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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林称霸八角台

当时刚到4月,北方还是早春天气,辽西洼地的茫茫白草由黄转青,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道旁一行行柳毛子已吐出白花花的毛毛狗,向阳斜坡钻出了丛丛草芽。旭日东升,春光明媚。张作霖骑一匹蒙古马领队前进。行走间听得一阵阵喳喳雀叫,只见几只喜鹊扑拉拉从道旁飞起。张作霖暗想:好兆头!但愿老天保佑,我此去能够出头露脸。

又走一程,八角台已在眼前。只见张景惠和一个身穿缎袍缎褂的胖子,后跟十几名挎枪大汉迎了上来。张作霖赶紧下马,张景惠抢上两步,连连拱手:“一路辛苦。”

张作霖还揖:“哎呀,有劳各位出迎,实不敢当。”

张景惠随即互相引见,指着胖子说:“这位是八角台镇商务会长、万丰烧锅财东张紫云。”又朝张作霖一竖大拇指说:“这位是赵家沟头排人物杜三爷的盟弟张作霖。”

二人齐说:“久仰!久仰!”胖子高高拱手:“请张爷和弟兄们进镇叙谈。”

万丰烧锅的大客屋里,早摆下酒席,为张作霖接风,镇上几位头面人物应邀作陪,倒也隆重。席上张景惠、张紫云请作霖担任八角台镇办大团的团练长,众陪客随声附和,齐说:“请张爷多为地方造福。”张作霖推辞一番也就答应下来,张景惠拉起的这个大团,吹得挺大,其实人不过七十,还老少不齐,枪马不全,打不了硬仗。当时横行台安一带的回教巨匪项招子,拥有匪徒二百多人,四处劫掠,十分剽悍。项招子见无名小辈张景惠在富遮区八角台拉起大团,还成立了保险之区,四处勒捐,居然侵犯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哪里容得,决心把他吃掉。八角台大团多次遭到项招子袭击,抵挡不过。因此,张景惠才让贤张作霖,自己甘坐二把交椅。

张作霖当上团练长不久,项招子领人来打八角台,声称要把全镇抢光烧光,多亏了张作霖事先得到消息,已把围子口用沙袋堵死,把三界沟的20几个硬手布置在顶硬的地方,命大团弟兄按指定位置在围子里抵抗,不听号令者枪崩。张作霖两眼通红,提着匣枪督战,拼命猛打了一阵,双方各有伤亡,项招子才撤了下去。

张作霖看明白了:要想从八角台闹腾上去,非把大团办好不可。他让张紫云在镇内各大小商号殷实人家,加征保险费,买枪买马,装备大团。又告诉张景惠暂时不要到四乡的保险区勒捐,避免和项招子冲突。

为加强大团实力,张作霖亲往镇安县红螺砚邀请匪首汤二虎入伙。

汤二虎本名汤玉麟,原是个输打赢要穷凶恶极的大赌棍。为夺一个宝局,他曾在翻滚的油锅中手捞秤砣,皮肉枯焦面不改色;在牌九局中输光赌本,他掏出牛耳尖刀从大腿上刷地割下一块肉来,眉头不皱,血淋淋地扔到案上,朝局东大喊:“我他妈在天门押上这一百两。赶快给我翻牌亮点儿!”张作霖在赌局和汤二虎会过面儿,英雄爱好汉,彼此气味相投,称兄道弟。后来二虎在赌局摊了三条人命,官府追捕甚急,他索性不服天朝管了,拉帮为匪,在红螺砚一带干了起来,不久便聚集了五六十人,在辽西创出小小字号。

张作霖来到红螺砚,先给汤二虎戴高帽,说是特来拜望。二虎高兴得咧着大嘴说:“够朋友!大哥还惦记着咱二虎。听说咱哥儿们贼星发旺,你在八角台当上了大团的头行人儿,想必闹腾得不错。”

张作霖有意打动二虎,半真半假吹嘘起来:“托兄弟的福,事情挺得手。八角台地方富庶,镇上粮栈、油房、烧锅、当铺俱全,大小商号百十多家。商务会长张胖子是自己人,按月给大团抽捐筹饷千百两,上上下下都肥吃足用,腰包挺鼓。”

汤二虎果然馋涎欲滴:“这简直肥得流油了,比他妈咱在这穷地方打响窑、轧孤钉强过百倍。”

张作霖顺水推舟:“咱弟兄有福同享,大团的好处少不了兄弟的一份儿。”

汤二虎咧嘴大笑:“好!大哥这句话千金难买了!”

