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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那双眼眸里盛着撩人的流光。

本来约好星期一的试镜提前了一天。

梁小青临时接到电话,混血助理询问她如果方便,时间定在星期日的下午三点可不可以,导演正好约了《雷峰塔》电影版的编剧在青芝坞见面,然后他还要赶晚班飞机回北京。

梁小青哪敢不同意,电话这边点头如捣蒜:“方便方便!”

挂电话前她又想起那些高跟鞋,顺便问了一句导演为什么要送她礼物,混血助理的答案跟没说一样:“等试镜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梁小青心想,那万一是潜规则,等到试镜的时候不就晚了吗?

不过她还是很理智的,判断了一下见面地点,觉得导演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

试镜当天,梁小青午觉醒来就开始挑去试镜的衣服,又化了精致的妆,于是等她出门,Y3公交车正好驶离站牌。至于下一辆,还要再等三十分钟。

这里是山区风景区,出租车本就稀少,网约车就算加价司机也不接单,她急得绕着公交站团团转,最后在骑电动车还是找人帮忙这两个选项中,选了后者。

许斯年刚给人做完针灸,送走客人,正准备返回药堂,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娉婷婀娜的女人,只一眼,他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穿一袭玉兰白旗袍,绾了与这身衣服相衬的发髻,俨然是从民国的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乱世佳人。

然而这佳人只能远观,走近了便原形毕露。

她双手合十,说明来意,祈求许斯年帮忙:“许大夫,求求你了,你把车借我用一下吧,我保证晚上给它安全无恙送回来。”

她可怜兮兮地摊手讨钥匙,声音软糯,相当能屈能伸。

所以说,爱情就像一场太极,而女人总是刚柔并济。

他才不吃她这套:“想得美。”

梁小青咬咬牙,勒令自己要冷静,不能暴躁。

下一秒,许斯年却说:“车不能借你,借了开不回来怎么办?我送你。”

“真的?谢谢!”梁小青惊喜不已,忍不住就给了许斯年一个熊抱。

这一抱两人都愣了,梁小青这身旗袍将她的身材衬得十分曼妙,许斯年能清晰感觉到她的身体线条起伏,他的喉咙微动,只觉得身上这件新买的衬衫码数不合适,他不该将纽扣扣到最顶端,热。

小青也发觉自己的动作不妥,立刻松手想要后退一步,许斯年却单手解开一粒纽扣,向前迈了一步,趁她逃走之际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将她贴得离自己更近。

梁小青的大脑一片空白。

许斯年却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记滚烫的吻:“不能白白被你占便宜,这是你欠我的。”

他说完,放开她,转身离开:“好了,我们走吧。”

梁小青怔仲无措,他刚才……

是不是亲她了?!

青芝坞这一带多青旅和农家饭店,还有一些装修别致的摄影工作室和咖啡厅。梁小青下车后按照混血助理给她的地址找到了约定的工作室,立刻有前台来接待,让她去休息室稍等片刻。

没过一会儿混血助理就给她发了信息,说导演还在楼上和编剧谈剧本,麻烦她稍等一会儿。

她表示没关系,又认真研读了一会儿助理提前发给她的试戏片段。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还迟迟不见导演,她等得无聊,拿起手机开始刷微博。

姑姑给话剧团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交给她打理,让她不定时地发布一些演出的消息。最新一条是她转发海棠公布筹拍电影版《雷峰塔》的新闻,有内部人士曝光了几位有望参演的一线演员,各家粉丝都跑来微博底下讨论,短短时间已经有好几千评论。

她点进海棠首页,想看看有没有关于电影的最新消息,却意外看到了置顶微博发布的长图,是几天前海棠这位海归导演回国后首次接受访问的文字版。

她也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爷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生来衔着金汤勺,但总归有些耀人的才华,不然也绝不会被业界称赞“未来可期”。

