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局探案记 |
武丹◎著
追着春末的尾巴,阳光暖得让人心醉,把一切的烦恼都抛至九霄云外,这四月的天也越发让人慵懒。清风拂面而过,这暖意之间却也夹杂着些许凉意。
今天是周末,鹤城市公安局的陆皓天正在家中与妻子和女儿享受着天伦之乐,难得他在妻子的强硬要求下,下决心专门回家陪女儿过生日。此刻,陆皓天刚摸着女儿的发顶,准备给她倒一杯热牛奶,电话便响了起来。
“陆局,今早凌晨4点接报,鹤城一津花苑小区内又发生一起杀人案,死者是一名36岁的中年女子。但奇怪的是,这名中年女死者的死因竟和昨日在城东一化粪池内发现的年轻女死者一样,都是被类似刀具的凶器所致,且也是全裸。”电话里汇报事件的是杨成宇,是陆皓天的手下,自陆皓天十年前上位做了鹤城市公安局的局长,杨成宇便一直跟着他,也算是陆最信任的得力助手之一。
听着杨成宇在电话里滔滔不绝,陆皓天眯起眼眸,刻意拿远了手机,避免女儿和妻子听见任何恐怖的消息,对着电话里说:“以最快速度把尸检报告给我,我马上过去案发现场。”
作为鹤城市公安局的一把手,警方接到任何的案子都会第一时间告知陆皓天,倒也不是光是敬畏他的权势,主要是十年来,陆皓天破获的大大小小的案件不计其数,被称为鹤城市的“神探夏洛克”。
挂了电话,陆皓天转身便发现妻子已站在身边,他刚想着不知怎么开口解释,妻子杨朵便笑着说:“没关系,你去吧,反正昨晚你赶回来陪女儿看了场电影,她已经很开心了,女儿不会怪你的!”说完,杨朵伸手整理了下陆皓天的衣领。陆皓天见美丽温柔的妻子这么体贴,很是欣慰,想起当初可是没少费工夫才追上她。
餐桌前,见爸爸看着妈妈出神,女儿妞妞还以为爸爸是对妈妈生气了,小丫头鬼机灵地道:“爸爸,你不要怪妈妈,昨天是我缠着妈妈让你回来陪我看电影的,我知道爸爸你是大忙人!哼,我大人有大量,也不跟你计较了。爸爸,你有事就先走吧!”
陆皓天本来是打算怎么着也得陪今天过生日的女儿吃个饭再走的,可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顿时释怀不少,也感到又愧疚几分。他知道自己女儿也不过刚满6岁,但一直都很懂事,似乎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早熟。
陆皓天走向餐桌前亲了女儿两口,很真诚地向女儿道歉并承诺“下次,爸爸一定把欠宝贝女儿的生日给补上。”说完又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头。然后,陆皓天也没再耽误工夫,吻了吻杨朵的唇角,拿过她手上的外套,就直接赶去了案发现场……
津花苑小区某住宅内,一头发散乱的女人正斜躺在床上,满身是血,她面目狰狞、嘴唇毫无血色,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稀巴烂,几乎一丝不挂,腹部左侧有很明显的像是被刀捅过的伤口。杨成宇面无表情,望向床上的女人,自打跟了陆局,出入各种血腥场面早已是家常便饭。他眸光沉了沉,转头命令身后的警员:“把尸体装殓好,立刻送去法医鉴定科。尸检报告出来一般要一周,陆局要得急,你催着点!”
小区楼下,陆皓天从车上下来,眼睛正好扫向被装殓好抬出楼道的尸体。他拳头握紧,想起昨日上午接报后,在城东化粪池内发现的女弃尸,一个被抛在远离市区的城东,一个横死在自己市中心的家里,这两起看似毫无关系的命案却接连发生,且死因都是被凶器捅入腹部导致毙命,那么凶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痛下杀手?
