啊。
丙:哟嗬!您在这儿呢?
甲:怎么又来一位?
丙:您好!您还认识我吗?
甲:你也问我这句呀?不敢认啦。
丙: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
甲:请问您贵姓呀?
丙:我姓鼻。
甲:啊,姓……怎么这姓都这么别扭啊?姓鼻,百家姓有您这姓吗?
丙:有。
甲:哪句呀?
丙:赵钱孙“鼻”。
甲:去!没听说过!赵钱孙“眼”!咳!“孙眼”他说的!你叫什么名字吧?
丙:我呀,叫鼻子。
甲:鼻子。
丙:啊,我就是您这鼻子。
甲:坏啦!我这鼻子也下来啦!你上这儿干吗来啦?
丙:多日不见,怪想您的,我来呀,闻闻您。
甲:闻我?去去!甭闻啦!坐那儿,坐那儿。我这个梦啊……
丁:哟嗬!
甲:怎么又来一位?你好,你好!
丁:您在这儿呢?您还认识我吗?
甲:怎么全问我这句呀?我不敢认啦!
丁:您真是房顶上开窗户——六亲不认啦!
甲:请问您是谁?
丁:我是您的耳朵呀!
甲:我耳朵也来了。哎哟,您上这儿干吗来啦?
丁:多日不见,怪想您的,我到这儿来听听您。
甲:听我?您坐这儿听!我这个梦啊……
戊:哟嗬!您在这儿呢?
甲:啊。
甲:您还认识我吗?
戊:哎!这位怎么这么大劲儿啊?
甲:我认识您,您不是赵炎嘛。
戊:啊!不……我哪儿赵炎哪?
甲:你不是赵炎吗?
戊:再好好看看。
甲:怎么看……我看不出来了。
戊:您的眼睛怎么啦?
甲:我眼睛在那儿歇着呢!
戊:我呀,姓嘴。
甲:姓嘴?叫什么呀?
戊:叫嘴呀!
甲:你叫嘴嘴?
戊:没听说过!不像话!我姓嘴、叫嘴,全名还是嘴,我就是您这张嘴。
甲:哦!你就是我这张嘴?
戊:不错。
甲:我这嘴可够富态的。
戊:嘴大吃八方嘛!
甲:您上这儿干吗来啦?
戊:这不多日不见,怪想您的,我来啃啃你呀。
甲:哎……你拿我当羊头肉啦?
戊:亲热亲热嘛!
甲:有这么亲热的吗?你们这五官全上这儿干吗来了?
戊:这不给您道喜来啦!
丙:给您哪,祝贺来啦!
丁:祝贺您,取得成绩呀!
乙:祝贺您获得了荣誉。
甲:我有什么荣誉?你们这么祝贺我呀?
丙:哎?这您还不明白吗?
甲:怎么回事儿?
丙:不久之前,您被评为笑星之首。
甲:啊,有这事儿。
丁:我可听说啦!您还领了这么大一奖状。
甲:您瞧我这耳朵真够灵的。
乙:还发了那么多奖金。
甲:你看见啦?
乙:夜里三点半,您不还数了一回。
甲:谁数啦?
戊:不,关键是您有了荣誉,我们想问问:您这荣誉呀,是怎么得来的。
甲:还是我这嘴会说话。荣誉怎么得来的?上级正确领导,同行的支持,观众们热情的帮助,加上我个人的一点努力。
乙:我呢?
丙:我呢?
丁:我呢?
戊:我呢?
甲:坏啦!就这点荣誉不够他们四个分的。碍着你们什么事啦!
丙:忘恩负义。
丁:过河拆桥!
乙:念完经打和尚。
戊:吃饱了就骂厨子。
丙:我可告诉您,脑袋!你所以取得这么大的荣誉,跟我们五官这哥几个发挥功能可有很大的关系。
甲:五官各有各的作用啊。
丙:那您说说,谁的作用大?
丁:谁是五官之首?
乙:谁该立头功?
戊:这头份奖金归谁?
甲:你说这问题我怎么解答?这五官全长我脑袋上,这是有机整体呀!谁头功,谁二功?谁拿头份奖金?我分不清楚啦!
丙:胡说!
丁:放肆!
乙:无理!
戊:撑的!
丙:脑袋!我可告诉你,你所以当上头号笑星,那全仗着我这鼻子给你挺着呢。
甲:跟你这鼻子有什么关系?
丙:太有关系啦!
甲:你说说!
丙:你想啊,我这鼻子是你脑袋上唯一的一个呼吸器官哪,一天一呼一吸达万次以上,我有一天不干活儿,您就受不了。
甲:是啊!你这鼻子就管出气的,你凭什么不干活呀?
丙:白天咱就不说了,到晚上也一样啊。
甲:晚上怎么啦?
丙:你老人家躺在床上睡着了。
甲:休息呀!
丙:眼睛闭上啦!嘴也合上啦!耳朵也歇着啦!
甲:对。
丙:噢,就让我鼻子一个人值夜班啊?人家工厂都讲三班倒!你哪怕让我休息个十分八分的?
甲:你休息一会儿我就休克了,能休息吗?
丙:再者说了,你从小长这么大,你哪时哪刻离开我鼻子啦?
甲:这倒是,打一生出来就有这玩意儿,这玩意儿还原装的。
丙:再者说,我这鼻子还是你脑袋上的嗅觉器官。
甲:怎么叫嗅觉器官?
