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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扬不动的帆

沐雪的眼还停在梦里,就感到一只脚在身上到处乱窜,那只脚将他的梦搅得横七竖八,他猛地从床上睁开了眼。他没想到,开学的第一个清晨看到的人居然是寒阳,寒阳穿着裤衩,一只脚踩在他床上,看来就是梦里那一只,他安静的看着沐雪。

喂,你是猪啊,你看看都几点了。

说着扬起手腕的表给沐雪看。

哦。

沐雪的慵懒让寒阳开始烦躁起来,他抬起脚在沐雪被子上佛乱撩了几下。

我衣服呢,你弄哪儿去了?

寒阳的眼白,照在了沐雪身上,让他感到浑身冰冷,一个寒字实至名归,沐雪揉了揉眼。

洗了,上面都是血。

沐雪以为这枝橄榄枝会博得寒阳的称赞,没想到适得其反。

你有病是吧?你还真会自作主张,谁让你洗的?

狗咬吕洞宾这五个字此时化成了一万只奔腾的马掠过沐雪那如草的心坎。

对不起!但请你别骂人!

沐雪掀开被子开始穿衣,隧不再理寒阳,自顾自的来到门口水龙头洗漱。

这是寒阳第一次感到了沐雪的冰冷和决绝,他以为冰冷的性格只配得上他的名字,但他却忽略了沐雪这个大气磅礴凛然悲壮的名字。

这是两块冰开学第一天的对话,显得沉闷,也泛着青春的不羁和笃定。

等沐雪洗漱完回到宿舍,寒阳正好抱着篮球去了球场,他回过身朝门口的沐雪说:床上的可乐,我请你。

寒阳第一次露出了他白皙的牙,在他摆动的发影下丝丝分明,迎着朝阳,给了沐雪一个爽朗的微笑。

沐雪一边用毛巾擦头,看了眼床上的易拉罐,抿了抿嘴。

这小子,阴阳怪气。

这是寒阳给予沐雪的又一个印象。

不过,他没有时间喝可乐,他想翻一翻发下来的课本,他想把吃进肚里的每一颗粮食都转化为大脑智慧的一份子,然后彻底从大脑里解放出自己。

隔壁的卡带机嗡嗡嗡的响了起来,流行歌曲从粗糙的墙面钻了过来,钻进了沐雪的毛孔中。读书这件事,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里的环境或许只适合滋养坏掉的情绪,让它越来越坏。

开了可乐,扔掉课本,套上人字拖,沐雪移步到篮球场。他还是选择坐在一个地方看着寒阳打球,只不过,今天可比昨天热闹了不少。球场上这些人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地表钻出来似的,一切来得太突然,热闹也毕竟是局部的,放眼校园,形同死去的湖面,把沐雪的身体裹住了。

一起啊。

寒阳在朝他招手,沐雪看着球场,眼神却早已迷失,青春近视了,跟着近视的还有青春里的意识。寒阳给了沐雪头上一巴掌,将他从自我的湖面救了回来。

我不会。

寒阳把篮球按到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挨着沐雪,开了罐可乐倒在嗓子里。

你的球不是……

沐雪指了指地上的篮球,他明明记得篮球已经烧成了灰。

买的,昨天新买的,怎么样,酷不酷?

沐雪这才知道,昨天寒阳骑车离开是去买篮球,而不是抛弃他。

哦,对了,谢谢你的可乐。

寒阳斜了一眼沐雪,很鄙视的说:可乐嘛,有的是,以后你要想喝,小爷包了,我看以后啊,你就专门给我洗衣服吧。

沐雪的眼扫过寒阳对他的不敬,他知道寒阳是在开玩笑,但不管怎么样,他压制不住自尊受辱的恼火,随即将手里的易拉罐摔在地上。

寒阳,你给我放尊重些,我不是你想那种人。

哎哟,发脾气,耍性格,不高兴了?

说着,寒阳抬起食指挑逗着沐雪,摸了摸沐雪下巴。

你他妈有病吧?

沐雪起身要走,他想让寒阳知道,贫穷是可以出卖自己,因为本身一无所卖,但不意味着无尽的出卖,过了头,卖的可就是灵魂。

寒阳起身,抱着球,看沐雪离开。他有些无奈的咬了咬牙,将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喂,你给我站住,你装什么装?

