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凌和翠屏一直陪苏浅月到晚上,红烛高高燃着的时候,忽听外边一声高呼:“王爷到……”
素凌有些慌乱,一双受惊的眸子看着苏浅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翠屏微笑,对素凌说:“搀夫人到喜床上等着。”她一面说,一面去拿一旁的盖头。
苏浅月心中一派澄明。王爷的洞房,对他而言不是神圣庄严的第一次,那样隆重的仪式在他眼里或许都是普通的事情。今晚他和自己洞房,说不定明天又是另一个女子和他洞房,又何必故作姿态?她摇头对翠屏说道:“不必了。”
眼见翠屏拿了大红盖头的手顿了一下,她惊慌地回头:“夫人,王爷到了。”她是害怕容瑾怪罪。
“知道。”苏浅月微笑对她说道,“不用那些俗礼。倘若王爷怪罪,一切有我担待,你去开门迎接王爷。”
翠屏迟疑一下,素凌紧张地搀住苏浅月,低声道:“小姐,你还是蒙了盖头坐在床上等候王爷,这样妥当一些。”
哪有新娘不等新郎自己揭开盖头的?
“是,夫人。”翠屏答一声,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一声门响后,她听到翠屏道贺:“给王爷道喜。”
苏浅月的心怦怦急跳,骤然间觉得脸上滚烫。原本自己是很镇静的,怎么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抬起头,目光触及之处,容瑾已经穿过屏风走过来。素凌慌忙迎接过去,大礼参拜:“王爷千岁,奴婢给王爷道喜。”
“起吧。”容瑾轻轻挥了一下袍袖。
这次苏浅月看清了他的服饰,头上是独属于王爷身份的冠冕,身上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吉服。苏浅月原本急跳的心骤然加剧,脸上更是灼烧般的火热。容瑾笑了一下,苏浅月顿感窘迫,瞬间低了头。
“王爷……”苏浅月轻启朱唇叫道,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
“下去领赏。”容瑾对俯首弯腰跟过来服侍的翠屏和素凌吩咐一声,一双眼眸却不曾离开苏浅月的面容。
“是。”素凌两个人应了一声退下。
顿时,房内一片寂静,静到一根绣花针落下去都是惊雷滚过。慌乱羞涩中,苏浅月不觉抬了头,见容瑾盯着自己的目光笑意丛生,深幽难测中又蕴含无尽深情,她不由得在慌乱中一颤,再次低下头。
“美目随羞合,丹唇逐笑开。月儿的美汇聚了太多,怎能叫人割舍得下。”
苏浅月不知容瑾意欲何在,她抬头看他一眼,又慌忙低了头:“王爷。”
容瑾站立片刻,缓缓移步至苏浅月的面前,抬手轻轻拂动她如云的秀发,又至泛着红的面颊。苏浅月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手指的灼热轻颤,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却还是不知所措。
容瑾低语:“月儿,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苏浅月微微抬头,鼓足勇气道:“是的,王爷。”
她本是舞姬,卑微低贱的身份连踏进容王府的资格都不具有,却理直气壮做了容瑾的侧妃,岂不是太过不易?
“你这样美丽脱俗,比仙子还美好,本王一见就再难放下。”容瑾的话里有无限的深情。
苏浅月娇羞低语:“王爷说笑了,妾身蒲柳之姿,怎能和仙子相比?”
容瑾轻轻揽住她的腰身:“月儿静若花照水,动如柳扶风。本王有你,实乃今生之幸。”
“王爷,”苏浅月也听人说过旁人的洞房是如何度过的,却总觉得自己与容瑾如今绕过了很多情节,一下子就变得亲近起来,让她更觉羞涩,轻声道,“王爷累了,且坐下歇息片刻,待妾身为你倒茶。”
苏浅月挣脱了容瑾的怀抱欲走,容瑾伸手拉住她不许她离开。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流淌到自己身上,苏浅月只觉得被浸融得全身绵软无力。她极力保持镇定,软软唤他:“王爷,还没有喝下合欢酒……”
哪怕容瑾是自己的夫君,然而自己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近,苏浅月慌乱不已。她的战栗亦传到容瑾的身上,他关切地问道:“月儿,你是不舒服吗?”他的口气温柔如水。
苏浅月清楚地记得在萧天逸的宅子里远观容瑾的情形,他连走路都霸气十足,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此时他一双漆黑眼眸中全然没有了威严气势,映现的全都是深情,语露关怀。苏浅月心中涌起感动,她轻轻摇头:“没有……”
容瑾微微笑道:“那你是害怕的了?是害怕本王今后不能一心待你?”
