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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定风波

青光映月,蓝芒耀星,迅疾如电,却势若拂柳,并无半分杀意。

手势一挽,蝶落飞针已入袖中,月初旬微微一揖,淡淡道:“多谢风前辈。”

风无影冷冷哼了一声,胡子迎风一翘,竟是邪邪一笑:“小女娃,你是想以此来要挟老夫么?”

若果真浸有剧毒,怕是已入肺腑,仙力亦难消去。

“晚辈不敢,晚辈只是救友心切,望请前辈见谅。”月初旬说的诚恳,她虽听过师父偶尔提及修仙者中有这么一位道者,却对他行事风格并不了解,便寻了保险的法子。

“我娘子能打过那个小道士,但是却打不过你这个老道士,要挟一下又有何妨?不过是丑一点,总是胜过油面粉脸。”

黑团子咯咯的笑,童声稚气尤甚,却自有一股幸灾乐祸之意,一个“丑”字语调拉的极长。

哼!小小道士不过空有一具臭皮囊,竟胆敢对自家娘子脸红,眼瞅着娘子对他竟似有三分兴趣,虽不清楚这兴趣该归在何种情感之中,还是折辱一番,早早灭了势头为好。

这般泼皮无赖,竟是吃了醋,生了嫉妒么?小小身板不由一震。

北宫沐风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且不说方才一阵心神激荡,着了这女子的道,如今却又被一个顽童娃娃嘲笑,当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窘迫不已。

“小青蛇虽为异类,却一向循规蹈矩,并未行凶恶之事,望请北宫公子手下留情,放了她,莫将其如那黑烟般魂飞魄散。”

月初旬口中的黑烟便是先前撞击结界符咒的蝙蝠妖,三年前被风无影捉去,对着北宫沐风发誓忏悔不再危害人间,这小子心一软便偷偷放走了他,如今,北宫沐风亲眼目睹蝙蝠妖血淋淋的啃噬活人肉身,他怎能再次放过他?

蝙蝠妖也深知自己落入风无影手中,凭他犯下的罪行,也难逃一死,这才有了方才的奋力一击。

风无影在仙界享有盛誉,在捉妖界也是善恶界定分明,落入他之手的妖鬼,若是罪恶极重二话不说便将其散了魂魄,不得超生,若是犯了无心之失便要与其互立盟约。

北宫沐风对这个师父崇拜至极,却唯独不认同他与妖魔比邻相伴这一行径。

人世间,已有数不清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亲人不近,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亦是唯一令风无影头痛之所在,徒儿见不得他日日与妖类厮混一起,将将学有小成便独自闯了世间,斩妖除魔,寻找至亲之人,亲人未曾得知半丝消息,功力倒是进长愈快起来。

而北宫沐风这份对异类的偏见执着,亦使他深深错失一段情缘,牵绊一生。

风无影了解其中曲直,当下去揽了北宫沐风的肩膀,哈哈一笑,道:“我这个笨徒弟,除了臭脾气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硬,别的没啥大毛病,女娃你莫要见怪。”

说罢,手一扬,一道白光闪过,那结界符咒霎时散去,圈中魂魄无所遁去,已被另一道青绿光芒附着,只听几声脆响,从那青绿光芒中跌落几许东西,细细看去,竟是叹妙的真身,纠缠着一只浑身黄灿灿的黄鼠狼,一只黑乎乎的刺猬,两只灰色的鸟雀,还有一缕幽魂。

其余犯了罪孽的小妖小鬼早已化为一捏红尘,消失不见。

绿色蛇头顶的两个角,缓缓蠕动了一下,光芒一闪,一身湖绿色衣裳的叹妙已是一脸惊恐的扑向月初旬,伏在她肩上大哭起来。

被放生的两只鸟雀扑棱一下子飞至天际早已不见踪影,那只黑乎乎的刺猬幻化为一缕黑烟和那一缕幽魂也早已飘走,只有那只黄灿灿的黄鼠狼站在那里,正仰了头,摇尾,定定的望着风无影,欲言又止般徘徊不前。

风无影叹一声道:“你且去吧。”

黄鼠狼前腿折跪于地,头点一点地,期期艾艾道:“多谢恩公。”

它又望一眼月初旬,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刹那,一滴清露坎坎从它那毛茸茸的脸上滚落至堆乱石中,泛着荧光。

天已泛了微亮,月初旬辞别,欲要转身离去,却被风无影拦了去路。

风无影双目炯炯,笑的满脸的褶皱巴巴的凝结在一起,踌躇道:“小女娃,你可愿做我徒儿?”

