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破落的小院中,响起女子凄厉的哭叫声,“你们会打死她的!小姐,小姐啊!小姐你快招了吧!”
招?
招什么?
顾轻眉脑子里嗡嗡响,她有什么好招的?他们根本就只是要她的命……
不,不对,她的命,已经没了,她已经死了,被顾淑真活活抽死了!
她死了,顾淑真仍是不解恨,那血红的长鞭,鞭打着她的尸身,鞭上加了细而密的短针,每一下,都入骨入肉……
疼,好疼啊!
可是,她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魂魄离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片无知无觉的轻羽,坠入了一条虚空混沌的隧道,五年的岁月,在那隧道壁上闪现,如万花筒一般光怪陆离,她在那条隧道上飘荡着,恨意满腹,却无处着力。
她明明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苏锦予,你别给老娘装死!”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来,紧接着,身上又挨了重重一记!
她闷哼一声睁开眼,眼前一张肥白狰狞的脸,熟悉,却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打小儿就见过这张脸。
然而,她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顾轻眉努力回想着,脑海中仿佛掀起狂风巨浪,无数画面疾闪而过,快得让她眼花缭乱。
片刻,风止,浪平,她打了个寒颤,一双眼睛,倏地变得血红。
苏锦予,大宁兵部尚书苏文轩嫡女,其母柳云裳,出身北云豪富之家,因痴爱破落世家公子苏文轩,携丰厚嫁妆下嫁,用重金为苏文轩铺开了致仕之途,苏文轩官拜兵部尚书,成为大宁新帝叶子渊的肱股之臣。
苏文轩登到了仕途之顶,便嫌弃起柳氏这个商户出身的嫡正妻,另纳了合心合意的贵妾,冷落了柳氏。
而此时的柳家也是祸事频生,柳家几位当家人相继患怪病离世,只剩一家子女人带一个幼孙过活。
娘家如此凄惨,夫家袖手旁观不说,还想要再搜刮柳家仅剩的家财,柳云裳心力交瘁,一病不起,不过两三月便已撒手人寰。
她死去不过一个月,那贵妾便被抬作继室。
又过两月,苏锦予被诬下毒毒杀继母腹中之子,致其流产滑胎。
苏老夫人和苏文轩震怒,将年仅七岁的苏锦予逐出家门,送往数百里之外的庄子里思过。
她苟延残喘八个春秋,好不容易熬到了及笄之年。
苏锦予自幼被柳氏作主,许配给宁京京郊的林家大郎林若城。
林若城原本不过寻常官家子弟,去年春闱,却连中三甲,摇身一变,竟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郎!
状元郎相貌堂堂,人见人爱,继母的女儿也是爱得紧,哭着喊着要夺婚。
继母疼惜女儿,派出苏锦予曾经的奶娘刘氏,软硬兼施,连哄带骗,意图骗出苏锦予手里那一纸婚书。
这是苏锦予唯一的后路,她自然是不肯说出婚书所在,刘氏便严刑拷打,苏锦予惨遭鞭笞两日后,终于香销魂散。
也许是因为同样的怨恨与不甘,死去的顾轻眉,竟然重生于这弱女之体。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位鸠占鹊巢强取豪夺的外室,不是旁人,正是顾宁宇的大女儿,顾淑真嘴里的大姐,顾淑兰!
顾轻眉咧着嘴,呵呵笑起来。
“好啊!真是好啊!真是太好了!”
定然是上天也觉得她上一世太过凄惨,所以,才给她重生复仇的机会!
从今日起,她是顾轻眉,她也是苏锦予。
顾家的仇,柳家的恨,她一肩挑,一起背!
她会让他们知道,大宁的战凰,腥风血雨中浸淫出来的杀场宿将,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顾轻眉咬着牙笑,笑声尖厉狠戾,似夜枭怒叫,令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刘氏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笑,更没想到,她会笑得如此惊悚,她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手一颤,鞭子落在了地上。
“老姐姐,出什么事了?”有人推开门,探头进来瞧,瞧见苏锦予疯颠大笑的样子,也觉头皮发麻。
然而到底是在她手里随意捏圆搓扁过的丫头,她惊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张嘴骂道:“小贱货,你抽什么风?”
苏锦予拧头看她,笑得愈发诡异。
张氏,顾淑兰的远房表姨,最擅逢迎卖好,与顾淑兰母亲沾亲带故,靠着谄媚跪舔,当上了这处庄子的庄头,一家四口都在这庄子里住着。
苏锦予落入这贼妇人之手,每日里便如牲口一般奴役使唤着,明明这庄子是她母亲的遗产,她这个主子却只能作牛作马,真正的牛马,却躺在那里当主人……
苏锦予看着张氏笑,两行雪白贝齿森凉闪亮。
那阴森森的笑意,让张氏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个贱丫头,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老姐姐,她可招了?”张氏看向刘氏。
“招了我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刘氏一脸烦躁,“这小贱人死倔死倔的,跟她那死娘一个性子!这一宿两日的,抽得我这老腰都闪了,她愣是不肯招!”
“我有办法!”张氏咕咕笑了声,转头向门外叫,“你进来吧!”
外面脚步声响,一个脏臭的流浪汉晃着膀子从外面走进来,进了屋子,便直直的向苏锦予看过去。
“这小模样儿,生得还挺俊!”流浪汉咧嘴,露出一嘴黑黄的烂牙,那口水都快流下来,“我说,张婆子,你确定要给我钱,还让我上这小娘们儿?”
“怎么不确定?”张氏吃吃笑,“银子给你了,人也放在你面前,由得你玩弄,你还怀疑什么呢?”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流浪汉色迷迷的笑。
“那你就好好吃这馅饼吧!我们不打扰了!不必拘束,玩得尽兴点儿!”张氏朝刘氏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刘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倒没想到,这位庄子里的婆娘,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竟想出如此龌龊的法子来逼供!
不过,无所谓,只要能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就好。
至于其他的,她才懒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