沐雪没有回头,他对未来不明所以,他感到身体里那根脊椎让人紧紧的攥在手里,不得自控。他没有躲到宿舍,任由自己瞎逛着。

他的眼神顺着宿舍身后插进去,像一把匕首游走在活体的脉络中,又是一片杂草灌木,他妈的这个学校能不能有点别的,就没点花什么的吗?等等,他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眼神走了过去,在两颗槐树后面,两张就地垒砌的水泥台乒乓球桌滑稽的干晾着,上面有一层发霉后又被晒干并且逐渐模糊掉的青苔痕迹,真够掉渣的。四周全是宿舍样式的一层小平房,只有一扇门开着,门前有只火炉子,炉子上的水壶噗噗的冒着热气,过了几分钟,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年,那小子也穿了件衬衣,衬衣下面当然也是牛仔裤了,那小子走起路来左右摇晃的样子就像只满怀城府的老企鹅,潇洒而稳重,还有他那上翘的屁股显然早就和牛仔裤的搭配不合时宜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咧开了两道口子,这种人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卷头发,谈不上干净,耳朵被头发盖得严严实实,脸上有些稀疏的月球坑,油鼻头闪现的光芒更能代表他非同寻常的气质,让人一下就将他和晚年的爱因斯坦联系在一起。

随后,屋里又出来两位少年,骨瘦如柴,小的那位形同侏儒。他们三人手里一人举了根冰棍,小的那两狼吞虎咽的蚕食起来,其中一个穿身足球服(尽管后来沐雪才知道这是巴西的队服),一只手抱着足球,一只捏着冰棍,再看他伸出舌头舔冰棍的样子,更有种无赖的气质。企鹅哥搂着小的那位,他的牛仔裤脚扫着地上的泥巴,一摇一晃的进了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屋子距离沐雪宿舍不到二十米。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和这个古怪的校园隔绝开来。

沐雪又看了看那壶烧开的水,这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晃悠出来,二话没说,朝着院子吐了泡痰,拎着水壶又回到屋中。

不知怎的,沐雪的心情坏到了极致,刚被寒阳羞辱一顿,又碰到这几位气质污浊的人,不觉胸口一阵恶心,两腿一软,蹲了下来。他还没吃早饭,脑部供血开始不足。

沐雪,是你吗?

声音是清脆的,多么熟悉,但夹在这样的风景中,又是那么怪异,是的,沐雪断定,她是杨帆,一个很中性的名字,从小学他两就开始在一起上学。他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捂着晕晕的脑袋,转过身来。

杨帆?

沐雪惊讶的是,杨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制度的变更照样要将进行曲演奏下去,没有办法,划片招生的政策今年正好砸在沐雪这种成绩优秀却又不得不俯首称臣的角色身上,他失去了对于心爱已久的第一中学的期盼。现在他只能照着命运的意思,眼巴巴的看着家庭富裕的同龄人凭借花钱就能进去第一中学的尴尬事实。不过,这倒没什么,政策的取向总是从大众利益出发,划片招生的目的只是为了在管理上便于协调,这对于全局来讲,无疑是有好处的。

他以为杨帆真的被政策划走了,但最起码,杨帆的长发被划走了,眼前的杨帆留着学生头,活脱脱的一只玉兔。

这是我室友,苏苏,苏小小。

苏苏是个大美人,高挑,匀称,也端庄,美中不足的是缺乏女性的灵气,说白了就是个水萝卜。

苏苏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拧了一下杨帆的臂腕,把脸扭到一侧去。

沐雪也只是象征性的朝苏苏点了点头,就把她吓跑了。

杨帆,我先走了,你两聊。

手就这样从杨帆的胳膊脱开,苏苏夹着并不稳重的腿离开了。

怎么样,沐雪,你觉得咱们的宵老师,据说是咱们县最牛气的物理老师。

杨帆说着便用眼神指了指刚才那道门。

什么?就他?牛气什么,依我看,吹牛还差不多。

杨帆刚从报到处回来,手里还捏着学费收据,沐雪才想起心中要问的事。

我以为……你会去一中。

一中?我才不去呢,人仰马翻之地,我还是喜欢这里的安静,你瞧瞧这里,地方大不说,学生还少,诶,你听说了吗,这学校算上咱们新生,一共才四个班级。

杨帆去一中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沐雪一早就知道杨帆家上一中花钱了,可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没走。