虽是淡然的过于冷漠疏离了一点,法术邪魅了一点,还……丑了一点,终是一个心思剔透,骨质极佳的娃娃,是个可塑之才,又极其喜爱她这不羁的性情,哪能轻易放过。

月初旬一怔,歉然道:“多谢前辈,晚辈上已有恩师,怕是不能再和前辈结这师徒之缘。”

“你这女娃,你命中尚未有人同你结了师徒之缘,在此胡扯一番,莫不是嫌弃老夫?”

月初旬只道他是玩笑之语,并不在意,淡笑道:“家师在上,怎能胡诌了去?”

风无影摇头掐算一番,一撇胡子翘了半晌,终于抖了一抖,摇头道:“不对,不对,师徒线未结,怎会拜了恩师?女娃你莫不是在哄骗我老人家不成?”

“姑娘所言句句属实,姑娘师父便是在下恩公,日日相伴,怎会胡诌诓人?”叹妙不满的撇嘴。

风无影听叹妙如是说,瞪眼复又算了一算,脸色忽地一暗,讪讪道:“罢了罢了,你虽然尚未有师父,老夫同你亦没这师徒之缘。”

何以口口声声说她没师父?

月初旬气结,渡老头若是听到他如斯说,不定要跳脚骂人。

有其徒必有其师,这风老头竟同北宫沐风一样顽固,卜算不准却又不愿承认,明明渡老头救自己于危难之际,衣不解带照顾她数年,又渡她修为,授她法术,从不却勉。

两年前,初醒那日第一眼望见的,便是渡行云满头银发,笑意满怀的眸底却在转身刹那泪珠轻洒。

她问的慌张,茫然而无措:“你是谁?”

渡行云答的哭笑不已:“傻丫头,连为师都不认得了么?”

此刻,风无影见月初旬怔松神色,顿了一顿,忽地似是想起什么来,笑呵呵道:“你我既无师徒之缘,便结个忘年之情,可好?”

月初旬惊宠不定,黑团子和叹妙一脸惊异。

据闻,风无影一世风流快活,洒脱不羁,从不愿收徒,十年前却不知为何突然隐了山林,再入世时已有一个少年跟随左右,那少年必是北宫沐风了,此番对着月初旬却逆了自己性子,不知又是为哪般。

只有北宫沐风心中了然,当初母上大人是如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让这风老头收了自己为徒,即使当年的他只有五岁,他依然清晰的记得母亲夜夜洒在琉璃灯下的眼泪和憔悴。

多年过去,他也只有他一个徒弟而已,现如今,他不仅要收这个女子为徒,更是要与她结拜忘年之交?

北宫沐风疑惑的望一望月初旬,想瞧瞧她有何特别之处,不自觉又凝了一眼那抹疤痕,心中“咯噔”一声脆响。

山风轻荡,白衣起伏,清冷淡漠,绝世而独立,犹如谪仙折世。

蓝色印记,狰狞恐怖,丑陋十分,隐隐泛着一丝妖邪之气……

远远瞧去,似仙非仙,似妖非妖,竟是极其诡异。

眨眼间,见她眉目闪动,斜斜将他一望,复又是那个不羁淡笑的女子,额间又是一痛,这才意识到早已放了那青蛇,却仍旧没拿到解药,正欲询了问去,只见月初旬爽快的和风无影拜了拜,唤了一声“大哥”,携了叹妙和团子悠然离去。

大哥……他不是一向喜欢别人唤他一声‘风前辈’的么?是谁,瞪圆了眼,板了脸,怒气冲冲的指了小辈教训:没礼貌,要唤风前辈!

风前辈究竟活了多少个一百年,怕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北宫沐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第一次默默逼视了一下师父,眼望月初旬三人徐徐离去,急急道:“喂!喂!你别走,你……你还没给我解药呢!”

“傻小子,没礼貌,什么喂喂的,要叫她师姑。”

又开始教训起他来了!

风前辈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在乎,独独执拗于这个称呼,一如北宫沐风执拗于人妖之别。

人活于世,左右都有一份坚持,或为报恩,或为复仇,或为道之义,侠之情,抑或仅仅,仅仅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因缘,相识相知,举酒言欢,杖藜行歌,醉生之后,不为梦死,只为心中一抹怅恨,一种成全,一种释然,一种执着。

但那白衣女子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上两岁,又透着几分邪狞之气,师父确定与她结了忘年之情?他确定要唤她一声,师姑?

北宫沐风心中气恼,阴沉了脸不说话。

风无影见他嗫喏着不肯唤出口,长叹一声,气道:“傻徒儿,飞针上不是毒药,待两个时辰一过,麻醉自会消去,我风无影的妹子岂会心狠毒辣乱施毒针?”说完又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直震山林。

三人已是离了很远,隐约听此对话,月初旬不由弯了唇角笑:这小道士还真是傻的可爱。

身影渐远,消失之后,林中隐约响起一老头自言自语的纠结。

“丫头性情磊落,定不会扯谎,明明没师父,何以诓我?”

