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多数奸臣并无真才实学,更无丰功伟绩,他们只是靠谄媚君主,结党倾轧等手段,便博取了高官厚禄,甚至位极人臣。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奸臣,他们能文善武、屡建功勋,靠自己的能力赢得权位,只是由于他们心术下正,最终成为为非作歹、误国害民之人。此类奸臣尤为危险,其才足以“济世”,其功足以固位,其势足以慑主,因而比那些卑屈的走狗型的宠儿嬖臣更难对付。隋朝的杨素就是这一类权奸的典型。
1.治军严狠,战功卓著
杨素(?—606年)字处道,弘农华阴(今属陕西)人。其祖父杨暄,曾任北魏辅国将军、谏议大夫。其父杨敷,仕于北周,为汾州刺史,后殁于齐。杨素“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节”。其从叔祖魏尚书仆射杨宽对素深为器重,常对子孙们说:“处道当逸群绝伦,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也。”杨素自幼好学,“研精不倦,多所通涉”。他善属文,工书法,还留意于卜筮之术,颇有才华,而且又相貌堂堂,“美须髯,有英杰之表”。这种个人条件,再加上出身于名门士族,自然仕途顺利,易露头角。在北周时,大冢宰宇文护引荐杨素为中外记室,后转礼曹,加大都督。
杨素颇有胆气,周武帝时,素因其父守节而陷于齐,却未蒙朝廷赠谥,很是不平,便上表申理,但是武帝不许,杨素则再三争之。武帝大怒,命左右斩之,而素毫无惧色,并敢于直斥武帝说:“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没想到帝壮其言而转怒为喜,于是赠杨敷为大将军,谥曰忠壮,并且拜素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渐见礼遇。武帝曾命素草拟诏书,他下笔立成,词义兼美,武帝更为嘉许,顾谓杨素说:“善自勉之,勿忧不富贵。”素应声答道:“臣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自信,而且毫不掩饰。他豪气逼人,全无谦退畏馁之象。正是这种强悍雄放的性格使他得以受到周武帝乃至后来隋文帝的赏识。
及北周平齐之役,杨素为先驱,“尽力苦战”,“每战有功”。因而平齐后加素为上开府,改封成安县公。
杨坚后为丞相,掌握了北周命运,大有取而代之之势,杨素认为有机可乘,便与杨坚“深自结纳”,素与坚同为弘农华阴杨氏,加之他又能力过人,故杨坚也乐于援引。由此,二人结成了亲密关系。杨坚对杨素甚为器重和信任。
公元581年,杨坚代北周而称帝,国号隋。是为隋文帝。文帝受禅后,马上加素为上柱国。开皇四年(584年),又授御史大夫。
杨坚代周后,便积极筹备扫灭陈和后梁。在此期间,杨素曾数上取陈之计。文帝终于在开皇七年(587年)灭后梁,于九年灭陈,统一天下。在伐陈之役中,文帝以素为行军元帅,率水军从三峡东下,一路奏捷,并且“秋毫不犯,陈人大悦”。当时,“素率水军东下,舟舻被江,旌甲耀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望之俱曰:‘清河公即江神也。’”可见,杨素不愧为令敌闻风丧胆的勇武将军。
开皇十年,(590年)杨素又率军镇压了荆州和江南各地的反隋势力。
杨素治军,以严狠著称,这也体现了他一贯凶悍的性格。史书称“素多权略,乘机赴敌,应变无方,然大抵驭戎严整,有犯军令者,立斩之,无所宽贷”。素每率军临敌,“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十数。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堪称残忍。及与敌对阵之时,杨素又先令一二百人冲赴敌阵,陷阵则已,如不能陷敌阵而还,不问人数多少,全部斩首。然后又令二三百人再去赴阵,如不能陷阵,仍如上法而尽斩之,因而“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于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与此同时,杨素也很会利用奖赏之道来督率部下,“其从素下伐者,微功必录”,“至于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遣却”。因此,相比之下,“素虽严忍,士亦以此愿从焉”。
