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徐嘉/著
男孩透过隔离服厚厚的看着面前这位对他特别好的姐姐,尽管除了白色,她好像没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感觉怎么样?”姐姐依旧拿着一块板子,板子上面还有张纸。姐姐与他说话的同时还在记录着什么,他不知道,也许好心的姐姐教他识过两个字,但是字太多了,他就不认识了。
男孩扬起一个纯真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杂质:“感觉很好的,姐姐不用担心我。”
女人正在写字的手一顿,不明所以的叹了口气,伸出修长的手指揉揉男孩头顶的隔离服,就好像她在抚摸着男孩的头发。长长的睫毛下,宝蓝色的瞳孔中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113,如果让你离开这里,让你见见和你同样年纪的孩子们你愿意吗?”女人异常认真的注视着男孩的瞳孔,瞳孔里的纯真让她内心的龌龊无处遁形。
男孩眨眨隐藏在隔离服后面的眼睛,笑的犹如玻璃般纯净:“如果是姐姐让我离开,我肯定离开。”
如此听话的孩子,女人简直不忍心让他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但是……她扶正男孩的肩膀,蹲下身子,姣好的身材让任何男人都会为之疯狂。
“记得我和你说的吗?”
男孩极认真的点点头:“记得。
——我会死,只要脱下隔离服。”
圆形的屋顶,没有精致的雕刻,也没有镀金的天花板。庄严而朴实的穹顶之下,正召开着一项能够撼动天地的会议。肃穆的环境使得第一次来这里参加会议的年轻人有些紧张,他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扣得紧紧的领带,让自己能够轻松一点呼吸。
“小哥,你是第一次来吧?”身边一个画着淡妆却配着大红唇的女人,用手肘戳了戳他。
年轻人有些困惑,或者说是不知所措。“是……是的。”他很紧张,甚至能准确地感觉到自己上下点动的脖颈僵硬到不行。
红唇女人好笑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干什么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继而,女人指了指正在台上忙东忙西,准备着演讲的男人,“你听说过他吗?”
年轻人顺着女人的手指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但……他好像从未在任何杂志或者电视上看到过他。
也许是自己的困惑表现的太明显了,年轻人甚至不用说自己不认识,红唇女人就开始自动给他讲解起来。“他可是为了一个实验而隐居了好几年。外界都说他是个怪人,为了一个简单到不行的实验放弃了大好的前程。”
年轻人似懂非懂的看着台上忙碌的男人,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人。然而,他失败了。在他“漫长”的研究岁月里好像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怪人”。
“那么,你也认为他是个怪人吗?”年轻人和红唇女人渐渐熟络起来,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他感受到了红唇女人的友好,因此他也大起胆子。
“我吗?”红唇女人似是没有想到年轻人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惊讶的伸出涂了蔻丹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哎呀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呢。”女人苦恼的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极认真地考虑着年轻人的问题。
“我觉得啊,他是个天才。”然后红唇女人又抓了抓头发,补充了一句,“也是个疯子。”
天才?疯子?年轻人一脸困惑。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年轻人困惑的表情取悦了红唇女人,红唇女人好心情的用手指在面前的茶杯里沾了点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Chelsea,我的名字。”红唇女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顺手敲了两下桌面。
年轻人努力地念对了女人的名字,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听到过。他正准备也自报姓名的时候,红唇女人却突然站了起来,口里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年轻人听的:“阿拉阿拉,看来我要过去了呢。祝我好运了。”
好不容易熟络起来的人就这么离开了自己,年轻人有点慌神。下一秒,大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年轻人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红唇女人去了什么地方,因为演讲开始了,看来刚才站在台上忙碌的男人已经准备好了。
“欢迎各位能来参加我的报告会,并且我也希望大家能够耐心的听完我的演讲,不管你们对我是否有成见。”
台上的男人开口说的话简直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令年轻人非常惊讶的是,刚才在他身边,和他搭话的红唇女人此时正站在男人身边。她凑过去,对着男人耳语了几句,男人点点头,接着自己的演讲。
“不论大家对我是否熟悉,我都想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称呼我为Samle。”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开始传来悉悉索索的讨论声音,就好像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多么的天理不容。