张作霖眨眨眼说:“可哥哥眼前还有步难处,兄弟你得搭把手……”

汤二虎把胸脯拍得叭叭响:“为朋友两胁插刀!让我去上刀山也绝不含糊。”

张作霖拱手说:“兄弟这样仗义,真是金不换的朋友!”他这才把项招子如何要吃掉大团,八角台如何正增捐加税招兵买马,为此特地前来邀请二虎入伙等情况说了一遍。

汤二虎慨然应允:“行行行!项招子这个贼回回欺负到咱哥儿们头上,真他妈是太岁头上动土。我手下这几十号人,敢说没有一个熊货。我说了算,都归你们大团了。”

张作霖一竖大拇指:“痛快!要干,这回就越大发越好。听说黑林的张瓦匠跟兄弟挺有交情,他手下还有三五十人,你能不能一道把这个小柳子拉过去?”

汤二虎说:“张作相和我是拜把子兄弟,他是扯着我的衣襟儿干起来的。我当得起他的家,黑林子这伙人也归你们大团了。一言为定,大哥就放心吧!”

汤二虎吩咐人杀猪宰羊,陪张作霖大吃大喝3天。张作霖先回八角台,汤二虎约定随后领人赶到。

八角台遭受项招子围攻之后,镇上绅商富户早吓得魂不附体。商务会长张胖子却不断放出风声:“项招子已经从大石桥勾来一队俄国炮兵,要炮轰八角台。”紧接着他便为地方分忧解难,加码给大团加征保险费。这一回连摊贩小户也不放过,一共挤了一千多两银子,他从中克扣了二成收入腰包,张作霖对此心照不宣,拿出一半添置枪马,淘汰了部分不顶用的团丁。不几天汤二虎、张作相率领一百多生力军开进八角台,顿时加强了大团实力。

张作霖乘项招子尚未察觉,攻其不备,倾巢出动,夜袭台安镇,擒杀了项招子。少不了顺手牵羊,又沿途劫掠一番,满载而归。

张作霖威名大震。为了扩张他的保险区,以保护地方为名,不断与周围匪帮角逐,终于击溃了以巨匪海沙子为首的五大哨,成为绿林一霸。

张作霖的势力大了,野心更大了。他心里不时出现些新的想法:八角台这个局面就能使我一辈子心满意足了吗?不行!我能老在这块小地方趟浑水儿,当胡子头?我要顶水而上,闯过长江大河,闹腾个翻江倒海,龙王爷的水晶宫也要摇它三摇,晃它三晃!

他想:八角台只不过是块垫脚石罢了,我要踩着它进新民府,进奉天城,进北京城,什么将军、总督还不都是人干的!只要踩平道路,金銮殿也能走得进去!

张作霖对这些好似荒诞离奇的念头,起初也莫名其妙,经过反复琢磨,终于悟出了道理,这不是胡思乱想,事在人为,只等机会来到。

这一天,“放远线儿”的探子回来报告:“大当家的,我给你老看准一桩肥买卖。从山海关大御路下来一顶轿子,七八辆小车子,一队‘顶盖儿肥的’马驮子。昨晚上在闾阳驿打了店。我一打顺,原来是盛京将军赵尔巽的太太领一群丫环婆子回奉天。今早从店里起身,天黑以前准能赶到咱们地面儿。肥猪拱门儿,净等着咱们张嘴了。”

张作霖心头一动,机会到了!他陡地站了起来:“你瞧准了是赵将军的太太吗?”

探子说:“没错!是三姨太太,从南方什么苏州接回来的。”探子纳闷,当家的为啥不问金银财宝,追问这个娘儿们干啥?

张作霖接着说:“好!是三姨太太就好!你就等着领赏吧。”张作霖一挥手,探子不敢多问,莫名其妙地下去了。

张作霖马上找来汤二虎,郑重其事地说:“兄弟!有件大事你要给我办好。”

二虎说:“大哥,不管多扎手的买卖,你就交给我吧。”

张作霖在屋里踱着步:“从大御路下来一拨车轿和马驮子,天黑以前准到咱们地面儿,你领马队去,全给我截住,把人马车轿全押到这儿来,就算你大功一件。”

二虎直愣着眼睛问:“这是一票啥样买卖?能这么顺手吗?”