2.谮废太子,拥立杨广
灭陈后,杨素以功封越国公。后又为尚书右仆射,与高同掌国政。仁寿元年(601年),代高为尚书左仆射,专掌国政。
当时太子杨勇失爱于独孤皇后,杨勇之弟晋王杨广伺机谋取太子之位。杨广“性敏慧,沈深严重”,素怀野心。他早就觊觎太子之位,梦想登九五之尊。看到杨勇失宠,杨广“弥自矫饰”,想方设法博取文帝和独孤皇后的好感。他“惟与萧妃居处,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皆倾心与交。上及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婢仆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惟留老丑者,衣以缦綵,给事左右;屏帐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还宫,以语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称庆,由是爱之特异诸子”。为了谋取太子之位,杨广还在独孤皇后面前进杨勇的谗言,甚至说杨勇要杀害他。独孤皇后由此对杨勇更为不满。但是废长立少乃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杨勇虽失宠,帝、后亦不欲轻行废立之计,而大臣们更是无人敢提此议。
杨广急不可耐,问计于他的亲信安州总管宇文述。宇文述说:“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不闻于天下。大王仁孝著称,才能盖世,数经将领,频有大功;主上之与内宫,咸所钟爱,四海之望,实归大王。然废立者国家大事,处人父子骨肉之间,诚未易谋也。然能移主上意者,惟杨素耳。素所与谋者惟其弟约。述雅知约,请朝京师,与约相见,共图之”。
杨约,为杨素异母弟。少儿时,曾登树坠地,生殖器官被树杈所伤,后来便做了宦官。文帝受禅,授约长秋卿。后官至邵州刺史、宗正少卿、大理少卿,颇见信任。杨约“性如沉静,内多谲诈”。杨素“凡有所为,必先筹于约而后行之”。所以宇文述建议通过杨约来说服杨素。杨广欣然同意。宇文述受杨广之遣以大量金宝贿赂杨约,并转达杨广之意说:“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经台义,亦达者之令图。自古贤人君子,莫不与时消息,以避祸患。公之兄弟,功名盖世,当涂用事,有年岁矣。朝臣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胜数哉!又储宫以所欲不行,每切齿于执政。公虽自结于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弃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爱于皇后,主上素有废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请立晋王,在贤兄之口耳。诚能因此时建大功,斯则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杨约亦以为然。
杨约随即将杨广之意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杨素,杨素听后非常高兴,他以恍然大悟的神态将手一拍,说道:“我的智慧思虑怎么没有及此?这多亏你的提醒和启发!”自私心和权力欲促使杨素当即接受了杨广之托,并马上着手实施这一废勇立广的阴谋。至于这样做会给国家社稷带来什么影响,杨素则根本没有去想。
