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家的楼下,只看见围着我家的楼门人头攒动,黑压压地挤满了围观群众,边上又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一些警察出来进去地忙个不停,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是个好事之徒,见如此热闹,就急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人群中有几个相熟的邻居正在交头接耳地聊天,就挤了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我问邻居老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老马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电影院工作,戴了副深度近视眼镜,对我说:“你出门刚回来,还不知道吧?咱们楼门里,一楼,就是你家楼下的老姚家,一家五口,昨天晚上全都死在家里了。”
这个消息让我听得心里发堵,平时关系都不错的邻居,竟然全家都死了,我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这时,旁边的邻居闲汉孙国宾说:“昨天白天,不知从哪儿飞来只夜猫子,正落在老姚家门前,那双大眼就死死地盯着他家大门,怎么赶都赶不走。最后老姚急了,拿棍子把夜猫子给活活打死了。你说怪不怪,那夜猫子被乱棍打死,直到死都没有要跑的意思。到了晚上,他们全家就莫名其妙地死了。经常听人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事可真够邪的。”
老马摇摇头说:“也未必是夜猫子,你们晚上也应该都听见了吧?深更半夜的在楼下有人大声地喊老姚和他家里人的名字,那喊声很大,一声比一声瘆人,都把我吵醒了。我还特意拉开窗帘往楼下看,楼下路灯照得雪亮,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周围众邻居都连连点头,看来晚上听到喊老姚名字的不止一人,大伙儿全听见了,但是谁也没看到究竟是什么人在楼下喊他。
我问老马:“姚家五口人,老姚和他老婆,两个女儿,一个十七,一个十三,再加上老姚的母亲,怎么会同时都死了?是煤气中毒还是入室凶杀?”
老马说:“怎么会是煤气啊!这么热的天,哪家不是开门开窗的,我听派出所的民警说,具体死亡原因还要等法医鉴定。早晨老姚大女儿的同学来找她一起去上学,叫了半天没人答应,她见门开着,就进去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儿把那小姑娘吓死,五口人都坐在客厅一动不动,是睁着眼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我对老马说:“老马您可别吓唬我,他们家楼上住的就是我,他们往上看什么?”
这时,居委会的刘老头儿插嘴说:“他们不是看你家,那是在看进了房里的勾死鬼,你们还别不信邪,平白无故有人喊你们名字,千万别答应。那是勾魂的鬼,你一答应,它就能找到你的住处。”
孙国宾笑骂道:“我说老刘头儿,你好歹也是居委会的,怎么到处传播封建迷信啊?”
刘老头儿怒道:“你这小子懂个屁,前边九号楼的胡家大嫂子,你们都知道是谁吧?”
众人都知道那是个疯婆子,于是点点头。
刘老头儿接着说:“胡家当家的死得早,十年前,胡家嫂子在家做饭,听见楼下有人招呼她丈夫的名字,她一边答应一边往楼下看,结果楼下根本没人。当天就传来消息,她丈夫在车间出事故死了。”
老马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年头儿多了,您不提我都快忘了。”
刘老头儿说:“这还不算完,胡家嫂子也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八年前,跟同学到森林公园,对了……那时候还是植物园,到植物园的一个湖里去游泳。那湖虽然小,但是不是死水,底下是个锅底,谁都不知道下面跟哪儿通着。平时为了安全,用浮标把深水区圈了起来,小孩去游泳都在边上玩,没人敢去深处。结果胡家大儿子和同学们一不小心把球扔到了湖中心,几个人一起游过去捡球,连胡家大儿子在内一下子淹死六个。当时这事全市都轰动了,所有学校都通报,三五年之内再没人敢去那里游泳。”
我们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这件事,一点都没夸张,虽然隔得久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人们提起那个一下淹死六个人的无名小湖来都是谈虎色变。
刘老头儿问众人:“那孩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特别听话、特别懂事,知道爹死得早娘不容易,放了学就帮家里干活儿,唉……太可惜了。你们知道湖里淹死人的那天,胡家嫂子听到什么了吗?”
我说:“该不会也听见有人喊她大儿子的名字吧?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刘老头儿掏出烟来点上一支,继续说道:“不错,她又听到有人招呼她儿子的名字。从那以后,胡家大嫂就受了点刺激,家里只剩下她和小儿子,她把小儿子当眼珠子一样看着,寸步不离。五年前的一个清晨,她又听到楼下有人招呼他小儿子的名字,这次她学乖了,没敢答应。可是她小儿子不知道厉害,听到楼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同学找他玩,就答应了一声。出去一看,并没有任何人。小儿子回家之后拿茶杯喝水,喝得急了,一口水呛进气管,就这么给呛死了。从那以后,胡家嫂子就彻底疯了。她家同我住在一个楼里,所以这事的来龙去脉我比较清楚。”
每个人都长吁短叹,替胡大嫂家的事感到难过。正在这时,楼门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一队人,用担架抬着姚师傅全家五口的尸体,尸体上蒙着白布,看不出来谁是谁,一具具装到车上,疾驰离去。
民警找周围的住户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把封住楼门的警戒线给撤了,住在里面的居民可以进出,一楼中单姚家门前贴满了封条。
我跟几位邻居又聊了一阵子,就起身回家。我家住在二楼,刚好是在姚家的楼上,我进屋之后把东西收拾收拾,找个妥当的地方放好在洞庭湖得到的古瓶,一时也无心去想那瓶子的事。倒了杯水,边喝边想楼下的命案。
一想到姚家五人的死尸,都坐在客厅睁着眼往上看,我就有点起鸡皮疙瘩,我正好也坐在客厅,他们看的位置该不会是我现在坐的方位吧?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坐,去卧室躺在床上抽烟。
我父母都被我大哥接去长沙养老了,这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以前一个人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楼下死了这么多人,真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最近玩儿得很累,回到家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于是找出前些日子医院给开的减压助睡眠的药片服了几片,又躺回到床上,不一会儿睡意就涌了上来。
就在我快要进入睡眠状态的时候,听到屋里的地板下面“砰砰砰”有响动,好像是楼下有人用棍子戳天花板。我想起来去看看怎么回事,但是药力发作,身体不听使唤,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