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嘉的人生分成两个阶段。
认识乔家轩之前和认识乔家轩之后。
傅佩嘉的人生分成两个阶段。
认识乔家轩之前和认识乔家轩之后。
傅佩嘉遇见乔家轩那一年,正值人生中最美好之年华。
那一晚,是在黄家宴会上。面对着黄伯父黄伯母热情的招待和其子黄品优炽热的目光,傅佩嘉只觉得压抑得紧。她便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出了宴会,到了黄家花园的一个角落。
她才站定,忽地听到角落里有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是谁?”
傅佩嘉愕然转头,只见黑暗中有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的脸由于光线的缘故,隐在黑暗中,半点看不见。
傅佩嘉歉声道:“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惊扰你了?”
那人没说话,缓步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一瞬,傅佩嘉瞧见了一张极干净斯文的脸。一身被成功人士穿烂了的黑色西装,在他身上却无比妥帖优雅,清淡怡然。
那人徐徐抬眼,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傅佩嘉也不知怎的,只听到心头突地一跳。他的眼似凝了日月星辰的光芒,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你没有打扰我。”他这样对她说。
傅佩嘉歪头一笑:“你是不是也嫌里头闷,出来透口气?”
那人大约从那个“也”字里听出了蹊跷,嘴角微微上勾:“是。”
自打一个月前,父亲便时常带她出席这一类的活动,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那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也。
傅佩嘉完全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傅家的财势在父亲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之下,名下的地产、电子,无一不日进斗金。
若说傅成雄有何遗憾的话,便是妻子早逝,膝下只有傅佩嘉一女。
所谓世事难两全。然而傅成雄从来都说:“如今男女各顶半边天,我手下亦女将如云。不过,我倒是不大希望女儿在商场工作,大学毕业后,做做慈善,帮助有需要的人就可以了。”
旁人自然逢迎不已:“那是傅兄为善不欲人后。”
“女孩子们向来面善心软,做慈善,最合适不过。那就如宝马名车,相得益彰。”
一干商场朋友每每捧得傅成雄笑容满面。但傅成雄也是只老狐狸,自然懂得,很多人除了愿意与他攀上生意关系外,更愿意与他结成儿女亲家。
乔家轩说:“是不是觉得里面乏味不堪?不过商场如战场,很多生意需要此类交际,建立关系,有利于日后的合作。”
“你也是商场中人?”他的气质这般冷淡清雅,根本不像是在商场汲汲营营之辈。
乔家轩淡淡地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仔而已。哪里敢说此等大言不惭之语。”
傅佩嘉追问了一句:“你在哪里高就?”
“建业。”
建业是黄世伯的公司。傅佩嘉隐有一丝遗憾。到底遗憾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时间,两人俱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静默了下来。
空气里除了阵阵海涛之声外,偶有从黄家客厅流泻出来的婉转曲调。
黄家半山别墅,环境得天独厚。脚下蔓延开去的草坪,尽头便是山崖,底下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极目望去,黑洞洞的仿佛没个尽头。
“你看,今晚的星星真美。”傅佩嘉仰头轻轻地说。
“是啊。”隔了好一会儿,傅佩嘉听到他缓缓地说,“可惜,如今连清风朗月、星光闪烁都快成了有钱人的奢侈品。”
“为什么这么说呢?阳光微风、日月星辰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
“你看看山脚下的洛海城,多少贫民,不过片瓦遮头,每日忙着工作,养育子女,为了生活疲于奔波,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观赏夜景呢?再说,城中高楼林立,哪怕你抬头瞅上半天,也看不见一颗星子。”
这确实是一番实话。傅佩嘉反驳不得。
片刻后,乔家轩抬起了腕表,看了看时间,道:“接下来的这片美好星空要独属于你一人了。你慢慢欣赏,我要进去了。再见。”
“再见。”傅佩嘉轻咬着下唇,目送乔家轩俊逸修长的背影远离。
她终于知道先前听到他说在建业工作时的那丝遗憾是什么了。那是因为,她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她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却没想到很快便再次相遇了。傅佩嘉一直记得,那天是孤儿院小榕的生日。
傅成雄虽然工作繁忙,但因妻子早亡,所以在教育女儿方面是花尽了心思的。他怕养成女儿骄纵蛮横的个性,所以自打傅佩嘉懂事起他便三不五时地带她来到孤儿院探望小朋友。让她知道世间有这么多可怜的小朋友,让她从小就明白珍惜的道理。
傅佩嘉初见小榕时,那孩子特别忧郁沉默,抱着一个破旧的毛绒小狗,整日呆呆滞滞地坐在角落里,从不参加小朋友的玩乐活动。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榕不回答,他慢了数拍地抬头看了傅佩嘉一眼,随即又把空空的目光移向了孤儿院的大门。
“那你的小狗叫什么名字呢?花花?奇奇?还是跟你一样叫榕榕?”
