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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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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们转到了第三大道上,这条街道很长,它的一端恰好是从库伯学院开始,一直延伸到另一端的哈莱姆 。从小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嘴里时断时续地发出一种单调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玻璃布丁,玻璃布丁……”
“玻璃布丁?”弗兰克很吃惊地盯着迪克重复道,“那是什么意思?”
“或许你会喜欢呢”。迪克说。
“我过去从没听说过呢。”
“要不你去问问他布丁的价格吧?”
弗兰克仔细地看了看那个人,顿时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安装玻璃的工人。
“哦,我明白了,”弗兰克说道,“他是在说装玻璃,装玻璃……”
其实不只弗兰克一个人听错了,这些听上去单调的声音的确很像“玻璃布丁”,而不像他原本想说的那样 。
“那么现在,”迪克问道,“我们去哪里呢?”
“中央公园怎么样?我想去看看,”弗兰克说,“离这里远吗?”
“大约有一英里半吧,”迪克说道,“现在这里是第二十九大道,而中央公园在第五十九大道上。”
对于那些没来过纽约的读者,我们需要解释一下,从距离市政大厅大概一英里的地方开始,每一个交叉路口都被按照顺序标上了号码,一直延伸到了第一百三十大道,也就是哈莱姆马车的最后一站。要是整个岛都被规划开发好之后,或许这个数字会增至两百多,中央公园南面到第五十九大道,北面到第一百一十大道,大约在纽约岛的中部,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中央花园”。每两条平行大街中间的那部分区域被称做一个街区,一英里大约有二十个街区。所以迪克的推算没有错,从这里到中央公园大约还有一英里半的距离。
“走过去的话,太远了。”弗兰克说。
“要是坐车只需要六美分。”迪克说。
“你是说马车吗?”
“没错!”
“很好,那我们就坐马车去吧!”
第三大道到哈莱姆的马车是纽约市乘客最多的马车,所以总是又脏又破、拥挤不堪。但是从市政大厅到哈莱姆,七英里的路程只需七美分,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当然,马车大部分的利润都来自那些只乘坐短途的乘客们。
就在这时,过来了一辆很拥挤的马车。
“我们是要坐这辆呢?还是等下一辆?”弗兰克问道。
“下一辆也会一样拥挤的。”迪克说。
于是两个人向车夫招手,示意他停车,随之上了车。两个男孩一直站着,直到马车行驶到第四十大道,很多人在那里下车,他们才终于有了座位。
弗兰克坐在一位中年妇女——或许她更喜欢称呼自己为女士——的旁边。她脸型瘦削、嘴唇很薄,看上去就很刻薄的样子。当坐在她旁边的两位先生站起来后,她就赶紧把裙子铺开,想多占两个座位。男孩们却没管这些,赶忙坐了下来。
“这里坐不下两个人。”她极其不友好地看着弗兰克说道。
“之前就是两个人坐在这里的啊。”
“噢,原本是没有的,不过就是有人喜欢凑热闹。”
“还有人就喜欢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置呢。”弗兰克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并没有说出来。他发现这个女人的脾气很不好,最好还是不要说话激怒她。
弗兰克从来没在城里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所以很有兴致地透过车窗,望着两边的商店。第三大道非常宽阔,两边的房子和店面比东部街区的要好一些,但是比不上百老汇。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第五大道是纽约市最繁华的大街,沿街两边都是一些豪华气派的私人住宅,里面住着的都是一些有钱人。其中很多十字路口还有一些宫殿般的房子,里外都装修得非常华丽。
在马车去往中央公园的路上,弗兰克或许瞥见了一些这样的房子。
经过之前的谈话,弗兰克觉得自己和这位女士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但是很快,他的这个想法就被证实是错误的。正当他忙着欣赏车窗外的房子时,那位女士把手伸进口袋,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她马上得出结论:钱包被偷了。随后她开始怀疑弗兰克,她觉得刚才弗兰克一定是故意和她挤在一起的。
“乘务员!”她大声尖叫起来。
“出了什么事,夫人?”一位售票员马上应道。
“我要你们马上停车!”
“为什么呢?”
“我的钱包被人偷走了,里面有四美元八十美分。我在买车票的时候数得清清楚楚。”
“那是谁偷了你的钱包呢?”
“就是他!那个男孩,”她手指着弗兰克说道,“他刚才挤到我身边,就是为了偷我的钱,我想你现在就应该搜他的身。”她的这一举动令弗兰克吃了一惊。
“你在撒谎!”迪克气愤地叫道。
“啊哈,还有你,你们一定是一伙的,”那个女人轻蔑地说,“我可以肯定你和他一样坏。”
“这么说你是一个好女人喽!”迪克嘲讽地回敬道。
“你竟然敢这样称呼我?”那个女人气极败坏道。
“那又怎么了?你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吧,对不对?”迪克说。
“您真的是错得离谱了,夫人。”弗兰克冷静地说,“要是您愿意,我可以让乘务员搜我的身。”
在拥挤的马车里,人们听到有人被盗,自然而然地引发了很大的骚动。一些谨慎的乘客赶紧把手放在自己的口袋上摸摸,确定他们的钱包还在不在。弗兰克被气得满脸通红,被别人怀疑干了这么卑鄙的事情,他很气愤,因为他的家教一直很严格,从小就受到教育:偷东西是很卑劣的行径。
和弗兰克相反,迪克认为他的同伴竟被冠以这样的罪名,听上去简直像是天大的笑话。虽然他自己把自己养大,也知道很多小孩子或大人都偷过东西,可是他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很卑劣的行为。只是他不会像弗兰克那样看待这件事,他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车上的乘客都开始同情这两个孩子了,长相还是很重要的,弗兰克看上去并不像个小偷。
“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夫人。”对面的一位先生说道,“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偷。”
“你不能只看长相啊,”那个女人尖声叫道,“外在的东西最靠不住了,小偷们一般都穿得很体面。”
“真的吗?”迪克说,“那你可真要看看我穿上我那件华盛顿外套!到时你一定会认为我是你见过的最大的坏蛋。”
“那是一定的。”那个女人一边冲着我们主人公皱眉头,一边说道。
“那可真要谢谢你呢,夫人。”迪克说道,“我很少得到这么高的赞扬。”
“少废话,没有礼貌的家伙。”那个女人简直就要被气炸了,“你比你的同伴还要坏!”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要在这儿停多久呢?”其中一位乘客不耐烦地问道,“就算你们没有事,我可是要赶时间的!”