“可惜了,可惜了。”

……

北宫沐风本是恭敬立在风无影一侧,见他自言自语,捶胸顿足,绕了一棵树团团转,心中很是诧异:师父一生豁达,何曾有过这般过不去的纠结?

双手环胸,退后数步,懒懒倚在一颗树干旁,凝视了半晌,终于被风无影瞪了一眼,叱道:“臭小子,有屁快放,憋伤了为师可没灵丹妙药。”

北宫沐风嗫喏一下,终于鼓了尚未消肿的腮帮子,眨眨眼道:“师父大人让徒儿说,徒儿便不敢欺瞒师父,她二人未曾说谎骗师父,便是师父修为有损,卜算失了准……”

话未说完,头上已挨了重重一拳,风无影隔空收回衣袖,皱眉:“不晓得躲一躲?”

躲一躲?他不过说了实情!

师父何时这般突袭虐待过他?

果真,同妖孽混的久了,便习了妖孽的性子。

北宫沐风委屈从胸来,又思起母上大人失踪皆是因为妖孽作乱,气呼呼的转身走开了去。

风无影一愣,徒儿虽是固执,却未曾忤逆过半分,更不曾冷了脸色……咦,难不成却学会了他师姑脾性?

怔了片刻,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追去。

只是,谁都未曾料到,风无影卜算并未失了准,月初旬前半生师徒线未结,后半生亦不会结,只因,她这一生一世,未曾拜过师,也便,从未有过师父。

天将明时,只觉寒雾薄吹衣袖,凉风渐漫青丝。

月初旬一行三人飞跃了许久才奔出黑压压的山林,终于在一大道上落下身来。这条路宽而曲折,想必曾经人来车往的密切,不知为何如今竟萧索了下来。路面上点点滢露点缀在草叶间,又是一番味道,不足片刻,三人衣襟下摆均沾染了些许草屑与尘土,一片濡湿。

大道孤寂,原本只有寥寥的几声虫鸣,偶尔飞掠过的鸿雁的嘶鸣,此时却生气了许多,只听其中两人正争论不休,面红耳赤。

“呸,你这小不点矮冬瓜黑团子怎配得上我家姑娘!”叹妙一手叉腰,一脸讥讽的冷笑。这一路上她听着这黑袍小子娘子长娘子短的唤的极为亲热,她先是诧异,继而生气,最后终于忍不住发起脾气骂起来。

“哼,只有我娘子才能喊我团子。”黑团子一脸不服气,气鼓鼓的红着腮帮子,“待我再长大些,定是一位长身而立风度佳佳的翩翩少年郎,怎会配不上娘子,你这两只角的怪蛇妖休要再离间我与娘子。”

叹妙见他心智言语堪比成人,对自己又是反唇相讥,更是恼怒起来:“那等你长大些再来找我家姑娘,姑娘,快让这臭小子滚回家去。”

月初旬忍着笑,这丫头从未如此野蛮过,如今倒真是见了其真性情,只轻轻道:“团子无家可归,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瞟了一眼叹妙,果真见她神色有异,眸底流出了一抹怜悯来,只是方才和团子闹的过火,一时拉不下面子来,脚下加急,闷声走到了前面。

黑团子也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亦步亦趋的跟在月初旬后面,耷拉着胖胖的圆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犹如一颗蔫了的萝卜头。

这年岁的孩童,正是赖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大好年华,想必这亦是他心智较为成熟的缘故吧,只是他一味黏着她,却不知又是为何,月初旬心中思着用六瓣玉簪花偷袭的那个黑影,竟是没一丝头绪。

她摇头止了自己的随心所想,那又如何呢?自举家被灭,她已看淡了许多,对于生死早已淡然,又何须在意其他?

远远的,已能遥望到金陵城的轮廓,想必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步至金陵东郊。

不多时,前方大道突然出现一条横向甬道,路口处斜斜的立着一寸长的桐木,上方工工整整的刻着“无心庵”三个字,字的下方用箭头标示着右侧即为去往无心庵的方向。那桐木不知经历几许凄风残雨,斑驳不堪,字迹也因久经风霜一片模糊隐约。

一缕清香扑面而来,是初春桃花纷飞的迷香,夹杂着庵里特有的香气,沁人心脾。

“姑娘,咱们且去这庵里歇一歇吧。”

叹妙回身俏皮地朝月初旬眨一眨眼,月初旬见她气息微喘,清秀的脸颊已是一片绯红,点头应允。

叹妙一声欢呼,喜滋滋的向前方甬道右侧跑去。黑团子却猛地止了脚步,眼色怪异的望了一眼月初旬,唇角张了一张,却并未说话。

月初旬见他面色有异,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地前方传来一声凄厉尖叫,隔着浮光亦能感触到那尖叫声中浸染的恐惧和不安。