数日后,杨素入宫侍宴。他首先试探独孤皇后之意,说:“晋王孝悌恭俭,很像皇上至尊。”此语立即在独孤皇后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应,她哭着说:“公所言甚是,我儿晋王,最为孝爱,每闻皇上及我所遣的内使到,必远出迎接。而一谈到与我们的离别之情,又未尝不泣。而且他的新妇也很可爱,我的婢使去,她常与之同寝共食,哪里像砚地伐(杨勇小字)与阿云那样终日对坐酣宴,亲昵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更加怜爱阿么(杨广小字),就是因为经常担心他被砚地伐暗害。”
杨素见独孤皇后如此偏爱杨广、厌恶杨勇,便趁势火上浇油,大讲杨勇的坏话,“盛言太子不才”,独孤皇后因而对杨勇更为忿恨,于是她决心废黜太子。为了遂此心愿,她又赠送了杨素金银,希望他赞助皇上早行废立。
杨勇了解到他们的阴谋,十分忧惧,但又计无所出。为此,他曾使方士施行诅咒之术,希冀以此得到保佑。又在后园作“庶人村”,室屋卑陋,时常于其中休息,布衣草缛,“冀以当之”。文帝知杨勇内心不安,便派杨素前去观察他的所作所为。杨素至东宫,故意迟迟不入,杨勇束带等候,见素久不至,不禁愤怒形于言表。杨素归而报告文帝说:“杨勇心怀怨望,恐有他变,愿陛下深加提防,注意探察。”这无疑是诬告杨勇有不轨谋变之迹,其用心十分毒辣。文帝性多猜忌,听到杨素对太子的潜毁,“甚疑之”,后又派人窥伺东宫情形,纤芥之事皆子奏闻。又于玄武门到至德门之间设置人员,“以伺动静,皆随事奏闻”,还将太子卫府中的勇健者悉皆裁去。
与此同时,杨广又私赂东宫幸臣姬威,令其伺太子动静,密告杨素。“于是内外喧谤,过失日闻”。杨广还使人威胁姬威说:
“东宫过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诏,定当废立;君能告之,则大富贵。”于是姬威便上书诬告杨勇。这样,终于诬饰以成太子之罪。
开皇二十年(600年)九月某日,文帝御大兴殿,执太子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付所司鞠讯;命杨素向近臣陈述东宫事状。杨素高声说道:“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检校刘居士余党。太子奉诏,作色奋厉,骨肉飞腾,语臣云:‘居士党尽伏法,遣我何处穷讨尔!作右仆射,委寄不轻,自检校之,何关我事!’又云:‘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诛,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长叹回视云:‘我大觉身妨。’”
文帝不仅性多猜忌,而且一向专横苛刻,容不得他人对自己有任何一点怨望和指责,为此曾有不少大臣因进谏不慎而被杖死或鞭死于朝堂之上。杨素所言,看似琐屑,但这都足以激起文帝的愤怒,因而,他刚听完杨素的陈述,便马上断然作出了“此儿不堪嗣久矣”的结论,并表示悔不该没早听独孤皇后劝其废黜杨勇之言。最后,他提出:“我虽德惭尧、舜,终不以百姓付不肖子!我恒畏其加害,如防大敌;今欲废之以安天下!”尽管也有大臣劝谏,但文帝全然不听,并随后收禁了杨勇、杨勇诸子及其部分“党与”。
十月某日,文帝戎服陈兵,御于武德殿,召集百官诸亲,引杨勇及其诸子列于殿庭。命人宣诏,正式废黜杨勇的太子之位及其子女的王、公主封号。杨勇再拜而言道:“臣当伏尸都市,为将来鉴戒;幸蒙哀怜,得全性命。”言毕,“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见此情形,诸臣莫不为之同情和怜悯。文帝尽管忌刻成性,毕竟尚有舐犊之情,因而也不禁为之动容,感到一阵心酸。
看到文帝的神情变化,杨素又大声进言道:“俗语云:‘蝮蛇螫手,壮士断腕。’废黜太子,实同去一蝮蛇,陛下不宜再留意于他!”杨素为谋私利,千方百计离间父子骨肉之亲,至此又以蝮蛇为喻,必欲文帝父子恩断情绝,实乃太甚,其心之狠毒可知。