傅佩嘉蹲在他面前一再逗他说话,他都一声不吭。
第二次见面,依然如此。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长叹了口气,告诉傅佩嘉:“这孩子一直固执地不肯适应这里。他每天坐在那里,在等着家人接他回去。”
“他家人呢?”
“父母车祸去世了,只有他幸免于难。那个小狗是他车祸当日抱在怀里的,是他父母唯一给他留下的东西,所以无论我们怎么劝说,这孩子都不肯放开。”
进孤儿院的孩子,每个都有每个的不幸。傅佩嘉一听,便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
由于从小没有母亲,但凡母亲留下的小物件,哪怕是一张小小的照片,傅佩嘉都会好好保存,珍若珠宝。所以,她一下子懂得了小榕。也明白了这个旁人看着破烂的玩具小狗在他心目中无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她怜爱地摸了摸小榕的头:“小榕,我叫傅佩嘉。这里的小朋友都叫我佩嘉姐姐。”
无论她说什么,说多少,小榕都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椅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小狗,目光愣愣地望着大门。
从孤儿院出来后,傅佩嘉就特地去商场,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毛绒小狗。
第三次见面,还是在那个角落。傅佩嘉拿了小狗上前,轻声细语地跟他商量:“小榕,我把这个给你。你把你手里的小狗给我,我拿回家洗干净了,再来还你,好吗?”
小榕才缓缓抬头,干净清澈的眸子戒备地盯着她,一直不说话。
傅佩嘉等了许久,知道小榕受刺激过重,一时很难敞开心扉跟人交流,便把小狗塞给了他:“你把它收着吧。你的小狗跟你一样也很孤单。你看,现在有它陪着你的小狗,有它们一起陪着你,会热闹一点哦。”
傅佩嘉揉了揉他的头发,怜惜地叹了口气,起身而去。
忽然,只听身后有一个极低的嗓音,怯生生地说:“肉球球——小狗的名字叫肉球球。”
小榕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傅佩嘉顿时又惊又喜。
她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小狗:“肉球球,你好。我叫傅佩嘉。你可以叫我佩嘉姐姐。”
傅佩嘉跟肉球球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小榕方道:“我叫小榕。”
傅佩嘉向他伸出了手:“小榕,你好。我是佩嘉。以后你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佩嘉姐姐。”
小榕迟疑了片刻,终于握住了她的手:“佩姐姐。”
傅佩嘉微笑:“名字只是个代号。随便小榕叫我什么都可以。”
“佩姐姐。”小榕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好。那我以后就是小榕的佩姐姐。”
自此后,小榕与傅佩嘉就特别亲。
这日下午,从孤儿院给小榕过完生日出来,司机就直接开车将傅佩嘉带到了傅氏大楼。
傅佩嘉如常来到了父亲的办公楼层,忽然听到有人说:“好的,谢谢你,钟秘书。”
这个声音——傅佩嘉心口处骤然停跳了一个节拍。她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从钟秘书办公室出来的挺拔身影,赫然便是那日在花园遇到的男子。
钟秘书如常地恭敬唤她:“傅小姐。”
那人似是一怔,随后他亦如钟秘书般客气有礼地与她打了一声招呼:“傅小姐,你好。”
傅佩嘉有生以来第一次讨厌“傅小姐”这个称呼。她明显地察觉到了那客气背后的冷淡疏离。那一秒,傅佩嘉的心头有一些小小的酸涩。以后大概再不能像在花园里那么无拘无束地聊天了吧。但是能见到他的欢喜如潮水般掩盖了这点小小的不如意,她甜甜缓缓地绽放出一朵笑容:“你好。”
那人忙于翻阅手中的资料。傅佩嘉只好转头与钟秘书说话:“钟叔,我爸在忙吗?”