人仰马翻之地才热闹啊,人仰马翻之地才显得出场面的激烈,我看呐,就咱们这点虾兵,在华侨中学是搅不起什么波澜的。

沐雪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成了三年后大家奔散流离的预言,但他的猜测只对了一半,他想到了结局,却没想到自己。因为,沐雪在做此猜测的时候,潜意识里是将自己刨除在外的。当然,杨帆也被他刨除在外了。

想不想去个地方,杨帆?

沐雪的眼睛显得很认真,又很冷酷,让杨帆有种想拒绝又害怕拒绝的感知。

大才子要带我去,我哪敢不去啊,遵命就是了。

杨帆俯身作揖的样子有些滑稽,更多的还是年少的调皮。

果不其然,两人来到了教学楼顶,这里可以俯瞰校园全景。

你看,杨帆,两栋教学楼,两个篮球场,你再看,咱们的宿舍,像不像四合院,冒着烟那间,我猜是宵老师家,还有,你看那片马尾草,死了,那是足球场,足球场昨天有个人……

沐雪脑子不听使唤的就要将寒阳的事道出来,觉得不妥又收了回去。杨帆机灵,岂会绕过他。

有个人怎么了,你说。

怎么了,大概是有个人在踢球,很奇怪的一个人。

神经病,哼,那你看看那两棵树,我怎么没见过。

杨帆指着教学楼后院两棵叶子掉光的树问沐雪。

木棉,你别看它现在难看,等来年春天,它的花红的辣眼睛,特别美,那种红,只有你见过你才知道。

有什么了不起,瞧你说的,不就一棵树嘛。

它可不是简单的树,你知道华侨中学是怎么建成的吗?

怎么建成的?水泥砖头灰……

停停停,不懂装懂,我听说,华侨中学以前是一个越南商人逃到这避难,他看这里的难民太多,所以拿出自己的钱,用这些越南侨胞的手建起来的。后来他为了弥补逝去爱人的承诺,在这里栽下了他爱人最喜欢的木棉花。

真的假的?

道听途说,我也不清楚,但就算是故事,你不觉得很美吗?

花痴,醒醒吧你。

两人聊着他们从小学到初中的故事,聊着他们的以后,聊着眼下这遍布疮痍的景象。突然,杨帆讽刺的说了一句:看样子,老娘的好光景就要埋在这了,真是忧心忡忡。

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好话?说你智障你还跟我犟,杨帆,今天我郑重其事告诉你,你要想埋这,那也是我给你挖坑竖碑。

凭什么,你没有资格,管好你自己得了,瞎操什么心,老娘我命硬,再说了,我要被埋了,第一个就拉你进来,别想跑。

迎着光,沐雪柔软的睫毛轻轻的盖住了眼缝,仿佛一个世纪的梦都被他关进了眼眸,他使劲吸了口气,朝杨帆挤出个微笑。

我不跑。

这三个字,沐雪把它当做了对杨帆的承诺。

第二天,万众瞩目的开学典礼到来了,对于这帮毛头青年,这是他们开启人生的又一道门槛,但门的后面是什么,是嘉年美梦还是残杀青春的不怀好意的游戏,谁也不知道。

大早上的开学典礼像是一场落幕的婚姻致辞,四个班级加起来凑不够三百人,加上十一个老师,哦,看看吧,老师们个个精神抖擞的站成一排,紧挨着学生队伍,像一支被敌军击散的队伍吃力的维持着手中剩下的权利,十一个老师掌控一所高中,在占地五万平方米的土地上,再辉煌的光芒恐怕也顾及不到每个角落,在这片土地上,平凡的学子需要付出怎样的艰辛才能将竞争十足的野草摔在身后,去吸收属于他们的营养,谁也不得而知。青龙县教师资源紧缺那是出了名的,这对候校长的执教生涯也是次不小的考验。