年轻人觉得男人的名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无意中一撇,看见了桌上写着的,端端正正的Chelsea,灵光一闪而过。
在充斥着上帝的世界里,这两个名字是多么的邪恶。
诱惑众人,毒蛇的化身Chelsea;引导众人,使他们的灵魂堕落的Samle。
毫不掩饰自己的罪恶,甚至用堕天使之名命名自己,他们究竟是做了怎样的实验。年轻人感觉到了一股寒气,浑身一抖。也许他根本不应该来这里,在外面喝喝啤酒看看足球多好!为了自己愚蠢的好奇心而不知道踏进了怎样的漩涡里。
Samle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台下的议论纷纷,又或者,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说自己的发言稿。
“关于我的职业。”他环视全场,“我是一名人类学家,可以说我的工作是……研究人类。为了能够更彻底地了解人类最真实的品性,我和我的团队精心设计了一个实验,并耗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完成这个实验,希望大家能够听我讲完我们所做的实验。而且有一点不得不说,在根据在座各位的指导意见进行修正的实验,其带来的结果,是我们团队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的。”他撇了撇嘴,语气似讽刺似诚恳,“能有今天的结果也多亏了各位的帮忙。”
他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无论是视频的名字,还是文件夹的名字,都是单纯的“新建”。这样的简单,却又让台下的观众不寒而栗。
“我所要说明的全部都在这个视频里面,请各位用·心·体·会。”
最后的四个字咬音极重,仿佛刻意地提醒所有在场的人,那才是关键。年轻人浑身一颤,他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发生。
“在观看过程中,我希望不要有任何一个人打断我——当然我知道这不现实。虽然并不希望有谁打断我,但是各位的问题,我会一一回答。”
然后,Samle双击点开了那个渗透着恐怖的视频文件。
大厅里又再次归于沉寂。
昏暗的走廊里,几乎要掉下来的古老的灯盏不停地晃啊晃啊,就好像不曾停下来过一般。在摄像不可触及的走廊尽头,传来“哒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声。明明不是那么的响亮,但是在这阴森的环境里,诡异到足够让在场观看视频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视频中渐渐有个女人的影子清晰起来,年轻人细细地打量了眼视频中的女人。标准的护士装束,只不过脚上穿着一双不符合场合的红色高跟鞋。
红色……又是红色。年轻人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女人似乎注意到了头顶上的摄像机,她只是随意的抬头,看着镜头,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无所谓的态度就像是她每天都要路过这里。
然而年轻人却因为那漫不经心的招呼而愣住了。镜头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正是之前与他搭讪,站在台旁的Chelsea。他将惊讶的目光投向Chelsea。
Chelsea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打量她,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正是那个有趣的年轻人。她心情颇好的向年轻人挥了挥手。年轻人心里发憷,偏过头继续看视频。Chelsea耸了耸肩,也没觉得尴尬,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手上的资料里。
“Andy,113号情况怎么样了?”镜头里的Chelsea手上也拿着一份文件,对着镜头外的一个人问着情况,表情还是那样的毫不在意。
镜头外传来另一个女声,以及翻动书页的声音,像是在查阅着什么。“很正常,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做成实验的关键。”
“那也不一定。”Chelsea耸耸肩,“关键还是看他的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够不够干净。”
镜头外的女声很是赞同Chelsea的话,伸手将她手中的文件接过,“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希望这次能够成功吧。我可不想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再待下去了。”
Chelsea耸耸肩,毫不在意Andy恶劣的发言。她偏过头,看着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的房间。从窗户中透露出来温暖的黄色灯光,都让她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什么也没有说。“组长叫你把他最近的情况列份清单交给他,应该是为了不久之后的实验做准备吧。”
“画外音”显得很无奈,她对于这样整日养孩子的工作显然已经厌烦透顶:“真是麻烦,组长就知道给我找工作,要不是这里工资高,我才不想在这里带孩子呢。”
Chelsea跟着“画外音”的方向走去,两个人的声音通过摄像机清晰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没什么营养,只是普普通通的闲聊。
“得啦,这里又不缺你的什么,工资又不低。说白了你不就是少个男朋友吗。”Chelsea调笑的说道,“怎么这么缺爱?”
