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探员一职逐渐失去了兴趣。凭着这几日探长心情不错,频频跟他请假。我返回青云街,打算去找程汇海。
我与他认识不过两天,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个性似乎极为矛盾。他为人落落寡合,不喜与人交往。但他又并非不善辞令。恰好相反,他的言语之中透着一股世故圆滑之气,对士绅官僚、市民百姓都能巧妙地把握其中的分寸。偶尔有几句调笑不伤大雅的言语从他口中蹦出,悠悠然如一股清风,让我得以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
除此之外,他为人和善谦恭,让人感觉与他相处十分融融。在这个人命得不到尊重的乱世,他能给人以恰如其分的自我存在感。也由此,我一旦有任何事都想着能与他分享。
我回到天海阁阁顶的乙室,敲了会门,但不见有人开门。想来程汇海也许有事不在。我颇感失望,在楼下找了处茶馆,叫上一壶茶,怡然坐着。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我见程汇海从茶馆门口走过。我叫住了他,他见着我欣然道:“静源兄,我正巧要去找你。”
“是有什么事吗?”
程汇海拿给我一封电报,说道:“之前发出去的电报已经有消息了。你瞧瞧。”
我拿着电报走入茶馆,给他倒上了一杯龙井。
电报上只有三个字。我因这三个字内心中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双手兀自哆嗦起来,连我也搞不清是处于心慌还是兴奋。
“汪明华……”我说道,“为何电报上只有这三个字?”
“但已经说明了一切。”程汇海说道,“当年与赵嘉亮结龙阳之好的人便是汪明华。我接到这份电报后,还去调查了他一番。”
我急道:“可有什么发现?”
“我了解到,赵嘉亮和汪明华两人是同一年进入到国立中央大学念书的。两人既是同班,又是同宿舍的。”
程汇海拿出一份杂志递与我。刊物名为《春色》,是一份主打时尚潮流,内容香艳低俗的杂志。我粗粗翻阅着,程汇海在一旁解释。
“这份杂志上有几则关于同性恋的趣闻记载,内容涉及了电影明星,学生还有当代的几位知名女作家。不难看出,多年前,风气初开,同学之间交友是当时的时尚潮流。但民主思想尚未深入人心,封建文化依旧残存不去,加之学校管理严格,男女之间交友必然被无情切断。于是乎,同性恋爱逐渐萌生。男男相好,女女交往并不少见。最初也许仅仅是兄弟姐妹称之,继而逾越友情,导致最后超越了常理。赵嘉亮和汪明华两人也是如此。
“但是赵玉凤死后,赵嘉亮被精神压力击垮。汪明华担心自己也会受此牵连,于是逐渐和他断了联系。从国立中央大学毕业后,汪明华与孙雯结婚。他一直不愿与孙雯同房,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他是同性恋人!”我恍然,“领养汪雨轩也有要隐瞒这一点的意图。”
若真是这样,有一问题便无法得到解释。“那为什么他的性取向又怎么恢复了呢?”
“这一点也不难解释。”程汇海说道,“起初赵嘉亮与汪明华只不过是被新事物所吸引,顺着时代的潮流随波逐流罢了。几年一过,潮流退去,思想深入民心,民风愈加开化,男女之间交往逐日频繁,汪明华也就认识到了自身的真实所需。与孙雯同房而生子,那也是正常。”
“如此看来,汪明华杀害汪雨轩的可能性基本算是没了。”
“这也不能如此断定。”
“汇海兄,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程汇海注视着茶馆外那卖报的小工,说道:“想法确实有,但残缺不全,缺少关键性的佐证。还需再调查。”
见他不愿将推测说给我听,我也不再多问。我们沉默了一阵。这时,有个卖报的孩童在叫卖,他走出了茶馆,找那个小工买了一份报纸。回来时,他虽面不改色,但说话的气息沉重了许多:“静源兄,出事了。”
“什么事?”
他把报纸拿给我看,我瞧见头版上的大标题,惊呼:“汪明华被不明人士袭击重伤?”
“嗯。我们赶紧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