网速太慢,长图等了半天才打开,前面几个问题都很有吸引力,虽然导演的回答言简意赅,但时刻都在抖包袱,光看文字就让她笑得不行。

她逐渐下翻,手指却骤然停在了屏幕上。

长图里夹杂了几张照片,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其中一张合照,一眼就看到了他。

有惊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把图片放大,再放大,确定无误,真的是他。

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照片,许多支零破碎的片段在脑海里交织。忽然身后门扉被人推开,传来微不可查的“吱呀”一声。

她抱着一丝侥幸,慢慢回头,画面好像定格,只看到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身上,照在他左边眼角的泪痣上。

他还像以前一样讲究,身姿挺拔,温润儒雅。

他径直向她走来,步伐坚定,让她深感时光如梭。

多年以前,也是这样。

学校的元旦晚会刚刚结束,他突然捧了一大束玫瑰出现在化妆间的门外。所有看热闹的同学都自发地退了出去,只有她坐在镜子前无所适从,浓妆还未卸掉,镜子里他却只是笑,而后他坦然地向她表明了来意。

他说:“梁小青,做我女朋友吧。”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当天晚上整个宿舍睡前夜聊,大姐和老六一如既往地唇枪舌剑。

老六说:“大姐,你结婚,我一定携全家男女老少去给你撑场子。”

大姐白了她一眼:“我谢谢你啊!”

老六不怕死地说:“不过那时候我孩子可能都二十了。”

大姐一口老血吐出来:“我要四十结婚我就不办了!”

老六:“也是,不知道的以为你二婚呢。”

大姐说不过六妹,愤愤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梁小青身上,酸溜溜说:“当然了,咱们谁能有小青魅力大啊,分分钟搞定裴禅和。听说他家有名望有背景,这以后混娱乐圈还不是一条星光大道等着,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你们说是不是?”

梁小青难得没有装睡,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声道:“我拒绝了。”

听到她这句话,大家都很吃惊,大姐更是捶胸顿足:“你说啥?”

梁小青翻了个身:“我总觉得我不喜欢他。”

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算喜欢,但她觉得无论如何,在喜欢的人面前,她一定会怦然心动,可是面对裴禅和,她没有。

大姐却骂她傻:“你就是天真,这世上哪有百分百契合的感情,既然有人喜欢你,你就试试呗,说不定在一起久了就喜欢了呢,日久生情,没听过吗?”

两个月后她妈妈生病住院做手术,她请假回了老家,那张家属知情书上写了很多唬人的后果,她签字的手都是抖的,还好虚惊一场,手术很成功,妈妈什么事都没有。

她在医院照顾妈妈到出院,准备回学校那天,妈妈拉着她的手说,如果大学里有人喜欢她,她可以试试。妈妈说她这辈子该实现的都实现了,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女儿能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后来回学校不久,裴禅和又单独把她约出来一次。

这一次,她答应了。

现在想想,到底是当时太年轻,摇摆不定时仅凭他人的三言两语便轻易妥协了。

她开始试着和裴禅和交往,他对她很好,他们在一起时从来没吵过架。

她想或许这样也很好,可是当她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接纳他时,他却忽然不告而别,从此音讯全无。

她觉得很难过,好像被欺骗、被愚弄,觉得自己像个傻瓜。那毕竟是少女的初恋,却突然无疾而终。学校里盛传她和裴禅和家境悬殊,是她妄想攀附裴禅和被裴家发觉,于是裴禅和认清她的真面目,远走他乡,将她抛弃。

她变成了学校里的八卦中心,一度风评很差,人人看见她都要议论几句,幸好寝室里的姐妹们知道来龙去脉,一直帮她说话,陪她度过了那段时光。

想起这些,她就一阵心酸,眼前不知不觉被一层雾气迅速笼罩。

杯子里残留着冷掉的咖啡,她摩挲着杯壁,抬眸发现裴禅和已经坐到了自己面前。

“青青,好久不见了。”

她竭力控制情绪,拿出最好的状态回应他:“裴导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裴禅和苦笑一声,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也言归正传:“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试镜?试镜在楼上,加上我,一共四个人,这次女主的角色我们将启用新人,硬要求就是必须会舞蹈,你的形象气质应该是最符合的,一会儿别紧张。”

梁小青见到裴禅和就立刻决定放弃这次试镜机会了,她冷笑一声,问:“你是故意买下《雷峰塔》的影视版权?”

