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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江东烟树

赫连靖风自回来后,便忙得分身乏术。赫连靖元和赵宇天谢鹰奎三人的势力自然早派了心腹大将去接收。如今更是把支持他的一些青年军官分派到各个实权部门,短短时日下来,北地军中已有一番新气象。

李家钟进了办公室,并脚行了个军礼:“大少,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只是有关赵宇天和谢鹰奎的几个手下……”

自此赵宇天和谢鹰奎两人叛变被拿下后,赫连靖风当场就命人将其枪毙了。其余一些追随之人,则一直关押在牢中,等赫连靖风回来处理。这些个人毕竟只是听命行事,军中还是有一部分人希望赫连靖风能够看在众人以往的军功份上从轻处理。

赫连靖风从公文中抬头,深冷凌厉地看了孔家钟一眼,也没有说话,用笔在名册上圈出了几个,只用手在颈中比划了一下:“这几个人,今晚就给我暗中了结。省得明天又有人前来为他们求情。其余这几个人,就留他们一命,让他们日后戴罪立功。但你给我留个心眼,派人给我暗中盯着,别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子,让老二卷土重来。”

李家钟并脚道:“是。”他随即又禀报了另外一件事情,“大少,今日在南方内线有消息传来。说是段宗康大帅在府邸晕倒,后被紧急密送清德医院抢救。人是救过来了,但具体病情还未打探出来……”

闻言,赫连靖风饶有兴致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段大帅这若是一病不起……底下的儿子们肯定会各有所动作了。”

段宗康大儿子段旭仁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因是嫡出,有其母亲家族势力的支持,所以拥有不少支持者。二儿子段旭德倒是个能干的,又娶了西部七省曾泰宪督军之女,得到西部的大力支持。南部军中也因此便分裂成了这两大势力。现在段大帅一病重,就如北地一样,南部的夺权之争显然也正式拉开序幕了。

赫连靖风缓缓一笑:“不错。北地就在等这么一个时机。”

李家钟一惊,道:“大少,你不会是?”

“不错,就是你认为的意思。此番我去了江南,与江司令也进行了一番密谈,他已答应支持我粮草和部队。江司令的江南军队打起仗来素来软趴趴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就逃跑,以保存实力。他那些个兔子兵我也不稀罕,但有了他源源不断的粮草保障,就不怕拿不下西部。”

“西部?”可即将要内乱的不是南部吗?”李家钟愕然不已,以为自己耳误听错了。

“不错,我们现在要开始筹备布置了,等大帅一去,我们就可以发兵了。这万里锦绣江山,难道叫我满足这么小小的北地八省吗?”

赫连靖风回到府中,才推门下车,便见江净蔷妖妖娆娆地从走廊处迎了上来,娇笑唤他:“姐夫,你可回来了。我已经等好久了。”

凑得这般巧,可见等了不少时候了。赫连靖风面色不露半分,只淡淡道:“净蔷妹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江净蔷啧道:“姐夫,你不是答应我到了北地,要陪我好好游览的吗?我已经来了好些天了,姐夫你却是没有一天得空的。”

赫连靖风眉头微皱,按奈着心头泛起的不耐,道:“我前几日不是吩咐了安排一辆车子和几个随从给你,你喜欢去哪里游玩就去哪里。不必拘着。”

江净蔷已扯着他的手臂,来回轻晃:“一个人多无趣。不如姐夫陪我一起游玩?”

见江净蔷恨不得把一个丰满的胸脯往自个儿的手臂上蹭,赫连靖风心中大觉厌恶。他自打从国外留学归来,便见惯了江净蔷这般投怀送抱的女子。她们打得是何算盘,他从来都心明如镜。他不耐烦地将手臂抽了出来,转头吩咐道:“张立,既然净蔷小姐想出去游玩,你明天派几个人陪她去城里城外的好好转转。”

张立并脚应了声:“是,大少。”

赫连靖风左右不见江净薇,便问了一旁侍侯着的王妈:“少夫人呢?”王妈回道:“少夫人歇着呢。”

赫连靖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已近黑沉,怎么净薇到现在还在睡着,心中觉着有些不对劲,便问道:“少夫人不舒服吗?去请了医生没有?”

王妈见他着了急,忙回道:“少夫人用过了午膳,只说有些倦,就上楼去休息了。

也没说什么不舒服……”

赫连靖风听了,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也不去理会一旁的江净蔷了,大踏步地上楼而去。江净蔷本想跟上去,王妈见之便拦住了她:“净蔷小姐,这楼上是大少和少夫人的房间。我们府邸的人是从不敢轻易上去打扰。请净蔷小姐自重!”

