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曾相识（3）

骆凡对着镜子照了一圈，换了件T恤，会不会有点幼稚不够正式？他问室友肖石。

肖石半歪在床上看书，推了下眼镜，没应声。

骆凡把书扯下来，肖石看了他一眼，“你平时不就那样吗，自信满满，穿什么什么成，今天见谁呀，瞎折腾。”

“你扯什么，正经点，这件和这件，哪一件看起来那个……成熟。”

肖石左手按住床边，一跃下床，围绕他转了一圈，再次推了下眼镜。

“爷，你相亲啊还是约会，大学都过完了，也没见你看上个女生，还是白T吧，我看行，你看行吗？”

“肖石头，回来我削了你！”

骆凡这番兴师动众，不为别的，是为赴子若的“约会”，那天他突然接到子若的电话，问他周五晚上有没有空，他想都没想就应了，按子若说的那个地址打了个的士，直催人家师傅开快点。

真难得，茶馆很幽静，就在大学城内，大门旁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干得几个人合抱，门梁上各挂着一只大红灯笼，把一个“茶”字亮得温馨美意（遍栽梧桐银杏几乎是这个城市最平常又最不平常的风景），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一大帮男生耳闻目睹都是人声鼎沸的场合，骆凡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跟一个女生！确切地纠正：是自己喜欢的女生。他不紧张才怪。

他端正好自己的心态，稳定情绪，左看右看没什么破绽（刚才司机大哥直夸我帅气呢），这才不慌不忙推开一间小包厢的木门，他愣住了。

包厢里子若正与人谈笑，当中一个中年男人，着白色衬衣，端着茶杯抿嘴而笑，两鬓有些许白发，另一个，骆凡自是认得，那天的主考官之一杜瑶瑶，他杵在门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却不忘礼貌地向他们颔首点头。

见骆凡到了，子若忙起身拉过他，一一向他介绍，骆凡又逐一打了招呼，在子若身旁的位置坐定，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骆凡对A大马老师的大名早有耳闻，初次见面，最初有些拘谨，几个人拉开话题之后，从下午的茶点兴致盎然聊到晚饭十分，饭后，马老问骆凡同学有没有考研的想法。瑶瑶抿着嘴偷笑，这是马老师的职业病，他历来不放过聪明好学的可造之才，史书只记载君主求才若渴，教书先生巴巴地求着学生入门的，恐怕难得一见。

子若向邻座的骆凡拍拍肩膀以示鼓励，骆凡却谦虚的说，他看过马老师写的几部书，还没有确定考研的事，怕自己能力不够。

“年轻人谦虚，我喜欢，非子若和杜瑶瑶都是我的学生，在腾飞的成绩大家都看到了，我虽然没教过你，进了腾飞，子若就是你的老师，好好加油。”

“老师？”骆凡反问。

子若见状，赶紧说：“我哪能当他的老师，你们这样会吓到他。骆凡你回去吧，马老师是大顽童，他开玩笑呢。”

骆凡站起身，向马老师鞠躬，“老师，今天听您一席话，受益匪浅，如有机会，我一定拜在您的门下做您的学生。六一儿童节学院有台为附小举办的晚会，我有表演，大家一定要来。你说好笑吗，我是大男人，还要过六一。”

骆凡向马老师和瑶瑶道了“再见”，先行离开。

骆凡一转身，瑶瑶疯笑，向茶杯吹了一口气，说道：“老师，您今天棋逢对手，将了您一军。”

子若一脸不解。

马老师也笑了：“是啊，这家伙傲气，他向我鞠躬，眼睛却看向子若，司马昭之心啊。”

瑶瑶举手：“我作证。听到他最后那句话了吗？看到那表情没有？我是大男人，还要过六一，摆明了说给子若听。”

子若不以为然，从水果拼盘里挑了块苹果，水果很新鲜，她把水果盘推给马老师：“你们在说什么，我越听越糊涂了，他要拜马老为师。”

“我收不了，你收吧。”马老师大笑，让瑶瑶给他添了一点茶水。

子若做了个鬼脸，“骆凡有些观点还是可取的，腾飞一向很重视作品的质量，以文学类为例，将生活与艺术结合得很好的作家在中国少之又少，是越来越少；网络媒体培育了一大批新型作家、写手、编剧等等，快餐文化的商业性我们无法比拟，可将网络小说变成纸媒，用传统方式进行包装，我们又发现，其作品能够奴驾传统阅读习惯的网络写手也很少。”

瑶瑶补充道，“影视制作大家也看到了，好的剧作，投入多，耗时长，有几个人愿意拍，好东西不一定有人欣赏。”

“这就是从T大挑实习生的原因？”马老师深思，两个学生的话不无道理。

“不错，”子若接下去说，“A大的学生偏重艺术性与深度的造诣，而T大新传院这几年才成立，它培养学生的灵活度与商业性，对新型媒体比A大敏感。我现在面临的困境也一样，公司特意将这两种风格与个性的学生融合在一起，磨合到一个团队中，以取长补短，前期思想的碰撞是少不了的，我请求老师做W文化传媒的前期顾问。”

马老师对瑶瑶笑了一下，“我相信没有我做顾问，你们也能做得很好，看到了吗，骆凡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孟君然。我看骆凡是个可造之才。”

子若没听到马老师最后这句话，她心里在琢磨，骆凡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以她的直觉，他似乎不是一个轻易能听他人摆布的人，以后怎么向他解释呢。

瑶瑶见子若面无表情，自顾沉思，坏了，马老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是想起了孟君然了？那个人跟子若应该没关系了吧——杜瑶瑶打断马老师，提醒他明天还要出差呢，她们回去要整理好些资料，周一向总部汇报。

马老师一走，杜瑶瑶长舒了一口气，对子若说：“吃个饭像受刑，憋得难受，我们走走吧？”

子若点点头，半个月忙碌下来，脑袋里装满了工作计划，她还未及品味马老师的话。

不知不觉过了红绿灯到了教学区，往山上的树林深处行走，风来的方向，有一股花香，端午过了，孜孜花还开得这样好吗？难得遇上晚自习时间，难得这样安静，昏暗如豆的路灯引来一群飞虫，这一点光形成一个模糊的光圈，投射在地面上，树影交错，像在原始森林里，深呼吸，行走在没有声音的黑暗中，没有自己的存在，没有心跳，你往前走着，脚下不知会踩上什么样的风景，也许是妖精的尾巴？与这静谧的黑暗与树影有所不同，不远处的教学楼内灯火明亮，有多少人是真正地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又有多少人在这荒废了四年？回忆几年前的自己，两个人沉默不语，子若恍惚想起：马老师似乎提到一个人的名字，是谁？孟君然，对，孟君然特别喜欢5月的孜孜花，夜来香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