“建业的黄总来了。正在里头谈事情呢。”钟秘书道,“傅先生吩咐了,说小姐过来,就请小姐先进休息室坐坐,他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结束。”
“哦,好。”她瞧着钟秘书和那人忙碌的身影,便进了父亲办公室隔壁的房间。那是父亲专门为她装修的,类似小书房休息室一般的地方,里头有门可直通父亲的办公室。从很小的时候起,她下课就经常在那里头做作业,大了就喜欢在里头喝咖啡、玩电脑。
不过那日,她一直半敞着房间门,注意着那抹挺拔如松的身影在办公室里忙忙碌碌,在她视线里来来回回。
傅成雄和黄民仁一直聊到了极晚。黄民仁从办公室出来,见了傅佩嘉,便慈蔼道:“傅兄,我是真心羡慕你啊,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肯等你这个糟老头子下班。如此的好福气,千金难买啊。”
“黄兄,过奖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我这个女儿确实乖巧听话,但让她来公司上班,领导一群下属,风风火火办事,那肯定是不成。”
“女孩子就该像佩嘉一样温温柔柔的。我瞧着可是极好。”黄民仁赞许不已。
“哦,对了。前几日,品优还在说要请佩嘉吃饭。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晚就由我和品优做东,请你和佩嘉一起去洛海会馆用个晚餐,怎么样?”
“好。黄兄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傅成雄对黄民仁打的小九九自然心如明镜,对一直看着长大的黄品优也算是知根知底,在无更好的世家子弟可选择的情况下,傅成雄也是乐见其成。
“好好好。”黄民仁迭声应下,转头吩咐乔家轩:“乔经理,今天辛苦你了。你先下班吧。”
“是,黄先生。那我回办公室整理好这些资料,明天把报告交给你。”
电梯门缓缓合上,截断了乔家轩那一抹挺拔的背影。傅佩嘉垂下眼帘,忽然在口中尝到了一种怅然若失的味道。
傅佩嘉知道父亲在极力撮合她与黄品优。黄品优并不差,相貌堂堂,又是从英国牛津大学毕业的,在世家子弟中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但傅佩嘉就是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她无法控制自己去喜欢黄品优,就如她今天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乔家轩一样。
傅氏楼下有一家品牌咖啡连锁店。这日,傅佩嘉心血来潮地进去买了些咖啡和蛋糕,准备上楼请父亲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品尝。
她一手捧了杯咖啡,一手提了数袋外卖咖啡和蛋糕,正准备离开。
不料,此时有人从斜对面撞了过来,她被撞得收势不住,手里捧着的咖啡顿时飞向了排在自己身后的某位无辜人士——
在自己的惊呼声中,那人的西服一片咖啡淋漓。傅佩嘉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也不是故意的。”
这声音是他的!傅佩嘉心口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抽缩。她缓缓抬头,果然撞进了一双乌漆漆的眼。
真的是乔家轩。傅佩嘉惊愕中有很多只有自己知道的小欢喜。
下一秒,她意识回笼,想到了自己闯的祸,赶紧从皮包里取出纸巾:“乔先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我给你擦擦……”
乔家轩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纸巾,只是把外套脱了下来,淡淡地道:“没关系。我车子里还有一件备用外套。”
其实身着白衬衫的他更为好看,另有一番说不出的俊朗气质。
傅佩嘉骤然觉得自己的脸热了起来。她怕乔家轩看出异样,不敢多瞧,便把视线固定在他的胸口:“这样吧,你把脏衣服给我,我让人干洗好给你送回来。”
“不用。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傅小姐了。我自己可以处理的。”乔家轩的语气十分客气冷淡。
“可是……是我弄脏的,给我吧,我洗干净还你,不然我过意不去。”
“那好吧。”对这个状况,乔家轩似乎也很无可奈何。
“我洗好跟你联系。”傅佩嘉生怕他反悔,接过衣服便匆匆往外走。才拉开门,忽然听到乔家轩在背后唤她:“傅小姐,请等一下。”
他不会真的反悔了吧?傅佩嘉心中一时百转千折,迟疑了好几秒才转过身。
乔家轩取出了手机,清清朗朗地道:“你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怎么把衣服给我?”
“哦,对哦。我一时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毫无预料的情况下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傅佩嘉自是又惊又喜。
那日后,无论在哪里,傅佩嘉总是手机不离身。
她一天会无数次地看手机。可是,总是失望。
乔家轩的头像是一杯咖啡。很多很多次,傅佩嘉对着那个头像,想发文字给他。但是,在最后关头她还是忍住了。
女孩子要矜持。
她期期艾艾地把心事告诉了自己的闺密林又琪:“又琪,我……我最近好像……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林又琪顿时十分好奇这个叫乔家轩的是怎么样一个人。
傅佩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乔家轩,她反问林又琪:“你有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人?每次你见了他之后,会心跳加速,难以呼吸,总是会难以抑制地想起他,会很想很想见到他……
“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喜欢?”