杨勇被废后,太子之位自然是非杨广莫属了。杨广喜不自胜,杨素也心满意足,二人弹冠相庆。废勇立广,这是隋朝政治生活中的一个重大事件。后来的历史事实证明,杨广是一个典型的淫暴之君。隋的短祚与杨广是分不开的。而杨广之得立,又是杨素极力促成的,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说,杨素是加速隋朝灭亡的重要人物之一。只此废勇立广一事,便足以抵销他的所有战功。杨勇贤能与否,当然尚缺少历史的检验,但据史书的一些记载来看,他显然强于杨广。据当时经常接触杨勇的太干洗马李纲的看法,“太子性本中人,可与为善,可与为恶”。如果“择正人辅之,足以嗣守鸿基”。因而李纲过去虽然谏责过杨勇的过失,但当文帝决定废黜杨勇之时,他却持坚决反对的态度。李纲对杨勇的评价应该说是比较客观的。《资治通鉴》谓“勇性宽厚,率意任情,无矫饰之行”,这方面恰与杨广相反。另外,杨勇对军国政事也有一定见解,“初,上使太子勇参决军国政事,时有损益,上皆纳之”。后来,杨勇虽不为文帝、独孤皇后所喜,被杨素“舞文巧诋,锻炼以成狱”,但实际上也并未能列出什么明显的劣迹。正因为废非其罪,故杨勇被囚于东宫后“频请见上申冤”。由于杨广“遏之不得闻”,勇于是升树大叫,声闻帝所,“冀得引见”。而杨素因言勇情志错乱,为癫鬼所著,不可复收。帝以为然,卒不得见。由于杨素的阻挠,杨勇终于冤沉海底。后人不能不为杨勇和隋朝的命运叹息。
3.助纣为虐,谋害文帝
隋文帝是历史上著名的励精图治的皇帝之一。他虽然待大臣颇为严厉,有时甚至很残忍,大肆杀戮,但他为巩固自己的政权,却比较体贴民情,轻徭薄赋;他勤于政事,“每日临朝,日昃不倦”;他躬行节俭,并以此教诫太子说:“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因而,在他的统治下,隋朝呈现出兴旺的景象。
但是,岁月不饶人,一贯事必躬亲的文帝,在年逾花甲之后渐感体力不支。仁寿四年(604年)七月,在独孤皇后崩逝二年之后,文帝也终于病倒了。
病卧于仁寿宫大宝殿的文帝,此时当然惦记着政事。自己二十余年的夙兴夜寐、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使隋朝的天下长治久安、永传后世吗?他不能不为隋朝的未来而忧虑。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莫大的欣慰:一是自己作为一代开国之君,功业赫赫,足以彪炳史册;二是皇太子立得其人,废黜了那个不成器的杨勇,立了杨广,看来堪可继承和弘扬他的大业。
然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认为杨广虽然道德醇正、才器非凡,但毕竟缺少经验,应该多加教诲。于是传命召太子杨广入居大宝殿。
文帝在等待着太子杨广的到来,但杨广迟迟未至,却匆匆进来一名宫人,将一封书信奉交到文帝手里。
文帝看了书信,面色陡变,一脸怒气。原来,这是一封因误送而获的杨素对太子杨广的复信,信的内容是杨素应杨广之请,借自己入阁侍疾之便秘密提供的宫中事状,以及研究文帝死后如何提防意外,杨广如何即位登基等事。从通信的内容可以看出:杨广、杨素对于他的疾病不仅毫无忧戚之感,而且正幸灾乐祸,巴望他早日升天,已经急不可耐地探讨起他死后之事了。因而,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能不“览而大恚”。这个意外的打击对他实在是太重了。他既恨杨广,尤恨杨素。
然而,令他更为吃惊、对他打击更重的事还在后面。就在文帝看过杨素之信不久的一天早晨,他最为宠爱的在仁寿宫待疾的宣华夫人蔡氏,在更衣之后,鬓发散乱、面带伤痕、神色惊惶地回到文帝身边,文帝怪而问其故。蔡氏泫然泪下,说;“太子无礼!”
听了蔡氏之言,文帝犹如五雷轰顶,顿觉天旋地转,瞪着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以头撞床,“啮指出血”,大声喊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声调中充满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于是,他呼唤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说:“快召我儿来!”