陆皓天站在小区楼下,抬头望向那层死者被害的卧室窗口,拿出手机拨了杨成宇的电话:“杨成宇,现场清理完毕后,你立即发通告,紧急抽调精干警力成立专案组,对两起命案同时进行侦查。”说完,陆皓天上车,自己去了法医鉴定科。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鹤城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内,耀眼的灯光却透过窗户四溢出来,亮的人有些晃眼。
偌大的办公桌前,陆皓天打开电脑进入公安内部网,他一页一页翻着杨成宇在现场取证时拍得照片。从目前侦察的线索来看,两名死者所在的案发现场均疑点重重,且嫌疑人动机也暂不能确定。
陆皓天的目光停留在死者卧室床头柜的一张照片上陷入沉思,杨成宇正好开门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局,我把津花苑死者家里里外都翻了个遍,确定死者家里有被翻动的迹象,像是盗窃,但翻动的动静又不大,家里的门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甚至死者口袋里以及家里放着的几千元现金也还在原处,没被盗走。”杨成宇一屁股拍在陆皓天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到。
陆皓天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抬头看向杨成宇,严肃地分析道:“没错,所以这翻箱倒柜的行为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而且凶手进出死者的家非常自如,应该是很熟悉死者的人。”杨成宇皱眉:“莫非,是熟人作案?”陆皓天没有出声,表示默认。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案件中最大的困惑是,从这两名死者的身份地位上来看,两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对刘某和武某某的朋友及周围邻居进行摸排调查后,证明两人无直接关系,也没有什么共同认识的人。
城东化粪池案件死者刘某,28岁,未婚,是鹤城一家大型洗浴中心的按摩小姐,人员交往关系较为复杂;津花园案件死者武某某,36岁,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有丈夫和儿子,但都在外地工作或上学。
既然两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为何死亡手段如出一辙,时间还这么相近,难道真得只是偶然或巧合?这两天查下来,杨成宇想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出两起案件之间的关系,也毫无线索。
难道真得要等尸检报告出来,才能有新的线索……
化粪池抛尸案是周六接报,津花苑杀人案紧邻着第二天凌晨接报,这两起案件自成立专案组开始,已调查了四天。今天刚好周三,好不容易,专案组人员找到了一名嫌疑对象:杨某,男,59岁,是武某某的一位邻居。但经过仔细调查,不久,杨某的嫌疑就被排除了,此时,两案件连续四天的追踪调查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
“滴滴滴…滴滴滴…”陆皓天斜躺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睁开眼睛,伸手关了手机闹钟。为了方便办案,陆皓天几天没回家了,晚上忙到深夜就直接睡在办公室里,也怕回去太晚吵到了她们母女俩。此刻,陆皓天起身准备去洗漱,脑子里还想着昨晚杨成宇汇报的最新消息。
死者刘某刚分手不久的前男友小张,在刘某死前,也就是周五晚9点左右曾接到过刘某电话,电话中,刘某自称晚上加班,晚点再到小张的住处,跟小张谈一谈。原来小张事先和刘约好,当晚在自己家中见面,想要和好。但是小张当晚没有等来刘某,再打她电话已提示关机,只当是以为她又反悔了,就没有起任何疑心。
窗前的幕帘随风静静摆动着,洗漱完毕,陆皓天坐回办公桌前,深邃沉着的眸光里,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陆皓天拨了内线:“叫杨成宇来。”
杨成宇一进来便往沙发上一躺,整天在外两头案子跑,也没查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这几天他脸色也不太好看,略显疲惫。他坐起身子,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竟张口喝道:“这化粪池抛尸案现场的通讯工具被拿走断了线索,现在杀武某某的凶手竟也没有下文!”
