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的双眼 |
陈萌◎著
听着耳边“嘀嘀嘀”的仪器声音,夏琳觉得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全都涌入口鼻,呛得人干呕恶心。
“看得见吗?听得见吗?你感觉怎么样?”护士高出八个分贝的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震得夏琳的头越来越疼,眼睛睁开之后,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而那天外之音也一点点的靠近现实。
见她睁眼,护士赶紧去叫医生,一身白袍的大夫带着眼睛用医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眼睛,又看了看仪器,终于在众人凝重的期待之下说:“平安醒过来了,之后只要复健跟上很快就能回归社会了。”病房里的掌声让夏琳还走了皱眉。
护士上前来问:“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夏……雪。”夏琳说出一个名字,这让护士和医生的表情都变得扭曲起来,然后夏琳又补充说了一句:“夏琳,夏雪是以前……前的名字。”刚醒过来的夏琳有些口齿不灵,那白袍一声又来追问:“你原来是叫夏雪?夏琳是后改的名字?”
夏琳点点头,然后看着护士松了一口气说:“记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那医生表情有些怪异的出了病房,夏琳的父亲生前也在这个医院当医生,只是母亲没有在身边,让夏琳觉得心里不踏实。在等待和不安当中夏琳又睡过去,直到傍晚才醒。
“妈……”夏琳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交了一声,夏目一回头,什么也没说,直接给夏琳擦了擦脸,喂着她吃了些东西,几口汤下去了,夏琳才觉得心放在肚子里头。
“听说了吗?那个睡了半年的植物人醒了,就是总叫妈,真是心酸!”护士好像窃窃私语,但是夏琳离得远就没太听清楚,看着自己的妈妈每天都来给她喂饭照顾她,心里踏实极了。
出院的时候,那个戴眼镜的医生告诉她每个礼拜都要来复查,还把康复中心的联系方式给了夏琳,夏琳和夏母出了医院,回自己的公寓。
夏琳的老家就在这里,公寓是父亲单位当年分的房子,一个大走廊一大排的住户,有时候邻居家做什么都能闻到味道。
“小夏回来了?康复的很好吧!大家伙儿还挺担心你,去看过你几回,只是那时候你还没醒。”走廊几个大妈大嫂坐在小马扎上闲聊,见到夏琳回来了,一个大妈还表示了一下关心。
“谢谢赵大妈,我挺好,就是苦了我妈照顾我这么久,如今我好了,她也能松口气了。”夏琳说,然后感觉几个大妈大嫂的表情有些微怔,她回头看了看夏母,发现夏母依然笑着,也没觉得怎么样。
拿着行李就开门回家,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那几个大妈大嫂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你住院这些日子多亏了那几份保险了,要不然妈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夏母说,夏琳看着行李里面拿出来的几份保险合同,还是夏爸爸在的时候买的,全家都买了保险。她知道自己出车祸一住就半年,医药费肯定不少。
把合同收起来,夏琳就把医生开的药吃了,夏母做了晚饭,吃了几口就睡了。
“让你不听话,你个野种!看我不打死你!”邻居家依旧在打孩子,在夏琳的印象里邻居家的小乐几乎每天都会挨打,小乐是小乐妈妈偷汉子生的孩子,小乐爸爸只要一喝酒就会拿他们母子撒气,街坊四邻却不能插手,各家自扫门前雪,夏琳有一次想要去拍门,还是被赵大妈给拦下来的。
夏琳每天都去康复中心,夏母也很快找了工作,白天基本不在家,夏琳没事儿就会从楼道走到小区花园坐着,看着小乐拿着小风车跑着玩,从若隐若现的衣袖和衣领还是看得到小乐昨天应该被大的不轻。
“小乐,过来!”夏琳招呼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块水果糖给了小乐,小乐笑嘻嘻的跑走了,让夏琳觉得等着下次小乐再挨打的时候,她就直接报警。
“赵大妈,我觉得还是应该报警,小乐总是这么挨打也不是个事儿,这么小的孩子会被打坏的!”赵大妈是居委会主任,平时不太管事,但是这事儿可大可小,夏琳觉得还是和赵大妈商量一下比较好。
赵大妈听她这么一说,拿着茶杯的手一个哆嗦,然后又看了看夏琳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小夏啊,我家里还有点事,这事以后再说啊!”然后就一路小跑的回了家。
夏琳莫名其妙,之后连续几天就看到邻居只要领着小孩,看到她都会赶紧跑开。
“叮铃”一声信息响,夏琳一看是银行的,短信通知贰拾万元进账,这让夏琳吓了一跳,她原本是个小职员,植物人当了半年工作也丢了,平白无故出来二十万块钱,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妈,这钱是哪来的啊?”夏琳问夏母,夏母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就拿着扇子绸子出去跳广场舞,留下夏琳一个人冥思苦想,最后未果。
