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年约三旬,乌发如墨,柳眉长目,眉间一点红痣,一笑间妩媚横生。
正是嫁入康郡王府做续弦的小冯氏。
康郡王是隆安帝的侄儿,在宗人府里做着宗令。在宗室里,是有实权的郡王。
当年康郡王妃病逝,留下两子一女。那时,康郡王将近四十,比冯侍郎只小了三岁。冯侍郎将如花似玉的幼女嫁给康郡王做填房,背地里没少被人拿来说笑。
不过,冯侍郎做得出这种事,就不怕人笑话。
女儿做了一品的郡王妃,冯府和康郡王府结了姻亲。冯侍郎从一个四品郎中升为三品侍郎,女婿康郡王从中出了不少力气。
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几句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
两年前,冯侍郎将嫡长孙女冯少梅许配给了吏部尚书的嫡孙。这位吏部尚书府的孙女婿,出身一等一,相貌也算俊朗,就是天生有腿疾,不能科举。
结了这门亲事,冯侍郎在官场上又多了助力,官途顺遂。
冯侍郎从联姻中尝到了甜头。所以,小冯氏一提秦王府的亲事,冯侍郎立刻动了心思。半刻没迟疑,就写信去了平江府。
这桩亲事一成,日后他想做一部尚书也不是难事,说不定还能进内阁。
小冯氏要促成这门亲事,不仅是为了冯家,更有自己的私心。
隆安帝没有嫡子,四个皇子都是庶出。秦王居长,燕王排行第二,然后是汉王赵王。秦王在朝中势力最盛,也最得隆安帝器重。
康郡王提前在秦王身上下注,小冯氏夫唱妇随,平日对秦王妃处处巴结讨好。如今更是将主意打到了娘家侄女的身上。
和秦王府结亲,好处都摆在眼前。
日后,秦王殿下登基为帝,秦王妃就是大齐皇后。冯少君就算守活寡,那也是皇子妃。冯家攀上了秦王府,日后还愁没有富贵前程么?
至于小冯氏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地和秦王妃来往密切,在康郡王府里站稳脚跟。
算来算去,实在划算。
论身份,冯少兰冯少竹更合适。不过,周氏姚氏定然舍不得让亲生女儿跳火坑。
冯少君就无妨了。
亲爹亲娘都死了,亲事本就该由冯侍郎做主。崔家银子再多,只是商户,没能耐为冯少君撑腰。
冯少君进了冯府,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在冯家掌心里,只有听凭揉搓的份。
小冯氏心里盘算着,目光落在冯少君柔婉美丽的脸上,心里愈发满意。
生了这么一副好相貌,定能入秦王妃的眼。
小冯氏笑吟吟地走上前:“你就是少君吧!这么些年没见,已经出落得这般水灵了。”
小冯氏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软嫩的羔羊。
小冯氏生了歹心,冯侍郎冯夫人顺水推舟。一切的起因,都在小冯氏身上。当然,前世的小冯氏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小冯氏和康郡王府里的管事勾搭成~奸,被康郡王“凑巧”撞见,逮了个正着。头顶绿得发亮的康郡王勃然大怒,提剑杀了小冯氏。
她顶着一张康郡王府内侍的脸站在晦暗的角落处,看着小冯氏躺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冯少君心中冷笑连连,面上笑得比小冯氏还亲热,敛衽一礼:“少君见过堂姑母。”
在来的路上,小冯氏就已知道冯夫人和冯少君闹得一出不愉快了。
小冯氏闻言也不恼,亲手扶起冯少君,长叹了一声:“三哥当年被过继给二叔的时候,我刚出生。后来,三哥被接去平江府长大。我们兄妹一直聚少离多。不过,我们时常以书信来往,感情也是极好的。”
“三年前,三哥意外身故,连只字片语也没留下。这是冯家上下的锥心之痛。母亲大病一场,我不知流了多少回眼泪。”
“可怜你死了亲娘,又没了亲爹,在外家住了六年才回来。”
说着,小冯氏眼圈红了一红,声音愈发温软:“好孩子,你初来乍到,对亲人还不熟悉,难免有些隔阂不适。等住一段日子,就都好了。”
“我知道,你在崔家长大,对外家感情深厚。不过,血浓于水,你姓冯,是冯家的姑娘。这里才是你的家,是你的根。”
“堂姑母也好,姑母也罢,不过是个称呼。你怎么叫都成。总之,你是我嫡嫡亲的侄女。这是谁也改不了的事实。”
“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姑母说。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姑母也让人摘了给你。”
看看小冯氏温情款款的模样,听听这些“掏心置腹”的话。
一个十四岁渴望亲人疼爱的少女,如何抵挡得住?
就连一旁的郑妈妈和吉祥听了,也动容了。不由得为小姐庆幸,遇上了这么一个通情达理又温柔慈爱的姑母。
小冯氏的演技一流,冯少君更是个中高手。
只见冯少君目中闪着水光,扑进小冯氏的话里,哽咽着喊道:“堂姑母,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我不要什么天上的星星,只请堂姑母向伯祖母说一声,这些箱笼里的都是爹娘留给我的嫁妆,还有外祖母给我傍身之用。冯家上下别动什么心思才好。”
小冯氏:“……”
众人:“……”
一片令人尴尬的安静。
小冯氏的喉咙里被什么塞住似的。
忽然就体会到了冯夫人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心情。
周氏笑容僵硬,干巴巴地呵呵一笑:“少君这丫头,就是爱说笑。”
小冯氏深呼吸一口气,用尽生平自制力,挤出和蔼的笑容来:“少君啊,听姑母一声劝。以后这等话可别说了,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哪有姑娘家张口闭口将嫁妆放在嘴边的。”
冯少君抬起眼,露出一个羞赧的神情:“堂姑母刚才说了,血浓于水。我姓冯,这里是我的家。在家里说话,就该想什么说什么。和自己的亲人,还要耍心机不成。”
小冯氏被噎得快心梗了,亏得还能笑得出来:“这么说也有道理。”
冯少君抿唇一笑:“堂姑母既是应了我,那我可就踏实放心了。”
小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