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来,我就发现从童年时起有很多错误的观念被当作正确的接受,而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有事情都十分可疑,所以从那时起,我确定我必须认真地着手清除所有在我心中已经形成的观点,然后从根本上重新开始,如果我想要在科学上建立一些可靠的、不变的结构的话。但是这个工作规模好像太大了,所以我在等我到了成熟的年龄,成熟到不能更适合做这项工作的时候。这个理由使我拖延了这么久,以致我觉得如果我在余生再不行动而只是考虑的话,就大错特错了。现在,由于我的精神已经从所有干扰中释放了出来,我又生活得比较安逸稳定,所以我将会认真地、自由地对我的全部旧见解进行清算。
不过,为了这个目标,我没有必要去证明所有的旧观点都是错误的——那样我可能永远不能达到目的。但是理性使我相信,和我认为明显错误的东西一样,对于那些不是完全确定的东西也不应相信,所以只要我在那些东西里找到任何一点可疑的东西,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抛弃。这样看来,我就不用检查它们全部了,因为那会是一件无休止的事情。现实告诉我们,基础的破坏会使一座大厦的其他部分倒塌,所以我会首先检查那些形成我以前观点的原则。
直到现在,我认为最真实确定而接受的事物是从感官或者通过感官得到的。不过,有时我觉得这些感官是骗人的,所以,对于曾经骗过我的东西最好不再完全相信。
尽管感官有时在几乎不能感知或离得很远的事情上欺骗过我们,但是还有很多我们遇到的其他东西,虽然我们能通过感官认识它们,却不能合理地怀疑它们。比如:我在这里,坐在火炉旁,穿着室内长袍,手里拿着这张纸,以及其他一些类似的事情。我怎么能否认手和身体是我的呢?我不可能把自己比作缺乏理智的人,那些人的大脑被黑色胆汁的蒸汽扰乱遮蔽,以致当他们很穷的时候,却经常以为自己是国王,或者在他们衣不蔽体的时候以为自己穿金戴银,或者幻想他们有一个陶制或南瓜脑袋,或者有玻璃做的身体。但他们是疯子,如果我和他们相比,那么我的荒诞程度就跟他们差不多了。
同时我必须记住我是一个人,因此在睡觉和做梦的时候我会和疯子醒着时做一样的事,甚至是一些更不可思议的事。有多少次在夜里我梦见我在这个地方,穿着衣服,坐在火炉旁,而事实是我没穿衣服躺在床上!现在我的确以为我是用醒着的眼睛看这张纸,我摇晃着的脑袋没有睡着,我故意伸出我的手去感知它,而梦中出现的景象并不那么清楚明白。但是仔细想过以后,我提醒自己很多时候我在梦里被类似的幻觉欺骗。想到这里,我明显地看到没有什么确定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靠的指示,能够让我们通过它们清楚地区分醒着和睡着,这让我很吃惊,吃惊到我几乎相信我现在是在梦中。
现在,让我们假设我们睡着了,假设所有这些特殊情况,比如我们睁开眼睛、摇头、伸出手,等等,都只是虚假的幻想;让我们设想我们的手以及整个身体都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尽管如此,我们至少必须承认出现在我们梦里的那些东西就像着色的画像一样,它们只能是那些真实的东西的摹本,因此,至少那些一般的东西,比如眼睛、脑袋、手,以及整个身体,它们不是想象的东西而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上,对于画家来说,即使他们用最奇怪、最夸张的方式表现人鱼和人羊,也不能给它们一个全新的本质,而仅仅是把不同动物的肢体混合起来;或者如果他们的想象力夸张到足以创造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新奇到我们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那么他们的作品也仅仅表现的是纯粹虚构和绝对不真实的东西,但可以确定的是,构成作品的颜色必然是真实的。同样道理,尽管这些一般的东西,比如(一个身体中的)眼睛、脑袋、手以及此类东西可能是幻想的,可是同时我们也要承认至少有一些更简单、更普遍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因为这些东西就像确定的、真实的颜色一样,形成了存在于我们思维中的东西的一切形象,不管是对的、真实的,还是错的、幻想的。
一般物质的性质和它的广延,以及延伸出的东西的形状、量或者尺度和数目,还有这些东西所处的位置、占用的时间都属于这类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推论可能是不会错的,物理学、天文学、医学以及研究各种复合事物的其他所有科学都是非常可疑的、不确定的;但是算术、几何学,和这种类型的其他科学,它们研究的东西都是非常简单、非常一般的,并不会费心地去探知研究的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其中包括一些确定性知识和无可置疑的元素。因为,不管我醒着还是睡着了,2加3总是等于5,以及正方形的边数从来不会超过四条,这样明显的真理看起来不可能被怀疑为错误的或者不确定的。
然而,很长时间以来我心中总有这样的想法:有一个全能的上帝,是他把我创造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怎样知道他没有带来这些,即未来没有地,没有天,没有延伸的物体,没有大小,没有地点,而我却拥有对所有事物的感觉,并且它们就像我所看到的那样存在?除此之外,像我有时设想其他人在他们知道得最清楚的事情上被骗而出错一样,我怎么知道每一次我都没有被骗,如在计算2加3,或者是数正方形的边,或者判断更简单的东西上?但是可能上帝没有想要让我这样被骗,因为他被认为是至善的。无论如何,如果我被创造成这样,总是犯错,和他的善良相抵触的话,那么允许我有时犯错好像也是和他的善良相抵触的,因此我不能怀疑他会允许我这样做。
在这里,可能的确有人宁愿否认上帝的存在也不愿相信所有的东西是不确定的。但是目前我们不要去反对他们,并且要同意这里所说的一切关于上帝的话都是虚构的。然而,无论他们把我具有的状态和存在做怎样的假设——他们把它归为命运或者偶然性,或者理解为事物的一种连续和结合,或者一些其他的假设——既然失误和犯错是一种不足,那么很明显,他们给我的来源所分配的创造者越是无能,我就越不完美,以致我总是出错。对于这些理由,我是没有什么可用来答辩的。但是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所有之前我认为正确的观点,现在都是值得怀疑的,这不是因为考虑不全,而是因为强有力的、成熟的思考。因此如果我想要在科学上得到一些确定的东西,今后我就不应该不仔细考虑就相信这些显然错误的观点。
但是,只注意这些是不够的,我还必须认真地记住它们。因为这些陈旧的、常见的观点仍然经常回到我的思维中,长久的、熟悉的习惯使它们违背我的意愿占据了我的思维,几乎支配了我的信念。我从来没有失去顺从或者信任它们的习惯,只要我按照它们实际的样子考虑它们,像我刚才指出的那样,它们在某种方式上是可疑的,同时却是十分可能的,因此人们有更多理由相信它们而不去否认它们,那么我就认为我不应该犯错。如果我反过来欺骗自己,在一段时间里假装所有这些观点都是错误的、幻想出来的,直到最后,我反复衡量我前面的成见,使它们不能将我的观点偏向这一边或那一边,使我的判断不被坏习惯控制或者舍弃真理的正确知识,那我就更不应该犯错了。因为我确定在这个过程中既不能有危险也不能有错误,现在我不能容忍自己有太多的不信任,因为行动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沉思和认识才是。
因此我要假设有一个精怪,它不同于至上的真理源泉——上帝,它的欺骗手段不亚于上帝的力量,它用全部的精力欺骗我,我将认为天空、陆地、颜色、形状、声音以及所有其他外界的事物,都是它用来欺骗我使我轻信的一些假象和骗局。我将把我自己看成没有手,没有眼睛,没有肉,没有血,没有任何感官,而错误地相信我拥有所有这些东西。我要顽强地保持这种想法;如果通过这个方式,我不能认识一些真理,那我可能至少做我能力以内的事(也就是推迟我的判断)。出于这个原因,我不对任何错误的东西给予信任,并且做好准备来对付这个大骗子的欺骗手段,让它没有可能强加给我任何东西,不管它多么强大、虚伪。但是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不知不觉,懒散又使我回到了我的日常生活中。就像一个在睡梦中享受自由的幻想的俘虏,当他开始怀疑他的自由只是一个梦而害怕醒来时,他就和这些令人愉快的幻想密谋,以得到长久的欺骗,因此我自己也不知不觉掉进了之前的观念中;我害怕从这种睡眠中醒来,害怕在平静的休息之后是辛苦的工作,这不但不会在认识真理上给我带来光明,反而连刚刚带来讨论的困难的黑暗都无法使之晴朗。
昨天的沉思让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使我再也不能忘记它们。我也没有看出用什么方法解决它们,就像突然掉进了一个非常深的水池里,我是如此惊慌失措,以致我既不能在水底站稳也不能游泳使我自己浮上水面。虽然如此,我将努力沿着我昨天已经走上的路走下去,并且躲开所有我能够想象到的有一点点可疑的东西,就好像我已经发现它是绝对错误的。我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我遇见一些确定的东西,或者如果我做不到其他事情,至少让我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可靠的东西。阿基米德认为,将地球从它原来的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仅仅需要一个固定的、不动的点;同样,如果我足够幸运,发现了一件确定的无可置疑的事,那么我就有权利抱很大的希望了。
因此,我假设我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错误的,我说服我自己所有曾经存在的不合理的记忆提供给我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我认为我没有任何感官,物体、形状、广延、运动和地点都是我心里虚构出来的。那么,什么东西可以被认为是真实的呢?可能除了世界上什么也没有这一点是确定的,其他什么也没有。
但是我怎么知道除了我刚刚考虑到的那些东西,有没有什么东西一点都不能怀疑?难道没有上帝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把这些想法放到我的心里吗?这倒不一定,难道我自己不能产生那些想法吗?至于我自己,难道我不是什么东西吗?但是我已经否认我有感官和身体。我还在犹豫,因为从这里我能得到什么结论呢?难道我如此依赖我的身体和感官,以致没有这些我就不能存在?但是我曾相信世界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天空,没有地,没有精神也没有物体。难道我不是也说过我并不存在吗?一点也不。因为一旦我说服自己一些东西是存在的(或者仅仅是我认为它们是存在的),那么我就是真实存在的。可是有一个非常强大、非常狡猾的骗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总是用各种伎俩骗我。所以,如果他骗我,那就证明我是存在的;我也愿意让他尽他的意愿来骗我,只要我想到我是什么东西,他就不会使我什么都不是。因此,在认真地思考、检查了所有事情之后,我们必须得到确定的结论:我思(有我),我存在。当我宣布它或者在心里想到它的时候,它必然是真实无误的。
但是我还不够清楚,确定我存在的那个我是谁,所以,从此以后我必须小心理解,不能鲁莽地把其他一些物体当成是我,同时也不能在所有我已经知道的最确定、最明显的认识上出错。所以在我有上述想法之前,我要重新考虑我以前相信我是什么,并且对于之前的观点,我会从中撤销所有可能被我刚才提出的观点冲击的东西,使留下来的部分确定无疑、完全可靠。
那么以前我认为我是什么呢?毫无疑问,我相信我是一个人。但是人是什么?我能说是一个有理性的动物吗?当然不能。因为那样我应该调查动物是什么,理性是什么;这样一来,就会从一个单一的问题上不知不觉掉进无限的、更多的困难中,我不希望在这种细节问题上浪费我仅剩的闲暇时间。但是我要在这里思考一些以前就出现在我心里的想法,那些想法不是由除我本质之外的东西激发的,而是在我思考我的存在时产生的。首先,我曾认为我是由脸、手、胳膊以及骨头和肉组成的一套机器,就像从尸体上看到的那样,我称它身体。此外,我曾认为我是有营养的,我走路、感觉、思考,并且我把这所有的活动都归到灵魂上。但是我没有进一步思考灵魂是什么,或者说如果我进一步细想了,那么我会设想它是稀有、非常精彩的东西,像一阵风,一团火焰,或者稀薄的气体,散布到我的粗俗的部分。至于肉体,我不怀疑它的性质,但是我曾认为我很了解它。并且,如果我想要通过我当时的观念对它进行解释,我会这样描述:肉体,我所理解的是全部有确定形状限制的东西;它可以被包含在某个地方,可以充满一个空间,通过这样的方式,所有其他的物体都将被排挤出去;它可以通过触觉,通过视觉,通过听觉,或者通过味觉,通过嗅觉而被感知到;它能以很多方式被移动,事实上,不是被它自己,而是被除它以外的东西通过某种方式推动(并且它通过这种方式收到观感)。本身有自我运动、感觉或者思维的能力,我以前绝不认为这些属于物体的性质,相反,我很惊讶地看到类似的功能出现在某些物体中。