苏浅月的头颈一下子抬起来。不怕,有什么可怕的?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能解决。自己虽是一女子,也懂“坚强”二字,她亦不会把自己的所有一起押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宠爱自己,就坦然接受;他冷落自己,亦坦然接受。
“不怕。”苏浅月声音铿锵,又带着几分傲然。
容瑾怔了怔,忽而又笑了,缓缓道:“月儿,你可知道本王初次见你的情景吗?初见你时,是在群芳节上,本王偶然路过,只见你在高台上一袭红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英姿飒爽,轻盈妙曼,又不卑不亢,那回眸一笑更是动人心魄。那时,本王方才知道什么叫‘一见误终生’。纵然你身份所限,可是本王依然愿为你费尽心思,随后暗中悄悄筹谋。本王已有五位夫人了,却没有一位如你这般让本王倾心。本王也庆幸没有错过你,今日终于得到你了,你可知道本王有多高兴?”
容瑾是如何见到自己,又是如何将自己迎娶进府的,苏浅月一概不知。如今听到容瑾的这一番话,她只觉得开心,一种细密柔软的喜悦在她心中流淌,她柔声道:“妾身何其有幸得遇王爷欣赏,又逢王爷这般青睐,这都是妾身的荣幸。王爷不嫌弃妾身以前的身份,如此费尽周折为妾身着想,妾身以后定好好照顾王爷。”
“月儿,你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从今后本王会一心一意待你。”容瑾抱起苏浅月,缓缓走至床前。
苏浅月含羞道:“王爷……”
榻旁的桌案上,一对龙凤喜烛透着红润的光泽,喜庆吉祥的烛光燃起浪漫和温馨,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迷离。
拉下幔帐,明亮的烛光隔着幔帐纵横的纤维朦胧了帐内的融融春意,增添了神秘和悸动。苏浅月的心怦然如潮,她抬头看容瑾,他的眼眸正对着她。两个人深深凝望,两个人的身影迷迷蒙蒙,苏浅月的脸颊滚烫。良辰美景,丽人靓影,一个如花美眷,一个风华盛年。
“月儿,人生最惬意舒心的时刻,就是此刻了。”容瑾的眼里荡漾着波澜,苏浅月的心越发惶惑。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让她现在紧张不已,不知所措。
相望许久,容瑾轻轻褪去苏浅月身上的锦衣罗裳,莹白的肌肤在朦胧浪漫的烛光中洁净温润。
苏浅月心跳气急,她羞涩地垂下眼睑,不敢看容瑾含情的眸子。容瑾的身体渐渐贴近她,继而伸出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身。肌肤相触,淡雅如兰的气息在彼此身体间流淌。
容瑾的唇贴紧了她的唇,苏浅月下意识要避开,忽然想到如今的容瑾已经是自己的夫君了,她犹豫了一下,羞涩迎合,开启了一个绵长温馨的亲吻。
她感受着容瑾的呼吸,越来越重的喘息,让她的心尖轻轻颤动,整个胸怀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
“月儿,本王想得到你的一切,好吗?”容瑾喑哑的声音微微带着些诱惑,苏浅月一颗心惴惴不安,又添了一丝不名的情绪,她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抿紧了唇不说话。
容瑾的气息愈发混浊热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粗暴,这让苏浅月微微感动。此刻,他的霸气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不尽的缠绵,这般的体贴,这般的爱护。
苏浅月知道,迟早自己都是属于他的,她缓缓开口呢喃道:“王爷。”她边说着边抬起手臂,轻轻环住容瑾的脖颈。容瑾再也忍耐不住,红绡帐暖,两个身影慢慢交叠在一起……
苏浅月看着容瑾,暗暗地想:他说了给我爱,给我宠溺,而我明白从嫁给他之日起,我的命运也别无选择地交给了他。我只能属于他,哪怕我是他众多女子中的一个,亦不能分割保留。以后,他就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全部,是我的一切……
深秋的夜,窗外的虫鸣了无痕迹,更听不到花开花落的静谧之音,唯有青竹慢摇灵韵。
红烛的光晕渐次迷离,幔帐内,亦是迷离,飘荡了这一夜的姹紫嫣红。
苏浅月一直未曾入睡,尽管她又累又乏。身体里还隐隐疼痛着,不知道这疼痛何时消退。身边的男子传来均匀的呼吸,苏浅月偏过头,悄悄看他。长而卷曲的睫毛覆盖了有着威武神韵的眸子,挺拔的鼻梁,深红色的嘴唇轻轻抿着,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唇形,他的确是有让人倾心的资本。
苏浅月心中柔情泛滥,她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否真的能给自己他的承诺。若自己守不住心,爱上了他可怎么办?