陆皓天勾起唇角,想着:故意拿走死者手机,弄乱卧室橱柜,以为这样,就能够瞒天过海、逃之夭夭了?陆皓天突然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对杨成宇说:“走,去现场!”杨成宇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场该取的线索不都取回来了吗?再去能有新发现?估计凶手早逍……。”
“这就是你办案的态度吗?不去查,难道还等着凶手自投罗网?”陆皓天打断杨成宇再说下去,狠狠地给了他个白眼。杨成宇知道,虽然陆局这几年已经很少亲自赴现场查了,基本上只要他动动嘴皮子,给小辈一些提示,案情便自会水落石出。可陆局的性子倔,一旦自己决定的事,那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
眼下看来,自两起案件接连发生,四天都没有重大线索,陆皓天也是有些坐不住了,线索有了又断,这无疑给鹤城公安局专案组侦查带来了一定的难度!案情发展至第五天,陆皓天带专案组亲自复堪两案发现场。
在化粪池女尸案现场,陆皓天和他带的人都没找到什么关键线索,根据经验,像这种抛尸弃尸场地,一般都是凶手临时找的,所以找不到线索也并不奇怪。于是他们又驱车前往津花苑小区案现场再查。
此刻,在死者武某某的住宅内,陆皓天带着白手套的手仔仔细细地摸过每一个角落,从门框到墙角,从柜子到床板,办案人员也跟着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微之处,并认真做好取证和记录。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家以为又要面临失望的时候,面遮口罩的陆皓天忽然出声:“拿镊子来!”
杨成宇听到陆局命令,迅速递上镊子。原来,陆皓天竟是在武某某的床上和床边地上的隐秘之处,发现了散落着的一根黑色的短促的头发丝,这显然与武某某的满头长发并不相符。杨成宇又递上透明的取证袋,心想果然陆局一出马,案情就必将水落石出。
陆皓天起身,摘下白手套和口罩,严肃地命令道:“提取这跟头发丝的DNA,以最快速度锁定嫌疑人。”杨成宇笑嘻嘻地走向前,拿过陆皓天手里工具,立即给陆皓天竖起大拇指,正要拍起马屁来,不料陆皓天的手机也响起来。
陆皓天见是妻子打来便按了接听,不想是女儿说得话:“爸爸,你一个礼拜没回家啦,妈妈说你公务繁忙,经常睡办公室太辛苦啦,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听着女儿甜糯的声音,陆皓天皱了几天的眉头终于是有了舒展。他笑了笑回答女儿:“妈妈比爸爸更辛苦,爸爸答应你后天周末一定回家给你补一个大大的生日,好不好?”
一听爸爸说周末回家,女儿高兴得不得了,挂了电话,坐在女儿旁边的杨朵也笑了。
侦查进行到此,显然这一根头发丝的发现,成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事后,通过对发丝中提取的DNA进行鉴定,以及对各项线索的再分析,最终确定与武某某有关系的郭某有重大作案嫌疑。这一好消息,令专案组兴奋不已,一周来的调查总算是没有白费。
真是好事多磨,法医鉴定科也终于把两名女尸的尸检报告送来。
果然如陆皓天所料,法医从刘某体内提取到了男子精液,和从头发丝提取的DNA进行对比后,证实杀死刘某的凶手和杀死武某某的凶手就是同一人。至于杀死刘某的原因,待凶手落案还怕他不交代?
今天周六,就在专案组准备找郭某时,他已经无故失踪且去向不明。确定嫌疑人郭某可能是畏罪潜逃后,鹤城公安局专案组紧急与外省警方联合,立下全国悬赏通缉令。
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通缉令下了仅一天时间,郭某被内蒙古满洲里警方抓获的消息传至鹤城。陆皓天立即携杨成宇等人前往满洲里,押解凶手归案。
利欲熏心,随人翕张。审讯室内,凶手郭某面对着眉宇之间,尽填正气的陆皓天,头也不敢抬。陆皓天鄙夷地看向郭某问:“连杀两人的刽子手,居然还怕到逃至内蒙?你以为你躲得了初一,能躲得了十五?还不老实交代!”