这番话由一个下人嘴里说出来,其实是十分不给脸面了。王妈平素决计不会做这般不知分寸之事。只是那日她在花厅侍候,听了江净蔷的无耻之言,实在是替温柔可亲的少夫人不值,所以才有今日这番话。说罢,她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候在一旁,把江净蔷一个人晾在了在厅中央。

江净蔷满肚子的怒火,若是在江府,她早就往王妈这张老脸上甩几个巴掌上去了。但在赫连靖风这里,若是吵闹开来,得不偿失。饶是她心头再恼再恨,却也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江净薇睡了一下午也已经睡足了,只觉得半梦半醒暖暖融融的,实在是舒服到了极点,便懒懒地不想起身。赫连靖风一进卧室,见室内暗沉一片,铜床的纱帘垂着。他怕吵醒她,便收了脚步声走近了床头。

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也不见烫手。如此一来,江净薇倒是睁开眼。

赫连靖风侧坐在床上,微笑道:“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江净薇摇了摇头:“怎么今日这么早回了?”

赫连靖风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怎么?是在埋怨我这些天没有好好陪你吗?”

江净薇脸一红,她哪里是这个意思。赫连靖风却是颇喜欢她局促的样子,笑着道:“瞧这模样,看来是真的在怨我?”

江净薇被他逗得嫣然微笑,轻声道:“没有。莫非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不识大体的人吗?”

“自然不是。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吗?!”赫连靖风赶忙否认,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王妈说你睡了一下午。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差人去叫个医生来看给你瞧瞧。”

江净薇道:“真的没事。”她把头埋在枕里蹭了蹭后,方轻声道,“只是觉得乏力,觉得倦,动不动就想着睡觉……你可有听过有这个病症吗?”

那懒懒洋洋的样子像足了一只因舒服而呜咽的小懒猫,让人爱不释手,巴不得捧在手心上。赫连靖风哑然而笑:“你爱睡便睡。没有不舒服就好。”

正说话间,喜鹊已来请他们用膳了。晚餐是西式的,厨房里平时就按两人的喜好准备的。一般午饭是中式为主的,依着江净薇江南的口味做的。晚餐一般是西式兼中式的。今晚听差将菜端了上来,赫连靖风是德式的烤牛排,上面淋了鲜香可口的酱汁。而江净薇的却是红烧狮子头,清蒸鱼,红烧素鹅和一碟素炒青菜。

赫连靖风动手切了几块,搁到她面前的米饭里头:“今天的牛排真香,你尝尝。觉着好,就让他们再做一份。”

这道烤牛排平素江净薇也是喜欢的,也从不觉得油腻。但这会儿瞧着莹白米粒上的牛排,她不忍拂了赫连靖风的好意,便强忍着吃了一口。甫一搁进嘴,胃里便骤然起了反应,一阵难受翻腾,她顿时捂着嘴干呕不已。

赫连靖风见状忙推开椅子起身,替她抚背顺气,着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厨子的手艺不对?”

督军府的厨子自然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又怎会手艺不好呢。再说了,但凡她说了“不好”两字,那厨子估计明天就卷铺盖滚蛋了。

江净薇揉着胸口,待那股翻涌平复了一些,方道:“没事。不关他们的事情。我也不知怎么了,觉着这些菜太油太腻了。这样吧,你让他们给我做些清淡点的就成了。”

听差的忙将牛排撤了下去,不一会工夫,送上了江南的清粥酱菜,另有两小碟凉拌小菜。赫连靖风盛了一碗,亲自端着喂了几口。说来也怪,吃了几口的粥竟然也没有半点反胃。江净薇见婆子听差的都候在周围,她面皮薄,只觉害臊,便从他手中接过碗道:“我自己来。”

赫连靖风见她没事,也不和她抢,便在她对面琢磨着吃了起来。

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如此,总是反胃想吐。江净薇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情,有点惶恐慌乱,也想不好要不要叫医生来诊脉。喜鹊倒是看不下去了,急得团团转:“我的好小姐,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我服侍了你这么久,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

王妈是过来人,一来二去的,便猜到了缘由。这日,她把喜鹊神神秘秘地拉到一旁,低声道:“我看少夫人这模样,恐怕是有大喜事。”

“都生病着呢,有什么大喜事?”喜鹊不谙世事,自然不晓得。王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喜鹊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真的假的?”

王妈道:“去请医生来府邸一趟,便知真假。”

喜鹊听后觉得大为有理,也不管小姐是否反对,径直打发了人去请了医生。

那吴医生是如今赫连家新请来,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但家里祖传的却是中医,博采众长之下,中西医都颇为精通。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问了好些个问题,最后又替江净薇把脉。这才笑容满面地道:“恭喜夫人了,您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饶是江净薇心里有几分预料,此刻得到证实,还是不免惊喜交集:“真的吗?”