“画外音”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委屈:“什么叫我只是缺个男朋友,我有这么饥渴吗……”
闲聊还在继续,但是镜头已经一片漆黑,两个人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直到重新恢复安静。整个会场只剩下安静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镜头重新被点亮,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已不是那个处处透露着阴森的走廊,而是Chelsea精致的面容。鹅蛋脸,希腊人的鼻梁,完美的比例,纯素颜,不加任何修饰的精致面容,让年轻人差点认不出来这就是红唇女人。
“那么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奉命来这里为大家介绍这次试验的内容的。”说着,她将镜头拉远,电脑屏幕显示了出来,“这里的条件比较简陋,没有大屏幕之类的,所以我就简单的和大家讲解一下。”
电脑上出现了几个孩子的照片,Chelsea指着其中的一位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很乖很听话……”
镜头外传来了反对的声音,隐隐约约间是有人在说“不要在说这些没用的,说正题。”
Chelsea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好吧,你总是这样。不扯这些了,我来解释一下我们的工作原理。”
“我们主要是通过“洗脑”的方式,灌输给这些还未接触过社会的孩子们不同的信息,这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我们会采取一系列与我们所灌输的信息相反的行为,让这些孩子做出反应,以观察人内心最本质的东西。”
画外音吵吵嚷嚷的说着“解释简单点”。Chelsea白了画外音一眼:“我正要举例呢,你安静点好不好。”
“打个比方,就像我从小告诉你,不能吃香蕉,只要吃香蕉就会死。然后在这个概念深入骨髓的时候强迫你吃香蕉,看你会有什么反应……”Chelsea突然站起身,身体挡住了镜头的大部分,但声音仍然清晰,“嘿,我说你,别在我录视频的时候吃香蕉!”
吵吵闹闹了一段时间,Chelsea的面庞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不过我要讲的也是这么多了。目前观察下来,113号的情况是最适合的,我们决定了时间对他进行第二阶段的实验的。”
她正要伸手将摄像机关掉,一只手将她关摄像机的手拍掉,与此同时还说着什么“‘洗脑’的内容”之类的。
“哦对对,这个忘记说了,这很重要。”Chelsea揉揉深棕的卷发,“我们为113号穿上了厚重的隔离服,并给他灌输了……”女人哗哗的翻着文件,“哦是,没错——只要脱下隔离服就会死。至于死的定义——
——身处地狱,永不超生。”
会议大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似乎在谴责为什么要对于一个孩子这样残酷,简直是没有人性!
面对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Samle不得不暂停了视频。几乎是立刻,就有人站起来提出反对意见:“这太残忍了,居然用人体来做实验,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你们就不怕上帝的惩罚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Samle一点都不慌张,Chelsea也只是讽刺的笑了笑。“那么你们为什么用小白鼠做实验呢?那也是生命啊。”Samle对着话筒淡淡的回答。简简单单的话语却堵得提出反对意见的科学家不知如何回答。
“那……那不一样!”科学家想到了完美的回答,顿时又理直气壮了起来,“那些孩子是我们的同类啊,怎么能残害同类呢?再说,那些小白鼠也是我们为了实验特意培养的啊。”
Samle点点头,似是非常赞同科学家的话,“可是我是个人类学家啊,我不研究人类难不成研究小白鼠吗?”Samle有意开了个玩笑,可是在场没有人能笑得出来,只有Chelsea一个人“噗”的一下笑了。
“10年前,我也曾经站在过这个地方。”Samle冷眼看着台下伪装正义的科学家,“我也曾经郑重其事的对你们提出这个实验的全部计划,你们是怎样表示的?毫不在意孩子们的安危,质疑着我实验的有效性,甚至对于我的实验提出了完善的意见。尽管你们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真的是为了阻止我吗?”