柳、元二人听后,表示马上动身去召太子,他们自然以为文帝要见杨广。文帝急切地打断他们的话,说:“不,不是杨广,是勇儿!”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废勇立广是多么严重的失误,内心充满无限的悔恨和对长子的思念,同时对过去杨素、独孤皇后等人潜勇拥广的行为愤恨不已,感到自己受到了他们的欺骗。他急切地召杨勇来,意欲亲手纠正自己的失误,即行废立。
文帝望眼欲穿,盼望着能速速见到他的勇儿。可杨勇迟迟未到。
人终于盼来了,但不是杨勇,却是一个索命之鬼——张衡。接下来自然就是文帝的“暴崩”。
大宝殿中的动态,皆被杨素所知。他感到事态紧急,火速去见杨广。二人密谋之后,迅速开始实施其篡弑计划。
柳述、元岩带着文帝召立杨勇的敕书刚出宫,便被杨广、杨素矫诏所执,系于大理狱中。
仁寿宫文帝的宿卫迅被撤换,杨广、杨素简选骁健官奴30人穿着妇人之服,衣下藏着武器,立于门巷之间,以为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仁寿宫、大宝殿完全被杨广、杨素所控制和封锁。
文帝后宫被出就别室,原来文帝身边侍疾之人皆被赶走。杨素派右庶子张衡“入寝殿侍疾”,实际上乃派张衡杀害文帝。“张衡入拉帝,血溅屏风,冤痛之声闻于外。”文帝就这样被活活拉死,其状甚惨。
文帝之死是历史上的一大公案。尽管杨素与杨广经过密谋策划,手段十分诡秘,但当时已“中外颇有异论”。赵毅《大业略记》和马总《通历》对杨广、杨素谋弑文帝之事皆有记述。
杨素就这样由文帝当年甚见亲信的辅弼大臣变成了一个助纣为虐,谋弑其主的元凶。其凶险的本质在此事件上得到了最突出、最集中的体现。
杨广所垂涎已久的宣华夫人蔡氏、他的庶母,就在文帝“暴崩”之日的当夜,被“太子蒸焉”,满足了杨广的淫欲。
杨广所梦寐以求的皇帝大宝之位,终于被他堂而皇之地登上,是为隋炀帝。
杨广所忌恨的原太子杨勇,未发文帝之丧,就被他矫称高祖之诏派杨约“缢杀之”。
而炀帝所做的这一切,都离不开杨素的帮助。杨素以其拥立之功更是贵显无比,其权势达到顶峰。
关于文帝之死及杨素矫诏拥立杨广为帝的事件,《隋炀帝海山记》中曾有另外一种记述:“时杨素有战功,方贵用,帝倾意结之。文帝得疾,内外莫有知者。时后亦不安,旬余日不通两宫安否。帝坐便室,召素谋曰:‘君国之元老,能了吾家事者也。’乃私执素手曰:‘使吾得志,吾亦终身报公。’素曰:‘待这,当自有谋。’素入问疾,文帝见素,起坐,谓素曰:‘吾常亲锋刃,冒矢石,出入死生,与此同之,分享今日之贵,吾自惟不免此疾,不能临天下,倘吾不讳,汝立吾儿勇为帝。汝背吾言,吾去世亦杀汝,此事吾不语人,汝立吾族中人,吾之死目不合。’帝因愤懑,乃大呼左右曰:‘召吾儿勇来!’力气哽塞。回面向内不言。素乃出语帝曰:‘事未可,更待之。’有顷,左右出报素曰:‘帝呼不应,喉中呦呦有不足。’帝拜素曰:‘愿以终身累公。’素急入,帝已崩已,乃不发。明日,素袖遗诏立帝。时百官犹未知,素执圭谓百官曰:‘文帝遗诏立帝,有不从者,戮于此!’左右扶帝上殿,帝足弱,欲倒者数四,不能上。素下,去左右,以手扶接帝,帝执之,乃上。百官莫不嗟叹。”
上述记载将文帝之崩说成是因疾自然死亡,与赵翼《大业略记》和马总《通历》之说不同。但却强调了炀帝之立是杨素一手导演的结果。
4.骄奢专横,排除异己
杨素因屡立战功,再加上他为人强悍阴险,有一套强化自己权势的手段,因而能长期作为最显贵的权臣而左右朝政。《隋书·杨素传》称“素之贵盛,近古未闻”,并非夸张。