但我是什么?现在我假定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恶毒的天才(如果我可以这样说),它用尽全力来欺骗我。我可以确定我拥有一点点的我刚才说的那些属于物体性的东西吗?我反复思考我精神里的东西,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说是属于我的。继续列举这些东西是冗长乏味的。不如让我们讨论一下灵魂的属性,看是否有一个在我心里。首先提到的营养和走路怎样呢?但是如果我没有身体,我就既不能走路也不能吃饭。另一个属性是感觉,但是一个人没有身体就不能感觉,除非我认为我感觉到了许多在睡梦中出现的东西,但是在我醒着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并没有经历那些。思维是什么?在这里我发现思维是一个属于我的属性,它不能跟我分开。我思,我存在,这是确定的。但是多久呢?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因为假如我完全停止思考,我可能就完全不存在了。现在,我没有承认任何不是必然正确的东西,准确地说,我只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也就是说一个精神,一个灵魂,或者一种理解,一个理性,这些是我以前不知道的名称。那么,我是一个真的东西并且真实存在;可是是一个什么东西呢?我已经回答了:在思考的东西。
除此之外呢?我会使用我的想象(为了看看我是否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我不是由肢体拼接起来的被我们叫作人体的东西;我不是一种稀薄的、分散在肢体里的空气;我不是一阵风、一团火、一口气,也不是任何我可以想象或者虚构的东西。因为我已经假设所有这些都不存在。我发现不改变这个假设也不妨碍我确定我是一个东西。但是,有没有可能那些因为我不知道而假设不存在的东西和我知道的自我是相同的?我不确定这个,所以现在不会讨论它,我仅仅判断我知道的东西。我知道我存在,我询问那个知道我存在的我是谁,但是,很明显关于我存在这个认识的精确意义既不依靠我不知道其他存在的事物,也不依靠那些凭想象捏造的东西。的确,想象中的“捏造”这个词证明我就是错误的,因为如果我真的把我想象成一个什么东西,那么实际上我就是在虚构了,因为想象不是去想别的什么,而是去想一个物体性东西的形状或影像。但我已经知道我是确实存在的,同时我也知道所有这些影像,以及一般而言,涉及物体本质的所有东西都是梦幻的(妄想的)。因此,我清楚地看到,如果我说“我将发动我所有的想象去更清楚地了解我是谁”,这和我说“我现在是醒着的,我能感知到某些真实的、正确的东西,但是因为我还没有足够清楚地感知到,我将要故意去睡觉,以便我的梦更真实、更明显地把它呈现出来”是同样不合道理的。因此,我确实认识到,凡是我能通过想象来理解的东西都不属于我对自己的认识,如果要让精神把它的性质认识得十分清楚,那么就需要让它不再用这种方式来理解,而要改变一下,另走别的路。
但我是什么呢?一个在思考的东西。什么样的在思考的东西?它是怀疑的、理解的(思考的)、肯定的、否定的、愿意的、拒绝的,也是想象、在感觉的东西。
当然,如果所有这些事都属于我的本质,那也不是小事。但是,为什么它们不属于我?难道我不就是几乎怀疑一切,理解确定的事情,仅仅肯定正确的事情,否定其他所有的,想要知道更多东西,不愿被骗,想象许多东西,就像由于身体的一些器官感觉到很多东西的那个东西吗?难道在这所有的当中,没有和“我存在”一样真实的东西吗?尽管我总是睡觉,尽管使我存在的那个人总是骗我。难道在这些属性里就没有一个能同我的思维或我自己分得开吗?因为事实本身是这样明显,是我在怀疑、理解和希望,因此没有什么多余的理由来解释。并且,我也确定了想象的力量;因为尽管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像我前面假设的那样),即我设想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正确的,然而想象的力量不会消失,它形成了我思维的一部分。最后,我就是在感觉的东西,也就是说,好像通过感官的感觉进行认知的那个东西,因为事实上,我看见了光,听到了声音,感到了热。但是有人会说这些现象是假的,我是在做梦。就算是这样,我似乎看到了光,听见了声音,感到了热,至少这些是不会错的,恰当地说,它是在我心里叫作感觉的东西;而在精确的意义上,这就是思维。
从此我开始比以前更清楚明白地认识了我是什么。但是,好像我不能阻止我自己去想:物质性的东西,它的影像是由思维构成,被感觉检测,我对于它们比那些不是来自想象的模糊的那一部分自我认识得更清楚,虽然这样说真的很奇怪,我认为可疑的、我以外的东西比那些真实的、确定的、属于我自己本性的东西被我认识得更明白、更容易。但是,我清楚地看到这个事说明了什么:我的精神喜欢游荡,它不会把自己置于真理的限制中。非常好,让我们再一次放松对它的控制,以便接下来我们在合适的情况下让它停下来,这样它就更容易被管理和控制。
让我们首先考虑最普遍的东西,那些我们相信是最容易理解,也就是我们触摸得到和看得到的物体。不过这不是指一般的物体,因为这个“一般”的观点通常有一点模糊,所以,让我们考虑一个特殊的物体。比如,以一块蜡为例:它刚从蜂房里被取出,是新鲜的,还没有失去它含有的蜂蜜的甜味,它还保留有一些鲜花的香味;它的颜色、它的形状、它的尺寸是明显的;它是硬的、凉的、容易握的,如果你用手敲击一下,它会发出声音。总之,使我们清楚地认识一个物体的所有必需的事物都在里面了。但是请注意这些:在我说话的时候把它拿到火炉边,余下的味道变了,香味也没了,颜色变了,形状被破坏,尺寸增加,它变成了液态,它很热,几乎不能摸,当一个人敲击它时也没有声音发出。在这些改变之后本来的蜡还存在吗?我们必须承认它在,没有人会有其他判断。那么在这块蜡上我清楚地知道的是什么呢?当然不是感官让我注意到的那些东西,因为所有那些落于味觉、嗅觉、视觉、触觉和听觉的东西,都是会变的,本来的蜡还存在。
可能我现在想的这个东西,也就是说蜡,不是蜜的甜味,也不是花的香味,也不是这种白色,不是这个形状,不是这个声音,而仅仅是一个表现在刚才那些形式之下又表现在另一种形式之下的物体。可是,准确地说,当我形成这些概念时我想象的是什么东西?让我们仔细考虑一下,去掉所有不属于蜡的,还留下什么?当然,除了延伸的、有伸缩性的、可以变动的东西,其他什么也没有。但是伸缩性和可变动的东西是什么呢?是不是我想象的这块圆蜡会变成方的,再从方的变成三角形?不是,当然不是这样,因为我设想它允许无限的类似改变,而我不知道怎样通过想象认识无限的改变,因此我具有的蜡的概念不是通过想象的能力得到的。现在,延伸是什么呢?它也是不被认识的吗?因为在蜡融化时它变大了,沸腾时就变得更大,继续加热,它仍然变大。如果我不认为这块蜡在延伸上可以接受比我曾经想象的更多的变化,我就不能清楚地、按照真实情况来认识什么是蜡了。我必须承认我甚至不能通过想象理解这块蜡是什么,只有我的理智可以感知它。我说的是这块特殊的蜡,因为这对于一般的蜡来说更明显。但是只能通过理智或精神才能理解的蜡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我看见的、摸到的、想象的这块蜡,最后它和我从开始就一直相信的那块一样。但是要特别注意的是,对它的感觉既不是看,也不是摸,也不是想象,从来不是这些,虽然它可能以前是这样,但那仅仅是精神的一种直觉,这可能是像以前那样不完整的、模糊的,或者是像现在这样清楚明显的,这根据我对它里面的或者组成它的那些东西注意的多少而定。
然而与此同时,当我考虑到精神的虚弱和它向错误(不知不觉地)倾向时,我很吃惊。因为尽管我没有对我的想法表达什么,而只是在心里考虑所有这些,言语却经常妨碍我,我也几乎被普通语言的词语欺骗。因为我们说我们看见了同样的蜡,如果它存在,我们不能简单通过它们有同样的颜色和形状判断它们是相同的。通过这,我可以推出我是通过视觉而不是简单地通过精神的直觉认识这块蜡的;除非我偶然想起,当我从一个窗户里看,然后说看见有人从街上经过,我没有真的看见他们,但是我推断出我看到的是人,就像我说我看见了蜡。但是我从窗户里看到的,是遮掩着的、自动的机器吗?我判断他们是人。这样,单凭我头脑里剩余的判断能力,我理解了我认为是用眼睛看到的东西。
一个想要把他的知识提高到一般人的水平之上的人,应该对怀疑一般人说话的形式感到惭愧。先不说别的,我在考虑是否在我第一次感知到蜡是什么时,我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明显和完满的概念。当我相信我是通过表面的感觉或者至少通过常识理解它,也就是说,通过想象的能力来理解蜡是什么,是否比我现在更准确地检查它是什么以及能用什么检查方法去认识它之后,把它的概念领会得更清晰、更全面?当然,这样怀疑是十分可笑的。因为在第一直觉里有什么是清晰的、不能被动物感知的呢?但是当我将蜡从它的表面形式中区分出来时,就像将它的衣服脱掉,赤裸裸地考虑它,显然,尽管在我的判断里仍然有一些错误,但我是在用一个人的思维去感知它。
但是最后,关于精神,也就是关于我自己,因为直到现在我不承认我是除了精神之外的东西,我要说的是什么呢?难道我要说,关于好像那么清楚地领会了这块蜡的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我对自己的了解难道不是更加真实、确定,更加清楚、明白?因为如果我从我在现实中看见蜡来判断这块蜡存在,那么很明显我也可以从我看见的事实得出我存在,或者说我存在这件事就更明显。因为有可能我看到的不是真正的蜡,也可能是我没有看一切东西的眼睛。当我看到,或者我认为我看到了的时候(因为我不再考虑区分),我觉得我自己是不存在的,这显然不可能。同样,如果我从我摸到它这个事实中判断蜡存在,同样的事情就会出现,即我存在。无论我是通过我的想象判断,还是其他一些什么样的原因,使我相信蜡存在,我都会得到同样的结论。我在这里说的关于蜡的可能适用于所有外在于我(那些在我之外遇见的)的东西上。进一步说,如果对蜡的概念或者知觉在不仅经过视觉或触觉,而且经过许多其他对我来说很明显的原因之后,对我来说好像更清晰、更明显,那么,我应该更(清楚)明显地认识我自己,因为所有用来领会蜡的知识或者其他什么物体都能更好地证明我的精神本性。并且,除了刚刚提到的属于物体的那些东西以外,在精神里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有助于阐明精神的本质,那些东西就几乎不值得提了。
但是最后我在这里,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我原来想要回到的地方。因为,既然现在我已经清楚认识到,合理地讲,我们是通过我们心里的理智功能,而不是通过感觉或者通过想象的能力来领会物体,而且不是因为我们看见了它,摸到了它才认识它,而只是因为我们用思维理解它,那么,没有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比我的精神更容易被认识了。但是因为快速地去除一个长期习惯的观点很困难,那么我最好在这里暂停一下,以便我通过这么长的沉思,把这个新的知识深深地印到我的记忆中。
现在我要闭上眼睛,塞上耳朵,脱离一切感官,从我的思维里抹除一切物体性东西的影像,或者至少(因为这几乎不可能)我会把它们看作假的、错误的;这样一来,由于我仅仅和自己交谈,考虑我自己的本质,我会试着一点一点地更好地理解我自己,对我自己更熟悉一些。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也就是说,是一个在怀疑、肯定、否定,知道的很少,忽视的很多,在爱、在恨、在愿意、在期望也在想象和感觉的东西;因为像我之前谈到的,尽管我感觉和想象的事情可能不是在我之外,而在它们本身之内,然而我确定那些我叫作感觉和想象的思维的模型,仅就其是思维的模型而言,确实存在于我的心里。
我刚才说得不多,但我认为我已经概括了所有我真正知道的,或者至少是所有迄今为止我觉得我知道的东西。为了进一步尝试延伸我的知识,现在我会更认真地看周围,看在我心里是否还有我没有感觉到的其他认识。我确定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但是我不会同样知道我需要具备什么,才能使我确定真理。当然,在初步的认识里,除了我陈述的清楚的感知外没有什么是真实的;这的确不足以确定我所说的是正确的,如果我考虑得非常清楚的事是错的。因此,好像我已经可以建立一个第一总则:我所清楚感知到的都是正确的。
同时,以前我认为非常可靠、非常明显而接受承认的许多东西,后来我认为它们是可疑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呢?它们是地、天空、星星和所有我通过感官理解的东西。但是,我在这里面清楚地(和明显地)感知到的东西是什么呢?不是别的,只是这些东西在我心里产生的观念或思维,并且现在我也不否认这些观念出现在我心里。但是还有另一个我曾经确定的事情,这件事是因为习惯的形成让我相信它,我认为我感知得非常清楚,尽管事实上我一点也没有感知到它。也就是说,有些东西在我之外,这些观点在那里被提出,并且和那些东西完全相似。在这里我犯了错,或者,如果我的判断正确,也不是因为这是从我的感觉中得出的知识。
