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溺水之人终于醒来,邵昭猛地坐起身,又因为身上铺天盖地的疼痛忍不住趴在地上咳嗽。
几乎把肺都要咳出来,才慢慢停下。
空气终于能顺利进入气管了,她翻身躺在地上,满眼茫然。
入眼的是陌生的房梁屋瓦,鼻尖萦绕的是药草和血液混杂的味道。
这是哪里?她,没死吗?
画面停留在最后她爬进次元机器那里,看这情况,是机器成功启动了吗?
邵昭动了动,慢慢撑起身,回到正常生命体征后,她的脑中突然闯入一段陌生的记忆。
头疼得厉害,她又趴回去,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记忆终于重现完毕后,疼痛归于平静,她也理清了这段记忆的来源。
次元机器成功启动后将她的身体舍弃,送她的灵魂来到了另一个次元,而她夺舍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刚巧因为绝望失去生机而死。
根据记忆来看,她居然认识原主。
邵昭在科研空余也会看一些小说,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本男频修真文,是男主一开始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战五渣,意外获得金手指后一路打怪升级最终飞升成为正道之光的故事。
正道之光的背后总是有无数躺下的炮灰,而原主就是掏心掏肺却被男主一剑扎心,侥幸没死还被追来补刀的炮灰路人,而理由,仅仅是因为男主的剑杀了原主能升级成斩龙刀。
扯吧?最扯的是,小说男主就叫殷湛,而这位炮灰路人也叫邵昭,当时她看了之后觉得好笑当做一个梗发给殷湛看。现在想想,这哪是梗,这分明是预言!
邵昭嘲弄地笑了笑,怎么哪个世界的邵昭都要被殷湛杀啊?
“我倒还好,临死前把他们都拉下来陪葬了,你呢?”邵昭看着虚空中,仿佛在和漂浮不定的灵体对话,“你的身体现在还疼着呢,不甘心吧?”
黑漆漆的屋中,有一道风吹过,窗子太破了,发出呜呜的鸣叫,如同凄楚的哀泣。
“你比我还惨,肯定不能甘心。怎么办,要我帮你报仇吗?”
又无奈地叹气:“要也没办法,我现在又饿又疼,先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死而复生的兴奋感让她自言自语了许久,就好像真的有人会回应她一样。
但只持续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抵过身体的疲倦感,她又躺回原地闭上眼睛。
一睡到天光大亮。
精神得到休息后,她被硬生生饿醒,身体在催促她寻找食物。
邵昭拉开衣服看,原主虽然只有十三岁,却是医术精湛的旷世奇才,死前还给自己敷过药,原本已经止住血了,却没撑住让她捡了便宜。
伤口的疼痛还能忍忍,但胸口的血迹却不能穿出去给人看。她在屋子里找了找,翻出干净合身的衣裳,原主剩下的钱不多,回想巷口馒头的单价,抠抠搜搜捏出两文钱出来。
原主居住的这个巷子叫做腐骨巷,在悬炉城里,距离殷湛所拜入的武宗是隔了有几千里那么远。原本逃到这里是打算卖药为生过平静的日子的。
太惨了。
有了原主记忆的邵昭忍不住同情自己。
她啃着馒头,在大街上慢慢地走。
按照剧情,殷湛杀完原主这个炮灰就立刻离开了悬炉城去了别的地方救女主,她在街上露脸完全没有问题。
记忆中,参考家电城,悬炉城就是一座专门卖炉子的城市,但不像现代工业城市那样到处竖立着烟囱还有黑云滚滚。
城市上空是数个大大小小浮空的岛屿,在街上慢慢行走,地面由深灰泥地变成平滑的水面,每走一步都漾开波纹,脚上却不会沾着水渍。道路两边的商铺都搬出两个鼎放在门口,顺着街道一望,家家户户的炉子在水面倒影下,真实和镜面仿佛没有界限,画面看上去奇异的惊艳。
邵昭的心中被次元机器研究成功的兴奋感渐渐填充。
其实悬炉城还挺对她的胃口,以炼器术为城市的特色,处处都是精巧的法器。
只是哪怕有原主的记忆,她对炼器也没有概念,路过时无意间有看到过几个大汉一起对着炉鼎扎马步。还有另一种优雅点的,盯着自己的小炉鼎一会儿,手中渐渐就能浮现一个机关小件。