张作霖凑到二虎面前:“这是盛京将军的家眷,全是娘儿们,就有几个护勇,也不敢和你们比量。要紧的是,一个人也不许放跑,一个人也不许给打伤,更不许动人家一吊钱!谁犯了这三条我就毙了谁!还有,不许你告诉弟兄们这是我让你干的,就说你自己拿的主意。”

“你这是要干啥?”二虎挠挠头。

“把人押回来你就明白了,快走吧!”二虎转身,张作霖斩钉截铁地说:“记住,别的柳子要敢伸手,就给我狠狠地打!”

汤二虎领拨马队刚走,张作霖让人把3间东厢房收拾干净,弄好鱼肉预备晚饭。

张作霜兴奋而又焦急,太阳还没下山,他又派人骑快马顺大御路往西去探:“有啥动静火速来报告!”

天刚黑,探马跑来报告:“汤二爷干得顺手,抓到的肥羊已经押回来了。”

不大工夫,二虎的马车圈着一趟车轿马驮子押进了大院,小车子里的娘儿们吓得呜呜直哭。二虎吆喝着把这20多人撵进了东厢房,把马驮子拴在檐下,派两名弟兄持枪看守,不许别人靠近。

三姨太太进了东厢房,黑咕隆咚,只有一盏油灯鬼火似地摇曳不定,她像下了地狱似地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北京口音的婆子小声说些什么,哆哆嗦嗦地给三姨太太捶背,生怕她咽了气似的。丫环们挤作一团,面无人色。不少弟兄围着东厢房交头接耳。

就在乱哄哄的时候,张作霖倒背两手慢悠悠从大门外溜达进来。见此情形仿佛大出意外,站东厢下大声喝问:“这是哪儿来的车马?屋里哪儿这些娘儿们鬼哭狼嚎?”

二虎装模作样地说:“我在大御路上作一票买卖,刚才押回来的。”

张作霖大声问:“都是什么人?”

二虎大声说:“还没顾得问。”

“咱们是保境安民的,怎么能这样冒冒失失没心没肺!”张作霖说着话进了东厢房。

三姨太太像见到阎王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鸡啄米似地叩头不迭,闹得花容惨淡,衣裳不整。

张作霖倒背着手,四下瞧看一下,对外边喊道:“屋里忒黑,到上房把保险灯拿来!”转过身和颜悦色地说:“看来头,你老是位官太太吧!”

三姨太吓得魂飞天外,梆梆梆在叩响头,叽哩喳啦说着苏州话,张作霖一句也听不懂。

北京口音的婆子哆哆嗦嗦地说:“太太是南边人,口音不清。她说不敢瞒大王爷,咱们是奉天赵将军的家眷。求大王爷饶命,所带金银财宝都孝敬大王爷了。”

张作霖故作惊讶,显得对这位将军太太十分尊敬,也不懂什么叫避嫌,忙伸双手把她搀起,扶到炕上坐稳,深深作一大揖说:“哎呀!原来是将军太太,忒对不起了,你老多多海涵。”又朝窗外大喊:“把劫道的头目给我扣起来!”汤二虎憋不住噗哧一笑,大声应是。

这一来,把三太太闹傻了,脸色煞白,浑身直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作霖连连拱手:“太太不要害怕,我保险不碰你老一根汗毛,不动你老一吊钱。我们是保境安民的,听懂没?不是胡子,我叫张作霖,是大团的团练长。你们先在这儿委屈一宿,管吃管住,明晨就原封不动放你们走,我还派人送你们一程,保险平安无事进奉天。”他把话停了停,“不过,太太回去可得把这码事好好对赵将军说道说道,我叫张作霖,会说不?张作霖!”

三太太惊魂方定,吃力地说:“会说,会说,您大号张作霖。”

北京口音的婆子心里明白了,接着说:“你老放心,太太一定跟将军多多美言,知恩必报,往后一定有番意思。”

张作霖适可而止,不再多说,吩咐人给她们开饭。

次日清晨,张作霖派弟兄护送三太太的车轿上路,照顾十分周到。这就是张作霖向赵尔巽暗送秋波,初结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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