但是当我在算术和几何学范围内考虑非常简单和容易的事情,比如2加3等于5,和其他此类事情时,这些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心里以至我确定它们是真的东西是真的吗?当然,如果我判断这些事情可以被怀疑,那一定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来自我的内心,可能是上帝赋予我这样一种本性让我在甚至对我来说最明显的事情上被欺骗。但是每一次,这种关于上帝至高无上力量的预想观点出现在我的思维中时,我被迫承认这对他来说很容易,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在我相信我有最好的证据的事情上让我犯错。另一方面,当我把注意力放在我相信我可以清晰地感知的事情上时,我被它们的真理说服,以至我不由得说出这样的话:想要骗我便骗我吧,当我想我是什么东西时,他不会使我什么也不是;或者某一天我存在这件事是真的,他就不能使我从来没有一天存在过;或者2加3大于或小于5,或者一些其他事情让我看到明显的矛盾。当然,由于我没有理由相信上帝是骗子,因此对于有一个上帝,我不满意我自己,因为我怀疑的理由所依靠的观点是很轻率的,可以说是形而上学的。但是为了排除这个理由,一旦有机会到来,我必须检查是否有一个上帝,如果我发现有一个上帝,我也必须检查他是否是一个骗子;因为没有这两个真理的知识,我就不会看出我能够确定的东西。
为了有机会进行持续性调查(不打断我提出沉思的顺序,也就是从我心里首先找出的概念,一点一点推出后来我将发现的概念),我必须把我的思维分成确定的几种,恰当地说,以便我可以考虑在哪些类别中发现真理和错误。这样说,在我的各种思维中,有些是事物的影像,只有这些适合“观念”这个词。比如说我想起来一个人或者一个妖怪、天空、天使,或者(甚至)是上帝。但是,其他思维也有其他形式,比如想要、害怕、赞成、否认,尽管我总是把某些东西感知为我的精神行动的主体,但是通过这个行动,我总是把一些东西添加到我对这个东西的观念上;这类思维被叫作意志或情感,另外的叫判断。
现在,至于观念,如果我们仅仅考虑它们本身,不把它们牵涉到它们以外的事情上,恰当地说,它们不会是错的,因为无论我设想的是一个山羊还是一个妖怪,我的设想里它们都是真实的,我们也不必害怕意志和情感里有假的,因为尽管我可能期望坏的事情,甚至期望它们从来不存在,我的希望都不是错的。因此,剩下的就是我们所做的判断了,在这里面,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以免弄错。但是在判断里我们可能遇到的最重要和最常见的错误是将我心里的观念和在我之外的一些东西判断为相似的;因为毫无疑问,如果我把观念仅仅看成我思维的确定模型,没有尝试将它们和外面的一些事联系起来,那么它们几乎不会给我犯错的机会。
但是在这些观念中,一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些是偶然的,其他的由自身形成(或创造)。因为,当我有理解被称为一个东西,或者一个真理,或者一个想法的能力时,好像我不是从其他东西中而是从我本身得到这种力量的。但是如果我现在听见一些声音,看见太阳,或者感到热,那么到现在为止,我判断这些感觉来自在我之外的确定的东西上;最后,好像人鱼、鹫马是在我的思维之外形成的。但是我可能再次说服我自己:所有的观念都来自它们的本质,我把它们叫作偶然性的东西,或者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因为我还没有清晰地发现它们真正的根源。
在这里,我最重要的任务是思考关于这些来自我之外的从确定的物体出发的观念,使我认为它们和这些物体相似的原因是什么。首先,好像的确是自然教给了我,其次,我体会到这些观念既不依靠我的意愿也不是因为我自己——因为它们经常并非出于我的意愿而出现在我的思维里。比如此刻,无论我愿不愿意,我都感到热,因此我说服我自己,这种感觉或者热的观念通过和我不同的东西——我旁边的火的热——产生在我心里。并且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判断这个物体是把它的影像而不是其他东西印在我心里更合理的了。现在,我必须判断这些证据是否足够强大和确定。当我说自然教给我,我仅仅是说一种确定的自然的倾向使我相信这种联系,不是自然的光让我认识到它是正确的。这两个事情非常不同。因为我不怀疑是自然的光让我看到的是真的,比如它已经让我看到的,我来自我怀疑这个事实,或者其他类似的事实。在辨别真假上,我没有任何别的能力能告诉我说自然的光指给我是真的东西从不是真的,让我能对那种能力与对自然的光同样信赖。但是,至于自然的倾向,我经常注意到,当我在美德和恶习之间做选择时,自然的推断总是把我指向错误的部分,这是为什么我不在关于真假方面依靠它们的理由。
至于其他的理由,那些产生在我之外的物体的理由,由于它们不依靠我的意志,我认为更有说服力。因为就像刚才我说的自然的倾向是在我心里,尽管它们不总是和我的意志一致,因此可能我心里有可以不借助外物而产生这种观点的能力,尽管我不知道。就像迄今为止它们总是出现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外物帮助的时候。
最后,尽管它们来自不同于我本身的物体,但没有必要说它们和那些物体类似。相反,我注意到,在很多情况下,物体和它的观念有很多不同。比如,我发现在我的思维中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关于太阳的观念:一个来自感官,应该放在外来观点这一类;通过这个观点,太阳看起来非常小。另一个是来自天文学的推论,就是由我先天的确定的概念推出,或者由我通过其他的方法形成;根据这个观念,太阳好像比地球大很多倍。的确,这两个观点不能和同一个太阳相比,理性使我相信,直接来自太阳表面的观点是跟太阳最不相似的一个。
所有这些使我相信,直到现在,不是通过确定的(或预先计划的)判断而是通过一种盲目的冲动使我相信,在我之外的东西和我不同,那些东西,通过我的感官,或者通过一些其他的无论什么方法,传递给我这些观念或影像(并且把它们的影像印在我心里)。
但是还有另一种方法调查那些在我心里有其观念的物体是否在我之外。如果观念只是思维的确定模型,那么我在它们中间没有认识到不同或不平等,好像都是以同一种方式从我产生。但是,当我们把它们作为影像,一些代表一个东西,另一些代表另一个东西,很明显它们彼此非常不同。毫无疑问,给我表象实体的那些观念比仅仅给我表象形式的观念多一些东西,并且本身包含更多客观实在性(也就是说,通过表象分享更大程度上的存在和完满性)。再一次,通过这些观念我理解到一个至高无上的、永恒的、无限的、不变的、全知的、全能的、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东西的创造者——上帝,很确定,他本身有比那些代表有限物体的观念有更多的客观实在性。
现在,通过自然的光明显可以看出,在动力的、总的原因里,一定至少比在结果里有更多的实在性。因为,如果结果不来自它的原因,那么它的客观实在性来自哪里?并且,用什么方式可以使原因将实在性传递给它的结果?除非它本身拥有实在性。由此可知,不仅没有什么可以从无中产生,而且更完满的东西,或者说,本身有更多实在性的东西,也不能从不完满中产生。这无论是在现实的或形式的实在性结果里,还是在人们仅仅从中考虑被称为客观实在性的那些观念里,都是很明显的。比如,还没有存在的石头不能开始存在,除非它自己产生,形式地或者显著地具有所有这些进入石头的组成部分的要素(就是说,它必须拥有同样的东西或者其他比存在于石头中的更卓越的东西)。同样,热仅仅可以产生于这样一个物体:在等级上(程度上或种类上)至少和热一样完满,而不是在一个之前不存在热的物体中产生。所有其他的情况也是这样。但是进一步说,热的观念,或者石头的观念不存在于我心里,除非它们被某种拥有的真实性至少与我认为存在于热或石头中的真实性一样多的某种原因放在我心里。因为,尽管这个原因没有把现实的或形式的实在性的任何东西传递到我的观念里,但是不应该因此想象那个原因不那么真实;我们必须记住,因为每一个观点都是思维的结果,它的本性使它具有除了它从思维所接受或拿来的那种形式的实在性之外,不要求其他形式的实在性,观念只是精神的一个模型(或者说,是思维的一种方法或者方式)。但是一个观念应该包含这样一个客观实在性而不是另一个,毫无疑问,它源自某个原因,这个原因至少包含和这个观念的客观实在性一样多的实在性。因为如果我们设想一些东西在一个观念里被发现而没有在原因里被发现,那么它一定是来自无。但是无论不完满是怎样一种存在模型,通过它,一个东西客观地(或者由于表象)用它的观念存在于理解中,我们不能确定地说这种存在模式什么也不是,因此,也不能说源于它本身的观念来自无。
虽然我在这些观念中考虑的真实性只是客观的,但我不应该怀疑这些真实性应该形式地存在于我的观念的原因里,也不应该认为这种客观性只要存在于观念的原因中就足够了。因为就像客观存在的模型由于观念的本性而客观地属于观念一样,正常存在的模型也由于观念存在的本性属于那些观念的原因(至少是属于观念的原始的、主要的原因)。尽管可能是这样,一个观念产生于另一个观念,但是这不能无限地继续下去;因为最后我们必须得到一个观念,它的原因就像一个样本,在它里面全部的真实性(或者完满性)可以说是客观地或者通过表象存在于这些被正式地(和真实地)包含的观念里。因此,自然的光使我清楚地知道我心里的观念就像(一些画或者)一些影像,事实上,它们可能很容易减少物体本来所有的完满性,但是从来不会包含更伟大或者更完满的东西。
越是长时间地、认真地调查这些事物,我就越清晰地认识到它们的真实性。但是最后我能从这里得到什么呢?这就是:如果我的某一观念的客观真实性让我清楚地知道它不是形式地也不是突出地存在于我心里,因此我不能把自己作为它的原因,那么必然地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于世界上,必然有另一个东西存在,也许它就是这个观念的原因。另一方面,在我心里没有这样一个观念,因此我没有足够的论据说服我自己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存在,因为我已经做了非常清晰的调查,但迄今为止我没有找到其他论据。
但在我的观点之中,除了代表我自己的观念在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外,有另外的观念代表一个上帝、其他物体性和无生命的东西、其他的天使、其他的动物和其他表现和我相似的人。
至于那些给我表现其他人或动物或天使的观念,无论如何,我可以很容易地认为它们是由我对物体性、对上帝的观念混合形成的,尽管除了我,世界上没有人,没有动物,也没有天使。
至于物体性东西的观念,我不认为在它们里面有什么非常伟大或者非常好的东西以致它们不能来自我自己,因为如果我更近地认识它们,单独地检查它们,就像昨天我检查蜡的观念一样,我发现在它们里面我清楚感知的东西非常少。例如大小、长度、宽度或者深度的延伸;还有延伸结束形成的形状,不同的物体在相互联系中所处的地位,以及这种位置的运动和改变;对此我们还可以加上实体、时间和数目。至于其他东西,比如光、颜色、声音、气味、味道、热、冷和其他触觉的性质,它们在我看来有很多不分明和困惑的地方,以致我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对错,就像,我形成的这些性质的观念是否是真实物体的真实的观念(或者,它们仅仅代表事实上不存在的嵌合体)。因为尽管之前我说只有在判断中才会遇到错误,恰当地说是正式的错误,但一个确定的重要的错误可能会在观念中被发现,例如这些观念用什么也不是的东西代表什么东西。比如,我对于冷和热的观念非常不清楚,以致通过它们的方式我不能辨别是否冷仅仅是热的丧失,或者热是冷的丧失,或者它们都是真实的性质,或者都不是。因为好像没有什么观念(观念就像影像)不能代表一些东西,如果说冷仅仅是缺乏热是正确的,那么代表它的观念对我来说就是真实的、肯定的,就不会被不合适地叫作错的,其他类似的观念也是这样。
对于这些,我当然没有必要把它们归于其他的作者而不是我自己。因为如果它们是错误的,也就是说,如果它们代表的东西不存在,那么自然的光向我们展示它们由无产生,它们在我心里仅仅是由于我的本性缺少什么而不完满。但如果它们是正确的,那么因为它们向我展示了很少的真实性,以致我甚至不能清楚地区分什么是所代表的东西,什么是无,我没有看到为什么它们不能由我自己产生。
至于我对于物体性东西的清楚观念,有些好像已经从我自身拥有的观念得出了,就像我具有的对于物质、时间、数目以及类似的东西的观念。因为(甚至)当我认为一个石头是一个物体,或者至少是一个可以自己存在的东西,还有我也是一个物体,尽管我承认我是一个有思维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延伸的物质,但是石头从另一方面说是一个有延伸却没有思维的东西,因此在这两个概念中有一个明显的不同;虽然如此,它们好像在这个方面相同——都代表物质。同样地,我感觉到我现在存在并且回想起之前我也存在,我记得我有各种思维,我可以意识到它们的数目,此时我获得时间和数目的观念,之后我可以把这两种观念转移到任何我喜欢的物体上。但是对于所有其他的性质——物质性东西的观念组合成的性质,即延伸、形状、位置和运动,它们不是形式地存在于我心里,因为我只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但是因为它们仅仅是确定的物体模型(可以说是我们可以从它们下面看到物体性物质的衣服),并且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物质,它们好像可以突出地包含在我心里。
因此,只剩下上帝这个观念,涉及这个观念,我们必须考虑它是否是能从我自身产生的东西。我所说的上帝,是指一种无限的、永恒的、不变的、独立的、全知的、全能的以及我自己和其他所有的东西(如果任何其他的东西都存在)都由之创造。现在所有这些特征如此卓越,以致我越努力认真考虑它们,好像它们就越不可能单独来自我。因此,根据我已经说过的,我可以得出结论:上帝一定存在。
因为尽管物体的观念在我心里归功于我是一个物体这样的事实,然而我没有无限物体的观念——因为我是有限的,如果它不是来自一些真正无限的物体。