杨素不仅本人身居高位,而且其家满门贵显。“时素贵宠日隆,其弟约、从父文思、弟文纪,及族父异,并尚书列卿。诸子无汗马之劳,位至柱国、刺史”,“亲戚故吏,布列清显”。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素为人又极其奢侈贪财,这在历史上也是罕见的。他“家僮数千,后庭妓妾曳绮罗者以千数。第宅华侈,制拟宫禁”。他本来已豪富无比,但仍一味营求不止,“素负冒财货,营求产业,东、西二京,居宅侈丽,朝毁夕复,营缮无已,爰及诸方都会处,田宅以千百数”。故“时议以此鄙之”。
杜光庭所撰《虬髯客传》曾描写了杨素的一个殊色妓女私奔李靖的故事。据此妓女说,杨素晚年诸妓“去者众矣,彼亦不甚逐也”,于此也可见其妓妾之多。虽然杜光庭之文属于传奇,此事未必完全属实,但这起码说明杨素之豪侈已为世人所公认,因而由此生出种种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随着“宠贵日隆”,本来生性傲慢的杨素,到后来愈加骄横。满朝文武,概不放在眼里。尤其是杨广为帝之后,杨素更是飞扬跋扈。他自恃拥立之功,见炀帝多呼为“郎君”。有时侍宴内殿,宫人因不慎覆酒污素之衣,杨素则当着炀帝的面大发雷霆,叱左右将其引下殿堂,加以痛打。对皇帝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可想而知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这是一切权奸的共同特点,而杨素尤为典型。早在文帝在世之时,不畏权势的大理卿梁毗“见杨素专权,恐为国患”,曾弹劾杨素说;“窃见左仆射越国公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阶绅之徒,属其视听。忤旨者严霜夏零,阿旨者甘雨冬澍,荣枯由其唇吻,废兴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谠,所进咸是亲戚,子弟布列,兼州连县。”梁毗将杨素比作“卒殄汉纪”的王莽、“终倾晋祚”的桓玄。《资治通鉴》评论杨素说:“既废一太子及一王,威权盛。朝臣有违忤者,或至诛夷;有附会及亲戚,虽无才用,必加进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
《资治通鉴》上文所提到的“一王”,乃指文帝之子、蜀王杨秀。杨秀“容貌魁伟,有胆气,好武艺。”及太子杨勇以谗被废、晋王杨广为太子,“秀意甚不平”。杨广恐秀为后患,“阴令杨素求其罪而谮之”,终使杨秀被废为庶人,幽禁于内侍省,并不许与妻、子相见。其状也很悲惨。
治书侍御史柳彧,为人刚正不阿。当初,杨素曾因事被遣敕送御史台。杨素仗恃自己地位尊贵,到御史台后坐于柳彧床上。柳彧从外来,端笏整容,严肃地对他说:“奉敕治公之罪!”杨素才急忙从床上走下。柳彧据案而坐,令杨素立于庭,辨诘事状。杨素因此恨之。及蜀王杨秀被废,杨素便借机报复柳彧,以杨秀曾向柳彧求《治道集》一书为口实,奏劾柳彧以内臣交通诸侯,结果使柳彧被除名为民,配戍怀远镇。