夏琳的复健很见效,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有时候会揉得有些红了,最后去找自己的主治大夫。
“医生,最近眼睛不舒服,总是痒,我揉的有些肿了,这是不是也是后遗症?”夏琳看着戴眼镜的刘医生,她每个礼拜都会复查,这位大夫也只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可能性很大,我给你开些药你先吃着,下个礼拜再看看。”刘医生说。
夏琳打了一个出租车回了小区,一下车迎面就俩了一个女人,穿着红衣服冲着笑了笑还打了声招呼,夏琳觉得自己应该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对方一脸的热情,自己也就回了一个笑容。接下来连续几天他都遇到陌生人在小区里打招呼,她觉得可能是新搬进小区的住户,也就不在意了。
“本市**企业负责人,其子朱胜于今年三月卷入一桩恶性案件,据知情人透露,当时的受害人闻雨的确是被朱胜性侵致死,但是当时警方并没有搜集到有力证据,朱胜最后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请继续关注本台的跟踪报道!”电视上播着一条新闻,三月的时候夏琳还没有住院,没想到这案子拖到这时候也没有一个了结,看着电视上嫌疑人和被害人的照片,夏琳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S市的气候很温和,如今九月份的天气也一点不冷,她除了去康复中心复健,就是在小区坐着晒晒太阳。
“你每天都晒太阳,生活过的不错啊,哼,从小养尊处优,真是会享受!”一个女孩站在他的背后,吓了她一跳,她定了定身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背带裙的小姑娘站在那。
“你是?”她不认识这女孩,但是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以前见过,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那女孩赔了一下嘴,说:“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有爹有妈的孩子也不见得教养有多好!”
夏琳一听这小姑娘总是华丽带刺,也不想在和这女孩多说,起身就要上楼。
“你不记得我了,我叫闻雨,我们之前见过的!”那女孩直到夏琳进了楼道门口才喊出来。夏琳想着“闻雨”这个名字,但是却完全对不上号。
“你爸爸对你挺好吧?”夏琳又一次日光浴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声音,那女孩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她,让她从心里感觉阴森森的寒意。
“你到底是谁?我爸几年前就去世了,你们认识吗?”夏琳心里有点生气,这女孩每次都会语气不善,而且还提起了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让她觉得这女孩莫名其妙。
“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那女孩森森的一笑,漏出一口白牙,夏琳回过头不再理会那个女孩。
“你忘了我,你难倒一点都不愧疚吗?”那个叫闻雨的女孩却没打算玩,还继续和夏琳说话。
闻雨,这个名字夏琳真的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想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什么,两只眼睛看向那个小姑娘。
“你叫闻雨?你……你不是?”夏琳忽然想起那段新闻,她无意间看到过受害人的照片,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如今一看,赫然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
“我怎么了?”那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继续说:“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我吃不饱穿不暖辍学的时候,你一定在吃好喝好上着名牌学校。”那女孩低头一直说,但是夏琳却是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我妈说你才是好孩子,但是我也不是野孩子啊!”那女孩说,明明年轻样子的脸上,却带着苍老的伤感,让夏琳的心一下子就到一起无法呼吸。
“你来陪我好不好?我怕!”那女孩低下的头一下子扬起来,明明是一张笑脸,但是夏琳却是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
“哎呦小夏,你怎么穿这么少!这功夫太阳都过去了,你在这阴凉底下多冷!”赵大妈的声音传过来,夏琳瞬间觉得肩上的压力一松,终于能动了,下意识的就惨叫了两声!