台下静悄悄的,年轻人感受着这莫名凝重的气氛,不知所措。
“是为了你们自己的荣誉吧。”Samle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科学家们虚伪的谎言。
那个科学家再也找不出话来了,只得讪讪的坐下来。台下仍有不间断的质疑声,但却没有人再站起来说话了。Samle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大家都认同了,那么我们接着看视频。”
视频接着播放,依旧是Chelsea的面容,她接着说着未完的话。
“我们决定将113号与一批我们灌输了“对于穿隔离服的人要扒下他的隔离服,不然自己就要死”的孩子放在一起。”Chelsea翻着文件,“我们大致定了下日期,时间就在7天后,届时我们会录像的。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还请大家期待7天后的实验吧。”
这个灌输进去的概念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吐槽。年轻人默默在心里诽谤。
只不过这个吐槽背后,可不仅仅只是娱乐那么简单。
紧闭的房间门被缓缓打开,绚丽的明亮的世界即将在男孩面前展开。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从有记忆以来他从未踏出过这扇大门,现在,他即将走出这里,欣赏万千世界的魅力。
隔着厚厚的隔离服,男孩仍然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投在他身上。温暖的、他从未感受过的阳光。
远远的土地上,是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肆意的笑闹,没有拘束……也没有厚重的隔离服。
“姐姐他们不会死吗?”男孩一脸天真,坚信着“脱下隔离服就要死”的蠢话。
Chelsea拍拍他的头盔,笑的温柔,一如往常:“会啊,所以,姐姐要拜托你一件事。”她伸手指指不远处的隔离服,“拜托你让那些不听话的孩子穿上隔离服好吗?”
男孩顺着Chelsea的手指,确认了隔离服的位置,随后扬起脸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是一个5岁,可爱的小男孩。原本在这个年纪,他们应该坐在教室里和老师们玩着属于孩子的游戏,而现在他们不得不面对着未知的命运。
然而,台下却没有一个人因为这即将到来的残忍捂住双眼,他们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实验的结果。
镜头里的情形在慢慢推进,故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继续。视频在继续,残忍也依旧在继续。
Chelsea慢慢退出这里,她绕过一扇门,将大门锁紧,然后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默为孩子们祈祷。尽管,她明白这没有任何作用。
男孩不知道的是,在这块偌大的墙壁后面,无数眼睛、无数仪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举动所带来的反射活动,都清晰毫无隐藏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男孩在原地站了会儿,思考着他是应该认真的和他们说道理呢还是应该将隔离服扔在他们面前呢。然后,他的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他径直走向那堆堆在一起的隔离服,吃力的拎起其中的两件,慢慢拖着走向那群玩耍的孩子们。孩子们难得被放出来玩耍,兴奋得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环境,更加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隔离服的小男孩在向他们走来。
但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让所有科研人员为之兴奋的是,那群孩子中的一个女孩子发现了他——拖着两件隔离服缓缓走来的男孩。
“有反应了!”一个科研人员叫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面前的屏幕。“79号的神经持续兴奋,看来是113号刺激了她的反应。”
那个科研人员说的没错,那个女孩面露恐惧,并飞快的示意周遭的同伴看向那个大逆不道的人。
霎时间,实验室里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忙碌了起来,因为他们面前的数据都在飞快的上涨。
“嘿!小子”身材高大的71号对113喊了起来,“脱下你的隔离服!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113停住了脚步,歪着头,不解的看着面前愤怒的孩子们:“你们在说什么?我是在救你们的命啊!”
“说什么救我们的命!”79号高举着拳头,“快点扔掉你的隔离服!我们都会被你弄死的!”
男孩不肯,他坚定的摇摇头,执着地拖着厚重的隔离服走向那群愤怒的孩子。在他从小被灌输的理念里,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会这么生气,明明他是在拯救他们的性命。
那群孩子中有人急了,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夺过了男孩手里的隔离服并将它远远地扔出去。
墙后的科研人员兴奋的喊道:“是73号!那个最性急的孩子!果然是他!”
情形一发而不可收拾,其他的孩子也纷纷冲上去,试图将男孩身上的隔离服扒下来。男孩顿时红了眼,大喊:“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动我身上的衣服!嘿!你们!快停下!”