月初旬一怔,暗道一声不好,撇下团子,一个纵跃急急向声音处飞去。

一个旋身已是跃至叹妙身侧,入眼处,一滴滴,血漫漫,却是置身于一片血泊之中。

脚下正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生生被拦腰截断,断截处血肉凸凹不平,似是被野兽啃噬咬断,汩汩向外冒着鲜血,宣示着生命的终结。那颗头颅勃颈处只有一层皮肉相接,似是一条绳索被人拧了几拧,不甘寂寞的歪倒在一旁,头颅内早已被啃噬一空,独留一具头骨挂着血淋淋的眼珠,软绵绵的耷拉在一侧,定定的瞪着她,似是在控诉着不甘心,亦似在散发着无处可遁的恐惧。

尸身不远处,零零散散的遗落着各色各样的断肢残骸,满地流淌的鲜血,刺目的耀眼,甚至连地上那青翠碧绿的枝叶都浸染成了殷红。

月初旬不觉慌张,亦无恐惧,冰冷的身子静静立在那里,本就空灵的容颜愈发苍白,毫无血色,只是那淡然的眸底忽地溢满了苦楚,凄迷的双眼透着呜咽的悲戚。

她忽地落下泪来。

五年前,举家二十余人,也便是这般躺在血泊中的吧,而她,只在午夜梦回时,方能寻回那残存的累累白骨,和那无尽的悲哀。

此刻,丝丝悲恸却是如此清晰,似是呼啸着把她淹没在血河中,呼吸不得,躲无可躲,心中刺痛到毫无察觉叹妙颤抖的身躯,以及她深深嵌入自己肉中的锋利指甲。

便在此时,一声女子的厉声尖叫划破天际,似隔开了一层云雾。

月初旬身子猛地一怔,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恢复如常,终于淡淡道:“还有活人。”说罢,身子一跃,已飞出去三丈之远。

“姑娘!”

“娘子!”

叹妙和黑团子同时惊呼出声。

她顿了一下,却并未回头,浅浅道:“你二人在此等我,我去去便来。”身子一闪,已是不见了人影。

无心庵并不大,大殿前方香炉里香烟正袅袅,凝眸处,漫雾如织,掺杂着石阶上早已凝固为紫色的血腥之气,一阵阵浑浊冲向月初旬的肺腑,她强忍心中艰涩,跃过两排屋舍径自朝后院奔去。

果真见一恶兽正欲张了血盆大口吞向墙角瑟瑟颤抖的一个女子。

那恶兽高约三丈,体长约三丈,三只脚着地,浑身长着凸凹不平的脓包,头顶上长着三只眼睛,正贪婪的望着眼前美食,发出“嗤嗤”的声响。

月初旬一手挽起袖中三枚蝶落飞针,掌中带风,从半空中直直向那恶兽抛去。

那恶兽正欲享受眼前美食,突觉凌厉的劲风从头顶隐隐传来,不耐的昂起了硕大的头颅,却不料,三枚飞针正狠狠刺进了他头顶的三只眼睛。

恶兽仰天一声长啸,霎时地动山摇,飞石砂砾滚滚卷入半空,空中弥漫着一股腥臭之气,身躯却在不停地左右前后摆动,试图甩掉眼中这三根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那先前瑟瑟颤抖的女子被恶兽一个神龙摆尾抛出去三丈之远,月初旬从半空奔下,见年轻女子只是受了轻微内伤,放下心来,抬头已望见那恶兽挣扎不济于事,恼羞成怒,直直朝他们袭来。

眼见恶兽已生生逼近,年轻女子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青色软鞭,抛出如蛟龙入海,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又如银蛇飞舞,使人眼花缭乱。

恶兽望之,更是恼怒,一声怒吼,伴着“嗤嗤”的风声疾驰而来。

月初旬一把抓起击鞭的女子,凝气聚力,足尖轻点墙面,一个飞燕翻飞,又借势在恶兽背上轻轻一点,人已稳稳落至数丈开外,随即将其放开,淡淡道:“快走。”

却不料那女子一扬头,紧抿了唇,语气坚决,道:“我水沉烟虽是身为女流之辈,却不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人,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月初旬不悦,皱眉,细细瞟她一眼,见她身着芙蓉色衣裙,衣裙上早已血迹斑斑,凌乱不堪,越发衬得衣裙下肌肤若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一双春水眸清波流盼,青丝飞舞真若惊鸿仙子般。

竟是一位绝色倾城美颜之人。

但生死一线之际,月初旬心中惊叹,话中却是冷冷凉意:“你若是想死,我又何必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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