林又琪呆了呆,而后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是”给她。
林又琪亦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佩嘉,你确定这个叫乔家轩的真的比黄品优出色?”
“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从来没有对黄品优有过这种心动心颤的感觉。”
“好吧。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人了。”林又琪对她鼓励道,“其实人生在世,很难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既然你遇到了,就别轻易放过哦。”
与乔家轩两人之间的恋爱,完全是傅佩嘉主动的。这与林又琪的鼓励分不开。
乔家轩一直没有联系她,他仿佛早已经把外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来,是傅佩嘉忍不住,联系了乔家轩:“乔先生,衣服洗好了,什么时候有空我拿去给你。还有,可否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你吃个饭表示一下我的歉意?”她怕自己会失去勇气,便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了。
好几年后,傅佩嘉才知道自己为这次主动买了多大的单。
“不用了,傅小姐。我工作很忙。”
“我已经订好位置了。请你赏个脸,好不好?”傅佩嘉的姿态很低。
乔家轩沉吟半晌,终于答应了下来:“好吧。”
乔家轩确实极忙,跟她吃一顿饭的时间里,一连接好几通电话。
男女之间的事情,很容易有一便有二的。两人之间亦是。
那一次,是两人相约第三次吃饭。临出门前,却被父亲捉住了,拉着她“啧啧啧”地打量了一圈,再三追问:“佩嘉,穿这么漂亮,去见哪个男孩子?是品优吗?你黄伯伯说,品优约了你几次,你都说有事。来,跟爸说说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
傅佩嘉顿时像是被撞破了奸情一般,心虚得脸红耳热:“爸,我跟黄品优又不熟,一起吃饭也不知道可以聊些什么——”
“傻孩子,多吃几次不就熟了吗?对你和品优的事情,我和你黄伯伯黄伯母,那可是乐见其成的……”
傅佩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便撒着娇截住了他的话头:“老爸,我约了又琪一起吃饭。要迟到了啦。”
就这么去晚了,一进餐厅,她便看到了乔家轩已端坐在餐桌前。明明是温暖的季节,但他侧着脸凝望着一片凝碧湖水的寂寥表情,叫人觉得孤单悲伤。
那个瞬间她忽然有一种乔家轩其实一直都不快乐的感觉。
傅佩嘉走上前,乔家轩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见了她,他的嘴角微弯,露出了往日里的清淡微笑。
可是这一次,也是第一次,傅佩嘉注意到了:他的笑意并没有抵达眼睛深处。
那晚回家的路上,红灯的时候,两人在车子里不言不语地等候着。
傅佩嘉踌躇了良久,终于决定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乔家轩有些惊讶。
傅佩嘉支吾许久才肯回答:“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乔家轩侧过头,对她微微一笑:“我没有心情不好。可能是我工作太忙太累的缘故吧。”
可是,他的笑意还是仅仅停留在脸上而已。傅佩嘉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冲动地伸出手,轻轻地碰触到他的脸:“你笑了。”
“我笑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笑的时候,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快乐。”
乔家轩整个人似乎陡然一震。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覆盖住了她的。
“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他的声音低低的,似有几分怆然。但他的手心却灼热无比,烫得傅佩嘉不知所措。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渐渐地,两人几乎天天见面。
彼此之间,虽未说出那三个字,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情侣之间的小争吵,两人也是无法幸免的。
有一日,傅佩嘉说:“家轩,要不你来我爸的企业……”
素来温文谦和的乔家轩蓦地沉下了脸,他随即招来了服务生,买单离去。
那是数月以来,两人唯一的一次不欢而散。
傅佩嘉实在是不懂,她求助了远在美国的莫孝贤——他是她唯一要好的男性朋友。莫孝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方告诉她:“这样太伤他自尊了。男人都是极要面子的动物。”
“可是,我想嫁给他。反正以后他也要帮我管理整个傅氏的……”脱口而出后,傅佩嘉自己都面红耳赤。
莫孝贤在另一头糗她:“小公举(小公主),你才跟他谈了三个月恋爱,居然就想嫁给他了!”
对着好友,傅佩嘉还是轻轻地说出了心声:“你继续笑我吧。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莫孝贤敛下了逗趣笑容,正色道:“佩嘉,这可是你的初恋。谈结婚是不是有点太早?”