“啊!啊!”
赵大妈被夏琳突然的惊叫给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一点,然后看着夏琳一身的冷汗,问:“怎么了小夏?怎么叫的这么吓人?”
夏琳能动的时候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闻雨已经不在了,看着被她吓得直拍胸口的赵大妈,夏琳连忙说:“没……没事,我刚才睡着了,你一拍吓了我一跳而已!”
赵大妈松了一口气,看向夏琳的眼神更加怪异,语气里也有一些埋怨,但是只是嘀咕几句就走了。夏琳看着刚刚闻雨站着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回了家,他想起闻雨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想着想着头开始疼起来,疼劲儿一上来她连吃止疼药的的空档都没有,抱着头在地板上大关。
“爸爸求你了,爸这一辈子就做过这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夏爸爸的声音好像在脑子里震动,让她的头越疼越烈。
“你怎么开的车!傻叉!”公交车司机粗鲁的咒骂声想起来,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门忽然开了,夏母进来了,看到夏琳的样子连忙扔了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抱着夏琳,直到夏琳疼得麻木了才渐渐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看了下墙上的钟表,已经九点了。
她想着头疼的时候出现的一些画面,父亲死了他知道,但是却好像忘了一些要命的东西,而那公交司机咒骂的场景,更让他确定自己有后遗症,她可能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夏琳早上听到一些喧哗吵闹的声音,开了个门缝看了一眼,楼道里好几个警察在四处翻动。
“赵大妈,怎么了?”这小区虽然是老楼区,但是平时治安还可以,冷不丁出现几个警察,不光夏琳,好多住户都人心惶惶,趴着门缝窃窃私语。
“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赵大妈自从被夏琳惨叫吓到以后,不太愿意和夏琳交流,这时候也只是敷衍一句。
夏琳回去穿衣服,和夏母说了一下,就要去康复中心。
“太可怜了,之前还以为是孩子受不了挨打,离家出走了,谁能想到就这么死了!”夏琳听到一些大妈大嫂在一起说着什么。
“可不是,真是杀千刀的,刚六七岁的孩子也下得去手,遭天谴的!”另一个大嫂说。
夏琳走了几步就看到小乐站在楼道的大盆栽旁边,大盆栽里种着观赏的小松树,只是有很多树杈已经干枯了。
“小乐,快回家去,”警察办案,别吓到小孩子,但是夏琳的话说出以后,就看到小乐冲着她傻笑,没有挪地方。
夏琳知道小孩子顽皮,也就不强求,一回头,就看到警察拿着一摞纸,楼道里有窗子,都没有上玻璃,只有纱窗,此时一股风一吹,那年轻警员手里的纸忽然挂过来几页,正好落到夏琳的脚下。
本来夏琳是好心,直接弯腰帮着警员捡起来,但是一看纸上的内容夏琳忽然毛骨悚然,回头看了看还站在身后盆栽旁边的小乐,她觉得自己的后遗症更加严重了。
“谢谢你小姐!”那警员过来拿走了夏琳手里的两张纸,夏琳却是一把拉住了警员,问:“这个小孩怎么了?”她刚刚看到上面写的是失踪三个月。
“哦,这小孩子啊,之前小孩的妈妈来报警,说是小孩子不见了,不过我们也找了小区的监控,并没有发现小孩子,这一找就找了三个月,之后有人报案,说在垃圾场发现了很多被煮过的尸块,法医看了说是小孩子,我们也就是过来调查一下,并不能确认这孩子就是那些尸块!”警员不能透露太多,而且这案子性质太恶劣,说多了很容易引起社会恐慌,影响不好。
夏琳松了手,然后回头看了看小乐,他手里的风车就是用一次性筷子和图形做的,那风车慢慢的转着,明明是失踪了三个月的孩子,她又怎么会天天看到呢?