她早该知道,一个无名小剧团的原创剧目,首场就高朋满座,一定是有幕后金主强捧,而这出剧这么快就卖出了影视版权,想来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裴禅和不置可否:“我托人打听你的下落,知道你在杭州。《雷峰塔》公演的时候,我就坐在台下,后来辗转得知这家话剧团的创始人是你的姑姑,这么多年她一直自掏腰包支撑着剧团。我想,买下版权筹拍电影,这样或许能让话剧团景气些,你的日子也好过些。”

“姑姑说她有推荐演员的资格,你是早就知道了她一定会推荐我?”

“是。”

梁小青轻蔑一笑:“我不知道你就是导演,如果早知道,我今天是不会来的。谢谢你出资购买《雷峰塔》,确实帮剧团解决了燃眉之急。至于试戏就不必了,我会和姑姑说,让她把这个机会留给剧团其他人。”

“哦对了,”她起身要走,又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很久不收藏高跟鞋了,鞋子嘛,美不美不重要,穿在脚上舒服才重要,你送的礼物太贵重,我会原封不动退还给你。”

她说完开门离开,裴禅和的速度却比她快多了,大步拦到她前面,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们僵持着,双双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个要留,一个要走。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清冷地说:“放开我。”

裴禅和五官深邃,面部线条分明,不说话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当年事出有因,你怎么不问问我离开的原因?或许我有难言之隐呢。”

“什么原因?如果你想告诉我,当初就会告诉我不是吗?”

她的话让他哑口无言。

“裴禅和,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一个留学归来的老同学而已,我希望你可以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对没必要的事执着。”

听到这句话,裴禅和的眼睛里简直要蹦出火星来,他欲言又止,再忍不住,忽然走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梁小青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本能挣扎,却因为力量悬殊甘拜下风。

裴禅和似乎急于求证什么,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试图俯身吻她,梁小青情急之下一脚高跟鞋踩上他的脚背,裴禅和吃痛松手,嘴唇堪堪碰到她的嘴角。

梁小青趁机一把推开他,同时,“啪”的一声,挥手甩了他一耳光。

“裴禅和,你再动我一下,信不信我报警!”她像被激怒的豹子,早已准备好厮杀,可惜这身旗袍实在碍事,早知道她就应该和许斯年借一身太极服。

裴禅和被这一巴掌打清醒了,他觉得被打的那一侧脸颊微微发烫,意识到方才的行为不当,抱歉道:“对不起。”

休息室里的动静太大,外面不可能没听见,前台恐怕出事,在门外敲了敲门,怯生生问:“裴先生,您还好吧?”

梁小青却一把攥开门把手,吓了前台小姑娘一跳。

她说:“没事,我是守法公民,你们裴先生死不了。”

她把绾发的发钗从头上拔下,将乱了的发髻披散下来,又理了理衣服,待怒意平息了几分,转身对裴禅和说:“我这人性子急,黑白分明,和前男友藕断丝连的事做不来,你是海棠的接班人,也是知名导演,我是剧团小演员,藉藉无名,也对名利场没什么欲望,从前的事只当一场镜花水月,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梁小青从摄影工作室离开时,意外发现许斯年连人带车还等在门口。

他蹲在车旁边,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看她出来,他才起身,萨摩耶依旧热情地围着他转,伸着粉嫩的小舌头很是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哪那么大魅力,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家的狗子勾引得团团转。

“通过了?”他懒洋洋地倚在车身上,漫不经心问。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沥青路,路上没什么人,梁小青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这简直在许斯年的意料之中:“我就说你不适合做明星吧……”

话未说完就看她魂不守舍地走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

什么情况,竟然出奇地没和他抬杠?

他俯身向窗内看去,发现坐在副驾驶座的梁小青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发抖。

怎么还哭了?