“初恋怎么了?初恋就一定要用来分手吗?初恋肯定也可以白头到老的。”
莫孝贤无语了半天,只好认输:“好吧。小公举,看来啊,你爱惨了他。”
“莫孝贤,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必须帮。这样吧,我先帮你分析分析,这个乔家轩对你的两种可能性。”
“可能性?”
“第一,他爱你,也爱面子。听你描述的情况,乔家轩既然能得到建业重用,能力肯定是一等一的。能力强的人一般来说自尊心也绝对强于旁人。第二呢,他可能爱你,但更爱你背后的资产……”
“他不会的!”傅佩嘉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热恋中的她容不得旁人说乔家轩的半句不是。
“喂喂喂。小公举,你听我说完可以吗?!”
“好吧,你说。”傅佩嘉依旧气鼓鼓的。
“佩嘉,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孩,那么我说的第二种可能性是不会存在的。但你不是,你身后,是傅氏。所以,这一点,你不得不防。”打小就比旁人成熟的莫孝贤很是语重心长。
“所以,你必须带眼识人。知道吗?”莫孝贤谆谆告诫。
傅佩嘉承认莫孝贤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那个时候的两个人却从未料到,后来的发展真如莫孝贤所料,乔家轩是奔着傅氏而来的。
傅佩嘉与莫孝贤结束通话,便把他的话语抛到了脑后,抱了宠物兔进浴室洗澡。
洗澡出来,搁在床上的手机里有一条乔家轩发来的未读信息。傅佩嘉喜滋滋地打开,寥寥数字却叫她呆立当场:佩嘉,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傅佩嘉怔怔地看着上面的字,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
两人之间相处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纸,但一直都是若有似无,心照不宣。
乔家轩的手机关机,乔家轩出差,乔家轩不在家。数日后,失魂落魄的傅佩嘉在他家门口等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乔家轩摇醒了她:“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傅佩嘉如触电般地睁开了眼,她惶恐地从背后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乔家轩静站了半晌,叹了口气,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很晚了,回家吧。”
“不。”傅佩嘉把头埋在他背上,闷闷地说。
“不要这样。你已经过门禁时间了,你爸爸会生气的。”
“我爸爸不在,他去英国出差了。”傅佩嘉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失去他了。
“乖了,快回家!”乔家轩声音渐厉。
“是不是我那天说错话了?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乔家轩沉默了片刻,道:“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傅成雄的女儿,是傅氏集团的继承人。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打工者。事实上,是我高攀不起你。”乔家轩淡淡地陈述事实。
“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
“佩嘉,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话我不想说第三次。”乔家轩说得很轻很温柔,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坚决得很。
傅佩嘉突然意识到乔家轩的决心。他说要分手,每个字都是真的。
傅佩嘉咬着唇,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你不喜欢我吗?一点点的喜欢都没有过吗?如果你说没有,我就走,以后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傅佩嘉知道自己在赌。这些日子以来的两情相悦,她看到他眼里的那些温柔欢喜,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最后,她赌赢了。
乔家轩缄默不言地望着她,一直不说话。傅佩嘉上前一步,羞涩地踮着脚吻上了他……
“家轩,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
是她点燃了火。意乱情迷,不能自已的那一刹那,傅佩嘉隐约听见他在她耳边喘息呢喃:“佩嘉,你以后会后悔的。”
此后,乔家轩的小公寓便成了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被傅成雄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傅佩嘉,一到乔家轩这里则是二十四孝的贤惠女友。
每日会过来帮忙整理屋子,打扫卫生。一室一厅的小空间,总是被她收拾得熠熠发光。
至于煮饭,她是全然不会的。不过乔家轩会,且手艺不错。
于是,难得的假日,两人会手牵手去买菜,回家煮饭。
这一日,乔家轩打开门,便瞧见了傅佩嘉正跪在地上,弯腰擦地的画面。
她的头发扎成了丸子,这么跪着,露出了诱人至极的腰部线条。就这么一个画面,乔家轩已觉情动,他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不要闹,我在搞卫生呢……”傅佩嘉的呜咽被他吞进了嘴里。
不过片刻,她又呼痛:“啊……轻点……疼……”
“轻不下来……”
乔家轩外表瞧着斯文,很多方面却霸道得紧。
偶尔,傅佩嘉会缠着他不停地问:“家轩,你喜欢我什么?”