“夫人这是不相信在下的医术吗?”吴医生风趣地很。

江净薇莞尔一笑:“第一次为人母,欣喜若狂之余,难免有些不敢置信。让吴医生见笑了。”

那笑恍若四月枝头的花蕊盛放,那吴医生也不敢直视,忙不迭地告退了下去:“不敢不敢。请夫人好好休息。有什么就让人打我电话。”

吴医生前脚才出门,喜鹊便拉着江净薇的手喜极而泣了:“小姐,你肚子里有小少爷了呢。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又说,“过几个月小姐做了母亲,我也跟着水涨船高了呢。”

江净薇笑着啧道:“什么水啊船啊?”喜鹊:“小姐,我真是乐坏了。对了,小姐,你要吃什么吗?我去让人准备着。如今你身子不同,饿了自己就等于饿小少爷和小小姐……”

“不用了。我什么胃口也没有。”

“我自管去备着。你要什么,只管吩咐我。还有,你躺着,哪里也不能去。”喜鹊这会儿是下了决心,怎么也不让她下榻。江净薇不得已只得眼睁睁躺着。到了后来,实在是觉得无聊,猛得想到萧扬所送的书,便打发了喜鹊去取来。

喜鹊很快便欢天喜地捧了过来。江净薇随手翻了几页,只当做消遣。心思也没在这个上面,手不小心一抖,只见从书中掉了几张相片下来。她捡起一看,竟然是以前与初香和萧扬游玩时所照的。黑白的几张照片,三人对着镜头笑颜如花。

如今见到照片,回味以前的时光,也觉得颇为愉悦的。正出神间,忽然只听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赫连靖风。自那日在火车上,她已知道他十分在意她与萧扬的事情,虽然她与萧扬清清白白,半分关系也没有。但她怕赫连靖风见了又会胡思乱想,慌乱之下,便将照片胡乱塞进了书里头。

那吴医生也是个点头醒尾的聪明人,从府邸出来,便挂了电话亲自给赫连靖风道喜兼说明情况。赫连靖风本是在办公的,一听到电话,握着听筒简直要在办公室内跳起来。幸亏所有侍从们都在外面,否则怕是要笑了。一挂电话,便什么也不顾了,第一时间叫张立备了车回了府邸。

赫连靖风见她慌乱地盖着书本,也不以为意。他这时候心里全是狂喜,哪里还能分析这个。江净薇见他握着自己的手,满脸畅快笑意,心里头又欢喜又有些害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说有身孕的事情。

江净薇期期艾艾地刚想要开口,赫连靖风却道:“以后要好好休息,别老看书,仔细伤了眼睛。”

江净薇握住了他厚实宽大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腹部。

赫连靖风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在她那纤细的身躯里孕育着他与她的骨血,他与她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他知道这一消息时的感觉,她有了他的骨肉,他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那么他与她将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此时的天地,温软静好。江净薇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之幸福的。

这一刻,她惟愿人生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

第二日,整个府邸上下俱已经知道少夫人怀孕一事。这可是赫连家的大喜之事,几位姨太太都亲自过来看望。

六姨太一进来,便亲亲热热地拉着江净薇的手,嘴上更是讨喜话连连:“少夫人,大喜,大喜啊!瞧你这模样,这一胎啊,定是个男孙。”

自打二姨太被遣送出府后,六姨太想着从前跟着二姨太针对江净薇一事,后悔之余每每担惊受怕不已。所以但凡江净薇有什么事,她都会第一个前来。后来见江净薇也无个动静,心里放下了不少担忧。但事事抢在别个姨太太前头的作风则是半点没改。

四姨太亦凑趣不已:“其实男女都好,大少还不是都捧在手心里啊。大少和你这么年轻,以后啊,三年抱俩。我真是想想这画面晚上做梦也是要笑醒的……”四姨太说着说着,忽然眼红了起来,“若是老督军在,那得有多乐啊。这可是我们赫连家的长子嫡孙啊。”

八姨太是最晚过来的。来的时候,其他姨太太俱已经告辞了。她一进了屋,自然也是一番道喜。喜鹊搬了椅子,请她坐了。自那事件后,在所有姨娘中净薇与她最为亲近。

八姨太道:“少夫人,你这模样,你这心肠,定是要享富贵荣华的。见你和大少两人恩恩爱爱的,我心里也替你们高兴。”

江净薇看着八姨太的花容月貌,哪里是比她大一辈分的人,若是走在街上,别人定会以为她们是姐妹的。她心里多少知道八姨娘的苦楚,加上赫连靖哲的事情,她一直颇为同情,只是很多的话是无法说出口的,她能做的不过是关照府邸管事,不能因老督军不在而对八姨太有所怠慢而已。

现听她如此说,便柔声道:“八姨娘,你可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八姨太苦笑道:“我这样子的人还有什么将来,不过是在督军府里等死罢了。”

江净薇道:“八姨娘,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八姨太苦涩一笑:“就算我有想法,也无法离开这个府。再说了,外头虽然天大地大,但如今的世道,我一个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江净薇怔了怔,道:“以前我在学堂的时候,老师说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我也曾经好奇不已……”说着,她含笑着抚了抚腹部,“不过如今,我是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井里头,坐井观天了。”

说罢,她握着八姨太的手,轻轻道:“八姨娘,若是你真的想离开督军府,我会帮你的。”

八姨太叹了口气,幽幽道:“少夫人,不瞒你说。我偶尔午夜梦回之时,也曾想过,回到以前我生活的地方,守着父母的坟,尽一些孝道。但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少夫人,我与你不同。你是属于这里的,属于督军府邸的。但我不同,这偌大的府邸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巨大牢笼而已。就算我想离去……大少定不会答应的。我怎么说也是老督军的姨太太,若是这么走了,外面的人是要说闲话的。”