我不应该设想我不能通过一个真正的观念感知无限,但是通过否定有限就能感知到,就像通过对运动和光明的否定我感知到静止和黑暗;相反,因为我明显地看到在无限的物体中比在有限的物体中有更多真实性,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我心里无限的概念早于有限,也就是说,上帝的概念在我本身的概念之前。因为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应该去怀疑和期望呢?也就是说,我认识到我缺乏某些东西,我不十分完满,除非在我心里有一些比我本身更完满的存在的观念,在和它比较时我认识到我本质上的缺点。
我们不能说上帝的观念可能实质上是错误的,因此我能够从无中得到它(就像可能因为我是不完满的,所以它存在于我心里),就像我之前说的热、冷和其他这些东西的观念;相反,因为这些观念非常清楚明显,它本身比其他东西有更多的客观实在性,所以没有一个观念比它本身更真实,会有更少的对它是否错误的怀疑。我认为,这个绝对完满和无限存在的观念是完全真实的;因为,尽管我们可以设想这样一个存在不存在,但是我们不能设想它的观念对我来说不代表真实的东西,就像我已经说的过冷的观念。这个观念也是清楚的,所有我清楚确定为真实和正确的,以及传达出完满性的,都完全包含在这个观念里了。尽管我不能理解无限,或者尽管在上帝里面有我不能理解的无限的,甚至是思维不可能到达的东西,这都不会影响上述观点的正确性;因为出于无限性本身的缘故,而我的本质是有限的、受限制的,所以不能理解无限;我应该理解这个道理,判断所有我清楚感知到的东西并且判断其中的完满性,将这些看作被我忽视的无限的性能,形式地或者突出地存在于上帝里面,因此我所具有的上帝的观念可能变成我思维里所有观念中最正确、最清楚、最明显的。这就足够了。
但是可能我比我认为的我自己拥有更多的东西,可能所有我归于上帝的那些完满性以某种方式潜藏在我心里,尽管它们还没有公开它们自己或者做出什么行动。事实上,我已经意识到我的知识在一点一点地增加(并且在完善),我没有看到什么可以阻止它越来越多地增加到无限;在它这样被增加(或者完善)之后,我也没有看到什么东西用它的方式阻止我获得所有其他神圣本性的完满性;最后,似乎我取得这些完满性的能力如果真的存在于我心里,它就能够在我心里产生完满性的观念。
同时,我意识到这不可能。因为首先,尽管每天我的知识都在完满性上获得一个新的高度,在我的本质里有很多潜在的东西还没有实际存在,然而这些美德并不属于(或者至少接近)我具有的上帝的观念,在上帝里面没有什么是仅仅潜在的(在上帝里面所有的都是真实的、实在的)。因为我的知识不断增加正是它不完满的可靠证据;而且,尽管我的知识增长得越来越多,然而,我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相信它可以真正无限,因为它从来不会达到这样一个高度,以至它不可能获得任何更多的增加。但我理解上帝是真正无限的,因此他不能在他至高的完满性上再增加什么。最后我感觉到一个观念的客观存在不会产生于仅仅潜在的存在,恰当地说,是无,但是可以通过一个现实的或形式的存在产生。
说实话,在所有我刚才所说的里面,对于任何想要聚精会神思考这个东西的人,我没有看出有什么是通过自然的光不能证明的;但是当我稍微放松我的注意力,我的精神发现眼睛有点被遮住了,就是说被可感知物体的影像遮住了。我不能轻易地想起为什么我拥有的有比我更完满的存在的观念,一定是被一个更完满的存在放在我心里;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在这里继续调查是否有上帝这个观念的我可以存在,如果没有他存在的话。
我问,我从谁那里得到了存在呢?可能从我自己或者我的父母,或者从没有上帝完满的其他原因;因为我不能想象能有什么比上帝更完满,甚至和上帝一样完满。
但是(如果我独立于其他一切)如果我是我存在的作者,我就不应该怀疑,我应该什么都不期望,最后我就不缺乏完满性;因为我把我拥有的所有观念的所有的完满性都给我自己,然后我就是上帝了。我不应该想象那些我缺乏的东西可能比我拥有的更难得到;相反,认为我,也就是说,一个在思考的东西,来自无,这无疑比我对于我忽视的、只是从这个实体的一些偶然性的很多东西中去获得知识要困难。
但是很明显,如果我让自己拥有比我刚才说的更多的完满性(也就是说,如果我是我存在的作者),至少我不会拒绝更容易获得的东西(也就是,我本质上缺乏的许多知识),也不会丧失在我理解上帝的观念中所含有的任何东西,因为在那里面没有什么对我来说特别难以获得;如果有任何更难获得的东西,它一定会像我那样显现出来(假设我是我所拥有的其他事情的来源),因为我应该在它们中发现我的力量是有限的。
但尽管我假设我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存在,我也不能逃脱这个推理的压迫,不能设想这个结论是从我不需要寻找我存在的其他作者中得出。因为我生命的所有过程可能被分为无限个部分,没有一个部分以任何方式依靠其他部分;因此从我之前存在过一小段时间的事实中不能得出我现在一定存在,除非现在有一些原因使我重新产生,也就是说,保存我。事实上,对于所有想要考虑时间的性质的人,这都是非常清楚的。为了在持续的每一刻都存在,一个物体必须有被重新产生创造所必需的一样的力量和行动,假设它还不存在的话。因此自然的光清晰地展现给我们创造和保持的区别只是推理的区别。
所以在这里我需要做的是问我自己,如果我想要知道我是否拥有一种能使现在的我在将来还会存在的能力;因为我只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或者至少既然一直到现在问题都只在我本身的一部分,如果这样一种力量的确存在于我心里,我一定能意识到它。但是我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东西,通过这我清楚地知道我依靠的是一些不同于我自己的存在体。
可能这个我依靠的存在体不是我叫作上帝的东西,我由我的父母或者一些没有上帝完满的其他原因创造。但这并不可能,因为,就像我刚才说的,显然在原因里一定有至少和在结果里一样多的真实性;并且因此,因为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在我心里拥有一个上帝的观念,无论最后指定的我存在的原因是什么,一定可以得到它也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并且在它里面一定有我归于上帝的所有完满性的观念。我们可能再一次询问,这个原因的来源是否是它本身或者一些其他的原因。因为如果来自它本身,那么根据我之前提出的理由,可以得到这个原因,即它自己一定是上帝,因为既然它拥有自我存在的能力,那么毫无疑问它具有真正拥有其他观念的一切完满性的力量,也就是说,所有我认为存在于上帝之中的完满性。但是如果它的存在来自一些超过它本身的其他原因,我们应该根据同样的道理再问,是否这第二个原因通过它本身存在或者通过另一个东西存在,一步一步,直到我们到了最后一个原因,它就是上帝。
很显然,在这里,无限地追问下去是没用的,因为问题不在之前产生我的原因上,而是出现在保存我的原因上。
我们不能设想在我的产生中同时有许多原因,我从一个原因接受我归于上帝的那些完满性之一的观念,从另一个原因接受其他的观念,因此所有这些完满性的确存在于宇宙中的某些地方,但是不能完全存在于一个统一的上帝中。相反,上帝里面的统一性、简单性或不可分性是我认为存在于它本身的最重要的完满性中的一个。当然,这个所有神圣完满性的统一性的观念,不可能因为任何来自我没有接受所有其他完满性的观念的原因而放在我心里。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同时使我用一些方法去理解它们是什么(用其他的方法去认识它们中的每一个),那么就不可能使我理解它们就像联系在一起的不可分的统一体。
最后,至于我的父母(好像我是他们生出来的),尽管所有我已经相信的关于他们的事情是真的,但不能得出是他们保存了我,也不能说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是我存在的作者,也不能说他们将我做成一个在思考的东西。因为他们所做的仅仅是把确定的部件灌输到这个东西里,在那里面的是我——就是说,我的精神,我现在只把精神确定为我自己——被认为存在的。因此,在关于他们的考虑中没有困难,但是我们必然从单单我存在,或者至上完满体存在的观念的事实中得出结论——是上帝在我心里,上帝存在的证据是基于最高的证明。
我只剩下检查我从上帝那里获得这个观念的方法。因为我没有通过感官接收到它,并且它从来不会意外地出现在我心里,就像通常对于外在的感官,可感知的东西呈现它们自己或者好像呈现它们自己的观念那样。也不像是我精神虚构的,因为我没有从它里面拿走或增加一些东西的力量。结果,仅有的选择是它是我与生俱来的,就像关于我自己的观念是我与生俱来的。
当然不该感到奇怪的是:上帝在创造我的过程中在我心里面放了这个观念,就像工匠在自己的作品上印上记号;这个记号不一定是和作品本身不同的东西。因为单独从上帝创造我这个事实来看,很可能他已经用某种方式,把他的形象和外表放在我身上,并且我通过感觉我自己的能力感觉到这个外表(在这里面包含了上帝的观点),也就是说,当我思考我自己时,我不仅知道我是某种(不完满的)东西,不完整并且依靠其他,在比我更好、更伟大的某些东西出现之后,我总是不断地渴望着,并且知道我依靠的那个人,他本身拥有所有的更伟大的我所渴望的(这个观点是我在我本身里面发现的),那不是不确定的或者单独潜在的,而是真实的、实际的和无限的,因此他便是上帝。我在这里用来证明上帝存在的论证的全部力量在于——我认识到我的本质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并且我心里的确有上帝的观点,如果上帝不是真实的存在的话。我说,一个上帝的观念在我心里,就是说他拥有所有那些至上的完满性,我们的思维可能的确有一些观念,但是不能全部理解它们。他可能没有错误或缺点(他没有所有那些表示不完满的记号)。由此可知,很明显他不是一个骗子,因为自然的光告诉我们欺骗一定来自一些过失。
但是,对我来说,在我更小心地检查这个事情并且传达可能从中得到的一些真理之前,为了深思上帝暂停一会儿好像是正确的,从容地仔细考虑他的不可思议的属性,去思考、赞美、崇拜这光芒的美丽,至少尽我的为之眼花缭乱的精神的力量。
因为就像信念教给我们的来世的至上的幸福仅仅包含在对上帝的深思中,因此我们继续通过经验知道,像这样一个沉思,尽管非常不完满,却使我们享受我们在此世能拥有的最大满足。
在过去的几天里,我已经很习惯把我的精神从我的感官里分离出来,并且准确地看出关于物体性的物质有很少的东西可以被我们准确地知道,关于人的精神有更多的是我们知道的,关于上帝本身,我们知道的更多。因此,现在把我的思维从对(可感知的)可想象的物体转移到对所有脱离物质、纯精神的东西的思考中就没有什么困难。当然,我所拥有的人类精神的观念,因为它是一个思维的东西,不能在长度、宽度和深度上延伸,也不参与属于物体的事情,所以它比任何物体性东西的观念更明显。当我思考我怀疑的东西时,也就是说,我是一个不完全的、需要依靠的存在,但有一个存在的观念是完全的、独立的,是上帝把他自己清楚明显地放在了我的精神里——单单从这个观念在我心里被发现,或者拥有这个观念的我存在的事实,我可以确定上帝的存在,并且在我生命的每一个时刻,我的存在完全依靠他,因此我不认为能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可靠、更明确地被人的精神所认识。现在,在我面前好像有一条会把我们对真正的上帝(他包含所有科学和智慧的财富)的沉思转向宇宙中其他物体的知识的路。
首先,我意识到他不可能曾经骗过我,因为在所有的欺骗中都有一些不完满,尽管欺骗的力量可能标志着机智或力量,但是欺骗的想法毫无疑问证明了恶意和缺陷,因此它不可能在上帝里面。
接下来,我体验到我心里有一种确定的判断能力,毫无疑问,它是我从上帝那里接收到的,就像我拥有的所有其他东西一样;因为他不可能想要骗我,所以很明显,他没有给我一种使我在正确使用时犯错的能力。
如果不是从这里得出我从来不会被骗的结论,那么关于这个真理就没有什么疑问了。因为如果我拥有的所有都来自上帝,如果他没有给我犯错的能力,那么我就好像从来不会犯错。当我仅仅考虑上帝(全身心地考虑),我发现在我心里没有犯错的原因;随后,当我返回我自己,经验告诉我我是一个会犯无数错误的物体。至于这些,当我更进一步去调查它们时,我注意到不仅有一个关于上帝或者出现在我精神里的至上完满的存在体的真实的、积极的观念,还有一个确定的关于无的消极的观念,也就是说,它无限地从各种完满性中被移除;我感觉我是在上帝和无中间的东西,也就是说,我被以这样一种方式放置在至上存在体和不存在体之间,因此,事实上,当我是至上的存在体形成的我时,在我心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犯错。但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加入无或者非存在体,就是说,只要我不是我自己的至上存在体,并且由于我发现我自己服从于一个不完满的无限,所以如果我犯了错,我不应该惊讶。因此,我意识到错误,就其作为错误来说,不是一个依靠上帝的真实的东西,而仅仅是一个错误。因此,对于犯错,我不需要拥有一种上帝给我的关于这个目的的特殊能力,而是上帝给我们分辨真理和错误的能力对我而言不是无限的。
然而,我不十分满意,因为错误不是一种纯粹的否认(不是简单的缺乏或者一些不应该是我的完满性的缺乏),而是缺乏一些我应该拥有的知识。在考虑上帝的本质时,他不可能给了我一种不完满的功能,也就是说,我不可能缺少一些不可少的完满性。因为如果说工匠技术越好,从他手里做出的作品就越完满是正确的,那么由所有东西的至上创造者产生的东西,在它的所有部分中不是都完满了吗?当然,毫无疑问,上帝没有把我创造得从来不犯错,但他总是要最好的;那么对于我犯错比不犯错更好吗?