“嘉宝,你有双好看的眼,能清澈地映出整个世界。”
“原来你只喜欢我的眼睛。”傅佩嘉嘟着嘴,做娇嗔生气状。
“当然。这里,这里,这里……我都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他点着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眉,在她耳畔吐出湿热缠绵的气息。
这一日,乔家轩是在黄民仁召开的公司会议上接到傅成雄的亲信钟秘书的电话的。
“乔先生,我是钟秘书。你稍等。”钟秘书话音刚落了不过数秒,傅成雄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晚上七点,富贵轩八号包厢。”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不待乔家轩说话,傅成雄便已经挂了电话。
乔家轩是在六点五十九分跨进富贵轩包厢的。推门而进的时候,傅成雄已经在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傅成雄一人。
“坐。”
乔家轩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
“现在没有别人,开个条件吧。你怎么样才肯离开佩嘉?”
乔家轩笑了:“傅先生,我怕你是找错人了。”
傅成雄端坐着,不动声色。
“傅先生,今时今日,哪怕我在你面前说破嘴,说我如何如何地爱佩嘉,你都是不信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白费这些功夫了。
“我知道我高攀不起佩嘉,我也跟佩嘉数次提出过分手。只是男女之间,爱恋情浓之际,不是说分开就能分开的。傅先生肯定跟佩嘉谈过,对不对?
“傅先生,佩嘉这么年轻,人生路上肯定会有几个过客的。所以你又何必着急呢。或许过一年半载,不用你开口,佩嘉与我便已经分手了。而你们血浓于水,永远都是亲父女。我要是你的话,不如静观其变。何必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伤了你跟佩嘉之间的父女感情呢。”
傅成雄审视着他,似在斟酌他话中的真假。
不可否认,乔家轩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在这个任何人做事都有目的的年代,傅成雄绝对不会相信乔家轩仅仅是喜欢自己的女儿而已。
“傅先生担心我接近佩嘉,别有目的,我完全能够理解。富家千金穷小子这种戏码,易地而处,我肯定也会如此疑虑。但是不知道傅先生考虑过没有……”乔家轩顿了顿,方说了下去,“今天没有我乔家轩,也可能有李家轩、赵家轩出现。甚至包括傅先生所选的人,谁能保证他们没有目的呢?
“佩嘉终有一日会结婚生子,不是跟我乔家轩也会是旁人。傅先生怎么就能保证那人不是另有目的,且他会给佩嘉想要的幸福呢?”
傅成雄的目光微闪,他端起酒杯状似闲适地饮了口酒,虽不开口,内心却已有所动。
傅佩嘉自然是不知有这次会面的。后来,父亲拗不过她,接受乔家轩后,两人更是情浓至极。
如世间任何一对恋人一样,难分难舍之后便是结婚。
两人的婚礼铺张至极,傅成雄广邀商界好友,成为洛海城中年度大事。
婚后,乔家轩坚决不肯辞去建业的那份工作。这份心性,无论真假,落在傅成雄眼里倒是有几分满意的。
平心而论,乔家轩的眼光奇佳,只要他看中的土地和楼盘,无论是收购后自建,或者拆卖,抑或重新装修后出租,都令建业获利极丰。这一点,业内行家们有目共睹。
黄民仁就不止一次在跟他打高尔夫球的时候抱怨:“傅兄,想不到我费尽心机延揽来的大将,到头来竟然是为傅兄你做嫁衣裳。真心不甘啊!”
傅成雄笑吟吟地挥出一杆:“这不还在给你建业打工吗?”
“乔家轩入主你傅氏不过迟早的事情而已。这么能干的女婿,你舍得搁在外面让他替我卖命?”
“我这个人向来民主,尊重孩子们的意愿。”
事实上,傅成雄对乔家轩依旧在观察中。所谓日久方能见人心,傅成雄对此毫不怀疑。
傅成雄亦曾与乔家轩谈过工作问题,亦真亦假地试探过:“家轩,要不来傅氏帮我?”
乔家轩从来都说:“谢谢傅先生的好意。我在建业做得很是得心应手。”
傅成雄倒是极欣赏乔家轩这一点的。在外头,很懂规矩,从来只唤他傅先生。
他亦曾问过跟随自己多年的钟秘书:“你有什么看法?”
钟秘书素来为人谨慎,说话做事如履薄冰,深得傅成雄信任。这次依然,他只答:“小姐很开心。”
女儿佩嘉每天的快乐喜悦,傅成雄自然看在眼里。她与乔家轩之间,倒真的是如胶似漆,结婚至今,连口角都从未有过。每天早晨,佩嘉必定雷打不动地起来陪他和乔家轩用过早餐,分别送上车才回屋补觉。想来不免“伤心吃醋”,女儿每天给他的上班吻,不过是沾了乔家轩的光而已。但转念一想,自己膝下就佩嘉一个女儿而已,只要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他傅成雄也别无他求。
“如果是要他进傅氏呢?”
