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德贵:济南胡也频讲得不多。
季羡林:胡也频是这样子。他一上课就是讲两个问题,什么叫现代文艺,就是普罗文艺?普罗文艺的使命是什么?就这么两个题目。
蔡德贵:有没有公开宣传马克思主义?
季羡林:普罗文艺就是马克思主义。他成立了一个现代文艺研究会,我是积极分子。
我说当时这个,后来不久,我有一个感想,当时那个革命者,就是不太成熟。成熟的革命者,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胡也频那时候呢,不知道掩盖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上课,讲什么叫现代文艺、普罗文艺,普罗文艺的使命是什么?就这么两个题。
蔡德贵:他讲了有半年时间吗?
季羡林:不到半年。那当时国民党也很敏感,在他的领域之内,宣传马克思主义,提倡革命,那个国民党不允许的。后来那个校长还是进步的,国民党要抓他,校长就告诉胡也频,国民党要抓你了,说你该离开济南了。后来胡也频就走了,到上海还是让蒋介石抓住了。抓住了,在龙华寺有个监狱,胡也频和柔石,鲁迅文章里提到的,大概那么几个人,关在一间屋子里面,开机关枪打死的。
蔡德贵:别的课他也没有上?
季羡林:他不讲什么国文。就是讲现代文艺、普罗文艺。别的不讲。
蔡德贵:济南上学的阶段,基本都讲到了。济南高中的老师们,大概都讲到了。王崑玉讲过了。
季羡林:王崑玉还不是杆石桥高中的,是北园附中的,在白鹤庄。
后来啊,国文教员,那就高中快毕业了,1930年初,那时候(胡也频)公然在学校宿舍外面,摆上一张长桌子,组织现代文艺研究会,就宣传普罗文艺,我是积极分子。
蔡德贵:那您还演讲过吗?
季羡林:也没有演讲。反正成立的只是一个会,准备出杂志,最终也没有出。后来我想,我觉得当时的革命家不成熟,成熟的革命家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国民党统治,你暴露身份,他不抓你啊?
蔡德贵:高中这前边一段是两年,后边一段是一年。山大附中两年,济南高中一年,您印象最深的,课堂上或者其他时候,您还有什么补充的?
季羡林:老师就是这样子了,没有什么补充的了。
蔡德贵:那么得恩惠最大的老师是谁呢?
季羡林:还是董秋芳老师,因为写东西啊,他鼓励我写东西。
蔡德贵:七八十年笔耕不辍,董秋芳是影响最大的老师,他鼓励您写东西。
季羡林:董老师他也没有什么作品,就是《争自由的波浪》,然后讲《苦闷的象征》。
蔡德贵:他是不是也讲点古文啊?
季羡林:他不讲古文。当时,这是后来的话了,嘲笑这个新作家啊,对中国文化的这个修养很肤浅,说是这个有一次,是沈从文哪,传说的西南联大的事,不是我经历的,我没到西南联大。他说:今日下午,有事,未能上课。“未”字,不知道怎么用,不能这么用“未”的。应该是“不能上课”,“未能”是表示过去的。证明他对中国古文没有修养,这句话,是沈从文本人说的。我听别人说的,西南联大我没有去过。
蔡德贵:当时是不是也算是新锐作家?
季羡林:当时没有这个词,就是新作家。当时我最不理解,而且最不满意的,就是写上一篇小说,中篇或者短篇,就可以当作家,到山大就能评教授。王崑玉勉勉强强到山大,又给勉勉强强评了个讲师。当时我就愤愤不平,你讲修养,那王崑玉,比新作家高多了。可是不行,山东大学当时就是这样子。
蔡德贵:那就是说,不是您跟王老师上学的时候,这是您到济南高中以后的事情了,王崑玉到山东大学了,是吗?
季羡林:嗯。
蔡德贵:王崑玉讲完两年课以后,您就没有和他再联系?
季羡林:当时,王崑玉我给你讲过,第一篇文章,袁中郎的文章《徐文长传》,布置作文,《读徐文长传书后》,他对我的作文,就是评价“亦简劲,亦畅达”。
蔡德贵:以后和董秋芳见过面吗?
季羡林:见过,他那时候就是在人民出版社,在北京。
蔡德贵:有没有叙旧?
季羡林:没有,大概在个会上,匆匆见了一面,我也没有记得拜访他,没有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