郭某自知已是法网难逃,突然用手捂着脸,竟是声泪俱下,交代了所有犯案经过:
事发当晚,在武某某的住宅内,郭某对姘妇武某某说,已经和妻子协议离婚,要求武也和丈夫离婚,但武表示不愿离婚。两人于当天发生了争执,未果,郭某一气之下出门寻欢。
到了市区一家洗浴中心,郭某与按摩小姐刘某相识,并索取了刘的通讯号码。当晚,刘某在郭开得房间内,打电话给前男友,以加班为由说晚点再去张那。之后10点左右答应和郭某发生关系。后双方因嫖资问题发生争执,郭某在对刘进行殴打后,怕事情败露,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刺向刘的腹部,抢走刘的小灵通并将尸体抛入城东的化粪池。
当晚杀了刘之后,郭某心里惴惴不安,他把杀人凶器找了条小河扔了进去之后,也不敢回自己的家,竟在外晃了一天一夜。郭某知道武某某的丈夫常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于是第三天又去了武某某住处。
见郭某再来,武某某也没有阻拦,只是见郭某说话语气一直怪怪的,只当是他因为自己不同意和丈夫离婚还没消气。
郭某提到说,他愿意带武某某远走高飞,武不从,两人又发生争执,郭便撕烂了武某的衣服,气急败坏的郭深知自己已经犯案,似乎有点破碗破摔,一怒之下又拿起武某某家中的刀捅死了武。
……
至此,接连两起命案已经告一段落,刽子手郭某因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鹤城公安局陆皓天再立新功,这周末,他也终于是可以好好地陪女儿过个生日了。
接下来的陆皓天会遇到什么样的新案情呢?
“立定!敬礼!”
阵阵激烈的掌声,从偌大的视讯会议室内传来,在鹤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所有警员们的注目下,局长陆皓天领导成立的调查专案小组,被北京公安总部授予集体三等功的荣誉,同时任命杨成宇为刑警大队大队长。
……
会议解散,大家从视讯室里出来,纷纷跑到杨成宇面前。“杨队,恭喜恭喜,十年磨一剑,终于是‘上位’了啊。”“是啊是啊,我们几个小兄弟一直都很看好你的!你简直就是我们的偶像啊!”
听着晚辈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夸着自己,杨成宇只是笑笑,不好意思地应付着。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要不是陆局把上周两起成功破获的杀人案的功劳都扣在他头上,他也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坐上大队长的位置。
大院内,柳枝随风轻轻摆动着,正对公安局大门的办公室,窗户被擦得透亮,透过窗户,陆皓天正端坐在桌前仔细钻研着侦查破案理论。杨成宇匆匆跑过来,见陆局办公室门没关紧,便一把推门而入。
开口即道“陆局,刚接文景花园小区派出所电话,该小区2栋702室户主一家三口全部被杀。我已经派人先去保护现场了。”陆皓天闻言,蹙了蹙眉:“你带几个刑警侦查队员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杨成宇出门,陆皓天立即拨通检察院法医鉴定科的内线,“张科长,刚接报案有一家三口被杀,这次,想麻烦您费点心,报告能尽早出来!”电话那头的人听了,似乎有三秒停顿,回复到:“陆局,上次的案子我也是给足了你面子,早三天就给出了尸检报告。但你也要理解我不是?不是我不帮你,凡事都要按流程来,再说了,这上头定的规矩,我也是没办法啊!”
陆皓天想,上次案子,张韶这老头没少私下命令,让他手底下的几个高材生帮自己取证,想必也是那几个小子有了怨言,张韶也不好做得太过分。陆皓天也不再勉强:“上次的事的确是多亏了张科长您,改天我请您和您手下几个新来的高材生小酌一杯。”
……
赶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杨成宇心里还犯嘀咕:本是想找陆局说清楚,为什么要把功劳扣在他头上?脚还没踏出自己办公室半步,内线电话就打来了,报告说一家三口被杀。杨成宇心里不服气,但这会儿已是到了文景花园小区。
现场,围着一栋楼的楼梯口,区里区外都圈出了长长的警戒线,很多围观群众被隔离在外,线内线外也站着多名警察在值守。
见杨成宇来,值守刑警宋林立即拿着取证记录本过来回报:“从现场情况来看,三名死者均在死前与凶手有过激烈的搏斗,其中一名年轻男性死者更是身首分离。看来这凶手是铁了心要杀人,下手真够狠的!”