钟秘书斟酌再三,惜字如金地回道:“以乔先生的身份,低了怕委屈乔先生,高了又必须放很多权力——傅先生,古人都说凡事一动不如一静。”
傅成雄也正是这个意思。
正因如此,所以傅成雄一直按兵不动。只要是狐狸,总归是要露出尾巴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可那时,谁都没有料到一年后,傅成雄心脏病发作,且病情十分严重,主治医生一再要求静养。在傅成雄的再三要求下,乔家轩不得已才从建业辞职,来到了傅氏,成为傅成雄的特别助理。
此后青云直上,不过数年,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乔家轩能力出众,进入傅氏半年后,他便不负众望地在竞标中夺得了众人都垂涎不已的一块地王,并借势推出了洛海城最豪华尊贵的顶尖楼盘项目,在洛海城引起轰动,预购如潮。
业内众人在傅成雄面前对乔家轩交口称赞。素来爱面子的傅成雄自然是心花怒放不已。
生意再成功再赚钱,不过是自己的账面身家上加几个数字而已。人到晚年,他们这群朋友间比的已经不是身家,而是子女这一代人的才能了。如蒋家的一子一婿,各自称王称霸。如楚家的两个孩子,一个纵横商界,一个却在艺术界拔尖,被誉为钢琴王子。如池家,如路家,如单家,如唐家,如楼家,等等。每每提及,城中无人不赞一句教养有方。
若说傅成雄此生有何遗憾的话,大概也就是膝下只有傅佩嘉一女这件事情了。如今,乔家轩这个半子完全弥补了他的这个缺憾。傅成雄自然是欣喜不已的。此后,对乔家轩自然是刮目相看,信任有加,公司里头的事情亦正式开始对他逐步放手。
傅佩嘉素来喜欢简单清净,乔家轩对她亦又宠又爱,从不勉强她参加任何应酬。
“这个世界上的钱是赚不完的。比尔·盖茨如此会赚钱,也没有将世界上的钱全部赚完。所以完全不需要着急。按部就班即可。
“事业虽然重要,但对我而言,家庭更重要。”
每年八月份和农历新年,乔家轩必放下手头所有工作,雷打不动地带傅佩嘉出去度假。
傅成雄把乔家轩放在身边,足足考察了三年之后,由于日益严重的病情需要修养,不得已之下,终于决定开始真正放权。
然而令傅成雄失算的是,就在他静养身体之际,掌握实权的乔家轩吃里爬外,中饱私囊,又与外人勾结,利用集团最大的投资项目,令傅氏的资金链断裂,将他逼到了破产的境地。
这个外人也不是旁人,而是与他相交多年的黄民仁。
那日,在傅氏乔家轩办公室,傅成雄把一沓资料甩至他面前:“乔家轩,这些文件我是在什么时候签的字,你给我说清楚?”他的语气半分不重,听到人耳中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地危险凝重。
乔家轩只是扫了一眼文件,气定神闲地从办公椅上起身:“傅先生,事到如今,结果已定,过程还重要吗?”
他竟然如此直认不讳,甚至连打开文件确认一番的想法都无。傅成雄反倒是一怔:“乔家轩,我傅成雄自问这几年来对你不薄——”
“傅先生对我自然不薄。你把唯一的女儿都嫁给了我。这几年更是处处栽培我,一心想要把我培养成傅氏的接班人,希望他日我可以带领傅氏更上一层楼,然后再把傅氏企业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
“你既然如此明白我的苦心,知道我假以时日亦会把傅氏传给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你到底有何目的?”
乔家轩只是淡淡一笑:“傅先生,你当年怎么得到曾氏的,今天我便怎么得到你的傅氏企业。殊途同归,你我都是一路人。”
傅成雄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整个人猛地一震。他倏然抬眼,眼底深处带着几丝未退去的惊惶:“你怎知当年曾家一事?”
“这个世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得手后,将曾家企业拆卖出售,拿了这些身家来到洛海,开始创立傅氏。有了本钱后,想做科技电子就投科技电子,想拿地做地产就做地产——这二十年,傅先生在洛海做得风生水起,成了一方霸主。”乔家轩刻意地停顿了下来,“傅先生,我说的可有半分差错?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傅先生这些年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你当年情同手足的好友曾伟岩?他待你如亲弟兄,怜惜你无父无母,未毕业就让他爷爷在曾氏企业给你安排了工作。你无处居住,他就让你住进他家……后来,你结婚生女,他哪一次不是处处帮助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傅成雄脸色惨白如灰,惊惧不已。他大惊后,定睛细细打量乔家轩的面容,忽地惊呼出声:“莫非你是……你是伟岩的儿子?”