丙:哎,有我这鼻子,你才能闻出来什么叫香,哪叫臭不是。
甲:得靠我这鼻子来闻味儿。
丙:哎,要没我这鼻子,不客气地说:您一饿啦!
甲:怎么样?
丙:您就上厕所啦!
甲:回去!我上那儿干吗去?
丙:您闻不出味儿来呀?
甲:行行,行行,您这鼻子很重要就是啦!
丙:重要。那我得问问你:既然我这鼻子这么重要,那为什么在笑星领奖大会上,你发言的时候,对我这鼻子的功劳,你只字不提呀?
甲:那我怎么提呀?我上来就这么讲:同志们!评我为笑星,主要得归功我的鼻子。锦旗你不用给我,您就挂我这鼻子上……这玩意儿挂得上吗?
丙:反正我鼻子的待遇,您得重新考虑。
甲:鼻子很重要。
乙:胡说!
甲:哎,你怎么啦!
乙:怎么啦?他鼻子重要,我眼睛就不重要吗?
甲:我没那意思。
乙:我眼睛比鼻子重要。
甲:怎么呢?
乙:你的聪明,你的才智,全在我身上才能体现出来。
甲:哎,对啦!人们都这么说嘛,马季聪明,所以聪明,就聪明在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上啦。
乙:你用我跟观众交流感情,用我表达喜怒哀乐。请问,没我眼睛,你能学文化、学知识吗?没我眼睛,你能表达喜怒哀乐吗?嗯?没我眼睛,你能看到这大千世界吗?嗯?没我眼睛……嗯!
甲:什么毛病?
乙:就这样,我还得为你的婚事操心。
甲:这眼睛为我的婚事操心?怎么啦?
乙:怎么啦?你们俩第一次见面儿,不是我眉来眼去把她钩住的吗?脑袋!我还告诉你,你们从恋爱到结婚干的那点事儿,我可全看见了。
甲:你瞧我这缺德眼睛。
乙:你要不对我好点,我全都给你说出去。同志们,今天我先说第一回吧。
甲:别!你眼睛很重要,我离不开你。
乙:对啦,你每天下班是谁为您认路的?
甲:对对,真离不开这眼睛。
乙:就是啊!
丙:没关系,没关系!离开眼睛您照样能回家。
甲:不行,没有眼睛我拿什么认路啊?
丙:哎,用我这鼻子,闻着咱们就回去啦!
甲:我长个狗鼻子?像话吗?
乙:不行了,不是!你甭……您就对我好点儿,肯定我就报答您。
甲:怎么报答我?
乙:以后您再办坏事,我睁一眼,闭一眼吧。
甲:我办过坏事吗?
乙:我这眼睛很重要。
丁:胡说!
甲:你怎么啦?
丁:刚才说什么啦,我可全听见啦!
甲:是,你这贼耳朵什么听不见呢?
丁:说什么,眼睛重要,我这耳朵可有可无吗?
甲:我没那么说。
丁:我这耳朵是您脑袋上的信息机构。
甲:信息机构?
丁:靠我这耳朵,给你传递信息,没有我这耳朵,你能听出来什么是音乐?什么是唱歌?什么是唱戏?“汪!汪!汪!”这是什么?
甲:这个听出来啦!这是狗叫唤。
丁:对呀,要是没我这耳朵,你以为你三舅唱戏呢!
甲:去!你怎么说话呢?
丁:从小长到大,听报告、听讲课、听说话、听音乐,听什么离开过我这耳朵?
甲:嘿嘿!对对!耳朵挺重要。
丁:别说这个啦,就连你谈恋爱也没离过我这个耳朵。
甲:您怎么也提这事啊?我跟你耳朵有什么关系?
丁:哟!你们总是亲亲热热,互相吐露爱慕之情,靠什么呀?
甲:靠什么?就靠那嘴来表达。
丁:靠嘴说?……说什么呢?
甲:没听出来。
丁:就是呀!要有我这灵敏的耳朵,你就会听得一清二楚。
甲:说的什么意思?
丁:她说呀!你小心点儿,我爱人在后边儿呐!
甲:哎……像话吗?我第三者插足啊?
丁:反正我对你是俯首帖耳啊。
甲:嗯,耳朵对我不错。
丁:可是你呢?你对我们三六九等,你对他们什么样?
甲:对他们一视同仁呀!
丁:一视同仁?你喜欢眼睛,给他戴上变色镜,让他臭美去呀!
甲:那是臭美吗?戴眼镜保护点视力。
丁:你给鼻子、嘴戴上口罩。
甲:是啊,讲卫生啊。
丁:给你脖子围上围巾。
甲:是啊,爱护点儿嗓子。
丁:给你脑袋戴上帽子。
甲:戴帽子显得精神。
丁:你给我耳朵买过什么呀?
甲:哎,我还真没给这耳朵买过什么?
丁:不买没关系,可是你不该把口罩带、眼镜腿儿,全勒我耳朵上。
甲:你说,就这么点事儿他还抱委屈呢。
丁:抱委屈!有件事儿你还最对不起我。
甲:噢?什么事儿对不起你?
丁:我们耳朵本来是亲亲密密一对儿,你非得一边一个让我们长期分居啊!
甲:那……俩耳朵搁一边儿,那不成烧卖啦!
丁:你甭管,你说清楚,一定得说……
丙:别哭啦!没完没了,哭什么呀?
甲:他委屈,碍着你什么呀?