太平公史万岁为隋朝名将,屡立战功。后来,大破入侵的突厥,“杨素害其功”,对文帝说:“突厥本降,初不为寇,来塞上畜牧耳。”于是文帝不予论功行赏。史万岁意不平,“数抗表陈状”。时文帝已废杨勇太子,正在穷纠东宫党与。文帝向杨素问史万岁在何处,准备召见。当时,史万岁实在朝堂,杨素明明知道,可他为了激怒文帝,竟阴险地谎称:“万岁谒东宫矣!”文帝信以为真,勃然变色,令人迅召史万岁。时万岁属下将士因有功不赏而在朝堂称冤者数百人。此时万岁不知已被杨素所谮,见到文帝后,尚“词气愤厉”地抗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可文帝正在为他“谒东宫”一事发火,哪有心思听这些,结果盛怒之下,“令左右击杀之”。而史万岁实不知自己究竟因何而死,竟连申辩的机会也没有得到。杨素就这样很轻松地以一句谎言便要了一位勋臣的性命,除掉了一个他所嫉妒的人。对史万岁之死,“天下共冤惜之”。
杨素与鸿胪少卿陈延有嫌隙,伺机报复,苦于找不到陈延的罪名,但他利用文帝“喜怒不恒”的性格,在文帝心绪恶劣最易发脾气的时刻奏报陈延所辖之蕃客馆“庭中有马屎,又从仆于毡上樗蒲(一种类似掷骰子的游戏)”。结果,文帝大怒,“主客令及樗蒲者皆杖杀之,棰陈延几死”。
综上可见,杨素与一般粗直武将不同,他胆大心细,善于捕捉各种有利的时机来谗害倾陷他人,他是一个强横而又非常狡诈乖巧的人。
5.为帝所忌,身故子株
杨广在杨素的支持下,靠阴谋手段夺得帝位,开始对杨素自然以恩相视之,礼遇备至,各种赏赐更不在话下。但杨素的骄横无礼使他逐渐感到难以忍受。尤其是杨素在平定汉王杨谅之乱后,更是居功自傲,盛气凌人,由此炀帝愈加忌之。而且每当炀帝想起杨素协助他阴谋篡弑的过程,心理便感到很不自在:杨素既然能谋废杨勇、加害文帝,难道今后能保证他不对自己下毒手吗?另外,杨素那威风凛凛的派头也足以令他畏忌。一日,帝与素钓鱼于池,与素并坐,左右张伞以遮日色。帝起如厕,回见素坐赭伞下,风骨秀异,堂堂然。“帝大疑忌”。所以,杨素“特为帝所猜忌”,虽“外示殊礼”,但“内情甚薄”。
对于炀帝的猜忌,机敏的杨素早已观察到了,但他未动声色。
大业二年(606年)七月,虽然年老但依然精神矍铄的杨素突然病倒了。在杨素卧病期间,“帝每令名医诊候,赐以上药,然密问医者,恒恐不死”。对此,杨素心里也完全清楚。终极的富贵,皇帝的猜忌以及疾病的折磨,此时已使杨素丧失了求生的欲望,他感到已不再有什么目标能鼓舞自己为之继续奋斗进取了,他对人生已失去兴趣。素又自知名位已极,不肯服药,亦不将慎,每语弟约曰:“我须更活耶?”杨素终于一病不起而死去,结束了他功名显赫而又充满罪恶的一生。
关于杨素之死,还流传着一种被炀帝谋害的说法:元德太子杨昭自长安来朝,突然死去;数日后杨素亦死,这都是炀帝所致。《杂记》云:“初,太子之遘疾也,时与杨素同在侍宴,帝既深忌于素,并起一同至,传酒者不悟是药酒,错进太子,既饮三日而毒发,下血二斗余。宫人闻素平常,始知毒酒误饮太子,秘不敢言。太子知之,叹曰:‘岂意代杨素死乎?命也!’数日而薨,后素亦竟以毒毙。”但正史并无此说,姑录之以存疑。
杨素死后,炀帝对近臣说;“使素不死,终当夷族。”此事后被杨素之子杨玄感闻知。他“自以累世贵显,在朝文武多父之故吏,见朝政日紊,而帝多猜忌,内不自安,乃与诸弟潜谋作乱”。后玄感兴兵叛乱,兵败自杀,杨素诸子皆坐玄感罪而被诛杀。杨素没能给他的子孙带来永享的富贵,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可悲下场。
杨素是历史上著名的权奸之一,但他又不同于一般的权奸,而具有自己的强烈特色。他是隋朝的开国勋臣,又是隋朝的祸国元凶;他在战场上不失为叱咤风云的英雄,而在朝堂内又是一个地道的谮妄小人;他有非凡的风采和气度,但又是一个贪侈营财的庸人。总之,杨素终未脱奸臣本色。这样的奸臣,更发人深思,因而也更能增强人们剖析研究他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