认真地考虑之后,我首先想到如果我的智力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上帝按他那样做,我不应该惊讶;我没有理由怀疑他的存在,因为通过事实我可能会看到许多其他的东西而不能理解上帝为什么以及怎样产生它们。首先,因为知道我的本质非常微弱和受限制,而上帝的本质相反是广大的、不能理解的、无限的,在认识到他的力量中有一个无限的东西上,我没有感到更多困难,因为它的原因超出了我的知识。这个理由足以使我相信,从目的里得到的这类原因不能用于物理(或自然)的东西;因为,去研究上帝的(神秘的)目的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其次,我进一步想到,当我们询问上帝的作品是否是完满的时,我不应该考虑一个单独的创造物,而是应该把他所有的创造放在一起。因为相同的东西在它自己看来可能非常不完满,但作为全宇宙的一部分却显得非常完满。尽管自从我决心怀疑所有的东西以来,我仅仅可以确定我自己的存在和上帝的存在,然而,由于我已经认识到上帝无限的力量,我不能否认他可能产生了许多其他的东西,或者至少他有产生它们的力量,因此我可能获得了一个作为伟大宇宙一部分的机会。
因此,更近地看我自己,考虑我的错误(因为它们证明了在我心里有不完满),我发现它们是由两个原因结合形成的,即我心里的知识和选择的能力或自由意志的力量,也就是说,是理解和意愿。因为单单通过理解力我(既没有断言也没有否定什么)仅仅理解到关于东西的观念,对于这些观念我可以形成判断。但是恰当地说,它之中没有什么错误可以被发现,如果只是按照“错误”这个单词本身合适的意义来说的话;尽管有可能在我的理解力里,我不知道世界上的东西的无限,但我们不能因为所有这些就说它缺乏这些观念(就像我们说一些东西被它的本性需要),仅仅是它没有这些观念。因为事实上,没有理由证明上帝应该给我一种比他已经给我的知识更大的能力;并且无论我想把一个工匠的技巧想得多么熟练,我也不应该因为这而认为他一定要把可以放在几个作品中的所有的完满性放在他的每一个作品中。我也不会抱怨上帝没有给我一种自由的选择或足够的、丰富的、完满的意愿,因为事实上我意识到这个意愿如此地广大以至没有什么可以限制它。非常值得注意的是,在我心里的一切原因中,没有一个非常完满、非常综合,以至我不能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它可能更伟大、更完满。因为,比如,如果我发现我拥有的理解能力非常小、非常有限,同时我发现另一个更充足甚至有无限能力的观念,从我可以形成关于它的观念来看,我意识到它属于上帝的本质。如果我用同样的方式检查记忆、想象,或者一些其他的能力,我没有发现任何一种不是小的、受限制的,而在上帝里面它是广大的(或者无限的)。我发现只有自由意愿或者选择的自由在我心里是如此强大,以致我确定没有更伟大的观念。这使我意识到,在一定程度上,我带有上帝的形象和上帝的相似性主要是因为意志。因为,尽管意志的力量在上帝里面比在我心里更伟大,在知识方面和能力方面是这样(知识和能力结合在意志中结合到一起变得更有力,更有实效),在物质方面也是,因为在上帝那里它扩展到许多方面,但如果我形式地、精确地考虑它本身,那么在我看来它好像就不是更大。因为意志的能力仅仅在于我们选择做或不做一件事(就是说,确定或否定,追赶或避开它),或者不如说,事实上,它仅仅在于为了确定或否认,追赶或避开那些通过理解放在我们面前的东西,我们这样做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任何外面的力量驱使我们这样做。因为,为了能够自由,我没有必要在选择一个或者选择另一个相反的事情上表示漠不关心;但是反之,我越倾向于其中一个(不管我是否清楚地意识到善良和真实的原因在它里面,或者是上帝这样处理我内部的思维),我选择和拥抱它就越自由。无可置疑,神圣的恩惠和自然的知识没有减少我的自由,而是增加和加强了它。因此,当我不是因为缺乏理由而倾向于一边而不是另一边时,我感到这种漠不关心是最低限度的自由,并且它表明了知识的缺乏而不是一种意志的完满性,因为如果我总是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是正确的和善良的,我就从来不会在我应该做什么样的判断和选择上纠结,这样我就是完全自由的,不像曾经那样漠不关心。
从所有这些中我认识到我从上帝那里得到的意志的力量不是我犯错的原因——因为它本身非常丰富,非常完满;也不是理解能力的问题,因为,既然除了上帝给我的理解能力我不能理解什么东西,那么毫无疑问,我所理解的所有,都是真实地去理解,不可能在这里面犯错。那么我的错误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们来自仅有的事实,就是既然意志比理解力在范围上更广阔,而我却没有在同样的范围内限制它,而是把它扩展到我不能理解的东西;既然由于意志对这些东西是漠不关心的,那么我就很容易陷进错误和犯罪中,把恶当成善,或者把假当作真来选择。
比如,当我不久前检查是否有什么东西存在于世界中时,从我考虑这个问题的这一事实我发现,显然我自己是存在的,我不能阻止我自己相信我清楚考虑的这个事是真的:我发现我不由自主地去这样做而不是通过外部的原因,仅仅因为从我的精神里有一个巨大的清楚性和我意志的倾向性,并且我越是觉得不那么无关紧要,我就越是自由或者自发地去相信。现在,相反,我不仅因为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相信我存在,并且一个物体性本质的确定观念也出现在我的思维中;这使我怀疑这个思维的本质是否在我心里,或者不如说我是否是那个不同于物体性本质的我,或者二者是否是同样的东西。我在这里假设我还不知道任何使我相信后一种不相信前一种的理由。因此对于否定或者肯定它,甚至不去判断,我都无所谓。
这种无所谓不仅扩展到理解力不能理解的事情上,而且通常也扩展到所有理解力不能完全清楚地发现这些东西的程度。因为,不管使我对于任何事情做出判断的推测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所拥有的单一的推测和不可靠的、有破绽的理由,就足以让我有机会做出相反的判断。对于这个,最近我有很多经验,当我把以前认为非常正确的东西假设成错误的东西的时候,单单从这个理由我就看出这些事物是被怀疑的。
但是如果我对我没有足够认识清楚的东西放弃判断,显然,我把这一点做得很好,没有犯错。但是如果我决定否认或者承认,那么我就不再像我应该做的那样去用我的自由意志了,如果我相信了不正确的东西,很明显我骗了我自己。尽管我判断对了这也只是偶然,但我不能逃脱滥用自由意志的责任。因为自然的光告诉我们理智的认识必须总是在意志的决定之前。并且这种不正确地使用自由意志的缺陷构成了错误的形式。我说,缺陷在运用时被发现,因为它来自我本身,而没有甚至也不可能从我在上帝那里得到的能力里发现,因为它依靠上帝。
因为我确实没有理由抱怨上帝没有给我一种更强大的智慧,或者比我从他那里接收到的自然的光更强的自然的光,因为有限的理解不能理解一个无限的东西是合理的,创造的理解力是有限的;相反,我有全部理由感谢上帝,他不欠我什么并且给我我拥有的所有完满性,我不会控告他不公正,设想他不该剥夺他没有给我的其他完满性。
我也没有理由抱怨他给了我一个比理解力更丰富的意志,因为意志仅仅包含一个元素,并且是不可分割的,好像它的本性是这样,以致没有什么可以从中拿掉(不摧毁它的前提下),当然,发现越多的理解,我就越感谢那个把它给我的人。
最后,我一定不能抱怨上帝帮助我形成这个意志的行为,也就是使我误入歧途的那些判断,因为这些行为是依靠上帝的,它们完全正确和善良;在一定程度上,我可以做这些行为比我不能做在我本质上有更多的完满性。至于缺陷,它是错误和犯罪的形式理由,不需要上帝的赞同,因为它不是一个东西(或存在);如果把它的存在跟上帝联系在一起,那它仅仅可以被叫作否定(通过学校给予这些词汇的意义)。因为,事实上,对于上帝没有在我的理解里放一种清楚明显的知识,却给我对于确定的东西做不做判断的自由,这不是上帝的不完满,而毫无疑问,是我心里的不完满,使我不能充分利用我的自由并且在我仅仅模糊理解的事情上轻易地做出判断。然而,我感觉到上帝可以很容易地创造我而使我从来不犯错,尽管我仍然保持自由,具有有限的知识,也就是说,上帝给了我一种把所有我曾经不得不仔细考虑的东西考虑得清晰明白的智慧的理解力,或者他把我理解得不清楚明白时不去下判断的这个决心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以便我从来不会忘记它,对我来说理解这个是容易的。至于单单考虑我自己,就像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似的,我应该有比我本身更多的完满性,如果上帝把我创造成为从来不会犯错的话。然而,我不能否认,在一定程度上,在全宇宙有部分不能免除错误比所有部分都相似有更大的完满性。上帝把我放到世界中时,没有要求我扮演一个在区别和完满性上优于所有其他东西的角色,我没权利去抱怨。