他忽然紧张起来,翻遍口袋也没找到纸巾,最后从收纳箱里找到毛巾,一改往日玩笑模样递给她:“怎么了?”

她仍固执地背对着他,伸手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才瓮声瓮气道:“没事,就是发泄一下。”

没事?女人说没事,那就是有事了。

许斯年还想再问什么,却通过后照镜看见匆匆从工作室追出来的裴禅和。

他站在门前环顾两侧道路,没看见他想找的人,于是沮丧地坐在路边,点了一支烟。

许斯年将一切看在眼里,皱眉问:“被人占便宜了?”

梁小青瞪他一眼:“没占成。大学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过,后来他不告而别,出国留学,全系都传我飞上枝头变凤凰计划失败,一度成为女生们的谈资和笑柄。”

“哦。”许斯年听完很镇定,“所以是他甩的你?”

梁小青直接把用过的毛巾扔在他身上,目光怨怼地瞅着他:“你这个人有没有眼力见?我都哭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有什么好哭的。”许斯年嫌弃地把她用过的毛巾丢开,看也不看她,专心开车,“他甩了你,那是他的损失,该难过的人应该是他。”

其实她也不是难过,她就是觉得刚才被裴禅企图强吻受到了侵犯,他把她当什么人?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初不告而别的是他,如今想要告诉她离开缘由的也是他,他真以为自己是太阳啊,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她说:“我不难过,我只觉得生气,初恋那么美好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许斯年了然,瞥了她一眼,问:“想不想喝酒?”

酒吧里重金属乐喧嚣不止,一进门就让人耳朵嗡嗡直响。

他们俩平时都很少来这种地方,许斯年为了陪她发泄,随便路过一家酒吧就停了下来,进去以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面从服务生到客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零星的几个女孩也是窝在角落里不停地拿手机拍照,一边拍一边尖叫。

舞池人挤人,他们俩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混杂在人群里,很快就被热情洋溢的人们冲散了。梁小青也不管那么多了,索性跟随音乐舞动起来,直到大汗淋漓才尽兴,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从舞池出来,她直接去吧台要了一扎啤酒,刚灌了一口就感觉身上手机在震,是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来,就听对方大声说:“梁小青,你在哪儿呢?”

是许斯年。他怎么知道她的号码?

没等她发问又听他说:“给你一分钟,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酒回家喝!”

这就走了?她玩得正开心呢。

她不情不愿地结账走人,推门出去,看见许斯年在酒吧门前的路灯下等她。

他的身材颀长挺拔,她远远看着,莫名感到安心,说起来他们才认识短短两个多月罢了,时而却让她觉得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怎么这么早回去,我还没玩够呢。”她付了酒钱,酒却只喝了一口,多不划算。

许斯年听见她的声音,尴尬地转过身来。

在夜晚霓虹的光影里,梁小青看见他脸上赫然有两枚艳红的唇印。

她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凑上去看个清楚,不由感叹:“许斯年,你挺厉害啊。”

许斯年却黑着脸别扭地说:“这里是gay吧,我们还是回家吧。”

梁小青有几秒钟的呆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脸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她顿时大笑出声,满心雾霾顷刻间无影无踪。

许斯年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梁小青手指他脸上的吻痕:“你被人亲了不知道吗?”

许斯年这才意识到脸上有唇印,他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花。

梁小青看他笨拙的样子,简直和坐在橘井堂中把脉问诊的许大夫判若两人。她从包里翻出手帕纸,向前一步,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别动,仔仔细细地把他脸上的唇印擦干净。

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帕纸,属于她的柔软的指腹在他的脸颊上反复摩挲。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只要伸出胳膊就能把她搂入怀里,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这举动吓了梁小青一跳:“还没擦干净呢。”

他从她手里抽出手帕纸:“我自己来。”

回家路上,梁小青路过超市又买了一箱啤酒,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发泄。

许斯年以为她在酒吧已经玩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她是点火就着的性子,要放纵就放纵个痛快。因酒精的关系,她比平时还要疯,把车窗开到最大,电台音量也开到最大,好几次从车窗探出身子出去,都被许斯年捞了回来。