“啊!”夏琳崩溃,直接晕倒,把看热闹的大妈大嫂都吓得一阵尖叫。夏琳觉得身上一疼,感觉那盆栽被她撞到,甚至听得到花盆破碎的声音,再之后就人事不省了。
夏琳醒来的时候,又在医院,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植物人刚醒过来一样,消毒水味道还是那么呛人,只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自己身上的也是白天的衣服,不是病号服。
冷白的床单上突然多了一个黑点,一个之后又是两个三个,她凑近了仔细一看,是黑色的小蚂蚁,她想把蚂蚁扔下去,纳闷医院怎么这么招蚂蚁,但是一低头,感觉地板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地板一点一点的浮动着,她再一看,一地都是黑色的小蚂蚁!
“啊!”她缩回脚放在被子里,但是很快,地上的蚂蚁顺着床腿爬上来,然后爬上被子,爬到她的脚上手上,最后脸上都是蚂蚁!
“啊!”一声尖叫,夏琳从梦里惊醒,周围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她一身冷汗的看着被子和手上,又看了看地上,大理石的地板上什么都没有。
“做梦……”夏琳擦了擦汗,被她的尖叫声引来一个值班的护士,护士看她醒了,说:“你醒了啊,你再睡一会儿,等天亮了你就能回家了!”值班护士打了个哈欠就走了。夏琳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一直等到天亮了才有些睡意。
“让你不听话,就知道闯祸,知道老子一天挣钱有多累!你个野种!就不该让你生下来!”男人的打骂声和女人哀求的声音伴着还痛撕心裂肺的哭声不停的在夏琳的脑海里盘旋,她的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闻雨尖利的声音直接让夏琳崩溃,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病房里的电视上播着新闻:“垃圾场煮尸案今晨终于破获,受害人董小乐的父亲董某因其不是亲生子,趁其母出差时机将受害人虐打致死,之后怕事情败露将受害人分尸,将受害人的头颅用塑料布包裹埋在家门口的盆栽里,以求逃脱法律制裁,如今案件破获,等待嫌疑人董某的将是法律的制裁,本台将继续对案件进行跟踪报道!
夏琳直直的看着电视,那个发现头颅的盆栽应该就是自己晕到时候砸破的那个,没想到那里竟然就藏着小乐的头。
“如果我早点报警就好了!早点就好了!”夏琳边哭边说,心中被悔恨充满,如果她报了警,也许小乐也就不会就这样死了!
“小夏啊,好点了没有?”赵大妈的声音在病房门口想起来,一起过来的还有夏母。
夏琳点了点头:“赵大妈,妈,你们来了!”
赵大妈一听,脸色有些不对,然后直接说:“昨天要不是你打破那个盆子,估计小乐的惨死还没人知道呢!一会儿咱就办出院手续吧!”
夏母走过来摸了摸夏琳的额头和头发,夏琳点点头说:“行,我没事,咱们这就回家。”
回到家进了楼道,原本放盆栽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盆栽,只剩下一个圆形的印子,而小乐的那支风车就插在窗子上,风一吹,风车就转了几转。
因为小乐的事儿,夏琳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小,直接去找了刘医生。
“刘医生,我最近总是看到些奇怪的东西,我的后遗症是不是更严重了!”夏琳说完又摸了摸眼睛,最近眼睛不舒服的感觉还是没有减轻,也许是车祸导致她眼睛出了问题。
刘医生推了推镜框,然后说:“受创以后有些奇怪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大多数都是因为血脉压迫神经导致的后遗症,要不你再拍一个脑CT,咱们再研究。”
夏琳按照医生的嘱咐去拍了脑CT,之后就回了病房。夏母一看夏琳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了,夏琳等了一会儿结果,被告知脑部没有问题,刘医生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压力过大,让她再回家静养一段时间看看。
夏琳出了医院就上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但是也没有了座位,她找了一个地方就稳稳的站着。一个小伙子给一个孕妇让了一个座位,然后继续看着手里的手机。开车的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然后冲着车外面骂骂咧咧几句,好像是有一个车违规变道,差点和公交车擦上。
“会不会开车!大道你家开的啊!?作死!”司机骂骂咧咧的坐回驾驶位置继续开车,夏琳也回过头,只是一低头,发觉身边的人都变了。
刚刚让座的小伙子不见了影子,那个孕妇坐的地方也变成了一个老妇,所有的人全都变了,他一看,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冲着她笑一笑——那个在小区里和她打招呼的陌生女人!