“我要找回我的钱包!”那个女人抗议道。
“夫人,我真的没拿您的钱包。把我们大家都留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乘务员,快叫警察来搜他们的口袋!”那个女人继续不依不饶地说,“你不是希望我丢了钱包,还无动于衷吧?”
“我可以把身上的口袋都翻出来给你看。”弗兰克很骄傲地说,“用不着叫警察来,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或是乘务员都可以过来搜我的身。”
“那好吧,年轻人,”乘务员说,“要是这位女士同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搜搜看。”
女士表示赞同。
弗兰克把身上的口袋都翻了出来,可里面除了属于他自己的钱包跟一只铅笔刀外什么都没有。
“夫人,这回您满意了吗?”乘务员说。
“不,当然不。”她固执地说。
“您不会还认为他拿了您的钱包吧?”
“是的,或许是他拿走了之后,又传给了他的同伙,就是刚才那个没礼貌的男孩。”
“是说我吗?”迪克做了个鬼脸说道。
“他自己都承认了。”女士说,“快,我要搜他的身。”
“好吧,”迪克说,“你可以搜搜看啊,不过我身上可是有一些很贵重的东西呢,当心不要把我的埃里股票弄丢了。”乘务员把手插进迪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生锈的小刀,一枚已经磨损的硬币,大概是五十美分,还有那个他从急着赶回波士顿看望病人的骗子那里弄来的鼓鼓的钱包。
“夫人,这个是您的吗?”乘务员把那个鼓鼓的钱包举起来问道。看到这么鼓的钱包,其他乘客都惊讶不已。
“我觉得这么大的钱包对你这样年龄的年轻人来说似乎不太合适呢!”乘务员说。
“我通常用它来装我的钱,还有贵重的票据。”迪克说道。
“我想这个也不会是您的吧,夫人?”乘务员转过身对那位女士又说了一遍。
“当然不是,”她轻蔑地说,“我才不会带这么大一个钱包呢!
肯定是他偷了别人的。”
“你可真是个大侦探啊!”迪克讽刺道,“或许你还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呢?”
“我可不认识,但我的钱很可能在里面。”那个女人尖声说,“乘务员,快打开钱包,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千万别把我的贵重票据弄坏了。”迪克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等到钱包被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却让每个人都忍俊不禁。
“这里面好像没有什么钱啊!”乘务员抽出一沓被剪成钞票大小的皱巴巴的纸片说。
“是啊,”迪克说,“我不是和你们说过吗?这里面装着的只是对它主人有价值的票据!要是这位女士想借去用的话,我很高兴借给她。”
“那我的钱呢?”那个女人有点尴尬地说,“肯定是你们两个当中的谁把它扔到窗外了。”
“您还是好好检查检查您的口袋吧,”对面那位先生说,“我觉得和这两个孩子没关系。他们看上去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很感激您能这么说,先生。”弗兰克说。
那个女人照做了,当她把手再次伸到口袋里时,掏出了一个小皮夹。一时之间,她都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伤心,现在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她之前如此小题大做,还不同意其他乘客的开车要求,耽搁了大家这么长时间,到头来却是她一个人在无事生非。
“这就是你‘被偷’了的钱包?”乘务员问。
“是的。”她有点困惑地说。
“那你耽误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他严肃地说道,“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们延误了五分钟,马车都要晚点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粗鲁地回答,“我怎么知道它就在我的口袋里。”
“你说两个孩子是小偷,诋毁了他们的名誉,我觉得您应该向他们道歉。”对面的先生说。
“我是不会向任何人道歉的,”这个坏脾气的女人说道,“特别是像他们两个这样的狂妄家伙。”
“谢谢您,夫人。”迪克挖苦地说,“我们接受你的道歉了。虽然刚才的一切没有什么结果,但是我并不想把我钱包里的贵重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因为我很害怕它会引起周围一些穷朋友的嫉妒。”
“你可真有性格啊!”刚才一直为他们说话的那位先生微笑着说。
“顽劣的个性!”那个女人咕哝一句。
现在很明显,大家都很同情这两个被冤枉的男孩,而不是那个女人,而且迪克的幽默谈笑让大家都觉得很开心。
马车已经到了中央公园的南面,第五十九大道上,两个男孩就在这里下了车。
“你最好看好你的钱包,年轻人,”乘务员微笑着说,“你那个鼓鼓的钱包可是很诱人呢!”
“噢,的确是这样呢!”迪克说,“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啊。阿斯特和我常常为了此事夜里失眠呢!有的时候,我甚至想把我所有的钱都捐给孤儿院!”
当迪克说到这话时,马车已经走远了。男孩们转到第五十九大道后继续向前走,那里距离中央公园还有两个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