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冷笑一声:“这样一个小丫头,冲撞世子是难免的,到时候我不过就是受王妃的几句斥责,但王妃心中,是会记我一功的,至于世子那里,也不能说我什么。这也算一箭双雕了。”进忠听了这话就哂笑:“姑姑这心中,总是想的这么周到,只是我们做奴婢的,也要对主人一心无二才是。”
美妇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虽说咱们这位世子,祸福难料,可是若他真能熬到长成,娶了世子妃,那时候也就……”
那时候世子和世子妃就真正能和王妃分庭抗礼,到那时候对王妃过于忠心的下人或许就是灾祸到了,这也是美妇态度暧昧不清的原因。进忠是能感觉到美妇话中的意思的,但他早就决定对王妃要忠心耿耿,因此只是冷笑一声:“姑姑有时候就是太过谨慎了,不然也不会只能替王妃挑选人了。”
美妇并没生气,只是缓缓站起:“不谨慎,在这府里面又如何呢?我懂你的意思,也是为我好,但我们毕竟只是下人啊。”
美妇既然都说到这话了,进忠自然不会再多说,只是微微一笑:“但愿那个小丫头,能如了姑姑的意。”
小荷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因着他们的举动,又有了大改变,她们几个被丫鬟带出去,交给了另一个嬷嬷,这位嬷嬷自称姓徐,早先在宫里伺候过太后娘娘,后来宁王娶这位王妃时候,才和同伴一起被太后赏给王妃,最懂这王府里的规矩,此后三个月,这四个小姑娘都要跟着徐嬷嬷学规矩,学如何伺候人,当然她们这会儿学的还只是些粗活,那些精细的活,还要等以后有了机会分了房头才能学。
做过自我介绍,徐嬷嬷就让人带这四个小姑娘去洗澡,不光要洗澡,还要把头发全给剃了,重新留头发,免得外头的虱子带进王府,那可不得了。
四个小姑娘被带去洗澡,剃头,换上了浅蓝色布衫,穿了水红色裙子,腰上扎了黑色汗巾,这才又被带到徐嬷嬷跟前。
徐嬷嬷看了看她们四个,这才开口问她们都叫什么名字,前面三个的名字,不外就是大妞二妞,徐嬷嬷摇头说都不好听,给她们改了,就按春夏秋冬,春燕夏云秋菊,小荷原本该改叫冬梅,谁知徐嬷嬷听了小荷原本的名字,倒笑了:“这名字还有点意思,小小的一朵荷花,没想到你们这村里,竟然还有这样的雅兴,你爹娘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杀猪的。”小荷的话刚说出来,屋内就传来笑声,徐嬷嬷也忍不住笑了,接着徐嬷嬷就轻咳一声:“好了,进了王府,是你们的福气,那些前尘往事都不要再提,从今儿起,你们可要记住,除了家人来赎你们,或者是到了年纪王妃开恩放你们出去,别的任何时候,都是这王府里的人,生死任由主人,富贵也任由主人,不能有半点别的心肠。”
春燕是年龄最大的,今年都九岁了,也是最机灵的一个,听到这话就急忙跪下:“是,谨遵嬷嬷教诲。”
春燕跪下,别人也赶紧跟着跪下,小荷也急忙屈膝,徐嬷嬷也没叫她们起来,只淡淡地道:“这才是开始,以后啊,你们就晓得王府内的规矩是什么样的,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好好地服侍主人,这日子比你们在家中可要好过多了。”
小荷头一次知道,原来从走路到喝水吃饭都要学的,王府里讲究一个进退有据,走路的时候脚步要轻快,但脚步声不能重,免得惊扰了主人,但也不能完全没有脚步声,免得突然出现在主人身后,吓到了主人。
喝水时候不能发出声音,吃饭的动作要快,如果主人赏了饭菜,当着主人的面吃饭时候,动作要优雅,表现出很喜欢主人赏的饭菜,但又不能吃太多。晚上睡觉的时候要警醒,别的还好,这晚上睡觉时候要警醒,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来说,是最难做到的事情,每当小姑娘们睡沉了,听不到同屋人的呼唤,就要挨上五个手板。
至于别的规矩,徐嬷嬷说了,若学不会走路喝水吃饭睡觉,那别的规矩学了都没用,一辈子都不能到主人面前近身服侍的,严苛些是对她们好,于是小姑娘们只能咬牙学着。
时光飞快地过了快一个月,小荷等人都学会怎样走路喝水吃饭睡觉了,小荷甚至还练就了,站着也能睡着,但身边只要有人一过就立即醒过来的本领。
这天徐嬷嬷把她们叫来,对她们道:“你们既然已经学会走路喝水吃饭睡觉了,这会儿就学着,该怎么服侍主人了,虽说这端茶递水的活,你们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但也要先从这端茶递水来,来,先给我倒杯茶。”
春燕已经走上前,提起茶壶给茶斟满,接着用小茶盘托着送到徐嬷嬷跟前:“嬷嬷请用茶。”徐嬷嬷并不伸手去取茶,而是看着外面,春燕不晓得徐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端着茶盘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徐嬷嬷才伸手去取茶,对众人道:“都看见了,主人一时忘了取茶,这也是常见的事情,你们只能恭敬地等在那儿,面上绝不能带出来,春燕,你知道了吗?”