对于八姨娘来说,在府里就这么孤零零的终老,确实是太过凄苦了。自打老督军江净薇心中也替她想过许多次。她虽有心,但也知道这事情很是难办。二人又聊了一会,八姨太见江净薇脸上有了倦色,知她现在需要多休息,便告辞了出去。

而那一厢,江净蔷知道江净薇怀孕一事,嫉妒恼恨不已同时却又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好机会。她瞧着天色渐暗,盘算着是赫连靖风回府邸的时候,换上了宝蓝底染红花的旗袍,精心打扮了一番,前来探望江净薇。

赫连靖风这日亦是早早就回了,脱了正式的军装,便在白衬衫外头套了件英伦式样的毛衣。江净蔷第一次见他如此穿着,不同于往日的威风凛凛,只觉一种清贵俊气扑面而来,一时间连呼吸都噎住了。

“姐夫。”她回了神,便一款一摆香风细细地迎了上去,“听说今天在留音阁有穆少楼的新戏《黄金台》……穆少楼的戏票在我们江南那可是一票难求,我知道姐夫闲暇之时爱听戏消遣,所以特地亲自排队去买了两张戏票……”

赫连靖风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戏票,不冷不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妹子真是用心良苦,大费周章了。只是妹子不知这留音阁我们赫连家本就有数个包房。妹子爱听戏,随时去便是。不必辛辛苦苦地排队去买票。”说罢,他转身接过了王妈手里的托盘,吩咐道,“你们都在下面伺候。没听见摇铃就别上来打扰。”

他也不去管僵在一旁的江净蔷,自顾上楼而去。江净蔷目送着赫连靖风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目光愤恨地都要淌血了。

喜鹊见状,便借故对王妈道:“唉,看来有的人是白费心机了。”

江净蔷拨了拨一头烫卷了的头发,似笑非笑道:“喜鹊,听没听过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日子啊,还长着呢。咱们都不是大罗金仙,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二小姐,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早早打道回江南吧。别在这里碍眼。这年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抢也抢不到的。”

“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江净蔷扔下一句话,一步一扭地离开了。

喜鹊很恨地淬了一口:“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王妈:“听说你们家二姨太原先是个戏子,颇有手段,大夫人去世后,还掌了整个江家。”

“说起这事,可长着呢。我娘说,那时候江司令与咱们小姐的娘亲原本好着呢。后来,江司令不知道怎么招惹了那个戏子,再后来……唉,就没什么后来了……”喜鹊想起她母亲曾告诉她的往事,不由地长长叹息。

江净薇见了赫连靖风进来,便欲起身。赫连靖风道:“好好躺着休息。别累着。”边说边端起了一旁的燕窝盅,盛了一银勺,递到她嘴边。

江净薇吃了一口,这才有空隙回话:“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哪里还会劳累?我都觉着自己成头猪了。”那软软糯糯的语气说不出得娇啧动人的。赫连靖风听在心头,只觉万般舒爽:“现在可不比从前,你可是两个人了。再说了,就算你真胖成了猪,我也喜欢。”

江净薇顿时不肯再张口吃燕窝了。

竟然开始在自己面前耍小性子了。这个大转变令赫连靖风真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告饶道:“好了。是我错了。赫连夫人,赫连太太,你饶了我吧。再多吃几口,好不好?”

江净薇脸上没绷住,“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一个人喂一个人吃的,不片刻,一盅燕窝便见底了。赫连靖风笑道:“还是这个法子好。省得你总是吃几口就说饱了。”

他搁下了瓷盅,想了想,道:“我有件事情怕是要劳烦你。”江净薇见他神色郑重,不知何事,便问道:“什么事?”

“你随便找个理由把江净蔷送回去吧。我实在是头疼地紧。”

江净薇听了他这句话,心中暗喜,嘴上却道:“这年头哪有客人不告辞,主人硬生生将她送回去的道理。”

“所以我说找个合适的理由。”赫连靖风自然不知江净薇和江净蔷两人在花厅对话那件事,正待要对她说别的话,门外远远地传来了喜鹊的声音:“大少,小姐,七小姐来了。”

一阵脚步声走近,赫连靖琪笑嘻嘻地推了门进来:“大哥,嫂子,恭喜恭喜。听说我要做姑姑了。”

赫连靖风诧异道:“学堂今天放学这么早?”靖琪笑着道:“刚刚回来,就听菊兰说大嫂的事情,我连书本也没放下,就赶过来看嫂子和侄子了。”

赫连靖风满意地点头微笑:“不枉费大哥和大嫂这么疼你。”

三人亲亲热热地说几句话,张立在门外禀报道:“大少,李秘书长挂了电话过来找您。”

赫连靖风起身对靖琪道:“你好好陪一下你大嫂。我去去就回。”

