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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避祸离家 (二)

拖着重物的马车毕竟比不上轻装上阵的快马,驰出短短十多公里,便隐约见到前方两拨人互相对峙。管家跃下马来,选了个高地,躲在一蓬蒿草后往人群看去。左边的是塞尔曼家族的人,此刻站在大路中间,被护卫们团团围绕着的,正是在林斯顿府上盘桓数日的朗·利特·塞尔曼伯爵大人。右边的是管家亲爱的主人,林斯顿先生。身后跟着一队府里的护卫以及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黑衣人穿着长袍,帽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脸孔。看装束,似乎与当日的黑衣人阿尔伯同属一个阵营。只听朗·利特道:“林斯顿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以搜查一番。”说着朝己方的几辆马车一指。

鲁迪已不复出门时的暴怒,语气十分平静:“伯爵大人,非是鲁迪不相信大人,只是小儿失踪,作为父亲,自然替他担心,还望伯爵大人体谅。”

朗·利特绽开温暖的笑容:“大家都是做父亲的人,我自然理解你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我们两家还有个合作关系,当然不得对林斯顿先生有所隐瞒。”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不是那层合作关系,他根本不会理睬鲁迪这等小人物。

鲁迪心中不快,但也知道自己身份与对方相差太远,因此上并不十分计较,只将思索的重点放在是否要搜查车架上。如果去搜查,看对方有恃无恐的模样,多半会扑一场空;只是不搜查的话,万一卡罗在那车上,岂非就此错过了机会?

鲁迪眉头一皱,主意已定,向身后挥了挥手:“搜!”立刻有十名护卫和十名黑衣人走出队列,开始挨个儿地搜查那些马车。林斯顿家的护卫不敢造次,翻看完马车里的东西,总要将其整齐地放归原位。那十名黑衣人则是翻箱倒柜,毫无顾忌。朗·利特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出言干涉,塞尔曼家族的其他人则满脸怒气地瞪着那二十人。

很快,几辆马车就被搜了个底朝天,十名黑衣人慎重地在每辆车的车壁上敲了一通,没发现有任何夹层之类的机关。二十人默不作声地退回鲁迪身边。

管家伏在蒿草后,全神注视着主人的一举一动,心里嘀咕,不知这回他向来好手段的主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朗·利特又挂上了和煦的笑容:“林斯顿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请稍等。”

鲁迪话音方落,朗·利特霎时面若寒霜,语气也冷了下来:“林斯顿先生,丑话说在前头,你这搜也搜了……”

“伯爵大人误会了。”鲁迪接过话头,“鲁迪只是想护送大人去哈格城,就当是对方才无礼冒犯之举的赔罪,不知伯爵大人是否给这个机会?”

朗·利特看着鲁迪一副真心抱歉的模样,只觉得倒胃口,冷哼一声上了车。马车开动之时,鲁迪很自觉地率人跟了上来,呈半圆形将朗·利特等人包围在内。

一行人就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到达了哈格城。城郊处,朗·利特下了车,对鲁迪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林斯顿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好意相送,我们就此别过了。”

“来者是客。更何况是伯爵大人这般尊贵的客人,鲁迪理应将您送到飞车停靠处,看着您上飞车才能安心。”鲁迪的表情绝对是正经甚至是有些严肃的,态度也十分恳切。朗amp;amp;amp;#8226;利特吃不准鲁迪是否已获悉了他和卡罗的“逃亡计划”。约好和卡罗在飞车停靠处相见,自然是不能让鲁迪跟到那里去。只是如今可还有什么办法能甩掉这块牛皮糖?

朗·利特背对着鲁迪,刷刷写了几行字,交给一个机灵的心腹叫吉诺的,让他想办法将消息递出去。那心腹接过纸条看了,当即揉成团塞进了嘴里。朗·利特满意地笑了笑,打发了他下去,随即转过身来,堆起满面笑容:“林斯顿先生的好意,朗却之不恭,那就麻烦先生继续送我们到飞车停靠处了。”

“遵命。”鲁迪也是一笑。

一行人继续上路不提。

晨曦是个毫无实力的灵魂体,制定逃亡计划的时候,她派不上什么用场,卡罗也没有告诉朗·利特她的存在。晨曦倍感无聊,自告奋勇随着朗·利特一起走,并保证绝不让人发现她。同以往一样,卡罗争不过她,只得不情愿地同意了,晨曦便一路伴随着朗·利特前来。在他转身写字的时候,晨曦就在旁边看着。记下了纸条的内容,便急忙飞去给卡罗报信。只可惜那心腹还要做无用功,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递消息。

不多时,晨曦找到了约定的那家旅馆。来到二零零号房间门口,便听里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卡罗知道是晨曦来了,连忙制止了喝声,招呼晨曦进来。

晨曦便凭借灵魂体特有的优势穿墙而过,来到卡罗身边。卡罗迫不及待地问道:“小曦,可有什么消息?”