杨成宇冲宋林点了点头,上了702室,他抬头粗略地扫了下整个房间,只见桌角、地上、墙上满满的都是血迹。两男一女三具尸体被规整摆放在墙边,刑警侦查员还在仔仔细细清理着。
“监控看了吗?”杨成宇突然开口。闻言,宋林叹了口气,又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今早我第一时间就去查监控了,后来小区保安跟我说,监控刚坏,物业还没来得及修。”
杨成宇不说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刚到刑警队不到半年的宋林。宋林授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杨队,这不怪我啊,谁让监控自己坏了呢。”杨成宇还是不说话,自己则走向其他几间卧室。
宋林望着杨成宇的背影,无奈得摇了摇了头,心想:看来,以后杨队要给他苦头吃了。
不一会儿,陆皓天也到了案发现场。
……
“三名死者是楼上7楼住户的一家三口,来自外地,户主是从浙江望县来鹤城市做生意的老板章显琴,死的还有他的妻子吴凤和儿子章强。”
“是啊,我也知道这户人家。他们才买了这套房子不到一年,虽然平时和邻居也不多言语,但听说也是本分做生意的人,现在竟是发现一家三口都被害死了,真是凄惨!”
约上午9点左右,警察从楼里抬出3具由裹尸袋装殓的尸体,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邻居们,见了此景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再出声。
陆皓天和杨成宇也紧跟在尸体后面出来。
邻居们的议论,他俩儿自然也是听到了。杨成宇刚想上前再询问些情况,只见一中年妇女忽然就从人群中冲进警戒线内,几乎将警戒线扯断。杨成宇上前要拦,陆皓天已先快一步伸手抓住了妇女的胳膊。
哪料,这妇女力气出奇地大,竟一把推开了陆皓天,瘫坐在地上自己就嚎啕大哭起来:“你们别拦我,我儿子在里面,我儿子在里面,那个是我得儿子,不是他章家的儿子……”
听着妇女的痛诉,杨成宇皱眉:“死得是章家三口,你儿子又是谁?”闻言,妇女竟哭得更大声了:“我儿子就是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
杨成宇不耐烦,走上前,似要将这蛮不讲理的妇女拉起来。奈何妇女硬是不起,由坐变跪,趴在地上哭泣,连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掉出来都不自知。
“成宇”,陆皓天突然喊出声,眸光扫向妇女掉在地上的钥匙,又开口道:“确实是她的儿子。”杨成宇听了陆皓天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不解地望向陆局。
“女士,请您节哀,我们警方会给您一个交代的。”陆皓天走向妇女,一边缓缓拉她起来,一边惋惜地说道。随即又转头望向杨成宇,忽略他疑问的眼神,道:“先带她回警局吧,事情没那么简单!”
闻言,杨成宇心中更是纳闷:死者身份报告还没出来,刚到现场,陆局就看出三名死者之间的关系了?
妇女已经痛哭到失语,杨成宇扶着她向警车走去。刚打开车门,一名操着外地口音、自称是鹤城市浙江商会负责人的男人,拦住了杨成宇。
男人主动告知杨成宇,说死者夫妇是他的妹妹和妹夫,平时看他们每天按时到门市做生意,今天硬是过了9点,也不见人来。打电话也无人接听,便结伴几个老乡前来妹夫家中,没想到竟是看到这样悲惨的一幕。男人还主动要求和警方交谈,声称一定要为自己亲人的死讨个说法。
陆皓天见状,走到杨成宇身边,尽量安抚这些老乡的情绪,“你们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并将凶手绳之以法!”见现场也清理得差不多了,陆皓天随即也扶向妇女,和杨成宇一并驱车离开。
只是他们走后,几个浙商仍迟迟不愿离开,并纷纷猜测,章家夫妇在鹤城做生意多年,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平时在鹤城的经济交往和社会关系也没什么矛盾,这不应该是生意上引起的仇杀。
对章家夫妇惨遭遇害的事实,大家震惊的同时,更多还是不解?至于被杀的真正原因,在场的人都纷纷摇头……
瓢城分局刑警大队的侦查科室内,杨成宇笑嘻嘻地凑过来,对着坐在沙发上专注看资料的陆皓天挤眉弄眼。陆皓天不屑:“有话就问!”
杨成宇摇了摇头:“陆局,你是怎么知道,死的那年轻男子是这妇女的儿子啊?”