国旗手由高二的学长组成,两人各自拉着一根尼龙绳,控制着飘扬的五星红旗,你上我下,但今天的他们,显然给青龙县华侨中学的新生入学仪式抹黑了,他们的动作已经不能很好的跟上国歌的节奏,落后了差不多十秒钟。校长候老师,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今天他不想骂人完全是看在新同学的面子上。接下来他开始宣读新学期致辞:2002届的新同学们,欢迎你们来到青龙县华侨中学,成为我们招收的第二届学生……

得了,候校长话念到这里,底下那些提前不知情况的新同学一下子蠕动起来,像夏天厕坑里不安分的蛆虫,根本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你越是加以控制,他们蠕动越是强烈。

什么?我们是第二届学生?这么说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学校历史发展的牺牲品。

我们多幸运啊,可以为生我养我的中学做贡献。

我们太倒霉了,就要死在原始部落崛起的始发地,但可悲的是我们再也享受不了它崛起之后带来的福祉。

凡此种种的闲聊,你一句我一句,给清澈的早晨,给八点钟清爽透明的阳光撒上了一层泥巴的颜色。还没走进教室,大家的心就开始朝着死亡奔赴,时代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命运来折磨这些渴望求知的心。

只有寒阳宿舍的六侠稳坐如山,他们已经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提前将这件事的弊端给消化得差不多了。面对同学们诧异的表情,他们有种说不说的优越感,不过这种优越感很快就转化成了悲伤的基调,六个人相互看了看,心照不宣的明白了昨晚沐雪在睡着前说的最后那句哲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没错,他们要开始做一个真正的高中生,按照自认为的高中生该有的样子,既然找不到参照,就做自己的参照。

老孔是第一个被政教主任,也就是体育老师陈老师揪到台上受教的。

企鹅哥?

沐雪第一眼认出了他,陈老师扯着企鹅的脖领,将他按在主席台,陈老师的叫骂声是什么,沐雪已经听不清了,但他清楚的记得,老孔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指着陈老师的鼻子说:你再骂我爹妈,我把你孩子扔到井里。陈老师心虚的给了老孔屁股上几脚。

校长在旁边添油加醋: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学生,就该拉出来好好教训,开学典礼都敢无视,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些老师。

青龙县最牛气的宵老师站了出来:孔尚书你先下去,到我办公室等我。

后来,大家才知道,孔尚书是宵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在宵老师眼里,老孔是最具才气脑子最好使的学生,因为,宵老师是他初中时的班主任,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让他下台其实是救他。

带着郁郁寡欢的情绪,开学典礼终于结束了,解脱了下面的同学,也解脱了老师自己。

真正的高中生活开始了。

沐雪承诺不跑,但杨帆是第一个跑掉的人。机缘巧合,杨帆成了寒阳的同桌,所有的安排都是班主任段老师一手为之,这个刚从师范院校毕业还没有教学经验的化学老师,给沐雪的心喂了一颗难以下咽的慢性毒药,它慢慢融化,慢慢折磨着沐雪。

他心里是抵触跟苏苏同桌的,在他眼里,苏苏一天到晚没有一句话,低着头就知道读书。沐雪受不了这样的同桌,但其实,他是受不了杨帆对寒阳的热情,那是两个脾气性格很般配的人,坐在一起成了话唠也很自然。

寒阳,你算什么,你才认识杨帆几天,就搞得那么熟。

这句牢骚化开了那颗慢性毒药,侵蚀着沐雪的心。他只是单纯的烦躁,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杨帆应该多陪陪他,就像小学和初中那样。或许在他心中,杨帆真就是一个陪同,但他却从未正视过内心。

寒阳从床上坐起来,得意的调侃道:怎么,心疼啦?你放心好了,我亲爱的室友,你那发小就交给我照顾,保证让你满意。

寒阳,你少给我来这个,你忘了挨揍的事啦?连小学生都能收拾你,你得意什么。

也不知怎么,寒阳一听到这事,脸色马上拉黑,仇视的看着沐雪。

我跟你说沐雪,你跟我扯这个,你欠揍是不是?

