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看,她觉得父母的灵魂还在那里徘徊。
奶奶曾经给她说过,凶死的人灵魂难以离开事发现场,因为他们不甘于就这样死去,所以她应该去送一程父母的亡灵。
尽管奶奶的故事是迷信,但是安岚此刻是相信的。
她暗哑道:“那你先回去吧,我一会赶车回来!”
秦尚川和这个悲伤的女孩才认识一天不到,完全不了解这个女孩的性格,但是他能体会到失去双亲的那种无法让人想象的痛。
“好,我陪你去!”秦尚川为她打开了车门。
此时安岚兜里手机铃声响起,是夏瑾依打来的。
“喂,瑾依。”她的声音疲倦而无力。
电话里夏瑾依的声音兴奋,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安,我这会到松源县了,还有四十公里就到富源村了。哎呀,这一路颠簸的坐的宝宝我腰疼。”
她伸了个兴奋的懒腰,“唉,你不知道,这山里啊真是比我想像的要落后不知多少倍。就说丰县吧,我们在一个县,你在富源村,我在姚家村,他娘的却隔着七十多公里的路,这一路走来翻山越岭的,我的个去,三十多公里的路走了一上午,还好一路风景优美,还有你在那边等我,我的那个心啊,就兴奋的快要飞走了,咯咯。”
她的声音里透露出此刻的心境,她们有半年不见了,这马上要在离家乡千里之遥的地方见面,心中肯定欢喜的难以言说。
只是安岚无法与她一起兴奋。
她性子一向安静,没有发表什么言语,夏瑾依也未在意,径直开心地说:“安安,你知道吗,我给叔叔和阿姨在网上早早就买好了衣服,就等着这天来看他们。只是这山里的快递和蜗牛有得一比,我等了半个月才收到!嘿嘿,按照当初你给我的尺寸买的,但愿叔叔和阿姨喜欢。”
安岚闭着眼眸,眼睫毛颤抖,泪水连成线化落脸颊。
她的心好痛,半个月前爸爸妈妈还在,半个月后他们已经阴阳两隔,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对她这样残忍。
安岚按了挂机键,蹲下身子哑声哭着。
手机铃声一遍遍地响着她没有接,她心痛的难以自制。
秦尚川有些举手无措,蹲下抬了抬手,犹豫着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安岚的肩上,安慰道:“不哭了。”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尽量克制住自己心口的痛,她双手掩住脸,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擦了泪水,推开搭在她肩上那只热乎乎的手,她倔强地说:“没事,我们走吧!”
此时电话还一遍遍无休止地响着,她坐上车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夏瑾依故作不满,“安岚,怎么老挂我电话啊?”
因哭泣她鼻音有些重,“没有,信号不好。”
“信号不好?”夏瑾依语气里满是怀疑,“臭丫头,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啊?”
此时秦尚川坐进了车里,并没有启动车,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她笑着说:“感冒,”顿了顿,解释说:“还,没好。”
“嗯,大山里的气候阴晴不定,你注意身体。我们再一会就能见面了。真的,恨不得此刻就能抱着你,嘻嘻!”夏瑾依内心掩饰不住的欢喜。“车要出发了,我上车了,一会见了说。”在电话里亲了一下安岚。
安岚放心手机。
“走吧。”她因忧伤的泪水使目光变得暗淡,一眼不眨地看着前面。
“中午了,我们吃了中午再回……”
他启动车,安岚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去我父母出事的地方。”
秦尚川有些心疼和无奈,去看灾难现场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
犹豫的目光看了她几秒,最后他还是掉转车头朝一个三叉路口行驶而去。
远离城市,泊油路的省道,和她来山里的所有道路一样,不管是村道还是县道,以及国道都一样,依山傍水修建,远远看去仿若一条盘旋在山腰的蛇,不见头亦不见尾,又似迷宫,若在这群山怀抱中独行,进去后会找不到出来的口子。
安岚很害怕这里的地理环境,特别是这依山傍水修建犹如羊肠小道的公路,靠河是悬崖激流,总担心车一个急弯直接冲入悬崖河流中,就像她的父母一样;靠山则是陡峭的崖壁,犬牙交错悬在车顶之上,从下面行过生怕其中一块石头松脱跌落下来,正中她或者秦尚川。
真的,每每经过这些陡峭之处,安岚都会心惊胆颤。她完全不理解,这样危险的地方,这样恶劣的环境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居住着?
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行驶着,秦尚川开的很慢,但安岚的身子还是随着车身左右摇着,她的目光则是直直地看着右手边的悬崖河流。
她害怕看到,却又害怕错过。
车开始爬坡,靠右手的悬崖越来越高,悬崖下的河流越来越湍急,车绕过一个急弯,右手边公路边三指粗的垂柳被折断,东倒西歪,有几棵身子朝悬崖倒去。坡太陡遮挡了悬崖下的一段河流。
绕过急弯秦尚川却加快了车速。
“停车。”或许从那折断的垂柳看到了什么,安岚心一疼,这两个字她艰难地说出口。随之内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慢慢收紧,疼的她蹙紧了眉宇。
不仅如此,她因无名的害怕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秦尚川将车停在了宽敞的路边,担忧地说:“叔叔阿姨不希望你来。”
她强睁了下酸涩的眼,颤抖着手打开了车门。
担心她情绪激动一时想不开发生什么意外,秦尚川赶紧跳下车去搀扶她下车。
即使浑身都在颤抖发软,她毅然谢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可以。”
站在车门前,看着被折断凌乱的垂柳,安岚的双腿好似注了铅,很重,亦步亦趋地迈向前去,她的身子越靠近悬崖颤抖的越厉害。
秦尚川担忧地想搀扶她,却又不敢碰着她身体,放下也不是,就那样跟着她。
她心痛,心里充满了恐惧,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死那一刻遭受了多大的磨难,她不敢去看,腿却不有自主地迈向悬崖边。
慢慢地悬崖下出现一辆白色轻卡的车尾,她身子晃了晃,秦尚川将她搀扶住。
她倔强地甩开他的手,直直地跪下了身,跪在了碎石铺就的路边。
跪着一步一步朝前行,悬崖下一辆白色轻卡车头插入湍急的河流中,已经严重变形,车身上绿色广告纸上写着‘和’字,‘美’字缺了下半身,广告布撕裂成几片,在河风里猎猎作响。
“呜呜……爸爸……妈妈……”她头狠狠触地,那一幕痛的让她浑身麻木,双手陷入碎石里紧紧攥住两把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