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欢遇知己

羹尧既娴武艺，恒于遐龄前卖弄身手，自鸣得意。盖素性骄矜，虽经懒残之磨励，稍知悔改。而阅时既久，故态复萌，遐龄戒之曰：“吾家出身旗下，娴习驰马试剑之末技，乃分所当为之事。然尚武不尚文，直匹夫之勇耳，楚霸王固拔山盖世之雄也，垓下一战，全军覆没，无颜见江东父老，卒至自刎乌江以殉。高祖起身泗上一亭长，而能戡乱定国者赖有文武兼全，智勇俱备之士，若萧曹张韩辈，为之运筹帷幄，决胜疆场也。本朝定鼎以后，世祖极重文学，职是之故。尔既非蠢若牧猪奴，奚为舍文事而不习？国家定例，沿习明制，以八股取士，投时利器，非文章不可。苟得登贤书，入词苑，则开府封疆，可立而待也。”

羹尧闻之，大喜曰：“阿父义方之教，唤醒顽儿不少，章句之学，儿已略知一二。今岁既有秋闱，敢请为儿纳粟，届期入场一试，倘能夺得锦标，不亦快哉？”遐龄嘉其志，立即为之营干。

一年容易，又是秋风，转瞬之间试期已届。羹尧初次入场，待题纸下，振笔疾书，如有神助。二艺脱稿，时候尚早，在号中闲步一回，以待放排。才行数武，瞥见一虎，自眼前腾跃而过，窜入邻号中，不禁狂呼曰：“个中考生其殆矣！”吾既精技击，岂可见危不救。乃蹑足追之，举目谛视，虎则乌有，只见一人伏案假寐而已，即唤醒之，问其姓名，略与寒暄，知此人为岳钟琪，萍水相逢，订为知己。

及试毕放榜，羹尧中式第十八名经魁，钟琪名落孙山，羹尧造其寓，极意慰之曰：“兄乃当世之豪杰，场中黑虎示兆，弟所目睹。后日当以武功著，秋闱得失，奚足介怀？当此边陲多事，正时势造英雄之日，吾兄何不效班定远投笔从戎，建功异域耶？”

钟琪曰：“弟久有此心，今拟往宁夏投效也。”言竟，珍重一声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