陆皓天估计他也就是问这事,自己要再不告诉他,恐怕成宇这小子得憋出病来:“你还记得当时妇女冲进来时,从她口袋里掉出的钥匙吗?”杨成宇回忆了下,说:“我当然记得啊!”不过这根死者是不是妇女儿子有什么关系?
“侦查员在楼上取证时,从那年轻男子口袋里和章显琴口袋都拿出了钥匙,只是这两串钥匙完全不同。”
“不同很正常啊,钥匙丢了再配,外观就会变不一样。”
“没错,你也说是外观会变,那么形状呢?”陆皓天抬眸看向杨成宇一知半解的样子,继续道:“后来,我们下楼,我特意瞥了一眼章家门上的锁孔形状,是十字型,而年轻男子的钥匙没有一把形状是十字型,都是一字型的。恰恰相反,妇女身上的钥匙,不仅在外观上与年轻男子的钥匙相同,而且形状相似……”
杨成宇听着陆皓天的分析,完全呆住了,虽然清理完尸体,警局基本1个小时内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但这种细节,他当时在场怎么就没观察到呢。
杨成宇正暗叹着,只见宋林拿着身份报告敲门进来,“陆局,杨队,现场三名死者确实不是一家三口,现在身份确认,其中一名年轻男性死者叫张明,是章家儿子章强的朋友。”
杨成宇听着汇报,往陆皓天身边凑了凑,抱拳赞叹道,“陆局,小的真是甘拜下风啊!”
“啪”的一声,一拳头落在杨成宇肩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样的细节你都没注意到,对得起你刑警大队长的位置吗?我看你得好好重修理论!”
宋林在一旁看陆局奚落着杨队,不禁在心里憋笑。心里也暗暗赞叹:局里上下,到现在这样的位置,还对侦查破案理论情有独钟的,估计也就只有陆局陆皓天一人了……
陆皓天又转头看向宋林,“妇女的口供录了吗?”宋林点头,“妇女是张明的母亲,他丈夫知道出事也赶了过来,交代了所有详情。”说着,宋林把一份报告递到陆皓天手上,又说,“章家儿子14号失踪的那晚,曾打电话给张明说自己被人绑架了。
后来张明把这件事同时告知了自己父母和章家夫妇,章家夫妇当机立断请求自己儿子的好友张明帮忙找人。于是当晚,张家父母也没有多想,就让自己儿子跟随章家夫妇去了!”
“被人绑架?怎么不报警?”杨成宇问。宋林耸了耸肩,表示对这两家人的行为颇为无奈,说道“章家夫妇跟张明说不要声张,先自己找。于是他们都疏忽了事态的危急性。”
陆皓天把报告丢在桌上,显然对这两家人的行为也很是不满,疏忽不打紧,关键是死了三条人命,现在章强还下落不明。
……
检察院的法医鉴定室内,身穿白大褂、驾着金丝边眼镜的张韶张科长,正眸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玻璃管,此刻却是不耐烦地回头:“哎呦,我说两位少爷,你俩儿这是门神吗?一左一右杵在我身后。”
杨成宇恬不知耻把脑袋凑向实验玻璃管,“嘿嘿!小的才学疏浅,想跟张科长学几招。”“怎么,你还想搞医学?那我跟陆局申请把你调到我法医鉴定科?”张韶边调侃杨成宇,边转头望向陆皓天:“估计你陆局,也舍不得你吧!”