丙:他委屈我不管哪?你让大伙瞧瞧,这么会儿,他把我鼻子全都揪红啦!
甲:别揪啦!人家不乐意啦!
丁:你说我耳朵重要不重要?
甲:重要!我离不开你。
戊:胡说!
甲:怎么回事儿?
戊:我没说你,我说他呢!他说什么,我可都听见啦。不像话!
甲:就是。
戊:他们这叫见荣誉就上。不明白道理,咱们是个整体。
甲:对。
戊:您这脑袋有了荣誉,大伙都有份儿。
甲:您瞧我这嘴说得多好!
戊:哪有为自己争功的?人家真正有功的从来不争功。
甲:有功人家不争功啦!
戊:你看我什么时候争过?
甲:你现在就争上啦!
戊:我这嘴对你来讲,最重要。
甲:有什么重要的?
戊:没有我这嘴,你说段相声我听听,说!
甲:我拿哪儿说呀?
戊:还是的!靠我这嘴吧?
甲:对对。
戊:你抽根儿烟,还得靠我这嘴。
甲:拿耳朵抽,嘬得进去吗?
戊:你喝点酒,还得靠我这嘴。
甲:对对。
戊:你吃点饭,也得靠我这嘴。
甲:全靠嘴!
戊:你说个瞎话,也得靠我这嘴。
甲:哎……我说过瞎话吗?
戊:反正我这嘴重要。
甲:嘴确实重要。
戊:笑星评比会上,评委说得清楚。
甲:怎么说的?
戊:说您口齿伶俐,那就是夸我这嘴。
甲:对对。
戊:说您吐字清楚,也是夸我这嘴呢。
甲:也是这嘴。
戊:说您嘴皮子利索,也是夸我这嘴呢。
甲:对。
戊:甭说这个,就是你和您爱人搞对象,也没离开我这嘴。
甲:你怎么也提这个事儿?
戊:多新鲜哪?你跟你爱人花言巧语,不得用我这嘴吗?
甲:对,对。
戊:你跟你爱人说点悄悄话,不得用我这嘴吗?
甲:对,是用嘴!
戊:你跟你爱人表示衷心,不得用我这嘴吗?
甲:对……用嘴!
戊:你跟你爱人亲热接吻……
甲:别……别说啦!嘴下留情吧。
戊:我这嘴怎么样?
甲:好,不错,我离不开您这嘴。
丙:我呀,不干啦!
丁:我呀,请探亲假!
乙:我呀,调离!
甲:怎么啦?又怎么啦?
丙:您说我这鼻子,辛辛苦苦的我落什么好啦?啊?你这脑袋偏心眼儿,你净向着那嘴。
甲:我怎么向着他啦?
丙:嘿!弄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什么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橘子汽水儿、奶油冰棍儿,你全塞那嘴里头啦!
甲:我塞你鼻子里头,你消化得了吗,你呀?
戊:行啦!鼻子。他再好吃的东西,我嘴没沾着边儿呢,味儿先让你闻跑啦!你还不知足哪?
丙:哎?我先闻味儿,干吗你那儿流哈喇子啊?
戊:废话!你要伤风,要感冒,这喘气儿,我还得替你顶着呢。
乙:别说啦!你们俩吃香的、闻辣的,我眼巴巴地看着没我什么事儿啊?
丁:对呀!我看还看不见呢?
甲:行啦!没你们俩什么事儿,这里头。
丙:这点好事儿,全落在嘴上啦!
戊:行啦!你们光瞧见我吃香、喝辣的啦!你们谁生个灾,闹个病,喝点苦水、吃个药片,不全塞我嘴里头啦?我说什么啦?
丁:对啦,这耳钉还扎我耳朵上呢!
戊:是啊!把你耳朵扎疼啦,我这嘴还得咧着呢。
乙:是啊,你一咧嘴,我还得挤眼泪哪。
丙:那我鼻子直犯酸,我招谁惹谁啦?
戊:凑合吧。
丙:我问你,你抽烟的时候,你干吗那烟打我鼻子里头走?
戊:废话!你过了烟瘾,我还没找你收烟钱呢?
丙:收我烟钱?我还没要你养路费呢?
乙:得。
戊:行啦,眼睛,你不错啦!他们家二十寸彩电就给你买的,我们谁看得见哪?
丁:说得好!说得太棒啦!
戊:还有你耳朵,他们家那几千块钱买的音响,就是你的,我们谁听得着啊?
甲:对,对。
丙:瞧瞧,他们全有好处不是。
戊:最可气的就是你鼻子,你不错啦!
丙:我怎么啦?
戊:你站最中间,我们全在边上围着你转,你还不知足,今儿伤风、明儿感冒、后儿闹个鼻窦炎什么的,也搭着他手懒点儿,流点清鼻涕全流到我嘴里啦,你拿我这儿当痰盂啊你!
丙:我再问问你!这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是不是嘴的责任?
甲:是你的毛病。
戊:那你这鼻子麻木不仁、不闻不问怎么说呢?
甲:对。
丁:口若悬河、信口雌黄,就是你这嘴。
戊:行啦!耳朵!你偏听偏信,耳边风,那就是你的毛病。
乙:云山雾罩、造谣生事,说的是谁呀!
戊:你这眼睛也可以啦!那社会上的红眼病就是你传染的。
甲:好!各位,就这么点荣誉,他们自己就打起来啦。
戊:脑袋,我对你有意见。
甲:对我有意见?
戊:你凭什么把我这嘴放在最下边?