纷繁的往事又涌上心头。苏浅月想起萧天逸将自己接出落红坊时,只说是一位王爷为自己赎身,还费心安排,要自己做他的侧妃。自己没有见过这位王爷,亦不知这位王爷的人品相貌,但为了走出落红坊,自己还是选择了答应。与其说当初相信容瑾,莫不如说相信的是萧天逸。假若容瑾人品堪忧,萧天逸是不会把自己送过来的,他宁愿自己待在秦淮街,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去一个肮脏倾轧的地方。
后来的几个月,自己寄居在萧义兄的宅邸,静待王爷的迎娶。一切都是未知的,自己的整个人生从进入落红坊的那一刻起就已没有了自由。直至前天夜里和容瑾的第一次交集,自己那时才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新婚之前,容瑾又费心安排了一个豪华的宅院,从那里让自己尊荣地走进王府,做他心爱的女子,新婚之夜也是这样体贴入微。从落红坊到王府,容瑾有缜密的计划、宏大的气魄,因此一切都顺理成章,一切亦都按照他的安排而来,没有差错。直到今夜,自己成了他的女人,想来他是满意的。
从此,这王府,是荣是辱,是福是苦,一切都由着命运了。
看着容瑾,苏浅月知道,哪怕他是王爷,若不多情,何至于这样的安排?为一个舞姬付出许多,已是不容易。只是自己真有他赞的那样好吗,还是只是一时的迷恋?
容瑾……苏浅月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注视着他甜美的睡颜。
苏浅月身心疲累却毫无睡意,身边有他又不敢翻转,便悄然起身。
轻柔的锦被从身上滑落,看了看容瑾依然酣睡在甜梦中,轻轻为他压好被角,苏浅月披衣离开床榻立于窗前。淡青色的窗纱掩不住月色倾泻进来,淡淡的清凉月色透过窗纱,洒下一片朦胧银色。纤纤偎依过来的翠竹将淡影投到窗上,如画一般的美妙,只是多了移动的韵致。
苏浅月张了张口,仿佛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寂然无声。吟唱吗?良宵美景,吟诗赋曲倒是恰如其分,跳一曲应景的“良宵美景,玉郎佳人”更挥发才情。只是心旌摇动,焉有那种闲情逸致?
毕竟是深秋,薄凉的寒气慢慢浸透肌肤,苏浅月有些微的轻颤,却不料一双温柔的手臂从身后拥紧了自己。
容瑾贴近了苏浅月的面颊,在她耳畔轻轻低语:“月儿,这么晚不休息,在想些什么?”
容瑾温暖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带着盛年男子的浓郁气息扑入鼻端,苏浅月感受得到他的声音里有深深的眷恋,她温柔浅笑道:“王爷,妾身一时睡不着,起来略站站。”
窗纱疏淡了月光,让月光有了飘逸的神韵,洒在寂静的轩窗上,显得神秘且不可捉摸。容瑾拥着苏浅月:“月儿,你知道吗?你的院子,‘凌霄院’三个字,是本王亲笔题写,你可喜欢?”