再一看,有好几个和她打招呼的陌生人都在这辆车上!
她刚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说过,半年前出车祸的那辆车,整车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此时再看,这辆车难道是“鬼车”?
“司机!司机我要下车!快停车!司机!”夏琳跑到门口,对司机喊着,司机说了一句:“马上就进站了,你等一下不行?”又说了一句神经病,也没有停车。
夏琳回头看着一车人,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原本冲着她笑的红衣女人此时也面无表情的顶着她。
“叮咚”一声,公交车终于进站了,夏琳几乎是不回头的下了车,然后一口气抛开五十多米,直到看不到公家车的影子的时候才停下来。
她周围的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难道不是她压力大而是眼睛问题?一想到这,夏琳更觉得眼睛很痒,便使劲儿揉了揉。
她提前下了车,她家还有一段距离,拿出手机给夏母拨过去一个电话,只是里面却有提示音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夏琳懵了,可能是夏母没有交话费所以停机了,再打却只有“嘟嘟嘟”断线的声音。
她走了大约两站地,然后准备穿过地下停车场抄近路。
地下停车场年头不少,有些角落的灯泡已经年久失修无人处理,很多有钱的住户也不在这附近住,空旷的停车场也只有一两辆车子停着。夏琳左拐右拐,再拐个弯就能出去,但是她却看到了闻雨。
“是不是呼吸困难?是不是觉得很害怕?”闻雨的声音传来,夏琳仔细一看,闻雨的手正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那人的脸上都是肉,此时被闻雨掐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色越来越紫,那个男人赫然就是新闻上的朱胜,她看过照片。
“救我……”朱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求救,但是夏琳却不想动,甚至连喊一声打断闻雨都没有做。朱胜最后没有了生息,夏琳害怕,但是闻雨一个突然的回头让她差点叫出来。
夏琳今天穿着一条紫色的裙子,上面罩着一件灰色空调衫,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捏着裙子轻手轻脚的原路返回。
饶了远路,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夏母已经坐在了饭桌旁,桌上是饭菜,夏琳坐下来吃了一口,饭菜都凉了,可能是她回来的太晚所以饭菜都凉了。
第二天,富二代朱胜惨死老旧停车场的消息就传出来了,夏琳看着电视机上哭哭啼啼的朱胜父母,直接关了电视,闻雨是复仇的鬼,杀死了朱胜而已,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从来不知道有我,我妈说我不是好孩子!”闻雨的声音又传来了,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但是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已经报了仇,怎么还是不走!”夏琳对闻雨歇斯底里,她看得见,这些鬼没完没了的缠着她。
“你会照顾我吗?我妈已经不在了!”闻雨继续说着,完全不理会夏琳。夏琳不知道闻雨说的到底是什么。
早上夏母没有去上班,赶上休息一天,夏琳起得很早,下楼买了早点回来。她曾经去银行询问过是不是有人打错了钱才打到她卡里二十万块钱,但是银行方面核对了一下,不是打错了,如今她有二十万块钱的积蓄,暂时不用忙着上班。
“妈,要不然你也辞职吧,咱们的钱足够生活一阵子的。”夏琳喝着豆浆对夏母说。
夏母笑:“坐吃山空啊?你现在还在康复阶段,我又不是闲的住的人,要是让我闷在家里,我更难受!”
夏母吃过饭就出去遛弯,夏琳一人在家。门外传来敲门声,夏琳直接开门,一看,是前几天调查小乐案子的年轻警员,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警察。
“有什么事吗?”夏琳疑惑。
两个警察出示了一下证件,说:“有个案子需要和你了解一下。”
夏琳一看,就把警察请到了屋里,倒了两杯茶,看着警察说:“有什么事需要了解?”