甲:是啊,当初它就那么设计来着。
戊:你得把我的位置往上调。
甲:怎么调法?
戊:我这嘴得长你脑瓜顶上去。
甲:这嘴长到这儿来?赶上下雨你不怕存水呀?
戊:我得最高啊!
丙:脑袋!我对您有意见。
甲:你有什么意见?
丙:我不能跟他们在一块儿,我得站最高峰。
甲:好!他也长到这地方来?
乙:脑袋!我高瞻远瞩,我请求上调。
甲:你也上来啦!
丁:脑袋!我耳朵也得必须长你脑瓜顶上。
甲:耳朵也长……我成兔爷啦!别说啦!干吗呢你们?五官全长我脑袋上头,都得听我的!五官分工不一样,得互相支持,互相帮助,团结起来才能干出点事儿来呀!照你们这样,自己强调自己重要,不要你们啦!走!走!(众走。)
甲:回来,回来!
众:怎么又回来啦?
甲:我琢磨过来啦。
众:啊。
甲:你们几位全走啦?
众:啊?
甲:我这脑袋成鸭蛋啦!
众:嗐!
三、《虎口遐想》
《虎口遐想》是由姜昆和梁左创作的相声,它突破了传统相声的结构形式,虽然是“一头沉”的相声段子,但重点不是叙述故事情节,而是由逗哏的模拟掉进老虎洞里的青年工人,当时的自言自语,浮想联翩比较亲切、生动。捧哏的运用了蹬、谝、卖、踹的辅助手法,着重配合逗哏的表述了某些青年人腹内空空、嘴硬心虚的心态。一段荒唐出了圈儿的故事所产生的结果,决不是惊险奇诈的场面,而是使人哄笑的喜剧。所以,有人说梁左的相声算是相声创作中的“另类”,是相声的一个新品种——心态相声。
甲:前几个月,我摔了一个跟头,不说摔出点儿国际水平,起码摔向世界先进前列。
乙:哎!这也太悬啦!
甲:悬啊?我摔这地方悬!
乙:什么地方?
甲:动物园关老虎的狮虎山那块儿!
乙:怎么掉的?
甲:星期天,自己没事儿,趴那儿看老虎玩儿,正看着带劲儿呢,不知道哪位,一边儿往前挤一边儿起哄:“老虎出山喽”!“日——叭!”把我从边儿上给挤下去啦!
乙:哎呀!摔坏了吧?
甲:摔坏哪儿都不怕!摔折了胳膊、摔断了腿,咱们医院里接巴接巴,照样使唤呢。它摔这地方不灵,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乙:哟!掉老虎洞里啦!
甲:我抬头一看:不远前就趴着一只大老虎,吓得我这声音都变啦!“哎哟……妈哟!”
乙:怎么管老虎叫妈啦?
甲:叫妈?叫奶奶也不行喽!玩儿完了。大小伙子,一百二十多斤,连骨头带肉,正好是老虎一顿中午饭。我倒好!我给动物园省下啦!
乙:别着急!想办法呀!
甲:想办法?脑袋都大了!当时我偷偷瞟了老虎一眼:嘿嘿!还真不错。
乙:老虎没发现你?
甲:正眉来眼去地跟我交流感情呢。
乙:瞪你哪!
甲:这老虎一瞪我,我脑子激灵一下,“噌噌噌!”涌现出了许多英雄形象!
乙:嗬!还英雄形象呢?
甲:当时我抬头一看:这上面好些人看着我呢,我一想,咱们是时代青年,当着这么多人咱掉到老虎的嘴边儿上,不能给青年人丢脸!
乙:对!
甲:过去你们上边的看《武松打虎》,这戏好不好?
乙:好哇!
甲:好啊?那是假的!哼!今天哥们儿在这儿练真的!实打实的,让你们诸位开开眼。
乙:哈,要打虎!你还真行。
甲:行什么?
乙:想得不错呀!
甲:想得是不错哟!腿可站不起来喽!
乙:啊!腿都软啦?
甲:不!我当时在想啊,有一个“动物保护法”,谁打死老虎,他判刑二年哪。
乙:他这法制观念还挺强。
甲:您说这是谁订的这法?合着我打老虎犯法!老虎吃我白吃!
乙:嘿嘿!那是为了保护野生动物订的。
甲:妇女儿童你保护,野生动物?你保护它干吗?
乙:哎,那也要保护。
甲:我正琢磨着呢,上边儿可乱啦!这个喊:“哎呀,来人哪!有人掉老虎洞里啦!快救人哪!”有人给我打气儿:“哎!哥们儿,挺住!”我一听,“什么?挺住?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什么地方?我挺得住吗?有本事,你们下来,挺一会儿我看看。”
乙:人家不是为你着急嘛!
甲:那也不能那么乱呀!有一个老大爷跟我喊:“孩子!打虎得有个家伙,来!把我这拐棍儿扔给你。”
乙:拐棍儿啊!
甲:有个大嫂跟我叫:“兄弟,要刀吗?大嫂这儿有水果刀儿!”
乙:嘿!你瞧这两件武器啊!
甲:这个出主意说:往里头扔砖头,让我踩着往上爬;那个出主意说扔一根儿烟,让我抽一口,先提提精神儿。有个老大娘心眼儿真不错,眼泪都下来了,趴在边儿上跟我喊:“孩子啊,给你一支钢笔,有什么话先写下来!”
乙:啊?要遗嘱哪!