进入这个院子以后,苏浅月还没有出去过,自然没有见过那三个字。凌霄院,他还真的把自己当居住天宫的仙子了,院子的名字才是“凌霄”。院子的门匾,果然是他写的吗?他本习武之人,于文采上并不擅长,难得他这般用心。
苏浅月的心里微微动容:“容瑾,难为你这般对我。”她转身拥住了他,深情道:“难为王爷这般用心,妾身爱极了这三个字‘凌霄院’,多谢王爷。”
尽管苏浅月还没有见识过这院子里的风景,但是只看房内的摆设,典雅不露庸俗,高洁不显简陋,都是自己喜欢的格局,就知道容瑾是用心了,想必这也是他从萧天逸那里打听来的自己的喜好。
倚在容瑾的臂弯里,来自他肌肤的融融暖意取代了那一层薄寒,苏浅月感到心中十分熨帖。容瑾轻轻用手抚摩苏浅月那淡淡的弯月般灵秀的柳眉,手上带着款款深情的眷恋,怜爱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她的耳边:“月儿,本王见识过诸多女子,却没有一个抵得上月儿这般地让本王挂心。见过你之后,本王再也不能忘怀,日思夜想。世上竟有你这般叫人着魔的人儿,实在罕见。你跳舞的时候,熠熠闪光的风采更叫本王迷恋。月儿,你让本王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本王才用尽手段将你争到身边。”
用尽手段?争?苏浅月心中一动,不解其中深意。容瑾费了一番周折自己还是知晓的,比如他不能亲自为自己赎身,还有改名换姓等。听着容瑾这般深情款款地诉说,苏浅月的心中跌宕起伏:容瑾,你真是这般地爱我吗?
“多谢王爷厚爱。”苏浅月真心道谢,容瑾的一字一句,如锥子般扎进她的心扉,她想起在风尘中所受的苦楚,胸中带了酸涩:“王爷,其实你何必这般对我用心,你亦有不少的夫人,她们容貌绝佳、才情横溢,妾身又如何能够比得过她们……”
容瑾轻轻地摇头:“月儿,她们是有她们的好,只是在本王眼里,她们的好合并起来亦比不过你的好。你典雅、婉约、庄重、灵秀,跳舞时将坚定的力量和柔曼的依顺完美糅合、统一,此乃无上的境界。本王不懂舞蹈亦能看出精髓来,不知你在那些精通此道的人眼里更是多么完美。你若没有才华智慧,又怎能做到如此境界?”
苏浅月抬眸凝视容瑾,有些诧异。自己的舞蹈之美,萧天逸给过盛赞,是懂自己的第一个人,可容瑾不是武将吗?但即便他只看得出皮毛,亦可以算作知己了,苏浅月心中还是感到宽慰:“王爷,作为朝廷栋梁的你,肩负国家命运的一份责任,这已经令你耗费巨大精力,却还能分出心思来关心妾身,妾身实实不能承受。”
“倘若完全不懂你,又怎么用心对你?”
“王爷如此,妾身十分感动,得遇王爷,也是妾身之幸。”
容瑾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女子:“月儿,你是本王的最爱,本王会视你为珍宝,定不会负你。”
“王爷……”苏浅月在心里暗暗问自己:苏浅月,他的这番话,你感动吗?你会爱上他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浅月突然想起了萧义兄。在和容瑾温存的时候想起萧天逸,这很不合时宜。
苏浅月也曾有过慈爱的父母、富足的家境,有过快乐的童年。她孤苦伶仃流入烟花时,冷眼旁观那些寻欢的男子,没有人能落入她的心扉。落红坊繁华奢靡,在那里的人们夜夜纸醉金迷,但她从来没有快乐过,对那些男子也是冷若冰霜,她只过着自己的寂然生活。真正落入她心中的人只有一个——萧天逸,但终究是擦肩而过。如今,做了大卫国睿靖王的侧妃,自己是不是该满足了?
容瑾轻轻吻了吻苏浅月的发丝,苏浅月温言道:“王爷,请安歇了吧,明天还要上朝。”
容瑾轻轻笑了,用手指轻触了触她的面颊:“有月儿在本王身边,本王怎么安睡?月儿离开本王身边,本王又怎么安睡?”此话倒像一个小孩子了。
“王爷,这么说来,都是妾身的不是了。”苏浅月偏头看过去,略有些羞涩,又有些调皮,她深深倚在容瑾的臂弯里。容瑾笑出声来,他弯腰抱起苏浅月,缓缓走入罗帐。
锦绣罗帐内淡淡烛影,柔软枕上,香暖被中,苏浅月依在容瑾的胸口,看着他又安静睡去,自己却做了一夜的梦,幼时家中的大火、父母悲鸣地求救。又梦见自己在落红坊笙歌曼舞,突然她脚下的土地下陷……她还梦见偷眼看到的王府门口的大石狮子,石狮子铜铃般的大眼瞪着她,仿佛她是它们不容的异类。
梦醒以后,曙色明亮了窗棂,她身边的容瑾已经不见。许是昨夜有些着凉,苏浅月有些轻微的咳嗽,素凌和翠屏已经掀起帘子走到她身边。苏浅月缓缓起身,任二人整理罗衫。
步出卧房,一个年长的婆婆带着婢女和男仆走入,跪下请安:“恭喜夫人,给夫人请安。”
眼见他们那么多的人,声势浩大,苏浅月略惊讶了一下,道:“起来吧。”
想来他们是容瑾指派过来的奴才,还须制得住他们方才能够安身,于是,苏浅月又说道:“你们既然是在我院中当差,当遵守我院子里的规矩,不可无事生非。在我名下,是否伶俐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要做到忠心,不可阳奉阴违,若是心里有了旁的,惹了是非,我不会轻饶,若是聪明懂事又忠心耿耿的,我也不会亏待,明白了吗?”