然而,为了活下去的孩子们并不听他解释,坚定地扒着他身上的隔离服。
男孩一急,抡起手上拿着的隔离服头盔就向最先把他衣服的73号砸去。73号受到了重击,顿时感觉头晕沉沉的,怎么也站不稳了,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
孩子们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攻击了,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想要冲上去替朋友报仇。79号焦急的跑到73号身边,查看他的状况。然而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孩子们就扭打在一起。113号不停地用头盔往那些想要攻击他的人身上挥舞,不断有人被击昏在地上。
不停地、不停地攻击。
79号的表情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群疯狂的孩子们。她扔下73号,尖叫了一声冲进混乱的人群,随后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原本兴奋的研究人员们都傻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群孩子会为了自己心里的执念而争斗起来,甚至是死亡。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值一个一个的归为零。直到最后,只有71号的数值仍然在不停跳跃。
就像人在出生之初,这种行为准则就与生俱来。为了自己心里执着的信念,愿意以命相搏。即便他错误的彻底,也决不允许任何人篡改——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的傲慢。
Chelsea不忍继续看着这残忍的一面,她转过头,用蔻丹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双眼。Samle看了眼Chelsea的举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悄然无声,无论是实验室里还是会场里。
打破寂静的是Samle的一句命令,“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吧。”
已经被灌输了不正确思想的人又怎么能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呢?
视频戛然而止。
会场内一片寂静。Samle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演讲台,默默地关掉已经放完的视频,轻轻拍了拍话筒,确认话筒能够发声之后,他开始了他的总结发言。
在所有人静默的时候,Samle这样说:“这就是我们心里隐藏最深的傲慢,不愿改变、固执己见。正是这样的傲慢造成了一个接一个的悲剧、一场接一场的战争。”
没有一个人插嘴,也没有一个人接口,偌大的会场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Samle的发言在这个会场里经久不散。
“也许,你们明白,但你们不会承认它,而它永远存在。”他环视着台下的所有人,目光凌然,似是没有一丝温度,“因为我们内心愚蠢的傲慢,我们变得自私,变得利己,变得无视别人的生命,然后道貌岸然的宣称自己的正义。”
“这个实验带给我的是真正意义上的震撼,因为从一开始我都没有料到结局会这样的悲惨。”他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或者说,从一开始,我也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弃别人的自私鬼。”
Chelsea站在他身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抚慰着他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
“113号,是我们最喜欢的孩子,也是Chelsea最喜欢的孩子。”他轻声说,只是在这个空荡荡的会场里,他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他最听话最乖,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会照做。我的团队花了五年的时间将他养大,彼此都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但是……我最终还是牺牲了他。”
Chelsea抚背的动作不可抑制的顿了顿。
Samle用的是“牺牲”,也许在他眼里,这个年仅五岁的孩子是为了他们伟大的科学而献身。
“为此,我想向在这10年当中,所有我们培养的孩子们致以最真挚的感谢和歉意。”Samle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楚他眸光里的含义,“因为我们的一己之私,而让他们失去了最好的未来。”
这场堪称惊天动地的实验自然被记者们不遗余力的宣传了出去。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了,电视上无论哪个台都在播放着关于它的讨论,网络上也流传着不知真假的、自称是当事人的言论。
坐在电脑前的年轻人点了一下鼠标,将闪烁的网页关闭。他不必去看这些无谓的言论,因为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他非常清楚。那些自称是当事人的人也不过是为了炒作。
在那场演讲的最后,不知是谁报了警,一群白人警察冲进了现场。所有的警察都是持枪戒备,大喊着,停止反抗,乖乖配合之类的话。台下的科学家们惊恐万分,倒是台上的几个人淡定自若。演他们也没有反抗的打算,乖乖地将手举过头顶,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配合着警察的命令。
没有人知道是谁报的警。
但是,让年轻人无法忘怀的是Chelsea离开前的目光。那个女人颇有深意的对着年轻人的方向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在说着“我已经看透你了”一样。那样的不寒而栗是年轻人难以忘怀的。
Samle死了,被处以枪毙。
Chelsea也死了,同样被处以枪毙。
Andy……他的团队都死了,全都是被处以枪毙。
罪名为“故意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