甲:您听听这通乱啊?也没有人出来组织组织。哪怕先组织个“虎口救人临时小组”呢!
乙:那哪来得及呀!
甲:那扔拐棍儿、水果刀管用吗?
乙:这两件武器打虎是差点儿。
甲:老虎那儿正犯懒呢,我干什么呀?我拿拐棍儿捅老虎?
乙:哎!别介!那非把老虎捅精神了不可!
甲:再说上边那老头儿。你瞧你,什么眼神儿啊?你看你这拐棍儿扔这个地方!
乙:扔什么地方啦?
甲:正扔在老虎屁股后头那儿。
乙:哎!这可太巧啦!
甲:我一够,再揪老虎尾巴上!
乙:哎哟,你可千万别乱动啦!
甲:想来想去呀,应了老太太那句话了,趁着头脑还清醒,我先想几句话,留下来得啦!我也老大不小啦。算卦的说,我二十八岁,就是今年哪,我有一场大难。头些日子过完了生日了,我自个儿还美呢!
乙:哦,大难躲过去啦!
甲:我今天一琢磨呀,人家大概是按阴历给我算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要说留几句话呀,我得埋怨我妈。
乙:哎?这碍你妈什么事儿啊?
甲:你瞧生我这个头儿,你们台下边儿,看着我挺高的,拿皮尺一量。
乙:怎么样?
甲:一米六五。
乙:一米六五?凑合啦!
甲:你和我凑合,搞对象的姑娘都不和我凑合呀!
乙:怎么呢?
甲:一跟我搞对象,嫌我个儿太矮,都说这样的属于二等残废。您说,但凡我有对象的话,我能星期天一个人儿,没事儿跑这儿看老虎玩儿来吗?
乙:哎!那怎么就不能来呢?
甲:怎么就不能?您让在座的小伙子说说,你们搞对象的时候,到星期天,谁不上丈母娘家干活儿去?
乙:啊?是这样吗?
甲:北京也是这样!我们家老二,今天早晨七点钟起来,给丈母娘家排队换煤气罐儿去啦!不客气讲,打人家搞对象起,人丈母娘家就再也不雇保姆啦!
乙:嘿!那你就愿意当这保姆啊?
甲:当保姆干活累点儿,没有生命危险。
乙:那倒是!
甲:碰不上大老虎啊,对不对?干完活儿还可以搞对象啊!谈恋爱咱们还可以逛公园。你听着:逛公园,没有逛动物园的。公园什么样?花间柳巷,搂个脖子亲个嘴儿,够味儿。你闻闻,闻闻这动物园什么味儿?你闻闻,腥臊恶臭,你就着这味儿,亲什么地方影响情绪呀!
乙:哎哟!合着你掉老虎洞里,就因为没有对象?
甲:你没对象也不要紧,把个儿长高点。我长个大高个儿,我什么都看得清楚,我往前挤什么呀?这回倒好,我看得真清楚啦,我连老虎几根儿胡子都看清楚啦!
乙:哎呀!你这机会可难得呀!
甲:给您争取一回?
乙:我可不去。
甲:你说留几句话就埋怨我妈?咱们不招老人不待见,不说了!
乙:给单位留几句吧!
甲:怎么说呀?各位领导、各位师傅,星期天出来玩儿来,没留神儿让老虎给吃啦!都怪我,组织性、纪律性不强,自由散漫!对老虎吃我的后果估计不足。
乙:是啊,没法估计。
甲:您说,我都死了,我还检查什么?算啦,死了就死了吧!反正老子从小到大还没死过一回呢。这回跟领导说话咱们硬气点儿!我告诉他:抚恤金,你看着给,爱给多少给多少;工伤是算不上了,顶多落个“自然死亡”。大小伙子怎么死不好?你说非让老虎给吃啦?估计什么也追认不上了……
乙:没法追认你!
甲:追悼会?依我说开不开两可。悼词怎么写呀?“姜昆同志,学习认真,刻苦努力,尊师爱徒,不幸被老虎叼走”?
乙:这不大像话!
甲:正想到这儿,上边大家伙可都给我出主意。这个说:“哎!小伙子,老虎挺老实的。你容我们想想法子!”那个说:“哎,有人给你找动物园管理员去了!”还有个年轻人在外边儿出主意:“来!大家伙儿跟我喊口号!争取把虎给吓住了。我起头儿,一、二、三,打老虎!一、二、三,打老虎!”
乙:这管用吗?
甲:把我给吓坏了!“别嚷嚷,别喊了!你们打算把老虎吵醒了呀?喊口号我来,我离得这么近,它听得清楚呀!……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饭,专吃大坏蛋!”
乙:嘿!儿歌都出来了。
甲:(冲上喊)“嗨!上边的!喊口号老虎听不懂!嗨!你们要真有学雷锋精神的,你们下来几个!”
乙:什么?让人家下来呀?下来不也得喂了老虎?
甲:你们喂了老虎,那是舍己救人,那叫死得其所,重于泰山,报纸把你们相片登到上面,搁上一个黑框,家属一看多高兴啊。您说我死了算什么?我喂了老虎,无谓牺牲,轻如鸿毛!
乙:你死了也能上报纸。
甲:哎,上报纸!上报纸顶多两句话:“一青年游园不慎落入虎口丧生,有关部门提醒游人注意安全。”您听听,连名字都不给我登,我整个儿反面典型!
