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婶子，您怎么出来了，田婆婆她怎么样了？”
见田婶子扶着墙走出来，吴大立即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这可是田翠花那个妖女的亲娘啊，不小心些可不行！
其他人也受他影响，赶紧跟田婶子打招呼。
“挺、挺好的，劳您惦记了……”
田刘氏挤出笑脸回应吴大，接着便期期艾艾的看向院中的蘅芜。
“翠花，你回来啦？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可吃过饭？可喝过水？灶上还剩了些饼子，我去给你端来！”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蘅芜皱着眉回眸，耳边是零贰叁的催促。
[快回话呀蘅芜！她可是田翠花的亲娘！]
“哼，”蘅芜传音道：“那又怎样？论岁数她叫我一声祖奶奶都不为过！”
想让她叫娘？这不可能！
蘅芜清了清嗓子，冷冷地回道：“不用了，我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那怎么行呢！你都出去一天了，身上又没几个钱，娘怎么都找不到你可急坏了！”
田刘氏果真着急，快步走上前来，可察觉到蘅芜抗拒的态度又忙顿住脚步。
“那，不想吃饼子也没事儿，娘去给你炖汤！正好家里的母鸡也不下蛋了，娘去给你炖一碗鸡汤喝喝，也让你奶奶今晚吃些好的！”
“我都说了不用——”
蘅芜拒绝的话才说到一半，田刘氏便急冲冲的转身回了后院，连头撞柱子上了也没停下来揉一揉。
居然慌成了这样，那她还熬的了汤吗？
[这不是慌是激动！]零贰叁自觉纠正蘅芜的想法。[更是出于一个慈爱的母亲对女儿的担心！]
是……吗？
凡人，就是麻烦！
*
斜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泼洒完毕陷入了地底，弯月悄无声息的爬了上来取而代之。
月光侵入天光，渐渐地不分彼此。
蘅芜坐在堂屋里，桌上一盏烛火明明灭灭，肩头是零贰叁这个碎嘴的小狐狸。她听着后院传来的响动，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有时是“笃笃笃”的切墩声，有时是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闻着渐渐飘来的咸香，蘅芜的心忽地颤动了一下。
人间烟火啊，她真的好多年不曾体会过了。
若是那妇人的手艺不错，她今日便尝上一尝又有何妨？
[是啊是啊！凡人之间的亲情尤为可贵，尤其是一片慈母之心，最不可辜负了！]
零贰叁又张着狐狸嘴开始说教，但蘅芜居然破天荒的不觉得厌烦。
恰在此时，田刘氏端着热腾腾的汤走了过来。
她踏入烛光里，惨白枯瘦的面容竟有了几分精神，满是血丝的瞳孔里也有了一丝神采。
“他们都走了？”田刘氏将碗放在蘅芜面前，“你奶奶还睡着，你先喝吧，快，尝尝娘的手艺！”
蘅芜伸出手去正要端碗，田刘氏忙塞给她一柄木勺。
“小心烫！”
蘅芜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捏着勺子舀了一勺汤，凑近鼻尖轻嗅那喷香的味道，这才缓缓往嘴里送去。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田刘氏忽然从胸口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瓶子里是深红腥臭的液体，正对准蘅芜当头浇下！
“可惜，你毁了一碗好汤。”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蘅芜已然将碗放回远处站到一旁，此刻正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这个神色惊慌的中年村妇。
而田刘氏倾倒下来的猩红色液体没有沾染到蘅芜半分，只大半进了那汤碗，小半沿着桌边滴滴往下坠落。
清澈的鸡汤顿时变得深红如血，原本扑鼻的香味也化为腥臭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阴影里，她的表情不甚分明，零贰叁突然发现自己听不到她的心声了，不禁十分着急。
[蘅芜，她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你千万别激动！]
它从蘅芜的肩膀上跳下来，跑到二人中间，秃秃的尾巴高高竖起挡在田刘氏身前。
蘅芜并未搭理它，只唇边挑起一抹冷笑，道：“这是黑狗血？哼，笑话！说吧，为什么。”
田刘氏微微颤抖着，瞳孔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湮灭。
“你、你果真，不是我的女儿！”
“就因为如此？”蘅芜讶然，居然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连你也杀了？”
“怕，我当然怕……”
田刘氏不再发抖，抬头望着蘅芜如今与她女儿如出一辙的面容不禁有些恍惚，她抬起手向着她伸了过去，似乎是想抚上女儿的面颊。
“……可是，可是老话常说，黑狗血能驱邪，万一、万一小翠她还能回来呢……”
“她回不来了。”
蘅芜偏头躲过了她的手，半边脸映入烛光里，叫零贰叁看清了她的表情。
冷漠有之，不屑有之，却独独没有杀意。
它这才放下心来，垂下尾巴悄悄挪回了蘅芜身边。
蘅芜依旧没有搭理它，只看着田刘氏，“我来的时候她早已生机断绝，此刻怕是魂归地府了。”
她感应过，此界人间已经搜寻不到田翠花的魂魄了，不是消散便是被鬼差拿住上了黄泉路。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她不是你杀的？！”
田刘氏不敢置信，眼中再度迸发出了莫名的光亮。
蘅芜摇摇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零贰叁也摇着狐狸头。
穿梭归穿梭，但伤害附体之人性命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田刘氏立即跪了下来，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枯瘦的面容上是前所未有的执拗与怨恨。
原以为女儿是死于山精鬼怪之手，却原来害死她的另有其人，这还如何能忍！
“那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害死了我的女儿？等我，不！等奴婢报完仇之后，定当给您做牛做马，以当报还！”
“哦，当真？”
蘅芜来了兴致，思量着，如今那个天命人才只有三岁半，即便是找着了也得先养大才能度化。这养小崽子的事情她可没耐心，倒不如交予这个妇人。
她将神识沉入脑海，搜寻起田翠花生前的记忆，当见到有几分熟悉的面容之时不禁颇觉有趣。
但比起田翠花的死因，后院里还剩一口气的田婆子却更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给我当牛做马，那你婆婆怎么办？你们之间用亲如母女来形容，不为过吧。”
田刘氏苦笑一声，泪珠儿似线一般滚落。
“小翠她奶怕是撑不过今晚了，原本我——奴婢是想着大不了被您一并杀了，或许还能再见到小翠，一家三口去了地底再行团圆，可如今——”
“可如今……”蘅芜突然截过话头，扬起玩味的笑容，却没有看田刘氏而是扫了零贰叁一眼，瞬间惊出它一身冷汗。
“……若我说，我能救你婆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