靖琪挨着她坐在床边,笑咪咪地道:“大嫂,你上回给我说过,第一次见我大哥是在你学堂那里的一个茶室。你再给说说你和大哥之间的事。—”

“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大嫂,说说呗。我想听。”

“那时候,我和两个同学在茶室,你大哥看我的眼光怪极了,我心里头觉得他是个登徒子……后来再看见他,便是他娶我那日……然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是他在相我呢,怪不得一直盯着我不放。”

靖琪听了出神不已,好半天后道:“大哥和大嫂的故事真真是比唱本还精彩呢。真是叫人羡慕。”

这句没来由地话引起了江净薇的注意,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靖琪,发现今日的她特别的娇俏可人。桃红色的宽袖大襟褂子,领口门襟袖口处缀了精致的同色舶来蕾丝,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裙子。齐耳的短发用一条桃粉色的缎带缠住,嫩白如玉的脸上神采飞扬。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夕之间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江净薇不由地赞道:“我们家的靖琪如今是越来越漂亮了。日后啊,也不知哪家的男孩子有福气能把你娶回去?”赫连靖琪顿时羞红了脸:“大嫂,你笑话我。我不理你了。”

过了半天,靖琪低头头支支吾吾着问道:“大嫂,你见不着我大哥时,会不会想他?会不会见着他了,又不敢看他?”

江净薇闻言,心中便“咯噔”着反应了过来,看来靖琪真的是长大了,有意中人了。她想起回江南的那一个月,她确实是那么的想念着赫连靖风,日思夜盼,不由自己。

江净薇若有所思地道:“好好地怎么突然问大嫂这个问题?莫非我们靖琪有心上人了?”

靖琪那张俏脸立时涨得绯红,欲盖弥彰似地连连摇头摇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江净薇见她不愿承认,也不好多说,只拉着她的手,轻轻道:“人与人之间,无论是相遇,相爱,还是到最后结为夫妇,都是一种缘分。比如我和你大哥,我以前在江南的报纸上看到过他不少的新闻,可从未料到有一天我会嫁给他。”

赫连靖琪身为老督军的女儿,又是现任督军赫连靖风的嫡亲妹子,是北地所有未出阁女子中最为矜贵的。但她的身份和地位,日后的婚姻怕是很难自主的。在江净薇的心中,只希望靖琪可以永远快乐就好了,不要发生无所谓的波折。像靖琪这么好的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人疼,要被人宠的。

赫连靖风回房的时候,见两人在聊天,靖琪脸色晕红,见了他进来,只说要回了。赫连靖风因这段时间军中事物繁忙,也没有好好和妹子聚聚了,便笑着道:“晚上就陪大哥大嫂一起吃饭。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大嫂带了三祥斋的片鸭,我记得你也是顶爱吃的。”

若是往日的话,靖琪肯定是一口答应的,但今天着实古怪,说:“我还是先回了。不打扰大嫂休息了。”

赫连靖风都有些愕然不已:“靖琪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她不是最喜欢陪你,挤兑得我干坐着。”

这话竟是有几分吃靖琪醋的意味。江净薇不由含笑横了他一眼,说:“女孩子家的心事,你又怎么会懂呢?”

靖琪定是有意中人了,只是连她自己都尚未确定,甜蜜喜悦有之,迷茫懵懂有之。她今日这么一问,估计那问题已经困扰她已经有些日子了。

赫连靖风哪里会猜到这方面,在他眼里靖琪一直是个未长大的女孩而已,便笑着握着她的手,轻轻道:“我自然是不懂。连你啊,我也总是不懂。”

江净薇对他,怎么说呢,是温柔有礼,也任他欲取欲求的,不再抗拒他的碰触,甚至能与他分享两人的种种私密,与以往的淡然是有所不同了。但结婚前她要离开江府与萧扬私奔一事便如针一般扎在他心口处,每每想起便觉着发闷发疼。他总觉得江净薇的意中人是萧扬。就算是此刻相拥,相抱,也是美好的如此不真实,就像是在梦境中一般,总是担心着她下一秒总会不见了一样。

江净薇凝视着他,好半晌才道:“靖琪妹子渐渐长大了,或许啊,过段时间,她也要离开我们了。”

“这个是自然的。等靖琪大了,自然要出嫁的。到时候,我必然给她选一门好亲事,择一个好夫婿。我都想好了,若是妹到时候不介意的话,索性就住我们府里。但若是他介意的话,到时候就在咱们府邸边上给她造一座洋楼,可与我们府里连通……这样便可让你们姑嫂两人日日相见了。”

想不到赫连靖风竟然连这个打算好了,江净薇不禁瞠目结舌。赫连靖风微微一笑:“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子,不给她打算,谁给她打算。等以后靖琪的事情好了,再过几年便轮到咱们的孩子了……”

江净薇再度愕然:“这……孩子都还没出生……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赫连靖风霸气地道:“我们的孩子,自然要好好培养,自小便得开始打算起来。”

江净薇只觉心头一片温软,沉吟片刻,试探地问道:“若是靖琪以后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或许不是你所期待的?你会不会反对?”