那个年轻警员拿出一张照片,问:“这人您认识吗?”
夏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在警察诧异疑惑地眼神里说:“她上过新闻,被性侵死的,所以我才知道。”
那警员点了点头,说:“你既然看了新闻,就应该知道闻雨这案子的嫌疑人朱胜吧?”
夏琳点了点头,说:“新闻上看过照片。”对于朱胜的死,她明白是闻雨干的,但是警察为什么找到她呢?
“新闻都看过,看过的人还很多,为什么找上我?”夏琳问,他心里隐隐的觉得自己和这件案子有些联系。
“法医验尸后,说很可能是仇杀,朱胜虽然是富二代,但是害死的人可能也只有闻雨一个,虽然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但是不排除家人为了报仇杀了朱胜。”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他们。”夏琳说。
那警员拿出几张户籍证明和一张亲子鉴定书,说:“闻雨以前一直和母亲住,从没提起过父亲,但是有人说闻雨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和你父亲有些交情。”那警员指了指亲子鉴定,说:“你和闻雨的确有手足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为百分之八十,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真正的直系亲属的亲子化验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多,如今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很能说明问题,闻雨和夏琳的确是亲姐妹。
“不可能,我父亲几年前就死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要抹黑我父亲的名誉!”夏琳有些生气了,夏爸爸生前在市医院工作,工作期间获得过很多奖状,评比次次都是名列前茅,她不允许有人抹黑她的父亲!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本来以为是仇杀,但是看你的样子,你并不知情。”那个警员收起了照片,之后就告辞了。
中午的时候,夏琳想要试探一下夏母:“妈,我爸在的时候,你们俩人感情怎么样?”如果夏母并不知情,她也不准备究根问底,瞒着夏母一辈子也比让夏母知道自己一直依靠信赖的丈夫有私生女要来得好。
“挺好的,那时候我生病,你爸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呢。”夏母说,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往事的回忆变得温暖柔和。
夏琳没有继续再问,既然不知道,就一辈子都不知道!
“你的手肘怎么青紫的?”夏母帮夏琳搓背时问。
听到夏母的话,夏琳才发现自己的手肘和手臂上有一些淤痕,看样子时间不长,但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疼,洗了澡,夏琳躺在房间里,邻居家稍微大一点的电视声音让她有些睡不着。
“嘻嘻!哈哈!”夏琳听着楼道里孩童洗消的声音慢慢的睡着了,梦里小乐的风车就在窗子上转,然后她一回头,晕厥的母亲被护士扶到一边,夏琳满脸泪水的握着躺在病床上父亲干枯的手。
“小琳,我这辈子虽然做过不少错事,但是有些事我不后悔,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唯独我做错了一件事,她是你妹妹,不要告诉你妈妈,我对不起她,爸爸求你了,照顾你妹妹,瞒着你妈妈!”然后那只干枯的手就和沧桑脸庞上的泪水一样滑落下去,夏琳想起来,那时父亲死的时候的嘱托,夏母当时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天亮了,夏琳自然醒来,想起梦里的话,她才知道为什么闻雨对她说那些莫名奇妙的话,夏爸爸死后,夏琳的确找过一次闻雨,而她把那些记忆全都从脑子里忘记了,犹如被挖掉一样。
咖啡厅里,夏琳对面坐着比她小好几岁的闻雨,闻雨已经十六岁了,但是在这之前,她和她妈妈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
“你是我姐姐吗?”闻雨有些局促,记忆里的闻雨很安静,说话声音也是怯怯的。
夏琳点头:“是,我是你姐姐,直到父亲死,他才敢和我说,我妈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实在说不出一句父亲的不是,已经死了的人,她怎么说也是于事无补,只把伤害给两个女儿和两个女人。
“你会照顾我吗?我妈已经不在了!”闻雨抬眼看了看夏琳,这个姐姐一直板着个脸,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这个私生女的身份见不得光。
“我会照顾你的,你现在也十六了,以后也要继续上学,爸爸临死的时候还是想着你的。”夏琳低着头说。
“我妈说你才是好孩子,但是我也不是野孩子啊!”闻雨说完就哭了起来,这些年受的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
夏琳看着哭着的闻雨,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一辈子终究还是做错。
“你不是坏孩子,不要想太多了。”夏琳拍了拍闻雨的肩膀,半晌闻雨才抬头,期待的看向她:“你来陪我好不好?我怕!”
