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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的预言

一看老僧的模样,赵匡胤就知道他绝非常人,便拱手致敬。老僧慌忙答礼:“小徒无知,冒犯贵人,请勿见怪。”

赵匡胤回礼说:“‘贵人’二字,在下实在不敢当。我原准备从军参战,路过贵地,想借宝刹暂住一晚,哪知你的徒弟不肯相留,还恶语伤人,这才起了争执,还望高僧见谅!”

“点检做天子,已有定数,又何必谦虚呢?”那老僧笑着说。

赵匡胤听了这话,莫名其妙,就问点检是谁。老僧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日后自有分晓,此时不便多说。”说完,把地上的两个小和尚叫起来,责备道:“你们肉眼凡胎,哪能辨别圣人?快去将客房收拾好,请贵客休息。”两个小和尚无奈地去了。

老僧接着问赵匡胤带了些什么,赵匡胤说:“只有箭囊、弓袋,没别的了。”老僧就命两个小徒弟把行李送到客房,然后请赵匡胤到大堂喝茶。

赵匡胤问起他的姓名,老僧回答说:“老衲自幼出家,至今已经将近百年,姓氏早就忘记了。”

“那总该有一个法号啊!”赵匡胤追问。

老僧合掌说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老僧常自称空空,因此别人都叫我空空和尚。”

“法师百岁高龄,道行必定高深。弟子愚昧,不知道出路在哪里,还望法师指点迷津。”赵匡胤说道。

老僧连忙说:“不敢!不敢!夹马营已经呈现异兆,施主后福不浅啊!”

赵匡胤越听越奇怪,不禁离开座位拜了起来。老僧连忙避开,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折杀老衲了。”

“法师既然知道过去,也一定通晓未来。我知道天机不可泄漏,可我现在这样落魄,要怎么才能得志呢?”赵匡胤问。

“再向北行,自然就有奇遇。”老僧见赵匡胤沉默不语,又说道:“贵人不必担心,区区一点盘缠,老衲自当代为筹办。”

“怎敢让法师破费呢?”赵匡胤羞愧地说。

老僧说:“结些香火缘也是老衲的分内事。施主今晚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就送你走,免得错过机缘。”说完,便嘱咐小和尚:“你带着客官去客房休息吧,不要怠慢了!”老僧将赵匡胤送出客堂,道了声别,也离开了。

赵匡胤到客房后,见被褥整齐,窗明几净,别有一种清雅之气,顿时心情无比舒畅。过了一会儿,小和尚们把晚餐端进来,全都是野菜园蔬,清脆爽口。赵匡胤正饿得饥肠辘辘,就狼吞虎咽了地吃起来,一直吃到肚子胀才停下来。等人将残肴撤去,赵匡胤觉得身体疲倦,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赵匡胤赶忙穿衣服起来。没过多久,小和尚端了洗脸水和早饭进来。吃完饭出去,老僧已经在那边等候。二人攀谈了片刻,赵匡胤便起身告辞。

老僧拦住他说:“且慢!老衲还备有三杯薄酒为你饯行,等到午后再起程也不迟。”赵匡胤于是坐下来,和老僧谈论时局。赵匡胤问何时才能天下太平。

老僧答道:“中原统一,天下就能太平,为期不远了。”

赵匡胤追问:“那位真人出世了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要戒杀好生,才能统一中原呀!”老僧语重心长地说。

“这是自然。”赵匡胤点头。

二人开怀畅谈,不知不觉已到午时。小和尚端了斋菜进来,还有一壶酒。老僧请赵匡胤上坐,赵匡胤推让道:“承蒙法师抬爱,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怎么还敢坐在上宾的位置呢?”

老僧说:“好!好!眼下蛟龙失水,韬光养晦,贵客还没越礼,老衲反倒越礼了。”说完,分主宾坐下。老僧给赵匡胤斟了一杯酒,自己却以茶相陪,说:“老衲戒酒戒荤已经好几十年了,只得以茶代酒,请不要见怪!”赵匡胤又客气了几句。

吃饱后,老僧一边让小和尚撤下饭菜,一边取出十两白银赠给赵匡胤。赵匡胤再三推辞,老僧说:“不必!不必!这些都是施主们赠的,老衲不过是转赠贵客罢了。向北走几天,自然有你落脚的地方,盘缠虽然不多,但足够你用了。”赵匡胤这才将银子接过来。

老僧又说:“老衲还有几句话要送给你。”

“谨听教诲!”赵匡胤答道。

老僧道:“‘遇郭乃安,历周始显,两日重光,囊木应谶。’这十六个字,你要记住。”赵匡胤茫然不解,又不好多问,便说领教了。

随后僧徒送来了箭囊弓袋,赵匡胤起身拜别,又问:“这一去若能得偿所愿,他日定当相报。高僧能洞察未来,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次重聚?”

