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时候，我那样了还不曾舍弃自己却是亏了我的老婆和朋友村上，我真是得从良心上感谢那两个人。若是没有那两个人，我许早自缢死了也说不定。

关于你的入狱，社会上不大懂得你的人不免要吃一惊，也是当然的事。但有什么理由连你自己也那样失望，那样灰心呢？你犯了破廉耻之罪，这与平常你的性格一点也不矛盾我们老早就知道在你的生涯中不难发生这趟这样的事件。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但我相信你的天才，就是现在也还相信着。连我都可以预想的事没有你自己不能预想的道理。你并非因这趟的事才成为可怜的人。你以前就是非凡的艺术家，同时是具备可怜的缺陷的人。你在艺术的世界是优越者，同时你在实际社会是劣败者。不过在这趟的事件发生以前，你总是正视你平常优越的方面，把你那劣败的方面忘记了的时侯很多。但你不过是把它忘记了，却不能说是不晓得。岂止并非不晓得，你不是很诅咒而且慨叹你自己这种坏的生性吗要之，现在你也用不着什么颓丧和悔恨了。尤其是为着这趟的事而失去自信真是太滑稽了。

你的自信最初就只有对着你的艺术才有存在的理由。但你动辄有把你那旺盛的自信力，不知不觉地扩张到不正当的范围而赋与你的全人格的倾向。这种错误就好像因为某种食物好吃就以为它富于滋养一样。你的人格最初就等于零，但你的艺术的天才最初就很伟大。就是你做了前科犯的今日，对于你的艺术依然不妨把持自信。人格上的不具者不能做真的艺术家，这种议论虽然好像不错，但毕竟不过是嫉视你的天才的庸人的俗说。像你这样可鄙的背德汉仍旧有伟大的艺术作品贡献于世人，这个事实很雄辩地打破着他们的俗说。你脑子里的背德性和艺术的空想既然都是天授的，人为地拿起它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和不能止住地球的回转一样，也不能奈何你的犯罪的倾向和艺术的感兴。你就在将来也常常要干些坐监牢的坏事吧，但也常常要发表惊倒天下的创作吧。你是和鼠窃狗偷同种属的人，同时可以飞跃到但丁和米克兰詹洛所住的世界。你得自知是个不能在社会的公道上扬手阔步的没有面目的不具者，在另一面你不妨始终依赖你自己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