作为一个技术宅,听到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真的很难不心动。
路边,有一个穿着金碧辉煌的锦衣少年坐在台阶上,莹白纤长的手指间摆弄着一个魔方大小的暗锁。
邵昭啃馒头的动作顿住,目光被少年的动作吸引,步子一步步挪近,直到蹲在他的面前。
“姑娘对这个感兴趣啊?”少年看她过来,原本恹恹的表情精神起来。
邵昭点点头,仔细观察这个被掰得歪七扭八的暗锁。
终于有人感兴趣了,少年振奋起来,轻咳一声,手下更加全神贯注,快速熟练的手法间透露着自信的气息。
自信地把一个好好的暗锁成功掰成了死锁。
少年拧不动了,额头冒出细汗,俊秀的脸上尴尬地笑笑:“这个……有点难,我换一个……”
邵昭看他一眼,伸手在一侧轻轻按下,又在另一侧往外一拧。
触发隐藏机关,齿轮缓缓转动,几块暗格自动收缩合拢,又变成了可解的样子。
少年:“……”
暗锁变得可解了就显得无趣,邵昭叼着馒头起身离开。
原身的身体因为两次剑伤变得极为孱弱,逛了一会儿街就觉得呼吸受阻,胸口刺痛难耐,她赶紧回到家里,按照记忆给自己熬了一锅药,苦涩的药水入口,终于缓和了许多。
“你说,我是不是该赶路去投奔医宗做医修啊?”邵昭把药碗扣在桌上,对着空气嘟囔。
门口好像有点动静,她警觉地看向只用一块烂木头带上的门。
时不时晃动,还有人的衣物摩挲,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的心猛地锁紧。难道是殷湛折返了?
不对,殷湛会直接杀进来。
邵昭用手拍着胸口定一定心,小心地拉开门──
在路边遇见的锦衣少年抱着腿坐在她家门前。
她纳闷:“怎么是你?”
少年见她拉开门,欣喜地站起身:“姑娘!”
“姑什么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邵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少年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局促地挠挠头,拱手给她作揖:“冒犯了,我姓白,名金银,年十三,悬炉城本土人士……哎哎哎,姑娘你别关门啊!”
邵昭面无表情地抓着门想关上,被白金银连忙挡住。
“我是钦佩姑娘的洞察力才一路跟来的!”他大喊。
邵昭松开手,一侧身,白金银因为惯性摔进门里。
邵昭没预料到:“……不好意思。”
“没……没事。”白金银的脸朝下,闷闷地说。
脸上还是磕了一下,额角有一小块青紫,邵昭调了点药给他敷上。
期间,有巷子的邻居过来敲门:“小邵姑娘,我家妮儿发热了,有药吗?”
“有──”邵昭高声应道,将药包给白金银自己拿着。
看她忙来忙去,熟练地抓药用油纸包好,手中捧着铜钱回来,白金银用崇拜的眼神看她:“小邵姑娘,原来你还是医女啊,你真厉害!”
“厉害你也不能尾随我啊,不觉得像流氓吗?”邵昭无情地揭穿他。
其实想说变态来着。
白金银不介意她的用词,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我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股缘分……”
无情打断:“不,你不觉得。药敷完就快离开吧,腐骨巷人鱼龙混杂,看你穿着这么富贵小心被打劫。”
最后那句就是纯属在吓他了,邵昭只是想赶紧恢复清净,好让她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金银跟个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我就是想,能不能跟姑娘交个朋友什么的……”
“不能。”
“其实……”
“没有其实。”
“……”
好冷酷好无情的姑娘。
白金银眼看自己要被扫出门外,情急道:“其实我是想问问姑娘要不要一同去报名万炉宗的入门考核!”
邵昭的动作顿住。
“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