赫连靖风握着她的手,与她牢牢地十指相扣:“靖琪现在还小。不过这事啊,也不急在这时。怎么也得几年之后再作考虑。你这个大嫂啊,过些时日再帮她好好物色物色。靖琪是我唯一的妹子,我啊,一定要给她选一个好夫婿。让她一辈子快快活活的。”

江净薇轻轻地答了个“好”字。

江净薇也留了神,一些时日下来,在她有心地探问下,数次会听到靖琪提及了一个叫楚天磊的人,说是大学学堂里的同学。

江净薇是过来人,这么一来,心中自然也多少有了谱。她知道靖琪脸皮薄,也不敢问太多。她偶尔凝视靖琪那美丽动人的脸,心中总是有些坠坠不安的担心。对于靖琪这个妹子,她是真心疼爱的。但再怎么疼爱也知道她的婚姻怕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这一日,江净薇便借机提议道:“靖琪,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不如请几个同学到府里来热闹热闹。”

靖琪犹豫了半晌,道:“大嫂,你是知道的。府里人多嘴杂的,又多规矩,若是我邀了同学过来,男的女的都有,怕姨娘她们会有闲话的。再说了,大嫂你如今怀有身孕,操劳不得。”

难得这妹子这般贴心,江净薇心里甜丝丝的,道:“无妨的。我们府邸这段日子清冷得紧……等会儿你大哥回来,我便与他说,给你办一个生日会,让咱们府邸也热闹热闹。”

江净薇其实也颇想见见靖琪口中的楚天磊,到底是何等的模样,竟会打动靖琪的芳心。她进赫连府邸后,一直把靖琪当自个儿妹子对待,本也是从未想过什么回报的。但那日靖琪在花厅对江净蔷的那一番话却叫她感动不已。原来靖琪一直知她对她的好,也同样在这般对待她。

靖琪应了一声。她脸色绯红,害羞不已又似喜不胜禁。那神情真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正慢慢舒展开她娇嫩的花瓣,动人至极。

江净薇见她欢喜,心中亦自欢喜,笑吟吟地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我瞧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菊兰给你炖什么好吃的了,滋润的这么好?快快从实招来,到底吃了什么?明日里我也好叫喜鹊炖给我。”

屋内只有姑嫂两人,赫连靖琪便道:“大嫂这样子,哪里还要什么滋润啊。不滋润啊,大哥已经如此痴迷了,如此死心塌地了。若是再滋润啊,哪还了得啊?”净薇与她一样面薄,闻言便做生气状地瞪了她一眼道:“居然敢这般笑话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还不承认,连姨娘她们都在说啊,大嫂你啊,命里注定是大哥的克星。其实若我是大哥,也定是喜欢死大嫂了。以前书上说的什么清丽脱俗啊,娇媚动人啊,什么美若天仙啊,我是不信的。自从见了大嫂我就知道真的是有的。”

她这番滔滔不绝地夸赞,把江净薇夸得忍俊不禁,忍不住揶揄她:“还没有嫁人就这么爱唠叨了,以后嫁人了,可如何得了啊。唉,看来,日后我那妹夫这罪是受定了了。”

靖琪一跺脚,脸色红地要淌血了:“大嫂,不理你了。你就知道拿我开心。”说完,竟真的一扭头,跑了出去。

江净薇不觉莞尔。等赫连靖风回府,她便把给靖琪做生日会的事情说与了他。赫连靖风自然连声说好,又说了一句:“如此甚好。等靖琪的生日会一过,我便差人把江净蔷送回去。”

江净薇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不知赫连靖风是否知道江净蔷的来意,连着两回见他如此表示,内心深处还是喜悦不已的。可见他对江净蔷是没有旁的半分心思。

第二日,江净薇便让喜鹊找来了府邸郑管家,安排一些事情下去。她对那个传说中的楚天磊越来越好奇了,趁靖琪这次生辰,她也正好照个面。

赫连大少嫡亲妹子的生辰,虽然江净薇只是想低调的安排庆祝一下,但是很多人北部世家得到消息后,便早早地遣人送礼多来。

自打赫连督军过后,江净薇便接手了府邸中馈,但她并不插手太多,人情往来府邸各项安排只吩咐照老规矩办事。那郑管家自然是个能干的聪明人,从不擅自做主,一有事情也总是打发人请示。若是遇到实在难处理之事,她便询问赫连靖风意见。一来二去的,倒也没见出什么岔子。那送来的礼是退不回去了,江净薇也只得安排人一一列好清单收下,他日也好回礼。

赫连靖琪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大哥大嫂的院子用早膳。她今日穿了一条西式的浅蓝色拼接蕾丝长裙,益发衬的身型婀娜,明丽可人。

靖琪一进厅里,便见着大哥赫连靖风正做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净薇取着喜鹊剪下花枝正在瓶子里插花,虽然两人隔了一些距离,但偶尔彼此一回首一抬头,目光一接触的感觉却仿佛是亲昵到了极处。靖琪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美好如画的场面。