晨曦便将纸条上看到的内容说了。原来朗·利特见鲁迪不好打发,只得推迟原定的会合时间,让卡罗先不要露面,并且想办法通知那四十名护卫队员。

卡罗下意识看向房间里另外两人,晨曦也看过去。那两人中,一个是皮肤松弛,脸上缀着老人斑的老和尚。一身褐色僧衣,左手拿一串看起来很古老的檀香珠串,双唇紧闭,表情庄重中透着一丝古怪。这样一个快入土的人,竟然是塞尔曼家族请来的客卿?晨曦不由嘀咕。另一个是壮实的汉子,戴一顶宽边帽,表情漠然。上半身穿一件咖啡色宽大衣裳,一条看不出材质的赭色腰带将那汉子的精壮腰身紧紧束起。滑稽的是他脚上穿了双半截小腿长的鹿皮靴,裤子的下摆便塞在这靴子内,那靴子还隐约露出一些白色的绒毛。这人的一身简直极为不搭,衣服为夏天,脚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寒冬。当然,晨曦知道飞鹤大陆上这些强者不能以常理忖度,因此她的惊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挪开了目光。使晨曦再次看向他的,是他冷清的问话:“林斯顿先生,麻烦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何你的朋友是个隐形人?”

卡罗连忙说明了晨曦是个灵魂体的事实,末了还加上一句:“不过她没有任何魔力,还请二位帮忙照顾小曦。”

若是一般的灵魂体,至少会拥有神级魔力,还要自己和这和尚来做什么?壮实汉子解决了心中疑惑,冷哼一声不再发问。卡罗便顺势给三人做了介绍,那名老和尚是魅影帝国大明音寺的僧人,法号怀至,是一名七级火系魔法师;另外那个是伊兰帝国魔法学院毕业的学生,名叫萨日达,是八级雷系魔法师。

四人中以萨日达修为最高,难怪有些傲气。晨曦暗忖,那老和尚也不是吃素的,以七级魔法师的修为,在这强者云集的大陆活到了这把年纪,定然有其独特的生存之道。真要比试起来,胜负还未可知,战斗之时可不光是靠武力,还得有脑子。

“那……”卡罗恰到好处地迟疑,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二人对望一眼,萨日达对和尚扬了扬下巴,和尚什么也没说,推开门出去了。

看来这和尚果然是厉害,如此沉得住气。晨曦私心里其实更希望留下来的是他,只可惜她和卡罗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样也好,晨曦安慰自己,至少从这萨日达口中套点消息应该更容易。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房间里静如鬼蜮。卡罗故作平静的眼中,满是焦灼不安。晨曦不忍对视,只好很没出息地挤出几句安慰的话,便以打探消息为名,几乎是逃出了房间。

飞车停靠处的广场上,朗·利特和鲁迪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虚与委蛇。不管朗amp;amp;amp;#8226;利特怎么明示暗示,鲁迪就是不走,坚持要看着朗·利特上飞车。朗amp;amp;amp;#8226;利特心中窝火,面上却不好发作出来,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拖延时间。

晨曦听着双方互相敷衍,目光从鲁迪面上扫过,只见那张英气的脸上,古怪的笑容一闪而过。晨曦立刻打起了精神,一眼不眨地盯着鲁迪。

鲁迪瞬间恢复了敷衍的笑容,上前两步,朝朗·利特伸出右手:“伯爵大人,耽误您不少时间了,飞车大约也快来了,鲁迪就先告辞了。祝您旅途愉快。”

朗·利特显然不解鲁迪的突然转变,迟疑着伸出右手,与鲁迪交握一下,便松开了手。鲁迪却没心思理他,抽了手,转身便向广场外走去,身后的人也跟着离开,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高大人影跌跌撞撞地朝朗·利特的方向撞来,护卫们忙挡在朗·利特身前,大喝一声:“站住!”

晨曦认出了那双露着白色绒毛的鹿皮靴,只不过那绒毛已然不复纯白,多了血红的渲染。这不是那萨日达么?晨曦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胸中激荡不已。

果然,那人影冲到卫兵前,便似再也撑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一手捂着胸口,喘气声如窒息已久重获空气的鲸鱼,语不成句:“伯,伯,伯爵大人,抓,抓走了。那,孩子,被,抓走了!”

朗·利特脸色铁青,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来:“追!”便率先追去。晨曦暗骂一声混蛋,恨恨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也急忙朝朗·利特等人追去。几乎是眨眼间,一大群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不知何时躺在地上的萨日达,无人问津。萨日达低咒一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坐了起来。

一角褐色僧衣出现在视线内,萨日达顺着僧衣看过去,正是被他打发去送信的怀至和尚。怀至静默地看他,弯下腰,朝他伸出一只手。萨日达撇过脸去,手脚并用,艰难地站了起来。怎奈胸口的伤太重,被贯穿的地方,鲜血从两个洞口汨汨流出,每多流一分,他便虚弱一分。身体左右摇晃,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失去知觉的前夕,他只感到两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双肩,阻止了下落的趋势,随后便是一片黑暗。

却说朗·利特得了萨日达的消息,立刻展开“奔云诀”,身形倏地化作一团黑影,几个起落间,便不见其踪。晨曦分辨不出几级剑士才能做到这地步,总之她自己是望尘莫及的,只能老老实实地“挪”过去。是的,跟朗·利特的速度比起来,晨曦觉得自己的速度也就只配用这个字来形容——或者,是比“挪”更慢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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