“傅先生终于把我认出来了。不错,我就是曾伟岩的儿子——曾东廷。我记得傅先生当年来我家,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摸摸我的头发,唤我一声:小东廷——”
傅成雄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喘息声渐重。
“傅先生,你可千万别激动。你知道自己的心脏易于抽筋,万一心脏病发,很容易死的。可这么一死,岂不是便宜你了。”乔家轩嘴角微勾,前所未有地恶毒刻薄。
“傅成雄,咱们两个人,此一时彼一时。我确实吃里爬外,中饱私囊。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复制你当年的行事而已。这所有的一切,只是我想要拿回我应得的。若不是你,曾氏怎么会破产,我父亲怎么会死?”
“曾伟岩他懦弱无能,根本不懂得怎么经营企业。曾伟岩有什么,每天只想着画画——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连在办公室两小时都懒得待。他曾伟岩唯一比我傅成雄好的地方就是会投胎,有个好爷爷。那几年,要不是我竭力经营,你爷爷传给他的曾氏早玩完了。
“胜者为王败者寇,后来是他自己想不开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死伟岩的。”想起曾伟岩,傅成雄的脸上亦有悔意,他抚着胸口,吃力地说,“事已至此,我傅成雄愿赌服输。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想问你,你准备怎么对待佩嘉?”
乔家轩表情骤然一滞。数秒后,他缓缓勾唇微笑:“你说呢?”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放过佩嘉。她是无辜的。”提及唯一的女儿,傅成雄口气渐软。
“无辜?那我这些年没有父亲,无依无靠的孤苦岁月,无辜吗?”
“乔家轩,你到底想怎么样?”傅成雄强撑着办公桌,与乔家轩对峙。
“傅先生你放心。傅佩嘉是你女儿,我绝对不会亏待她的。”亏待两字,乔家轩咬字极重。他缓缓地道,“你知道这几年我在床上是怎么玩她的?她听话得很,我什么手段都在她身上用过。如今呢,我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抉择,你说我是再玩她一两年呢,还是发发善心,直接跟她离婚,放她一条生路呢?”
傅成雄双眼圆睁,怒不可抑:“你……你……”他话未说完,整个人便倒头栽下去了。
这里头的一切,傅佩嘉自然是不知的。
她接到急电,匆匆赶去医院的时候,傅成雄已经因心肌梗死进入昏迷状态了。从此再没有清醒过来。
不日后,傅氏传出了高层变动的消息。跟随傅成雄多年的钟秘书匆忙而来,在傅家大宅找到了傅佩嘉,详谈了半天。
直到此时,傅佩嘉方知道傅氏早已经风雨飘摇了。乔家轩入主傅氏后的这几年,一直野心勃勃,盲目地不断扩张发展,可谓有风使尽帆,盘口绷得太紧。父亲病重,市场上同时出现不利于傅氏的消息,投资者人心惶惶,股价便狂跌不止。这样一来,银行自然不肯批新的贷款,更加紧催收原先的回款。堂堂一个傅氏企业,资金链一夕断裂。
而最致命的是,乔家轩暗中早已另起炉灶,将傅氏名下一些最值钱的资产转移走了。剩下的那些连银行贷款的利息都不够付清,更别说其他了。
而如何转移的,钟秘书也半分不知。唯一知道的是得到了傅成雄的亲笔签名授权。
父亲绝不可能在不知会钟秘书、律师和她的情况下签字转移的。
这里面有何蹊跷,只要不是三岁小儿,都是明白的。
那天晚上,不愿相信的傅佩嘉在客厅等到天亮,才等到了乔家轩。
两人摊牌,乔家轩直认不讳,并无半点隐瞒:“不错,甚至连股市上傅氏的负面新闻都是我命人散播出去的。”
除了承认这些外,他还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甚至还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傅佩嘉,你忘记了吗?是你来到我家,脱了衣服,主动爬上我的床的。只要是个男人,谁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傅佩嘉被人迎面狠狠刺了一刀,全身鲜血淋漓。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傅佩嘉,经过这一次教训,要记住了,下次不要再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不要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知道吗?”这是乔家轩对她最后的忠告。
傅佩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