乙:你想了半天,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甲:你别着急,我跟老虎商量商量!“老虎,老虎,咳,你别打盹儿啦!你睁开眼看看我,老虎你看看我,我挺瘦的,没肉!哎,老虎!你想吃的话,我们单位有一唐杰忠挺胖的!”
乙:啊?你老惦记我干什么呀?
甲:不是!我就是逗老虎起来,咱们也不真送去呀!“老虎,老虎,你要是不咬我的话,我保证……也不咬你!”
乙:这倒实话!
甲:“老虎!老虎你要放我出去!我一定好好活着!在厂子里咱听领导的话,头头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家里咱们孝敬父母,尊重弟妹;出外咱们遵守交通规则,不随地吐痰!”
乙: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甲:你别看乱七八糟的,你到我这时候,你不一定想得起来。
乙:这你还骄傲呢?你现在是想办法出去!
甲:出去?说得容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关老虎的地方!老虎都出不去,我出得去吗?这围墙三米多高,一点蹬头都没有啊!“嗨!上边的,你们到底想什么?什么?给我找动物园的管理员去啦?管理员礼拜天休息?”
乙:得。
甲:“他休息,老虎不休息!你们快打个电话报个警,什么110、119,匪警、火警都行!什么?找了半天附近没电话?”您听听,这是什么通讯设备?多落后啊?这么点儿小事儿都通知不出去,帝国主义突然袭击,我们应付得了吗?
乙:你还操这个心哪?
甲:“算了,算了,你们出动物园……你们上电视台,叫个摄制组来,拍一拍等会儿老虎怎么吃我!”
乙:拍这个干吗呀?
甲:“拍个老虎吃人的片子,卖给外国人换点儿外汇,也算哥们儿临死以前为‘七五计划’做点贡献。”
乙:嘿,他这觉悟还真够高的!
甲:半天了,老虎就眯着眼睛待着,你动换动换!动换动换!我跟你比划比划。它不动?它不动,我也不敢动啦!你说这老虎是不是退化了?
乙:老虎不可能退化!
甲:你怎么知道的?
乙:人家动物园为了保持老虎的野性,经常往老虎洞子里扔那个活鸡、活兔。
甲:扔这个干什么呀?
乙:训练老虎捕捉活食!
甲:捕捉活食?
乙:尤其是礼拜天,他们还要饿老虎一顿。
甲:坏啦!今儿就是礼拜天!老虎还没吃饭呢!正好捕捉我这活食啊!
乙:嘿!全让他赶上啦!
甲:我死了以后,我跟动物园没完。
乙:对!让他们好好检查!下不为例。
甲:下不为例?那我这回就算啦?老子大小是条性命,我跟你讲:我跟他们没完没了!我正想到这儿呢,突然,上边传来一声姑娘银铃般的声音:“哎!大家伙儿快把皮带解下来,拧成绳子,把小伙子拽上来呀!”
乙:哎,这个办法好啊。
甲:嗬!我一听,哎呀!眼泪都下来了!这多好的主意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啊?我抬头一看:嘿!一声号召,三十多人在那儿解皮带呢!你看那姑娘:穿着一个绿裙子,正解一条黄裙带。这姑娘……这姑娘简直太漂亮啦!
乙: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个心思啊?
甲:不是。你说这个姑娘……她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相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是不是说明了姑娘……对我有点儿意思?
乙:什么呀?
甲:你看她周围站着那么多小伙子,她为什么谁都不看?单在边儿上趴着看我一个人儿啊?
乙:废话!谁让你掉老虎洞里啦!不看你她看谁?
甲:你甭管怎么说,估计从上面往下看,看不出我个头大小来,也许我的婚姻大事就此而成。哎呀!平常啊,都是英雄救美人,今天美人救英雄来了。嘿嘿!这叫因祸得福。
乙:别笑啦!都什么时候了,你就想搞对象啊?
甲:你瞪什么眼哪?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一没动口,二没动手,我就活动活动心眼儿,我都要死的人了,你跟我较什么真儿啊!
乙:得,我还多嘴了。
甲:说时迟,那时快。哎!三十多根儿皮带拧成的绳子,顺顺当当下来啦!我抬头一看:嘿!三十多人提着裤子正看我呢!这么多人看我,不能给这么多人丢脸!这只脚,勾过老头儿的拐棍儿;这只手,抄起大嫂给我的水果刀。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胸中有红日,脚下舞东风!敢与恶虎争高下,不向妖魔让寸分!悲愤化作回天力,打虎自有后来人!我“啪”!一使劲儿,嘿,哎呀!我站起来啦!
乙:啊?你一直在底下坐着?
甲:废话,我腿那么软,不坐着我还趴着?
乙:你快爬呀!
甲:抬头一看:绳子就在眼前。“啪!”一把攥住,“噌!噌!噌!噌”几步来到了中间,俗话说: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劲儿也不小!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这叫带劲儿!嘿嘿!你说:攀登珠穆朗玛峰,后边要跟个大老虎,是不是……是个人就上得去呀?
乙:你呀。
甲:回过头一看:老虎刚睁开一只眼。嘿!这叫胜利在望啦!(唱)“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吧,老虎!说什么也不上这儿来了!哎呀,你一个人在这儿饿着吧!看你一个人儿够孤单的,动物园领导也不关心你,别忙!等哥们儿出去以后,帮你介绍一个母老虎,啊!”
乙:咳!你还瞎说呢!
甲:上边儿一使劲,我一蹬腿儿,“噌”的一下儿!告诉你,我出来啦!
