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忠翻了个白眼,他有些嗔怪的说道:“李翰林莫要戏耍咱家,你明明知道陛下已经赐了毒酒,何必多此一问?……唉,李翰林你也尽力了。”
李泌默然,他仰头长长叹了口气:皇甫惟明,终究还是死了。当年那个拉着自己畅谈兵法的伯父,终究还是死了。
“是李泌唐突了,还请李貂寺见谅,”李泌黯然说道:“我在边陲云游时,皇甫大人多次遣人护送,实在亏欠他许多。”
李静忠在马上侧着身子,他凑到李泌身边低声道:“李翰林,莫要想那些忧心之事。嘿嘿,今日陛下心情极好,大清早便召你入宫。今后李翰林若是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提挈咱家一二。”
李泌苦笑:“李貂寺,你这才是戏耍我呢……”
两人口中说话,但行动却极快,不多时就骑着马来到兴庆宫门前。
李静忠在前面领路,李泌紧跟在后面,两人还没进勤政务本楼,就听到皇帝陛下爽朗而愉快的笑声:“董延光,既然此图甚好,你赶紧拿去,尽快带给忠嗣……”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你记得提醒王忠嗣,莫要误了期限。”
李泌和李静忠在殿外停下脚步,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希望能听到关于名将王忠嗣与边关战事的消息。
可惜殿内传来磕头谢恩的声音,不多时,一个目光阴鸷的武将微微弯着腰,从殿内退了出来。
那个名叫董延光的武将扫了李泌和李静忠一眼便匆匆离去,他手中捧着一扯图卷,看图卷外面的题字,正是李泌献上的西北地形图。
等董延光走出勤政楼,李静忠提高声音说道:“启禀圣上,待诏翰林李泌奉旨觐见。”
殿内传来李隆基颇为高兴的声音:“速速宣他进来。”
李泌进殿行礼,只见皇帝陛下颇为兴奋的站在一副地图前踱着步:“李长源,你且过来!”
李泌愣了一下,缓缓站起来走到皇帝身后。
墙壁上,是一副极大的地图,李泌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是自己献上的西北地形图被整合在一张极大的纸张上,看起来极为雄伟。
李隆基捋着胡子笑道:“前些日子,朕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你这地图册不但记录了我边关的地形,还绘制了不少敌境的山行地貌,我让宫里的画师用卷轴重新描了一遍,你看如何?”
李泌纵眼望去,只见数十张地图被宫中画匠精心整合为一体,观图者宛如从高空俯览大地,有一种江山在手的超凡感受。
皇帝背着手,望着地图,眼神一片沉醉。
片刻之后,皇帝盯着地图上的一个点,眼神渐渐凌厉起来:“蕃人顽劣,与我大唐在石堡城反复拉锯多年,朕实在受够了!朕已经严令王忠嗣,石堡城必须克复,否则,哼……”
李泌暗暗心寒,他犹豫片刻上前谏言:“陛下石堡城三面临山,易守难攻,敌酋更以倾国之力防守。王将军即便能够攻下石堡城,只怕我大唐将士也要战死万人以上……王将军想必也是体恤士卒,所以迟迟没有猛攻石堡。”
“死伤万人算什么?”李隆基不以为意的说道:“只要能开疆扩土、彰显武功,就是死伤三万人又有何妨?”
李泌心里暗暗叹息,但却不敢再多说,他低着头深深一揖:“陛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堪比太宗皇帝。”
李隆基闻言乐得合不拢嘴,他捋着胡子笑道:“太宗皇帝之武功,哪是我能比的?呵呵,这文治上面嘛,我倒是要力追先祖成就,此次我令李林甫聚天下贤才,开一艺之试,天下英才尽为我用,哈哈哈……”
李泌附和着笑了几声,而皇帝的兴致颇高,他侧头看着李泌问道:“长源,你觉得此次一艺之试,能为朕招纳多少有识之士?”
李泌认真的想了一下,他肃然说道:“多则十人,少则三人。”
皇帝闻言大为惊讶:“什么?!这么少?!”
李泌叹息,他轻声道:“怕只怕,连一人也没有……”
虽然颇为喜爱李泌这人,但皇帝依然极为不悦,他恼怒的挥了挥袍袖:“李泌!你这小家伙总爱胡言乱语!罢了,你尚年幼,又从未为官,朕不怪你,你且退下吧!”
李泌磕头谢恩,黯然退出了勤政楼。
皇帝在殿内闷闷不乐的坐了一会,过了半个时辰慢慢也就忘了此时。
只是,以李隆基的性格,一连二十多天都未传召过李泌觐见。
这期间自然也没人会在皇帝面前提及李泌……
又过了数日,皇帝背着手在殿内踱步,忽然看到那副悬在墙壁上的西北地形图,顿时又想起李泌这人。
“嘿嘿,这小子倒是大胆,”皇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竟敢说一艺之试无人及第,呵呵,待我向李林甫问明情况之后,定要好好取笑李泌一番。”
皇帝宣李林甫觐见,李林甫虽然贵为宰相,但也不敢丝毫怠慢。
李林甫匆匆入宫,他走上大殿之后山呼舞拜于地。
当李林甫刚刚呼完“万万岁”,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林甫快快起来,赶紧告诉朕,这次一艺之试为朝廷录用了多少英才?!”
听着皇帝那兴致勃勃的声音,李林甫脸色发苦、
李林甫跪在地上再次磕头:“启奏圣上,这次会试无人及第……”
“什么?!”皇帝不由得大吃一句:“真的无人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