倒是赫连靖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了。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你大嫂等着你一起用早膳呢。”

靖琪这才笑吟吟的唤道:“大哥,大嫂。”

靖琪昨晚哪里能睡好,又紧张又期盼的,一整夜就是翻来覆去,只模模糊糊地合眼眯了一小会。早上起来,便在衣橱里挑衣服了,总是挑不出满意的,好半天才挑了这么一条西式的裙子相对满意些,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想让大嫂看一下,给点意见。现见赫连靖风这么端坐在厅里,哪里还敢再问。

江净薇转头吩咐喜鹊:“让厨房把准备好的长寿面端上来吧。”喜鹊应了一声,忙出了厅去。

听差很快将厨房准备好的早膳,赫连靖风和净薇的是普通的中式早点,清粥细菜。靖琪的鸡丝汤面也一并送了上来。靖琪知道大哥自归国后一直是喜好西式早餐的,便惊讶地问道:“大哥,怎么时候改口味了?”

赫连靖风也不搭话,只看了她一眼,已动手将江净薇面前的粥端了过来,细细的吹凉了些,这才递给了江净薇。又夹了一些小菜,放到她面前的瓷碟中。

那餐厅的东面是落地的玻璃窗,此时的蕾丝薄帘子已经拉开了,阳光照了进来,像金黄色的绸缎一般,满满当当地铺了一地。

靖琪抬头看了喜鹊一眼,只见她正吟吟笑着,四目相对,便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原来自净薇有孕后,时不时会孕吐。赫连靖风心疼,便改了自己平时的饮食习惯,不再以西餐为主,就怕净薇看着会觉油腻。

靖琪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也不再多问,便拿起筷子,细细的挑了几根面条,吃了起来。犹记得母亲在时,每逢大哥和自己的生日,定当会嘱咐厨房准备好一份面条的,说是吃了会长寿安康的。但自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会为她准备生日时候的长寿面了。虽是普通的口味,但如今吃着,竟有种幸福的感觉,仿佛母亲从未离开,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守护着她,给她依靠和温暖。

用过了早点,赫连靖风扶着净薇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江净薇笑吟吟地说道:“大哥和大嫂也不知道要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这是你大哥亲自挑的,你看喜不喜欢?”

靖琪打开了盒子一看,原来是套首饰,是粉红的钻石项链和配套手链,小巧可爱,不似姨娘们那些个亮的闪人眼,戴着极为老气横秋。她一看便喜欢上了,忙笑着道谢:“谢谢大哥,大嫂。”

赫连靖风道:“傻丫头,跟自个儿的大哥,大嫂谢什么啊?”

江净薇笑着道:“这是你大哥挑的,我这里啊,还有一份,不过没有你大哥贵重。”喜鹊捧了两个纸盒过来。

“是我在洋行里给你挑的两件衣服。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靖琪感动不已,连声道:“喜欢。喜欢,大嫂挑得我都喜欢。”

那一日,江净薇到底是见着楚天磊了,站在众多的中山装的学生中,依然如鹤立鸡群般夺目,身材高挺,眉目分明。虽然与赫连靖风的成熟稳重,威风凛凛不同,但确实是一表人才,怪不得靖琪会动心。

那楚天磊见了她与赫连靖风,也一点也没有讶异和拘谨,举手投足见之间从容不迫,仿佛赫连靖风和她不过是普通人等一般,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道:“大少,少夫人,你们好。”

赫连靖风只向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江净薇则客气说了几句话,不外是“让众人不要拘束,好好玩”之类的。她只与赫连靖风现了一下身,便离去了,把厅留给了靖琪和她的同学。

最近赫连靖风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有孕的原因,不像以往一样整日的待在军中,就算去了,也是极早就回府的。像今日靖琪的生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府里办公。

赫连靖风一出了厅,便搀扶着她回房道:“累不累?”自打江净薇怀孕后,喜鹊便曾说过:“咱们大少如今啊,不是怕小姐累着饿着,就是怕小姐跌了碰了……我看啊,大少恨不得每日捧在手心,他才能放心。”

江净薇如今想起喜鹊这句话,心里头只觉甜甜蜜蜜的。见她含笑摇头,赫连靖风道:“先回房坐坐,用过了午膳再去听去。”

因为靖琪生日,净薇也想让姨娘们透透气,所以安排了刘管事找了戏班进府里。午膳过后,赫连靖风又缠着她午睡了半晌,才去地后院。

才一到戏台的院子,姨娘们和江净蔷都已经到了。见了赫连靖风牵着净薇的手过来,忙都站了起来,笑着跟赫连靖风打招呼。赫连家是旧式家庭,自老督军去世后,赫连靖风已然是一家之长了,虽然姨娘们长辈,但也是不敢怠慢的。赫连靖风和净薇一一叫了人,打了招呼,这才在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听差们忙送上了茶水和酸梅果脯瓜子等零嘴点心。