乙:你得救啦!
甲:群众是一阵阵的欢呼!哎哟,我是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地迷糊。
乙:这回吓得可不轻。
甲:这时候,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
乙:又想起什么问题?
甲:姑娘那裙带子在哪儿呢?
乙:惦记那裙带呢!
甲:嗬,在这儿呢!赶紧把它解下来。嗬!带着姑娘的体温、带着姑娘的芳香、带着……
乙:别闻啦!再闻还有汗味儿哪。
甲:甭管怎么说,争取走到姑娘面前,先给她来一个“金珠玛咪呀咕嘟”!我一溜歪斜,奔姑娘而去。
乙:我说你着什么急呀?
甲:我还没对象呢,没法不着急!
乙:那大家这么救你,你不先谢谢大家?
甲:我哆里哆嗦,我说得出话吗?
乙:你先跟大家握握手啊!
甲:他们都不和我握!
乙:为什么?
甲:全提着裤子哪!
乙:嗐!
四、《纠纷》
《纠纷》是“新时期”单口相声中一篇有代表性的作品,它继承了传统单口相声努力反映世俗生活的现实主义传统。马志明在这篇作品中充分发挥了单口相声自己系“包袱”、自己抖“包袱”的主要特点,夹叙夹议,跳进跳出,叙述、评论、表白和模拟人物以及与观众交流安排得当,有理有趣,特别是两位人物一粗一细的天津话的巧妙运用,惟妙惟肖地再现了当时当地人物的音容笑貌,使语言更具个性化,人物形象更加丰满,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从选材上看,它所关心的生活热点,注意的生活领域深深植根于最普通百姓的中间,它所津津乐道的美丑现象和判断是非功过的尺度都深深地打上了市民阶层的烙印,因此有着广泛的群众性和通俗性。它讲述的是一对青年因街头拥挤而闹纠纷的故事,对他们不文明的行为进行善意的讽刺和批评。
哎呀,这人呢,听相声的人呢,都是心情愉快。可是这人呢,不可能永远不生气。啊,难免都有矛盾。孔子曰呀,“君子有容人之美,君子有成人之美!”得容人处且容人。走在街上,蹬鞋踩袜子啦!上汽车挤着啦!碰着啦!这没有吵架拌嘴的必要!往往啊,都是一时逞强,谁也不服谁,不能栽面儿!闹出事来自己也是后悔呀!
早晨起来,正是上班的时候,大街上那是车水马龙。这个推着自行车,轧了那个脚一下儿,其实就是蹭了点儿泥,没轧重!要说道个歉就完了吧!这不言语,愣走!那个可不干啦!
“哎哎!说你啦哎!说你啦哎!怎么长的?大个子啊?推你妈车留点神!”这个也不含糊:“干吗!怎么地啦?”“怎么地啦?你轧我脚啦!”“轧你脚?活该!应当轧你嘴!我说你嘴里干净点儿!你骂街干吗?”“骂街?骂街这是好的!”“哎!那不好的能怎么着?你想干吗?告诉你呀!别耍这套!”“我哪套?我哪套?哎!你这么说你别走,你别走!”“拽我车?拽我车我抽你信吗?”“咱俩派出所!你轧我脚啦!给我看去呀!”“派出所怎么着?派出所是你们家开的?走啊!”
为这么点儿小事,这就归了派出所啦。
真去啦。民警正办公呢,一瞧进来俩,气势汹汹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儿?”“同志!他弄车轧我脚,他还打人。”“你别听他的,别听他的啊!他那是胡吣,我没动手!”“你骑着自行车,你那车子有前后闸吗?”“有闸呀!我没骑呀!我都推着来着,蹭他脚面儿子一下儿,张嘴就骂街!”“车钥匙哪?搁下,拿出来。”车钥匙,扣下啦!
民警啊,把笔拿起来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王德成。”“王德成”,登记上啦。“多大岁数?”“31。”“你哪个单位的?”“我煤气站的!”“家在哪儿住啊?”“丁字沽12号楼4门301。”写上啦!
“你,哎?你哪!”“我丁文元。”“什么?”“丁文元哪!”“多大?”“26啦!”“你有工作没有?你上班不上?”“我保全儿啊!”是个工厂的保全工。“住哪儿啊?”“住南市,荣吉大街瑞福里4号!”
都写完啦!俩人坐下啦!
“你们俩打算怎么办呢?怎么解决呀?”“同志!你看他这横劲儿!告诉你呀,我不服这个,我不服啊!哎,今儿我就为斗斗他!”“行啊!玩儿玩儿吧!那么着,你呀,划出道儿来,随你点,我接你的,怎么样?”“我说你们俩还打呀,是怎么着?”民警给拦住了:“你看你们俩这态度,一个人一肚子火,这怎么谈呢?这样吧,你们两个先到里屋去坐一会儿吧!等等吧!所长来了看看怎么解决,啊,二位!请吧,里屋,请吧!”
俩人儿上里屋去了。其实所长就在那儿呢,他们俩不认识谁是所长啊!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就为俩人在小屋里头“蹲蹲性”,你不信这时候给分析谁对谁不对,绝对不服!出门儿还得打起来。这搁到小屋里头,不理他,也不问他,时间一长,就好办啦!