你试试。

沐雪说完这三字就后悔了,他自知不是寒阳的对手,他惜命如金,怕被打坏了。

寒阳这次光着脚可不是跟他挠痒痒玩了,他几近疯狂的朝沐雪挥霍着内心的火光,将沐雪一脚射出了宿舍门口。

隔壁的流行音乐终于因为这次打架中断了,二年级的同学点着烟,一个一个的从门缝里挤出来,就像走出了猪圈的门槛。

靠,你也不行啊,起来干他。

沐雪听不得学长怂恿,朝寒阳扑了过去,结果可想而知,两人抱作一团在门口滚来滚去。

打架这种事比传染病跑的还快,这一排排紧挨着的宿舍就像遭受了电击,消息瞬间点燃了沉寂的校园。

第一个跑出来的不是杨帆,而是苏苏,消息窜来窜去,到她耳朵里,连人命都搞出来了。她脸都吓青了,朝着院子里晾衣服的杨帆边跑边吼道:杨帆,杨帆,出事了,沐雪寒阳打起来了。

杨帆一听出事了,扔掉手里的衣服,撒野的冲到事发地。

妈的,两傻叉。

看见地上两团肉在打滚,杨帆无语到极点。二话不说,冲过去给了两团肉几脚,也不知踢到了谁。但两人打的太入迷,完全不理杨帆。实在没招了,杨帆冲进寒阳宿舍,里面的钟平正在换内裤,杨帆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都快将钟平的皮剥下来了。要不是着急处理急事,她保准过去给钟平脸上一巴掌。随手拿起一个盆,拧开水龙头接了半盆水,颠跑过去,连盆带水泼到那团肉上,马上,这团拧紧的肉哗啦一下便松开了,然后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像两只受惊的骡子,四处张望着。

杨帆双手抱着肚子,不服气的望着他两。

看我干什么,接着打啊。

沐雪根本不敢看杨帆,他低着头盯着脚上的人字拖,可能刚才打斗过程中坏掉了,一根带子断在地上,他难堪的用脚趾头抓着鞋面,拧出了一层细汗。

寒阳捡起地上的盆,认真的对杨帆说:谁让你随便动我东西了。

你还有理了,杨帆只有我能打,你凭什么打他。

站在一旁的苏苏被杨帆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她咬着牙,记住了杨帆的话,记住了沐雪只能被杨帆打这句话,她羡慕杨帆的胆识,又为沐雪不可抗拒的命途感到惋惜和伤感。

怎么,我就打了,不服你动我试试。

寒阳觉得杨帆的话太过霸道,这分明顶撞了他骨子里的强硬,必须予以还击。

杨帆的手从两腰抽出来,冲过去开始撕扯寒阳。寒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同样傻眼的沐雪,朝他轻笑了一声。杨帆的拳头就像时光机里的胶卷,慢慢的雕刻着寒阳坚实的躯干,淹没着沐雪那只断带了的鞋。

够了!

寒阳将杨帆推开,杨帆踉跄的向后一倒,正好倒在了沐雪怀里。沐雪难掩心中的愤怒,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动杨帆,而寒阳居然推了她一把。

你死定了,寒阳。

沐雪握紧拳头正要出拳,杨帆走上前去给了他响亮的一记耳光。

你们两,神经病,别忘了你们来这是干什么的,如果你们还想打,请继续,但你们也给我记住,这样的你们,不配走进我的青春,请离开。

杨帆走了,牵起苏苏的手,边走边抹眼泪,齐肩的短发在她的脸颊来回扫着,磨平了那些颗剔透的泪珠。而苏苏,还不舍的回过头,看着遗落在风中,一身湿透的沐雪。

沐雪脸上的巴掌印像五条泥鳅,滑稽的趴在面部,这一巴掌,打得沐雪晕头转向,认识杨帆这么些年,这是她第一次出手,为了寒阳。

那晚,杨帆在日记中写道:我们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中。这是他从梭罗的诗集里摘抄下来的,她觉得这句话正好砸在她杂乱无章的青春里。

后来的一段日子,寒阳始终和沐雪没有了话语,和杨帆的同桌关系也就此解散,这是段老师的决定,这是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划上句号的骚动之秋。

这是两块不能溶解的冰面,青春这条船,扬起了它艰难的帆,却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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