杨成宇听了,脸色竟是红了几分,他知道张韶虽然是检察院里的老长辈了,但看在陆皓天的面上,一向都很照顾自己,加上他儿子在十年前出了意外走了,所以对自己更像是长辈对晚辈一样疼着。
言归正传,张韶拿起手边的报告,递给他俩儿一人一份,“这是我昨晚连夜化验的,从那天送来的现场线索来看,凶手虽然没有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蛛丝马迹,但通过‘紫外照相观察系统’,我还是在三名死者身上找到了不属于死者的指纹,而且是两个人的。”
“两个人的?难道凶手是团伙作案?”杨成宇疑问道。
“虽然我没去过现场,但从死者身上撕烂的衣服看,当时的搏斗也很激烈,所以三名死者的身上、衣服上均留有凶手手上的汗渍。这两枚指纹,正是我从年轻男子的皮带上取到的。”
“科长,您这是太厉害了,一下就找出了两枚指纹。”杨成宇冲着张韶笑嘻嘻地拍马屁道。
“张科长,确实要谢谢您啊,也辛苦您了,改天我一定请您……”陆皓天也刚想要表达谢意,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来。见是局里内线打的,立马接听。
“陆局,有线索了,我们调出瓢城区重点街道的所有监控,发现文景花园小区附近一家金店,在15号当天,曾有两个行迹十分可疑的年轻男子三进三出这家金店,而且行为慌张。只是这两人都背对着摄像头,看不清楚具体面目。”
见陆局突然紧皱眉头,杨成宇估计应该是案情有了什么新发现。“成宇,我们走。”果然,陆皓天挂了电话,就起身要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面对张韶,“张科长,您费心了,改天我一定和成宇亲自登门道谢。”说完,转身就走。
张韶望着他俩儿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小没良心的,我把手下都遣走了,自己扛着一把老骨头给他们加班,正事一说完就屁颠屁颠跑了。”53岁的张韶虽然嘴里埋怨着陆皓天和杨成宇,但语气之中尽是宠溺,想来也是老了,膝下无子,心里孤单,也渴望身边多点年轻人吧。
“杨大队长,我没有骗您,这个项链确实是一个叫葛伟的人卖给我的,我当时看他不识货,只给了他3000,心想着还捡了个大便宜。”
审讯室内,杨成宇刚给金店老板录完口供。这会儿从里面出来,开门就见陆皓天杵在审讯室门外,“陆局,你怎么不进来?金店老板提供了一个很大的线索。”
陆皓天点头,表示已经听到了:“项链送去法医鉴定科了吧,如果凶手没算到金店老板这一步,项链上说不定还留有凶手的指纹。”金店老板提供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索,就必须是找到这个叫葛伟的人,还有他身边的另外一名男子。
杨成宇听了,豁然一笑“是的,既然凶手要钱这么急,估计也是临时起意要杀人。我第一时间就派人把项链送给张科长了。”
……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锁定目标嫌疑人后,陆皓天带刑警队的侦查员围绕瓢城区展开“拉网式”排查,发现葛伟在瓢城区商业街和朋友合租了一间老房子,只是警方联系到房东时,房东说租客前天就已经退租了。
难道葛伟是做贼心虚了吗?那他合租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另外一名凶手?杨成宇在心里分析着,跟在陆皓天身后,往公安局门口的车子走。
“陆局,从各项线索来看,如果葛伟是凶手之一,那另一名凶手也就很可能是他关系密切的租友了。”
“嗯,他们作案时间这么短,我怀疑葛伟和他同伙就把章强藏在附近的地方了?”上了车子发动引擎,陆皓天眯起眸子,又看向杨成宇,“说不定就藏在家里了!你立即打给内线,让侦查员到出租房内。”
“是。”杨成宇点了点头,拨通内线。
车上,杨成宇刚挂了内线电话,陆皓天的电话也紧接着想起,他看是张科长的,立马接听。“陆局,通过比对项链上的指纹和我在死者身上取的指纹,有一对是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叫葛伟的嫌疑人的。”
陆皓天听了,嘴角似是难得地勾了勾,“好,辛苦张科长了!”