那天她终于还是拒绝了闻雨的请求,她还有一个妈,她不想让夏母怀疑闻雨的身份,最后知道自己的丈夫婚内出轨,夏母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你在怪我对不对?”夏琳说了一句,之前闻雨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奇妙的话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场景和语气变了,曾经的温软言语也变得阴森可怕起来,如果当初她把闻雨接过来,也许闻雨也就不会被那个朱胜糟蹋惨死,好在闻雨自己已经报了仇。
很多日子夏琳没有再见过闻雨和小乐,就连那些打招呼的陌生人都不曾再出现,这让夏琳松了一口气,只是眼睛的奇痒还是没有停止,没办法又找刘医生去开了一些药,还带着开了一些眼药水,结果并不如意。
夏母又赶上休息,在家打扫卫生,夏琳把家里的衣柜收拾了一下,然后视线定在了夏母的一件衣服上。
这件衣服明明正穿在夏母的身上,怎么这里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呢?
“有人在家吗?这里是夏家吗?”夏琳听到有人敲门,夏母正在正在打扫卫生腾不出手,夏琳就去开门。
“请问你是?”夏琳把门开了一个门缝问,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些东西。
那人见家里有人,开心的说:“打扰了,之前听说这家人住院了,来了几趟也没人,终于有人了!”
夏琳一听,直接站到门口,问:“你是?”
那人拿了一张证件给夏琳看一眼,夏琳一看是市殡仪馆的工作证。
“这是吴秀华的骨灰还有死亡证明,之前家里没人来处理,火葬费用都是你们社区给募捐垫上的,不过殡仪馆的陈列费用到期了,只能把骨灰先送回来了。”那工作人员说着就把东西放到了夏琳的手里,不顾夏琳的迷茫直接走了。
“什么意思?谁的骨灰盒?”夏琳半天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死亡证明,却是写着吴秀华已死亡的字样,连死亡日期和照片都有。
六月二十号,死于肺癌晚期。
“妈……”夏琳差点抱不住怀里的骨灰盒,眼里的眼泪一下子凝聚,回头之后就看到夏母带着胶皮手套依旧拿着拖布拖地,然后抬头冲着她笑了笑。
夏琳眨了眨眼,然后发现拖布就放在墙边,夏母已经不见踪影。一低头,手上的粉红色的胶皮手套很刺眼。
夏琳觉得自己不对,不只是压力大,不只是见鬼,她一夜没睡,就觉得自己的眼睛痒的难以忍受,一开始用手揉,后来用手抓,一照镜子眼睛已经肿的老高。天一亮,她就去了医院。
“刘医生,我不好,很不好,出现了幻觉,好像还看得见鬼,那些人好像活着,又好像死了,我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人才是真的存在的!”夏琳边说边哭,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刘医生推了推眼睛,说:“只是后遗症而已,你多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好了,这是心理问题,你会没事的,我再给你开些要,你放心没事的。”
夏琳知道刘医生开的那些药对她根本没用,但是她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吃药来安慰自己。
“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给你配点药!”刘医生起身,拿起了夏琳的药盒,走到了咨询师旁边的处置室,那里有非处方的小药片,可以不通过医院的药局批药。
刘医生进去了一会儿,夏琳干等不见人出来,感觉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直接起身走到处置室门口,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他从玻璃窗上看出刘医生应该是接电话,没有直接打扰。
“他爸爸为了自己的女儿见死不救,要不然那个夏雪怎么可能有眼角膜!我要报仇!”刘医生已经尽量把声音压低,若是夏琳坐在原位肯定听不到的,但是她现在就站在处置室门口,里面的声音还是听清了。
“你别说了,没人知道!”刘医生不耐烦地挂了电话,然后把药盒里的药全部倒掉了,从一个塑料瓶里拿出了药装到了夏琳的药盒里,药片长的一模一样,如果夏琳没有亲眼看到刘医生换药,完全不知道药被换了。
夏琳向后一退,但是刘医生已经回头,正好看到门口一脸惊恐地夏琳。
夏琳砖头就要跑,但是刘医生动作更快,一下子就把咨询室的门锁死了。抓住夏琳的肩膀就把夏琳按到了沙发上,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夏琳求饶,她感觉下一秒刘医生酒会扭断她的脖子!