“嬷嬷的教诲,我知道了。”春燕刚说完,进忠就从门外走进来,瞧见进忠,徐嬷嬷的唇抿了抿,才阴阳怪气地:“怎么,你不去服侍你的刘姑姑,来我这里做什么?”
“徐姐姐好,前儿世子的奶嬷嬷不是说,说世子身边全是太监没有丫鬟,想要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过去,王妃挑了许久都没合适的,听说有新进来的小丫鬟,刘姑姑就让我过来,想要个过去。”
“你这话说的,这些孩子来我这里,学了只有一个来月,刚学会怎么走路吃饭喝水睡觉,还不懂怎么服侍主人,这会儿把人要过去,若是服侍出了岔子,算谁的?”徐嬷嬷不阴不阳地说着,小荷她们来这王府一个来月,也晓得徐嬷嬷和那位中年美妇刘姑姑,两人连面上工夫都懒得维持了,据说两人都是太后赏的,一起到了王府,谁知刘姑姑却深的王妃信任,而徐嬷嬷却连近身服侍王妃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来调教新进来的小丫鬟们。
此刻徐嬷嬷阴阳怪气地说着,小丫鬟们也只敢听着,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进忠丝毫不在意徐嬷嬷的阴阳怪气,依旧笑着道:“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您教出来的孩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晓得?在您这学一个月,顶别人三个月呢,我瞧这个孩子还不错,就要她吧。”
小荷看见指着的是自己,不由惊讶抬头,徐嬷嬷瞧见小荷被指,唇又抿了抿:“还没看出来这孩子有这样的福气,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小荷说上几句,然后再让你带走。”
进忠含笑应是,带着众人走出去,徐嬷嬷看着小荷:“这会儿时候不多,我也只能长话短说,在这府中,服侍世子,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当然也不是什么坏差事。”
小荷一个月前,还是在村中疯跑的小姑娘,这会儿听到徐嬷嬷这一番郑重其事的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茫然地看着徐嬷嬷。
徐嬷嬷见小荷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姓刘的憋着坏呢,把一个还没调教好的丫鬟送去服侍世子,到时候若丫鬟出了什么事儿,冲撞了世子,连我都要吃挂落,她呢,不过是一句失察。”
“嬷嬷,我定会小心服侍,不会让您吃挂落的。”小荷思来想去,也只想出这句话,徐嬷嬷看向小荷:“你这丫头,倒有这番心,也不枉费我教你这一个月,我告诉你,世子是先头王妃所出,虽封了世子,却向来不得王爷欢心,你好自为之。”
天上的日头,后娘的拳头,这话小荷是听说过的,可是这样富贵的人家,后娘也会苛待继子吗?见小荷一双眼依旧茫然地看着自己,徐嬷嬷伸手戳一下她的额头:“你想哪里去了?这样人家自然不会缺吃少穿,只是世子体弱多病,这要怎么服侍,可就有讲究了。”
难道说都不是好好服侍?小荷眨巴眨巴眼,徐嬷嬷凑在她耳边:“横竖你记住,服侍世子好了,没有功,可若服侍的不好了,也是有过,这其中的事儿,你要好好地拿捏。”
这么复杂吗?小荷还想再问问,徐嬷嬷就直起身子,对外面道:“话说完了,进来吧。”
凑在窗边听着的进忠急忙走到门边掀起帘子进屋,只一对眼,徐嬷嬷就晓得进忠刚才在外面偷听,进忠也知道徐嬷嬷知道了,不过两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忠笑嘻嘻地对徐嬷嬷行礼:“徐姐姐,我这就走了,我瞧这孩子机灵,到了世子身边,指不定有大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