许斯年送她到家时她已经走路都站不稳了,即便如此她还吵闹着要吃小龙虾,还要看《还珠格格》。

许斯年上哪给她弄小龙虾去,最后没办法,订了外卖上门,难得作息自律的许大夫舍命陪她熬夜喝酒,本以为等她吃饱喝足就能睡了,谁知梁小青的酒品实在恶劣,不是爬窗户试图为他表演女子跳水,就是拿起酒瓶为他深情献唱一首《野狼disco》。

农历五月,杭州已经很热了,她为了见导演,别出心裁地挑了一件温婉大方的玉兰白旗袍,回来忘情地投身在酒精的怀抱中,忘了开空调。

许斯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遥控器,于是作罢。

回头看她酒劲上头,那身旗袍尺寸刚好,不多一寸,不少一寸,此时穿在身上只觉得又紧又热,她扯了扯领口,无奈斜襟盘扣牢固,怎么解都解不开。

她愈加觉得胸口发闷,于是大力一扯,纽扣便被她扯掉了一颗,落在地上,恰好在许斯年的脚边。

他把扣子捡起来,抬眸看向她,她浑身都是酒气,浑然不知衣扣下落何处,还在继续和第二颗扣子较劲。

月升中天,皎洁月光照在她身上,映衬得她身前露在外面的那一处肌肤莹莹如雪,他连内衣的颜色都看见了,忙把视线移开,一时只觉得胸口翻涌,嘴唇发干。

梁小青站在茶几上也比他高不了多少,她忽然没了耐心,单手叉腰,手指许斯年:“喂,你、你来,你帮我解。”

许斯年笑了,看她早已没了神志,问:“你确定?”

梁小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身体摇摇晃晃已经站不稳了。许斯年眼看她整个人朝他倒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简单粗暴地扛她回了房间。

等把她安顿在床上,许斯年低头看腕表,不过凌晨一点钟,他已经感觉筋疲力尽了。

他正要走,梁小青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失去重心,勉强用另一只手肘撑起身体,就这样以俯视的角度,和她面对面,近在咫尺。

一整晚都是梁小青在喝酒,他没喝多少,可是这一刻他竟觉得醉的人是自己。

她的唇上还有未褪的唇釉,色泽鲜亮,是摄人心魄的红。

他哑着嗓子,声音低沉:“你放开我。”

梁小青嘿嘿笑,依旧紧攥他的手指,没有半天要松开的迹象。

他盯着她嘴角蹭花的那抹红,叹了口气:“那就别怪我了。”

他说完这句,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他以为会浅尝辄止,却没想到这份柔软的触碰让他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当他想要放开时已经晚了。迷蒙之际,梁小青搂住了他的脖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真不知道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那双眼眸里盛着撩人的流光。

而后她翻身就将他压在了身下,由被动变主动,由浅入深地去探索他唇齿间更多的秘密领地。窗外月色迷蒙,许斯年觉得她的身体柔软、滚烫,好像她的心底有一把火,在试图逃离束缚它的身体。

许斯年眯起眼睛看她尽情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欲望,房间里有迷迭香的味道,除此之外,是浓艳迷离的情欲。

房间的窗户没关,晚风袭来,衣衫被热汗浸透,许斯年凭借仅剩的理智,终于战胜了心底的邪念,起身将她钳制住,捞过一旁的薄被,把她裹成一只春卷扔在了床上。

这个疯子。

喝多了就撩男人上床,这酒品实在令人堪忧。

许斯年重新整理了衣服,看床上的“春卷”安静睡去,他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这顿折腾,成全了梁小青的酒瘾,倒是难为了许斯年。回去以后他久久无法入睡,药堂寂静,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他,伴着一盏青灯站在天井中听蝉鸣。

他煮了解酒茶,已恢复寻常的清明,回想方才举动,竟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不过也是俗人一个。

初见时,梁小青的眉眼目光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款款有情,当真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那时他的眼底有一抹流光溢彩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知道,这一生,他一直在等的人,终于来了。

可是,她还记得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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