进一步说,我有理由高兴,如果他没有给我因为我之前说的第一个方法而从不犯错的能力(这种能力依靠所有我对能够仔细考虑的东西的清晰明显的知识),他至少在我的力量里留下了其他的方法,那就是在我没有清楚明白事情的真相时不做判断的决心。因为,尽管我在我的本质里发现了一个明显的缺点,就是我不能持续地把我的精神集中在一个想法上,但是我可以仔细地、频繁地重复沉思,把它强有力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以便我不会在需要的时候想不起来,因此而获得从不犯错的习惯。
因为人所包含的最大的、最重要的完满性就在这里面,好像我从这些天的沉思中获得不少,因为我发现了虚假和错误的原因。当然,除了我已经解释的之外没有其他原因了。因为每当我把我的意志限制在我知识的范围内,除了通过理解可以清楚、明显了解的东西,我不再做判断,因此我从来不会犯错;因为每一个清楚明显的概念都是没有疑问的东西,因此它不是来自无,而一定是来自上帝的创造。上帝,我说,是至上完满的,不是任何错误的原因;结果,我们必然得出结论:这样一个概念(或者这样一个判断)是正确的。今天我不仅知道了我应该避免什么以至我不犯错,而且知道了我应该怎样做才能得到关于真理的知识;因为毫无疑问,如果我把我的注意力充分地放在我完全理解的事情上,如果我离开这些我理解得模糊和朦胧的事物,我就会得到关于真理的知识。对于这些,今后我应该勤奋地去加以注意。
还有许多关于上帝属性和我的本性或者精神的东西需要考虑,但是也许我应该在另一个机会重新调查这些。现在(在第一次记录应该做什么或者应该避免什么才能得到关于真理的知识之后)我最重要的任务是努力摆脱我这几天陷入的怀疑的陈述,看看关于物质性的东西我们是否什么也不能确定。
但是在检查是否有我能确定在我之外的这样一些物体存在之前,我必须考虑它们的观念,因为它们在我的思维中,我需要看看它们中哪些清晰,哪些模糊。
首先,我可以明显地想到哲学家们通常所说的连续的量,或者长度、宽度、深度的延伸(延伸在这些量里面,或者在它所属的物体里)。进一步说,我可以在它里面数出很多不同的部分,并且把每一部分都加上各种尺寸、形状、位置和运动,最后我可以分配给每种运动持续的时间。
当我这样考虑它们时,我不仅清楚地知道这些东西,而且,同样地(无论我放多少注意力在这上面),我发现有关数目、形状、运动和其他这样的事情的无限特点的真实性非常明显,并且和我的本质非常一致,以致当我开始发现它们时,好像我没有学到新东西,而是回想起我之前知道的,也就是说,我第一次感觉到的是已经出现在我精神里的东西,尽管我以前从没去想它们。
在这里我发现,最重要的是,我从我本身发现了一些确定的东西的无限观念,它们不能被认为是纯粹的虚无,尽管它们可能不存在于我的思维之外,也不是我构建的,尽管我可以想或者不想它们,但是它们拥有真实的、不变的本质。比如,当我想象一个三角形时,尽管可能在我的思维之外,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有这样一个形状,然而这个形状的确定的性质、形式或本质是永恒不变的,它不是我虚构的,也不依赖于我的精神。就像从三角形的各种性能可以被证明的事实中得出,三角之和等于两个直角,最大的角对应最长的边,以及其他的类似的事情。这些东西,不管我想还是不想,我清楚地认识到它们属于三角形,尽管当我第一次想到一个三角形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但也不能因此说这些是我虚构的。
可能三角形的这个观念已经通过我的感官到了我的精神里,因为我有时看到一些三角形状的东西,但这只是我自己在反驳自己,因为我可以在我的精神里形成无数个其他形状,对于它们,我们对它们曾经是我感官的对象没有任何概念,然而我可以证明各种属于它们本性的性能,就像三角形的性能,并且这些一定都是真的,因为我清楚地考虑了它们。因此它们是某些东西,不是纯粹的无。因为很明显所有真的都是某些东西,我已经充分证明所有我清楚地知道的东西都是真的。尽管我没有证明这个,我精神的本质是这样想的,以至我不能阻止我自己把它们当成真的,只要我能清楚地领会它们。我回想起甚至当我仍然强烈地依附于感官的物体时,我把我考虑得非常清楚的关于形状、数量和其他一些属于算术和几何学,以及通常情况下属于纯粹的和抽象的数学的东西,当作最确定的真理。
但是现在,如果仅仅因为我可以从我的思维中得出某些东西的观念,就得出所有我清楚明显知道是属于这个物体的都真的属于它,那么我不能由此得出证明上帝存在的证据吗?显然,在我心里发现的上帝的观念,或者说,一个至上完满体的观念,不比不考虑任何形状或者数目的观念差。我清楚明显地认识到一个(真实的)永恒的存在属于它的本质,这不比我知道的所有我可以证明形状或数目是属于这个形状或这个数目本性的认识程度差。因此,尽管所有我在前面的沉思中得出的结论被发现是错误的,上帝的存在对我来说至少像我曾经认为的数学真理(仅仅关于数目和形状)一样确定。
这的确不是一开始就明显的,因为它看起来像是诡辩的样子。因为习惯在所有其他的事情上区别存在和本质,我很容易说服我自己相信,这种存在可以从上帝的本质中分离出来,因此就可以认为上帝不是真的存在。然而,当我思考更多时,我清楚地看出存在决不能从上帝的本质中分离出来,就像三角形的三角之和等于两个直角不能从(直线)三角形的本质中分离出来,或者不能把山的观念从山谷中分出。因此,我们认为上帝(一个至上的存在体)缺少存在性(就是说,他缺少一种确定的完满性)和认为山没有山谷是同样不妥当的。
但是,尽管我不能真正认识到没有存在性的上帝,也不能认为山没有山谷,但我仅仅从事实中认识到有山谷的山,不能因此说明世界上有山;相似地,尽管我认为上帝存在,也不能得出有一个上帝存在,因为我的思维没有给东西强加必然性,就像我可能想象一匹带翅膀的马,尽管没有带翅膀的马存在,因此我可以认为上帝存在,尽管上帝不存在。
但是在这个反驳下隐藏了一个诡辩。因为从我不能领会一个没有山谷的山的事实不能得出没有一些山和山谷存在,而只能得出山和山谷,不管它们是否存在,彼此也不能以任何方式分开。相反,从我不能领会上帝可以和存在分开,得出上帝的存在跟上帝是不可分的,因此他是真的存在。不是我的思维把这想出来的,也不是我在东西上强加上必然性,相反,因为必然性隐藏在东西本身里,就是说上帝存在的必然性决定了我用这种方式去思考。因为思考上帝不存在不在我的能力之内(就是领会一个至上完满体缺乏一种至上完满性),尽管想象一匹马带不带翅膀在我的能力内。
这里我们不应该说,在预想了上帝拥有各种完满性之后就真的必然地声称上帝存在,因为存在是这些完满性之一。但事实上我最初的假设是不必要的,就像认为所有的四边形都可以内接于圆,这不是必要的;因为假设我去思考它,我就被迫承认菱形可能内接于圆,只因它是一个四边形,然而,这明显是错误的。我说,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因为,尽管我不必在任何时候都有上帝的概念,然而,无论什么时候我想到一个第一的、至高无上的存在体时,就是说,上帝的观念来自我精神的储存库,我应该把每一种完满性都归于他,这是必要的,尽管我没有全部列举它们,或者将我的精神特殊性运用到每一个上面。这种必要性足以使我得出结论(在认识到存在是一种完满性之后):这个第一的、至高无上的存在体真的存在,就像尽管对我来说想象一下三角形不是必要的,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当我考虑到一个直线形仅仅由三个角组成时,我就要把三角之和不比两个直角更大的所有性质加到它上面,尽管我可能没有特别考虑这个点。但是当我考虑哪种图形可能内接于圆时,我没有必要认为所有的四边形都在这个数目内;相反,我甚至不能假装有这样的事,因为我不想接受任何我不能清楚明白地领会的东西。因此,在像这样的错误假设和我天生的真正的观念,第一重要的上帝的观念之间有很大不同。因为我真的从很多方面看出这个不是什么虚假的东西的、单独依靠我的思维的观念,而是实在的、不变的、本质的形象。首先,因为我不能领会出上帝之外的任何东西的存在(必然性)属于它的本质。其次,因为在同一个位置认识到另一个或者更多上帝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既然有这样一个上帝存在,我清楚地看到他必然已经完全永恒地存在,因此他一定永远存在。最后,我知道在上帝里面无限的其他性质,没有一个我可以减少或者改变。
至于其他,无论我用什么证据和论据,我们必须总是回到这个点上,就是只有我们清楚明白领会的那些东西可以完全说服我们。尽管在我用这种方式领会的东西中,一些东西对所有人都非常明显,然而也有一些只有经过严密的思考和认真的检查才能被发现;不过,一旦它们被发现,接下来就不能认为它们是不确定的。比如,在每一个直角三角形中,尽管没有明显看出用底边做成的正方形的面积等于用其他两个边做成的正方形的面积之和,因为底边对应最大的角,但是,一旦这被理解,我们就确定了二者是同样真实的。至于上帝,如果我的精神没有先有偏见,如果我的思维没有在各方面被不断地可感知事物的压力转移,那么就没有什么东西比我知道上帝更快、更容易了。因为有什么东西是比有一个上帝,也就是说,一个存在仅仅属于本质的至上存在体,他的存在更明显的吗?