这俩气气哼哼!到小屋里一看:哟嗬?是也没桌子,也没椅子。就有两条长凳子。一人一条,坐下啦!“别忙!过完堂再说!我跟你没完啊!跟你没完!你甭看我!今儿我让你认识认识!”“咳!嘿!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啦!你甭诈唬啦?哎,待会儿出去,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行啊,咱会会吧!”说着话还掏出棵烟卷儿来!点着啦,一边抽着一边运气。
民警一拉门儿:“谁抽烟啦?谁抽烟?哎,把烟掐灭啦,掐灭啦!这屋不能抽烟。掐灭啦!”“好你啦!好你啦!”踩灭啦!“同志!他弄车轧我脚他还打人。你看,快九点啦,我迟到啦!”“你先坐下!先坐下!等会儿,等会儿啊!”民警走了,把门儿又关上了。
这个又坐下啦:“完得了吗?告诉你,轧我脚,给我看去!还得包我半天工资!”“你死不死啊你!你甭闹欢啊,这儿打得起来吗?动了手吗?待会儿出去,我给你拿拿聋!我好好管管你!”“我踹不死你才怪的!”俩人这儿斗上嘴啦!
烟是甭抽啦!也没有水喝,俩人坐那儿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净等着过堂啦!没信儿。工夫一大了,这王德成可是坐不住啦!站起来了,往外探头儿,一看外屋里:上户口的,分户的,并户的,办准迁证的,打听事的,挺忙!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意思,看看表十点半啦,问问吧!“同志,我们俩这事儿,你看怎么给解决呀?”“哎呀,你没看我这儿忙着嘛!啊,你再等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们。先歇会儿。”
又回来了,坐下啦!这倒好,到这时候,俩人都没话啦。又等了一个多钟头,再看表,十一点四十,快十二点啦,这丁文元受不了啦!年轻啊,饿啦!站起来,一推门儿:“同志!同志!咱这派出所中午不是给窝头嘛!”这工夫他想起窝头来啦!“啊,窝头啊?没有没有!你这不是拘留,不是拘留,没有窝头!”“没有?没有你受累给买两套煎饼馃子行吗?”“这大忙忙的谁给你买去呀!我也没吃饭哪,再等会儿吧,再等会儿吧!”“我得等到几点?”“几点?下午两点吧,两点送你们去分局!”“啊?好嘛!”
又回来了,又坐下了。这回好,俩人坐一条板凳上啦!亲热点儿啦!“唉,完啦!下午两点上分局,这月奖钱算没啦!还一天旷工,倒霉嘛!”那个说了:“你倒霉?我呢?我的老婆有病啊,请两天事假,合着今儿这一天嘛没干,下午上分局,不定嘛时候回来。其实我拿车碰你脚一下儿,我又不成心的。你要不骂街,何至于僵起来呢?”“你碰我脚一下,你客气客气不也就完了吗?何苦呢?上这儿待半天儿。哎,那么着,咱跟他们商量商量:咱别分局啦!咱私了!怎么样?”“哎?对,到分局也不见得解决,为嘛呢,咱呢,就说咱俩认识!咱是盟兄弟!完啦!咱盟兄弟了,咱是逗着玩儿啊,也不车祸、也不打架,干吗上分局呀?对,私了蛮好!”“走,咱说说去!”俩人一块儿,出来啦!
“同志!同志!”“哎,你们俩怎么出来啦?没叫你们哪!”“我们盟兄弟!”丁文元紧着说呀。
“什么,盟兄弟?”“同志,我跟你说:我们俩呀,本来认识。今儿早起来呀,是逗着玩儿,逗逗呢,急啦!上脸儿啦!上你这儿来给你添了麻烦!您看呢,咱怎么解决都行,咱别分局啦!算了吧!”“算啦?哎呀!这问题还没谈呢,怎么能算了呢?再说啦,你这脚轧得这么重,啊?你得医院看看呢,照个大相啊,轧的挺重啊!”“哎,不重,不重!不是他轧的!大概齐是我自个儿踩的!这一上午在这儿也活动开啦,挺好!没事儿啦!”“哦,不是他轧的?他没轧你脚,你怎么张嘴就骂街呢?你一个年轻人呢?这样不对!‘五讲四美’你没学过吗?”“哎,同志!我给证明一下啊,他没骂街,没骂街。他那叫‘口头语儿’!带出来的!我们俩相好啊,这不能算骂街!”“哦,他没骂街,你也没轧他脚!他也没骂街,你们俩上这儿干吗来啦?啊,你们这不无理取闹吗?你们知道无理取闹什么问题?”“同志,我跟你说,我们这不能算无理取闹啊,可是哪,我们也不对啦!对吧?下回我们改!主要的呢,我们是缺乏学习,今后呢,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是天天向上!”这都挨的上吗?
民警说:“你们俩都多大啦?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这一回呀!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严肃处理!签上字,写上名字都走吧!”“好你啦!好你啦!”赶紧写上,“丁文元”;那个写上“王德成”。写完啦:“麻烦你同志!你受累吧,您把那车钥匙给我!哎,好你啦,好你啦!我们走了啊,我们走啦!走吧!书包别忘啦!”“带着啦,带着啦!”
俩人一块儿出来啦!到外边儿拿钥匙开车锁,回头还问那个:“怎么样?兄弟,还生我的气吗?”“哎,我叫嘛话呢?你得原谅我年轻嘛!”“那完啦,完啦!有工夫找我玩儿去!”“一定去!用嘛言语声!”“短不了麻烦,我走啦!”“上车走你的,回见,回见!”
这不吃饱撑的吗?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