自从净薇怀孕后,颇喜好食酸的。赫连靖风便拣了一颗梅子,毫不避忌地送喂到她嘴边。虽然他老是喜欢喂她,但也平时也只局限在两人的小洋楼里。此时大庭广众之下作出此等亲昵之举,江净薇只觉得脸“唰”地热了起来,一时间张嘴含住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赫连靖风哪里会去理会别人的眼光,只含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再不吃,别人还要继续笑下去的。”江净薇不得已之下,只得张嘴咬住了。

这一幕,真真是让江净蔷瞧得眼似被针扎,她暗暗地捏住了袖子,几乎要将其硬生生扯破了。

那四姨娘则转头默契的看着六姨太,摇着头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哎吆,大少也不避忌我们这一群老人家……”

六姨太朝赫连靖风和净薇看了一眼,又扫一眼身边的七姨太和八姨太,方道:“就不明白,大少怎么如此专一,一点也不像那个死鬼。”

四姨太笑道:“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同枕眠,你和我啊,羡慕也没用了。”又道,“少夫人啊,模样长得自是不必说了,行事大方得体,性格又温柔敦厚,对我们这些长辈呢,礼数周全色色周到的。老爷也走了这么久了,但凡过年过节的,比老爷在的时候还要丰厚。还真是连一点缺点也挑不出。”

六姨太将目光轻轻一飘,落在江净蔷那位置处,似笑非笑道:“也是。这人的福气啊,大半还是靠自己积福积德的。有的人啊,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命了。”

这些日子,江净蔷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传到了几个姨太太耳里,所以方有六姨太这么一句话。四姨太用丝绢捂了捂嘴,只道:“咱们这把老骨头啊,还是坐着好好看戏吧。”

那戏文正是张生和莺莺的《西厢记》,台上一片情意绵绵。江净薇猛得想起了靖琪和她那个叫楚天磊同学,心下一沉,便转头望向了赫连靖风。她平时极少这般盯着他瞧,此时才发现他的眉毛浓而密,眼睛又深又黑,挺直的鼻梁,十分的俊美不凡。

江净薇不由地想起婚前父亲江海权说的:“赫连靖风此人年少有为,人也仪表堂堂,不会委屈你的。”

她当时只想着这是一桩盲婚哑嫁,谁知竟会是这般际遇。她将手覆在腹部,嘴角露出温柔恬静的笑容。

赫连靖风像是感应一样,转过了头,握着她的手低低地笑:“看我吗?”江净薇含笑不语,要问的事情,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若是以后,靖琪妹子或者是我们的孩子喜欢一个很普通的人……你会不会不同意?”

大约赫连靖风没想到过她会问这个问题,怔了怔才道:“好好地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呢?”而后,他把手覆盖在她手上,微微一笑道,“都说怀孕的女子爱胡思乱想。此话看来不假。你放心,无论是靖琪还是我们的孩子,我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再说,这些事都还早。就算靖琪,也得等毕业了再说。”

然而,这天的生日宴隆隆重重地开场,最后却是潦潦草草结束。

赫连靖风在自己府邸遇到刺客。当时,有侍卫来报赫连靖风,说有南部的密报。赫连靖风便匆匆赶着回书房。

刺客当时埋伏在花园,冲赫连靖风开了一枪。幸好,刺客怕曝露行踪,离得颇远,再加上赫连靖风身边层层侍从。那人的子弹打偏了,射入了树干。那刺客显然也是个精明之人,一枪失手,便果断放弃,没有再放第二枪。

赫连府邸顿时一阵大乱。赫连靖风手下的警卫团立刻将整个府邸封锁了一起,蜘蛛网一般地一层一层地收捕。

事实上,所有宾客中最可疑和最不可疑的都是安阳大学的这群学子。但对这些学子,却是最难拿捏分寸的。能进安阳大学这一等一学堂的,都是些百里挑一的学子。许多人亦都家世不凡。查得过严,到时候闹起来可不是小事。可若是查得不严,又无法找出凶手,对赫连靖风交代。

李家钟不得已之下,只好亲自挨个询问。且每个询问前先赔礼告罪,道出自己的难处,请他们好好配合。

然,前前后后的查问了一遍,也发现没什么可疑之人。

总不能一直把人扣押在府邸吧?!李家钟不得以之下,只好请示赫连靖风。

“把人都放了吧。这些学子闹起事来,连老头子当年都头痛死。”

“可……”

“可什么。找不到任何证据,就算把他们扭送去警察局,也是无济于事。再说了这些学子与我赫连靖风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事还是得从西部和南部查起……”说话间,只听外头侍从大声喊报告,“大少,有兄弟在荷花池里找到枪支了。且荷花池这里的假山有爬行痕迹,直通围墙外……”

这件事情查无头绪,只好不了了之。

靖琪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好好地办什么生日会。这才给那些坏人可乘之机。还好大哥吉人天相。”

“傻丫头,别说傻话。大哥也不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了。再说了,就算没有你的生日会,那些个人就不来行刺你大哥了吗?大哥只是心疼你,难得给你办一个生日会,却被那混蛋搞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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