尽管为了很好地理解这个真理,我必须紧张地运用我的精神,但目前,我不仅感到我最确定的东西是确定真实的,而且知道了所有其他东西的确定性完全依靠上帝。不知道这一点就不可能完满地知道任何事情。
只要我清楚明显地理解任何事情,我自然相信它是真的,因为我的本质就是这样。但也正因这样的本性,我不能把我的精力集中到一个东西上。并且我经常回想起我做了一个判断,而没有同时适当地回想起我做判断的原因,如果我忽视上帝存在这个事实,就有可能出现其他原因使我很容易改变我的观点——这同时也是我的本性。因此我没有正确的、确定的知识,仅仅有模糊的、犹豫的观点。因此,比如,当我考虑一个(直线)三角形的性质,有很少几何原理知识的我很清楚地认识到它的三角之和等于两个直角,当我想证明它时,我就不可能不相信这个;一旦我不去考虑证据,尽管我仍然清楚地回想起我理解它,但是如果我忽视上帝的存在,这很容易使我怀疑这个真理的真实性。因为我可以说服我自己是自然这样构造了我,使我很容易欺骗自己,甚至在我相信我用最明显的证据和确定性理解的事情上,特别是我回想起我经常把一些东西判断为正确的、确定的,之后其他的理由又使我把它们都判断为错误的。
但是在我认识到有一个上帝之后,因为同时我也认识到所有的事情都依靠上帝,而他不是一个骗子,由此可以推出,我清楚感觉到的不会不是真的,尽管我不再注意是什么理由让我把这些判断为正确的,只要我回想起我清楚地感觉到它,就不会有相反的理由使我怀疑它的真实性,因此,我有一种真正的确定的关于它的知识。同样,这种知识也扩展到所有我回想起的之前证明的一切东西上,就像几何学的真理和此类东西。为什么反驳我使我怀疑它们呢?可以说是我的本质使我经常犯错吗?但是我已经知道我不能在我清楚地知道根据的判断上犯错。因为我之前认为许多正确的、确定的东西之后又被我认为是错误的吗?但是对于这些东西我没有清楚确定的知识,也不知道使我确定真理的规则,我是因为一些理由赞同,但这些理由还没有我当时想象的那样有力。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吗?可能我在做梦(之前我给我自己的反驳),或者我现在有的所有思维都不如我梦中的幻想真实?但是,尽管我睡着了,事情是一样的,所有清楚地出现在我心里的都是完全正确的。
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所有知识的确定性和真理都仅仅依靠真正的上帝的知识,因此,在我知道上帝之前,我不会有任何其他东西的完满的知识。现在我知道了上帝,我有办法获得对于无限的东西的完满性知识,不仅是关于上帝本身和其他智慧的东西,而且是那些属于物体本质的东西,因为它们是纯粹数学的对象(数学家们不知道这是否存在)。
现在除了调查物质性的东西是否存在就没有其他事了。当然,我至少知道它们可能存在,因为它们被认为是纯粹数学的论证对象,在这个方面,我能清楚地感知到它们。因为毫无疑问,上帝拥有产生一切我能清楚感知到的东西的能力,我从来没有认为有任何事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发现一种试图清楚认识它的反驳。进一步说,我所拥有的想象的能力和经验告诉我,我在考虑到物质性东西时用到了它,可能说服我相信它们的存在;因为当我认真地思考想象是什么时,我发现它什么也不是,而只是认识能力对直接呈现的物体的应用,因此物体是存在的。
为了清楚地提出这一点,我首先注意到想象和纯粹智力(或者构思)之间存在的不同。比如,当我想象一个三角形时,我认识到它不仅是一个由三条边组成的图形,而且通过精神的力量和内部的想象我把这三条线理解为出现在我面前的东西,这就是我所说的想象。但是如果我想要思考一个千边形,当然,我真实地认识到它是一个由一千条边组成的图形,就像我认识一个三角形仅仅是一个三条边的图形一样容易;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想象出一个千边形的一千条边(像想象三角形的三条边那样),我也不能想象它们出现我的眼前(用我精神的眼睛)。依照我形成的习惯,当我思考物质性东西时总是借助想象,所以在想象一个千边形时,可能有一个什么图形模糊地出现在我眼前,很明显,这个图形不是一个千边形,因为它和当我思考一个万边形或任何其他许多边图形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没有不同,所以它不能让我发现千边形和其他多边形之间性质的不同。但是,如果问题是思考一个五边形,很显然,我可以领会它的形状就像领会一个千边形一样,不用想象的帮助;但是我也可以通过将我精神的注意力放在它的五条边上想象它,同时包括它的面积和空间上。因此我清楚地认识到我需要特别集中注意力去想象,而不需要这样去理解,通过特别集中注意力可以清楚地看出想象和纯粹智力之间的不同。
此外,我注意到我心里这种想象的能力因为和理解能力不同,所以不是我本性的必要部分,或者(我的本质,或者说)我精神本质的一部分;因为尽管我没有这种能力,毫无疑问我的曾经和现在还是一样。通过这些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它一定是依靠某种不同于我的精神的东西。我很容易地领会到如果说有某种东西存在,我的精神和它紧密联系,以至它想要什么时候,我就可以在什么时候考虑它,通过这种方法精神就可以想象物体性的东西。因此,这种思考模型和纯粹的智力不同,因为精神在它的智力活动中转向它本身,考虑一些它本身拥有的观念;然而在想象中它转向物体,并且在物体上考虑某种符合精神本身或者通过感官感知的观念。我说,很容易理解如果物体存在是真的,想象可以被这样构成,并且因为我发现没有其他的方法来解释它,所以我推测物体可能是存在的;但是这仅仅是可能,尽管我仔细地检查了所有的事情,然而我没有从我的想象里关于物体性本质的明显观念中发现物体存在必然性的任何证明。
但是除了纯数学物体的物体性本质外,我习惯想象许多其他东西,比如,颜色、声音、气味、疼痛和其他这样的东西,尽管不太明显清晰。因为通过感官我可以更好地感知它们,通过感官和记忆的媒介,它们看起来好像已经达到了我的想象,我相信,为了更方便地检查它们,我应该同时调查一下感觉的本质,我应该看看从我通过思考这种方式理解的我叫作感觉的观念中,我是否能得到关于物体性物质存在的确定证据。
首先,我应该在记忆里回想一下迄今为止我通过感官感知到的东西有哪些是真的,以及我相信它们的基础;接下来,我会检查从那时起迫使我怀疑它们的理由;最后,我会考虑它们中的哪些我现在必须相信。
因此,首先,我感知到我有一个脑袋、手、脚,以及所有我身体的其他部分——我把它们当作我自己的一部分,甚至是组成我身体的全部。此外,我感觉到这个身体被放在许多其他物体之间,因此,它可能在许多不同的物体中被影响、受伤或受益,并且我注意到伴随有益的是一种确定的快乐的感觉,受伤是疼痛的感觉。除了快乐和疼痛,我也感觉到了饥饿、口渴和其他类似的欲望,还有对于快乐、难过、生气和其他类似感情的确定的物体性倾向。在我之外,除了物体的延伸、形状和运动之外,我在这些物体里面发现了硬度、热和其他触觉的性质,还有光和颜色、气味和声音,各种各样的这些给了我方法,让我把天空、地、海洋和一般而言的所有其他物体区别开来。当然,考虑到所有这些出现在我心里的性质的观念,而且只有这些是我正确地或者直接地感知到的,那么我相信我感知到了和我的思维非常不同的东西,也就是说,物体从这些观念中产生,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通过经验发现这些观念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出现在我的思维里,因此我不能感知任何物体,无论我多么期待,除非它呈现在我的感官里;当它出现时,我不能不感觉到它。因为我通过感官接收到的观念比我在沉思中自己构成的,或者那些我发现印在我的记忆中的更活跃、更清晰,甚至,以它们自己的方式表现得更清楚,因此,它们一定是在我心里通过一些其他的东西产生的。除了那些观念自己给我的之外,我对那些物体一无所知,没有什么比那些东西和它们所引起的观念一样更有可能出现在我心里。同时,因为我记得我用的是感官而不是理智,并且认识到我自己形成的观念不如通过感官感知到的那么明显,并且那些观念经常也是通过感官得到的观念中的一部分,我很容易说服我自己相信在我的精神里没有什么观念不是通过感官得到的。这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相信这个物体(通过一种特权我把它叫作我的)比其他任何物体都更恰当、更严格地属于我。因为事实上我从来不可能像跟其他物体分开一样跟它分开,我体验它并且因为这个原因感觉到我所有的欲望和感情,最后我在身体的部分而不是身体以外的部分上感觉到快乐和疼痛。但是当我调查,为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是痛苦的感觉我就感到了难过,从快乐的感觉中得到欢乐,或者为什么这种我把它叫作饿的神秘的胃的刺激使我想要吃东西,喉咙干涩使我想要喝水,等等,除了本性教给我这些,我不知道其他的理由;因为很明显,在胃的渴望和吃的愿望之间,以及在任何引起痛苦的感知和这种感知引起的难过的想法之间没有联系(至少我理解不了)。同样,我好像是从自然那里知道了所有其他的判断,包括我对于我感觉到的物体形成的判断;因为我注意到我心里形成的判断,在我有空闲估量和考虑一些理由使我能够做出判断之前就形成了。
但是之后,许多经验一点一点地摧毁了我加在感官上的所有的信念。因为我一次又一次地观察到那些远处的灯塔好像是圆的,更近的一些看起来像是方的;巨大的雕像,放在这些灯塔的塔顶,从塔底看好像非常微小。因此,在无数的例子中,我发现了建立在外部感官上的判断的错误。不仅在这些外部感官上建立起的,甚至在那些内部建立的判断也一样。因为,有比疼痛更亲密、更内在的事情吗?并且我已经从一些胳膊或腿被截掉的人那里知道,他们有时候好像感觉被截掉的那部分在疼,这使我认为,尽管我感到某一处在疼,我也不十分确定它在疼。对于这些怀疑的理由,我最近又加了两个非常一般的。第一个是我从来不相信我在醒着时感觉到过我睡着时感觉到的东西,并且我也不认为我在睡着时感觉到的东西来自在我之外的物体。因此,我没有看出来什么我应该相信在我醒着时感知到的物体的理由。另一个是,我还不知道,或者说我假装不知道我的存在的作者,我没有看出有什么能阻止我被自然创造,使我在甚至对我来说最确定的事情上犯错。这些使我相信可感知物体的真实性的理由,我没什么不能答复的。因为自然好像给了我很多在道理上我不明白的东西,我觉得我不应该太过相信自然教给我的。而且,尽管我通过感官接收到的观念不依靠我的意志,但我不认为有人可以因为这个理由得到结论说,它们是从不同于我的东西中产生,因为我心里可能有一些能力(尽管迄今为止我不知道)产生了它们。
但是现在,我开始更好地知道我自己,更清晰地发现我的存在的作者,事实上我不认为我应该轻率地承认所有感官教给我们的东西,但是,另一方面,我也不认为我应该全部怀疑。
首先,因为我知道所有我清楚地理解的东西可以被上帝创造,就像我理解到的一样,所以,如果我能清楚地理解一个东西,而不牵连到其他东西,那么就足以确定一个东西和另一个不同,因为它们可以分开而存在,至少通过上帝的无所不能把它们分开。是通过什么力量做出的区分,即使我被迫判断它们的不同,这并不重要,因此,仅仅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存在,同时我没有看出其他必要的东西属于我的本性或本质,除了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我确定地得出结论,我的本质仅仅包含在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的事实中(或者一个物体,它的全部本质和本性是思考)。也许(或者十分确定,就像我一会儿要说的)我拥有一个肉体,我跟它联系非常密切,因为:一方面我有一个关于我自己的清楚的观念,因为我只是一个在思考的、不能延伸的东西;另一方面,我拥有一个关于肉体的清楚的观念,因为它仅仅是一个延伸的、不能思考的东西。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我,也就是说,我的灵魂和我之所以是我的那个东西,是完全的,是跟我的肉体绝对有分别的,是可以脱离肉体存在的。
进一步,我在心里发现了一些很特殊的思考能力,也就是想象和感觉的能力,没有这些我可以很容易地、清楚地设想我自己是一个完全的存在体;然而,另一方面,离开我,它们不能被构想,也就是说它们没有一个可依附的智力的物体,因为(在我们对这些功能所具有的概念里,或者,用学院的术语说)在它们形式的概念里,包含一些智力作用,由此我推断出它们跟我是有区别的,就像模型是来自一个东西。我也观察到我心里一些其他能力,像位置的改变,不同形状的设想以及类似的事情,这些功能如果跟它们依附的物体分开就不能被领会,之前的功能也不能被领会,所以,没有这个物体它们就不能存在。但是,很明显,这些功能如果真的存在,就必须依附一些物体性或可延伸的物体,而不能是一个智力的物体,因为在这些清楚的概念里,确实有一些延伸,但是没有一点理智。
此外,在我心里确实有一种确定的、被动的感觉功能,就是接收和认识可感知东西的观念,但是这对我没什么用(我绝不会用上它),如果在我心里或者在一些其他东西里面都没有另一种形成和产生这些观点的积极的功能的话。但是这种积极的功能不能存在于我心中(因为我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因为它不会根据我的思维,那些观念也不经过我的帮助,甚至经常违背我的意愿出现在我心里;所以它一定是在跟我不同的物质里,在那个物质里,形式地或者明显地包含了客观地存在于由这个功能产生的观念里的全部实在性,就像我之前指出的那样。这个物质是一个物体,也就是,一个形式地(真实地)包含了所有客观的(通过表面的)在这些观念里的物体性的东西,或者它就是上帝本身,或者其他的比物体高贵也突出地包含同样东西的创造物。但是,因为上帝不是一个骗子,所以很明显,他不会通过他自己直接告诉我那些观念,也不会通过一些创造物的媒介告知我,在这些创造物里,它们的真实性不是形式地而仅仅是明显地包含观念的实在性。因为,既然他没有给我认识这个事情的能力,反而给我一个非常大的倾向使我相信(这是它们给我的或者)它们通过物体性的东西传递给了我,如果这些观念是由原因产生而不是由物体性的东西,那么我没有看出他能怎样辩解这不是一个骗局。因此我们必须承认物体性的东西存在。无论如何,它们可能不像我们通过感官感知到的那样,因为通过感官的理解在很多情况下非常模糊;但是我们必须至少承认所有我清楚明显地领会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一般来说,包含在纯粹数学里的物体,都可以被认为是真实的外部的物体。