挂了电话,陆皓天踩下油门加速,和杨成宇赶到了葛伟的出租屋内,是房东给他们开的门。只是一开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鼻而来,让人心里恶心。
陆皓天推门走进去,只见章强就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身是血,脸色已是苍白一片,脖子上有明显的被绳索勒过的痕迹。杨成宇也上前,把手指靠近章强的鼻子下,又把脸凑近看了看章强脖子上的痕迹“陆局,看来葛伟和他同伙真得是不打算留一个活口,从死者身上伤痕看,估计章强自那天失踪晚上,就被葛伟他们……”
“这不可能!”,站在陆皓天身后大惊失色的房东突然开口,“葛伟和赵刚是很正派的两个小伙子,怎么会杀人?”显然,房东对自己的房里出现死人,很是诧异和不解。
只是陆皓天和杨成宇没想到,房东竟会对这两个凶手评价这么高。正派?看来葛伟和这个叫赵刚的平时都伪装得太好了。
既然是凶手生活过的地方,侦查员很快在房间内取到了具有赵刚指纹的物证,和张科长取到的另一枚指纹做对比后,案情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确定杀害章家三口和张明的凶手,正是葛伟和赵刚两人。
凶手确定,陆皓天立下通缉令。不到一天,葛伟在鹤城城北的某个废弃厂附近被抓,而同伙赵刚此时已逃到无锡,瓢城区警方与无锡警方联手封锁进出无锡的车站,很快便将赵刚绳之以法。
利欲熏心,随人翕张。被警方抓住的葛伟和赵刚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还是老实交代了他们谋财害命的计谋——
14号晚上,章强和朋友张明来酒吧喝酒,机缘之下,两人共同结识了年龄相仿的葛伟和赵刚。几个大男孩在酒吧里,几杯小酒下肚,便称兄道弟起来。酒不尽兴,当晚,章强干脆邀请张明和新认识的葛伟和赵刚,同去自己位于文景花园小区的家中继续喝酒。
只是,一进小区,眼尖的葛伟就看见章强家门口停着的两辆私家车,再等进入章家房间时,葛伟和赵刚都甚是诧异,没想到章强家的装修很是豪华,他俩儿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可能是交了个富二代。
……
所谓“利欲熏心心渐黑”,说得不过就是像葛伟和赵刚这种泯灭良知的人。
他俩儿发现章强家很有钱,就产生了先绑架再索钱抢劫的想法,14日,两人先绑架了章强将其勒脖致死,将尸体藏在了自己的出租房内,并夺走了他脖子上的金项链,但当下他们就产生了一个更邪恶的念头:反正人已经杀了,不如去他家再捞一笔更大的。
当夜,他俩持凶器用章强的钥匙开门潜入章家,只是没想到除了章家夫妇,张明也在。虽然葛伟和赵刚心里也害怕,在抢劫过程中与张明、章显琴夫妇发生冲突,但最终仍是将章显琴夫妇和张明三人杀害。葛伟和赵刚两人也受了伤。
第二天,他俩儿转手就将项链卖掉,携剩下的赃物逃之夭夭。
所谓“财途”,终是变成“末路”……
明媚的清晨,陆皓天跨着大步子,缓缓向自己的办公室走来,似乎心情很不错。他刚要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杨成宇又屁颠屁颠跑来,拿肩膀撞了一下陆皓天,就恬不知耻地说:“看来,昨晚和嫂子的结婚纪念日,过得很是幸福啊。”
陆皓天不屑:“怎么?案子破了,你这队长不带小弟去庆功,有工夫跑我这来侃?想跟我研究研究侦查破案理论?”杨成宇见陆皓天揶揄自己,想到上次的两起案子,不服气地问道:“陆局,你说你上次的案子,为什么把功劳都扣我头上?明明是你找到的线索。”
闻言,陆皓天哈哈大笑起来,就知道杨成宇心性儿高,自尊心也强,一直都想通过自己的能力破大案子,才有颜面坐大队长的位置。
“你笑什么?”杨成宇一脸郁闷。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大队长的位置你能胜任。”
杨成宇一愣。跟陆皓天这么多年,陆皓天通常都是对他严格要求,现在莫名夸了他两句,他心里还怪不习惯的。
见杨成宇脸色似是红了红。陆皓天又笃定地说道:“你要相信群众的眼光,你看局里上下还有比你能力强的嘛?我还要说,没让你做总队队长,还委屈了你呢。再说了,上头新下达的立功奖励政策你没看吗?”
“什么政策?”
“倾斜基层,局领导班子成员一般不奖。”陆皓天说完又笑了笑,不等杨成宇再开口。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拿起桌上的一本侦查破案理论扔给杨成宇,不理他了。
杨成宇接过书,还想再说什么,抬头,显然陆局是不爱搭理他了,心想着,算了,他也知道陆局是为了自己好。以后,自己更加努力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