地上的奴仆恭敬地齐齐回道:“奴婢(奴才)们明白,定当为夫人尽心。”
这是苏浅月第一次在院中奴仆面前露面,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是一时震慑不住这些下人,以后就难以管束,各种事情缠上身来,有的是麻烦。虽然她不想招惹别人,却也不愿意别人来招惹自己。
苏浅月又转过去对素凌说道:“人人有赏。”容瑾当真是懂得这一切,提前准备了足够的银两,让自己不至于在需要铺张的时候困顿。
素凌把银两分发给他们,这些奴仆、婢女谢了赏赐便下去了。
接着,翠屏又带了两个丫鬟走上来,算是贴身侍奉,一个叫红梅,一个叫雪梅。两个姑娘一样的装扮,年龄一般大小,看她们那样灵巧机灵,苏浅月很是喜欢。
“夫人,您该梳妆去上房请安了,等下也要与王妃和众位夫人们见礼。请夫人快些,今天这样的日子,去晚了不好的。”翠屏小心说道。
是了,自己是王爷新娶的侧妃,按照礼仪此时该去上房给老王爷、太妃请安,亦要与王爷的王妃和众夫人们见礼。
素凌知晓深浅,打开梳妆盒为苏浅月细细地描眉,抹上上好的胭脂水粉,又让她含了口红印痕。翠屏在她身后为她梳理长长的秀发,苏浅月开口道:“梳一个逍遥髻就好。”
这种发髻自然随意、鲜活灵动、素净雅致,不张扬也不落俗套。
菱花镜中,翠屏的手停了下来:“禀夫人,还是……凌云髻吧?凌云髻更显得高贵一些。”
凌云髻自有妙处,如娇云攀附碧空,凌于顶上,摇曳而不垂落。只是这种发髻太过于彰显傲气和锋芒,苏浅月并不想自己成为众人眼里的障碍:“我们随意些,不必锋芒太露。”
翠屏意会地点头,叹道:“夫人真是思虑周全。”
苏浅月从红梅捧过来的梳妆盒中挑选了一只翠绿的孔雀含珠簪,斜插在发髻上,于袅娜中含了雅致、清丽婉约。髻边又戴一朵粉白色珍珠花,珍珠花光泽耀眼,清新悦人,仿佛上面凝着露珠。
苏浅月知道新婚第一天不能穿过于淡雅的服装,但她也不愿意穿过于惹人眼目的大红色,遂吩咐雪梅把那件水红色的百蝶穿花锦缎裙拿过来。
这样的装扮,优雅大气跃然而出。镜子里是一位飘逸灵动、轻盈妙曼的绝色女子,典雅中含着灵秀,高洁中带着冷艳,有一种出尘的风采,苏浅月亦觉得满意。
不能高调宣扬,亦不能卑微庸俗,保持低调沉稳才是生存之道。
房内有片刻寂静,苏浅月不知这是为何,她把目光从镜子上收回,发现了几张带着惊愕的脸,随即听到翠屏惊叹道:“夫人,你这样的美不同于别的夫人,还是奴婢第一次见到。没有艳俗和显摆,自然天成,是让人瞻仰的绝美,难怪王爷对你……”
翠屏没有说完就突然噤声,苏浅月移目看去,翠屏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
红梅接着道:“是啊,夫人美得惊艳,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夫人一样美的女子。”
素凌带着炫耀的口气:“我家小姐本来就是仙子一般的美……”
苏浅月用眼神制止了素凌,她淡淡一笑。
准备停当,翠屏随着苏浅月去上房。她是第一次出去,一切的路径都不熟悉,规矩也不清楚,需要有人带路,更需要有人在关键的时候提醒自己。最适合的人选,无疑就是翠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