老僧回答说:“等到天下太平,自然就能相聚。”赵匡胤接过箭囊弓袋,老僧把他送到寺门口,说了句“前途珍重”,就返身回去了。

赵匡胤听从老僧的嘱咐,向北前行,一路上看遍景色,倒也不觉得寂寞。过了汉水,顺流而上,看见前面层峦叠嶂,非常险峻。山后隐隐有一片大营依险驻扎,还有一面大旗在空中飘荡,旗上赫然写着“郭”字。赵匡胤暗想:“那老僧说‘遇郭乃安’,莫非就是这里吗?”边想边朝大营走去。不一会儿,就抵达营前。看到营外有哨兵把守,便上前询问:“贵营中的郭大帅在吗?”那哨兵说:“在,你是从哪里来的?”赵匡胤说:“襄阳。”哨兵问:“你到这里做什么?”赵匡胤说:“特来拜见大帅,为国效力。”哨兵又问:“你叫什么名字?”赵匡胤说:“我姓赵名匡胤,是涿州人,我父亲现在是都指挥使。”哨兵不解地问:“你父亲既然是都指挥使,你怎么不在家里享福,来这里干什么?”赵匡胤说:“乱世出英雄,不乘现在建功立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哨兵说:“既然你有这样的大志,我去给你通报。”

这大营的统帅是后周太祖郭威。他现在还没有篡位,是后汉的枢密副使。此时,后汉的隐帝刚刚即位,河中、永兴、凤翔三镇相继造反。李守贞镇守河中,是三镇的盟主。郭威奉命西征,任招慰安抚使,统领所有西路大军,此时正在行军途中暂时休憩,凑巧让赵匡胤遇到。哨兵通报后,郭威召赵匡胤进去,见他方面大耳,相貌魁梧,当下便器重三分。继而又问他从哪里来,家里有些什么人。赵匡胤一一作答,声音洪亮。郭威说:“你父亲和我是同僚,他现在正把守凤翔,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反倒来我这里效命呢?”赵匡胤向他道出了父母因宠爱不让自己从军,以及如何潜身到此的情形。郭威说道:“将门出虎将,你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就留在我帐下一起征战吧,要是有了功绩,我会保荐你的。”于是赵匡胤留在了郭营,跟随大军奔赴河中。一路上赵匡胤表现突出,立下不少战功。后来李守贞战死,河中平定,郭威移任邺都留守。郭威待赵匡胤也颇为器重,却始终没有保荐过他。

后来郭威篡位,建国号为周。赵匡胤被提升为补东西班行首,兼任滑州副指挥,没过多久又被任命为开封府马直军使。周世宗继位后,又将赵匡胤派到禁兵供职。北汉主刘崇听说世宗刚刚继位,便趁火打劫,于是亲自率领三万精兵,并联合辽国的一万骑兵来攻打高平。周世宗姓柴名荣,是郭威的义子。郭威没有子嗣,所以立柴荣为帝,庙号世宗。当时世宗正值壮年,又通晓军机,郭威在位时,就被封为晋王,兼任侍中,掌管内外兵马。现在得到北方的警报,世宗就亲自率领禁军,日夜兼程地向北方前进。

不到两天,周世宗的部队便抵达高平。恰巧看到汉兵蜂拥而来,个个人强马壮,颇有吞掉周国的架势。周世宗麾兵上前,两军各自持着刀枪打斗起来。刚打了几个回合,周兵阵内忽然蹿出一支骑兵向汉投降,紧接着又有一千多名步兵跟过去。周主见甘心降汉的将领,一个是樊爱能,一个是何徽,禁不住火冒三丈,于是冲到阵前,率军直上,一时间杀声震天。北汉主刘崇见周主亲自督战,命令数百名弓弩手一起放箭,企图射死周主。周主麾下的亲兵急忙用盾把他护住,顷刻间盾牌上就插满了箭。赵匡胤见此情形,就对同行的将士说:“主危臣死,我们难道就在这边袖手旁观吗?”说完便策马跃出,手持一条通天棍,捣入敌阵。其余将领也不甘落后,一拥而上。这数十名健将、数千名精兵,同心协力,直杀得敌兵纷纷败退。周主见汉兵败退,就率军奋勇追赶。汉兵越逃越乱,周兵越追越紧。直到北汉主退到河东,闭城固守之后,周主才择地扎营。樊爱能、何徽等人被北汉主拒绝,无法入城,没办法只能回到周营束手待罪。周世宗立即下令将他们斩首。