至于其他的东西,有些只是个别的,比如太阳是不是这么大、这样的形状等等;或者被我们理解得不那么清楚的,像光、声音、疼痛,以及类似这些东西。很明显,尽管它们是可疑的、不确定的,但是可以肯定上帝不是一个骗子,因此他不会允许我的观点里存在错误又同时不给我纠正错误的能力,从这一点来说,我可以确定我心里有得到真理的方法。首先,毫无疑问,在自然教给我们的所有东西中有一些真理存在。因为通过自然,一般来说,我现在理解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上帝本身或者上帝在各种创造物里建立的秩序和部署。至于我独有的本性,我理解它们不是什么其他东西而是上帝给我的所有东西的混合。
但是,自然教给我的没有什么比这些更清楚(更容易感知)了,那就是,我有一个肉体,当我感觉疼痛时,它会受到不利影响;当我感到饥饿和口渴时,它需要食物和水;等等。我不能怀疑在所有这些里面有一些真理。
自然也通过疼痛、饥饿、口渴等感觉教给我,我不仅仅是像一个舵手居于船上一样固定在我的肉体里,而且是我和我的肉体非常亲密地结合在一起,也就是说,和它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整体。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当我的肉体受伤时,我,仅仅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的我,不应该感到疼痛,因为我仅仅应该通过理解感知受伤,就像船上的某些东西损坏了,水手能通过视觉感知到;当我的身体需要饮料或者食物,我应该清楚地理解这个事实,不需要通过模糊的饥饿和口渴的感觉提醒。因为所有这些饥饿、口渴、疼痛等感觉事实上只是思维模式的混合,它们通过精神和肉体的联合以及表面上的结合产生。
此外,自然教给我的许多其他的东西存在于我周围,它们中有一些是应该避免的,其他的应该追求。当然,从我感觉到不同种类的颜色、声音、气味、味觉、热、硬度等事实中,我很容易地得出结论:在产生这些不同感官知觉的物体里,各种各样的东西跟这些物体相对应,虽然实际上它们可能跟这些物体不同。在这些不同的感官知觉中,一些令人愉快,一些令人不愉快,从这样的事实中可以确定,我的肉体(或者说不是整个我自己,因为我是由肉体和灵魂组成的)可能从它周围的其他物体接收到不同的快乐或不快乐的印象。
但是有许多其他的东西好像也是自然教给我的,而我没有真正地从它那里接收到,而是由于在我的精神里一种我对事情做出轻率判断的习惯把它们带到我心里的;因此,这些判断很容易包含一些错误。比如说,我觉得在一个空间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触动(或者留下印象)我的感官,这个空间就是空的;在一个热的物体里,有一些东西和我心里热的观点完全相似;在一个白的或绿的物体里,有我能感知到的相同的白或绿;在一个苦的或者甜的物体里有相同的味道;等等。其他物体也一样,星星、灯塔,和所有其他远处的物体有当它们从远处进入我们的眼睛时的同样的形状和尺寸,等等。但是为了在这里把什么都理解清楚,我应该精确地定义我说自然教给了我一些什么我真正理解了的东西。因为在这里,自然有当我把它叫作上帝给我的所有东西的总和更为有限的意义,因为在这个总和里,许多东西只是属于精神(对这些物体,我没有涉及自然)。就像我对于真理的概念,事情一旦被做出了就不会是没被做;还有我通过自然的光(不通过物体的帮助)知道的无数多的其他这样的事情。我还看到,除了只属于物体的东西之外的许多其他的东西,这里还不包括在自然名下的东西,像物体具有的质量的性质和类似的东西,这些我也不能处理;因为讨论自然时,我仅仅把上帝给我的那些东西当作我精神和肉体的组成。但是自然在这里真实地告诉我们从引起疼痛的感觉中逃脱,寻找给我快乐的感觉的东西,等等;在这之外,在没有(认真地、成熟地)提前进行精神上的检查的情况下,我没有看出它教给我从这些各种各样的感知知觉中应该在我们之外得到什么样的结论。因为这好像只是精神而不是精神和肉体的结合,是关于这些东西的真理知识的需要。因此,尽管一颗星星不比一个小小的蜡烛在我的眼睛里留下的印象大,但是我心里没有真实的、积极的倾向使我相信它没有蜡烛的火焰大,但是我在我幼年时我的判断就是那样的了,没有任何合理的根据。尽管靠近火我感觉到热,再靠近一点我甚至感觉到疼,但是没有理由使我相信火里有跟热相似的东西,也没有跟疼相似的东西,所有我有理由从中相信的是,在火里有某种东西,无论它是什么,它让我有热或者疼的感觉。所以,尽管在一些空间里我没有发现刺激我感官的东西,但我不能从中得出这些空间里什么物体也没有。不过我看到,在这里,或者在其他类似的东西里,我已经习惯性地弄乱了自然的秩序,因为这些感官的知觉通过自然被放在我里面仅仅是为了警示我的精神,什么东西对总和体有什么好处或者坏处。到此为止,它们已经足够清楚明白了,我却把它们当作绝对的,通过它们我可以直接决定在我之外物体的本质的规律一样来使用了。关于物体的本质,事实上,它们没有教给我什么,除了非常模糊的一些东西。
但是我已经充分地考虑过了,尽管上帝是至善的,我的判断里仍然会有错误。在这里出现了新的困难:关于自然教给我的我应该追求还是避免的事情上,关于我拥有的内部的感觉上,在这里面我好像有时检查到了错误(因此我就直接被我的本质欺骗了)。举个例子,一些放了毒药的美味的食物引诱我吃了毒药,因此我被骗了。同时,确定的是在这个事情中自然可以被赦免,因为它仅仅是引诱我吃美味的食物,没有让我吃它不知道的毒药。因此我不能从这个事实中推出什么,除了我之外的自然不是无所不知,这当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因为人在自然里是有限的,只能拥有有限的完满性的知识。
但是我们甚至在那些直接通过自然得到的东西上欺骗自己,就像生病的人想要吃喝对他们有害的东西一样。人们也可能这样说,他们犯错的原因是他们的本性腐败了,但是这不能根除问题,因为一个病人跟他健康时候一样是上帝真实的创造物;因此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相信上帝的善良会使他有一个骗人的本性。就像一个由齿轮和钟摆组成的钟表一样,当它做得不好,不能完全满足制作者的愿望显示正确的时间时,它也是遵循了自然的法则的;同样,如果我把一个人的身体看作由神经、肌肉、血管、血液和皮肤建立起来的一台机器,尽管在它里面没有一点精神,它也不会停止跟现在一样的动作,除去由意志引导的依靠精神的动作,它由器官来引导运作。我很容易认识到,对于这个身体,比如,假设它是水肿的,遭受喉咙的干涩,这通常给精神口渴的感觉,因此这种极渴的感觉牵动它的神经和其他部分要求喝水,于是增加了它的病痛,对它有害,这和没病时喉咙发干想要喝水一样自然。尽管,考虑到钟表被它的制作者指定了用途,我可以说,如果它走得不正确,那它就违反了它的本性;同样,这和我把人体这个机器看作是上帝做的,使它里面有应有的一切运动,我有理由认为,如果它的喉咙发干,喝了对健康有害的东西,它就是和没有遵循自然的规律是一样的。然而,我同时认识到后一种解释自然的模型跟其他的非常不同。因为它不是纯粹的字面的问题,它完全依靠我的思维,我拿一个病人和一个做坏的钟表跟一个健康的人和一个好的钟表做比较,因此,它所指的东西是外部的东西,但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自然本性,我理解的是真正地在那些东西里发现某种东西,因此是有一些真实性的。
但是,尽管从一个水肿的身体来看,当然这只是一个外部的名字,当我们说它的本性腐败了,因为不需要喝水,但是喉咙很干;可是从整个的总和体来看,也就是说,从精神或灵魂与肉体的结合来看,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字面的问题,而是一个本性的错误,因为这个错误是口渴,而喝水对它有害。因此仍然需要调查为什么上帝的善良没有阻止人虚伪的本性。
为了开始这个检查,那么,首先我在这里说,在精神和肉体之间有很大的不同,因为肉体就本质来说总是可分割的,而精神是完全不能分割的。因为,事实上,当我考虑到精神,也就是说,我自己,因为我只是一个在思考的东西,在我的精神里我不能区分什么部分,我理解到我是一个清楚的、完整的一个东西。尽管整个精神好像和整个肉体结合在一起,如果一只脚,或者一只胳膊,或者一些其他部分,从我的身体中分离出去,我就会意识到在我的精神里没有什么东西被带走。并且意愿、感觉、领会等的功能不能说是精神的一部分,因为精神是提供意愿、感觉、领会等的。但是物体性或者有延伸的物体就是完全相反的,因为这些我想象出的没有一个是我的精神不能很容易地把它们分成很多部分的,因此我不认为它们是不可分的,这足够教给我人的精神或灵魂和肉体完全不同,如果我还没有从其他的地方知道的话。
我进一步注意到,精神没有从肉体的所有部分直接受到影响,它仅仅从大脑,或者可能从大脑最小的一部分,也就是有常识的那部分受到影响。无论什么时候,当它以同样特殊的方式感受时,它传递给大脑的是同样的东西,尽管同时,身体的其他部分可能有不同的感受,就像被不计其数的经验证实的那样,这些经验在这里没必要说。
我还看出,物体的本质是这样的,即没有一个部分可以被离它远一点的另一部分移动,也同样不能被两部分之间的任何部分移动,即使这个离得更远的部分一点也不能移动。例如,就像在一条抻开的绳子上的甲、乙、丙、丁,如果我们推动最后一部分丁,那么无论如何第一部分甲的移动方式和推动乙或丙,最后一部分丁保持不动的情况一样。同样地,当我感到脚疼的时候,我的物理知识教给我,这种感觉是通过分布在脚上的神经传递给我的,这些神经像绳子一样伸展到大脑,当它们在脚上收缩时,同时也感染到大脑最深处的部分,也就是终端和起点,然后激起了为引起精神感觉好像存在于脚上的疼痛而建立起的确定的动作。但是因为这些神经为了从腿传到大脑,一定要经过胫骨、大腿、腰、背和颈,尽管有可能发生脚上的终端没有受影响,而只是其他部分受到干预(经过腰或者颈),这个动作也会在大脑里激起和脚上受伤同样的动作,结果是精神一定会感到像脚受伤一样的疼痛。我们感官的其他知觉也是这样。
最后我注意到,既然在精神直接受到影响的那部分大脑里形成的每一个动作都只产生一种特别的感觉,我们最多能想象这个动作在可能引起的所有感觉中,使精神感受到最合适、最有利于保持人身体健康的感觉。但是经验使我们意识到,所有自然激发我们的感觉都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因此在它们中没有什么不能证明上帝(产生它们)的力量和善良。比如,当脚上的神经很激烈或者超过平时一样动起来时,它们的运动经过脊椎里的髓质传到大脑最深的部分,给精神一个感觉到什么东西的信号,比如疼痛可能在脚上;通过疼,大脑被激起要最大限度地驱除如危险和脚上的伤这样有害的原因的反应。上帝已经可以把人的本性构建成这样,同样的动作在大脑里和传递到精神里的东西非常不同。比如,这个运动使它产生它自己的意识,在大脑里或者在脚上,或者在脚和大脑之间的其他地方,或者最后它产生了什么其他东西的意识,但是没有什么比它使精神感觉到那样好地保存肉体的东西了。同样地,当我们想要喝水,喉咙干就触动了它的神经,通过了大脑内部的部分,这个动作在精神里引起口渴的感觉,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比意识到我们需要喝水以保持健康对我们更有用了。其他的情况也一样。
由此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出,尽管上帝是至善的,人的本质,因为它是由精神和肉体组成的,有时不能不是欺骗性的。因为如果有什么刺激原因,不是在脚上而是在脚和大脑之间神经的其他部分上,甚至在大脑里,产生了通常当脚受到有害刺激时一样的动作,那么人就会感到疼,就像脚上的疼一样,因此感官就受骗了;因为既然同样的动作在大脑里只可能在精神上产生一种感觉,而这个脚受伤的原因刺激的感觉比其他原因刺激的感觉更频繁,因此这个动作把脚疼而不是身体其他部分的疼传递给精神是合理的。尽管像平时那样,喉咙干不总是来自喝水是身体健康所必需的原因,有时也来自不同的原因,就像水肿病人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时候喉咙发干比在身体健康时骗了我们要好得多。相似的情况也一样。
当然,这种考虑对我有很大好处,不仅在使我认识到我的本质可能犯的错误上,而且在使我避免它们或者更容易纠正它们上。因为在知道了哪些是对我身体有益的东西时,我所有的感官向我表明的正确的比错误的要多,它们几乎总是用它们中的许多去检查一个特别的东西。除此之外,为了将现在和过去联系起来,它们可能还利用我的记忆,还利用已经发现了所有我的错误原因的理解力,我可以不再害怕感官每天呈现给我的东西里会有错误了。我应该把这几天所有的疑问都放在一边,把它们当作夸张的、荒谬的东西,特别是我不能从醒着的状态区分出的有关睡觉的那些常见的、不确定的状态,因为目前我在这两个状态上发现了一个非常显著的不同,我们的记忆从来不会将我们的梦一个一个连接起来,或者跟我们生活的整个过程连接起来,但它可以将我们醒着时发生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当我在醒着时,如果某人出现在我面前又像我在梦中看到的影像那样快速消失,使我不能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那么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就会认为他是我大脑里形成的一个妖怪或者幻影(和我睡觉时形成的那些相似),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但是当我感知到一些东西,对于这些东西,我清楚地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它们在哪里,它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间,这时,没有间断地,我可以把我对它们的认知和我生活的整个过程结合起来,我非常确定是在我醒着而不是睡着的时候出现了这些认知。我绝不会怀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如果在唤起了我所有的感官、我的记忆和我的理解力去检查它们之后,它们任何一个告诉我的没有什么和其他的那些不同的话。因为上帝绝不是一个骗子,这说明我没有被骗。但是因为紧急情况经常迫使我们在有空闲认真检查这些事情之前就下了决定,所以我们必须承认人的一生在关于个别物体上是会经常犯错的;最后,我们必须承认我们本质上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