听到夏琳的话,刘医生的手一顿,然后掐着夏琳的脖子说:“你爸为了给你换眼角膜,对我妹妹见死不救!你的眼睛好了,我妹妹却死了!你竟然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刘医生的手上加大了手劲儿,夏琳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手上还能挣扎。
她小时候被液化气伤了眼睛,眼角膜受损,后来得了捐助才能重见光明,这时候听了刘医生的话,就算她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全明白了。
“杀……杀了我……吧,我……我不反、抗!”夏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杀人偿命,他愿意把命赔给人家,她已经多了二十六年的光明人生,欠了债总要还的。
听了夏琳的话,刘医生手上也加了劲儿,夏琳果然没有再反抗,只是慢慢的,夏琳感觉喉咙变得松了,已经近乎脱离身体的生命又回到了身体。
刘医生松了手,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夏琳,但是那双眼睛是他妹妹的,他最后没能狠下心,让妹妹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成为杀人凶手。
“咳咳,你……”夏琳意外刘医生突然松手,但是最后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三个字:“对不起……”
刘医生没有理会他,把药盒拿过来,倒掉了里面的药:“赶紧滚!”
夏琳没有接药盒,看着刘医生一脸的厌恶,最后转身跑开了。咨询师外面还有等待的患者,见她出来了,直接拿着挂号的票子进了资讯室。看着咨询室的门,夏琳最终快步的逃开了。
她换了一家医院,大夫给开了一些消炎药和一些护眼的眼药水,告诉她眼睛痒是移植眼角膜之后的后遗症,以后不能抓,有问题再来医院。
夏琳收拾着家里的行李,夏母的衣服也收拾出来,她昏迷的时候夏母离她而去,没能见到夏母最后一面,是夏琳心中的痛楚,夏母临死之前也没见到女儿睁眼,是不是也一样难过伤心呢?
手里的几份保险合同,夏琳翻了翻,夏母那张合同上,已经有了作废的字样,那二十万就是夏母的理赔金,她捏着银行卡,擦了擦眼泪。
夏琳搬家了,所有的亲人都离她而去,她知道自己走不出来这个漩涡,最后选择了离开,到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
“妈了个巴子的,多亏我有行车记录仪,要不然真让这人讹上我了!”一个中年男子查看这自己的行车记录仪,对着交警表明自己的清白,交警一看的确是对方碰瓷儿,直接结了案。
司机下去给交警签字,放着行车记录仪没管,之后又和周围的人侃了几句。
行车记录仪的画面快进切换到地下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有一个紫色裙子的女人狠狠的掐住一个男人的脖子,男人使劲拍打着女人的手臂,但是像是被下了药一样,男人还是没有力气挣脱,最终没有了生息。
行车记录仪的画面又快进,等车主回来的时候,画面上什么都没有了,车主调出菜单栏。
请确定是否栅格化内存卡?
是?
否?
车主在“是”上点了一下,之后开车离去。
十月的S市,下起了雨夹雪,所有的痕迹都在雨雪之后变得无迹可寻。
户外大屏幕上插播一条新闻:本台报道,朱胜地下停车场惨死案终成悬案,但是网民反响激烈,大多数网民表示朱胜死有余辜,但是从法律的角度上,凶手还是要付出法律的代价,也请广大的网民不要情绪过激,朱胜地下停车场惨死案还会继续调查下去,本台将继续跟踪报道。
新闻结束,大屏幕上变成了韩国某偶像团体的MV,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或嬉笑或调情。
夏琳,在这个雨夹雪的夜晚,离开了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