第二天,周主驱兵攻城,赵匡胤身先士卒,用火焚城。城上的士兵惊慌不已,所有的箭齐刷刷地射下来,周兵防不胜防。赵匡胤的左臂被飞箭射中,血流如注,他包住伤口再次强攻。周主看到后,立即把他召回营中。后来,周世宗想屯兵城下不是长久之计,就调军返回汴都,封赵匡胤为都虞侯,兼任严州刺史。

后来,周世宗又下令亲征淮南。那时,淮南被李氏占据,国号南唐,主子叫李璟,与周国为敌。周主发兵南下,赵匡胤自然从征,他父亲赵弘殷也随着周主一起南行。这次南征的先锋是归德节度使李重进。到了正阳,南唐派将领刘彦贞前来御敌,被李重进杀得大败,刘彦贞自己也掉了脑袋。赵匡胤与唐将何延锡也发生一场恶战,最终取了何延锡的首级。南唐非常震惊,连忙派遣皇甫晖、姚凤等人领兵十万,前去拦阻。二人听说周兵屡战屡胜,就驻守在清流关,不敢前进。清流关在滁州西南,依山傍水,地势险峻,再加上驻扎着十多万唐兵,自然易守难攻。探子把这些情况报入周营,周主沉思不语,赵匡胤挺身而出,说:“臣愿率两万精兵,夺下此关。”周主说:“你虽然忠勇,但是清流关非常坚固,皇甫晖、姚凤又是南唐老将,恐怕一时很难攻下。”赵匡胤说:“这两个人如果真的勇敢,就该出城迎战,现在还缩在里面,分明就是畏惧我军。如果现在攻入,可以出其不意,一举夺关,生擒二将。臣不才,愿意担当此任!”周主说:“要夺下此关,除非偷袭。朕听你这么说,知道你已有胜算,你明天就去吧。”赵匡胤说:“事不宜迟,今天就行动吧。”周主大喜,随即调拨两万精兵,命赵匡胤前去攻城。

赵匡胤带着这两万名精兵星夜前进,一路上偃旗息鼓,寂无声响,赶到关口时才黎明时分。关上的守兵全然不知,一个个还在睡梦中。直到鸡鸣数声,太阳升起之后,才有士兵出关巡逻。不料关门一开,就有一员大将从天而降,手起刀落,连连斩杀数人。守门小兵知道不妙,赶紧去关城门,不料手刚一伸出,就被人剁了,吓得晕倒在地上。周兵一哄而入,杀了进去。皇甫晖、姚凤二人刚刚起床,忽然听到周兵入关,吓得手足无措。还是皇甫晖稍有点主意,跑出房门,骑上马便往东逃命去了。姚凤紧随其后。可怜这十多万唐兵,只恨爹娘生得腿短,一时来不及逃走,被周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皇甫晖、姚凤一口气跑到滁城,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烟尘滚滚,周兵已经像旋风一样杀了过来。二人不觉连声叫苦。他们认为只有把城外的吊桥赶紧拆去,才能够挡住敌兵,于是马上传令拆桥。桥板撤去后,二人以为周兵一定受阻。不料只听那边一声呐喊,周兵竟纷纷跳入水中,游过来了。更厉害的是统帅赵匡胤,勒马一跃,竟然跳过了那七八丈宽的水面。二人慌忙躲入城中,闭门拒守。

赵匡胤命令士兵猛攻,又在四面架起云梯,督兵登城,忽然城上有人喊道:“请周将答话!”赵匡胤应声道:“有话快说!”说完,抬头仰望,见城上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唐节度使皇甫晖。他向赵匡胤拱手说:“来将莫非是赵统帅?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你偷袭了清流关,还要追到这里,未免逼人太甚!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你先暂停攻城,让我军列阵,与你决一胜负。如果我还是战败,就把这座城送给你。”赵匡胤大笑着说:“你无非是想用缓兵之计,我不怕你使诈,给你半天时间列阵,好叫你死个明白。”于是,赵匡胤下令暂停攻城,列队待战。

大约过了半天,城门果然开了,涌出许多唐兵。皇甫晖、姚凤也一起出城,上前迎战。这时,忽然看到前面队伍大乱,赵匡胤带着精兵冲入阵中。皇甫晖来不及往回跑,被他奋力击了一棍,顿时疼痛难忍,摔落马下。姚凤赶快上前相救,不料刀枪未到,马先受伤,前蹄一跃,把他掀翻在地。周兵趁机拥了上去,把皇甫晖、姚凤二人生擒活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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