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太平,人心便会安定,人间的污邪之气就少。世道动荡,人人惶恐,不平事也多,轮回中的妖邪戾气就会从角落里渗透出来,化作人间的鬼魅,为祸民间。而每当这个时候,往往能人奇士辈出,平衡阴阳替天行道,为一方百姓戡乱除魔。
军阀混战之时,天下大乱,妖邪鬼魅之辈横行无忌,竟扰得寻常百姓人人自危,家里供着鬼神,出门定要戴上辟邪咒符,家里百般事务如建房、破土、出远门、打官司、婚丧嫁娶、生儿养女,都要选择个相宜的黄道吉日,虽然麻烦,却也不敢丝毫马虎,只求一个心安。
黑水镇的居民相比别处则更加信奉人事,这是黑水镇的传统。镇子被自北向南的黑水河一分为二,河东住着都是活人,昼出夜伏;河西则都是僵尸,昼伏夜出。据镇子里的老先生讲,自几百年前就是这样了。官家也曾派来军兵和道士和尚来清剿过,可总是收效甚微,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再理会。活人和僵尸分居两岸,竟也成了传统。
好在僵尸不能涉水过河,所以只要晚上把连接东西两镇的桥板挪开,他们便只能在河对岸无奈地蹦来跳去。而白天,除了阴天或下雨,保安队都会再搭起板桥,东镇的居民们便会来到西镇,或上山打猎采药,或出镇去拜访亲友。不知何时,那些做地下生意的,开始敢在西镇公然摆摊,古董、军火、鸦片,什么都有,这僵尸西镇俨然成了黑市了,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官府也视而不见。
与僵尸如此亲近,自然也免不了有个冲撞,说不定就有哪个胆大的便会钻进西镇的老房子里去,一时不慎被僵尸咬到,这时就需要懂得法术的和尚道士来治疗,做法拔出尸毒,方能保得人身平安。正如养马的善待兽医,养猪的讨好屠户,黑水镇的居民大多对出家人十分客气。
这一日,风轻云淡,太阳百无聊赖地照着乡间路边的稻田里。东边坑坑洼洼的官道上,四个脚步匆匆的外乡人朝着黑水镇走来。
他们是师徒四人,师父茅无极四五十岁年纪,是茅山宗一代天师,在湘西地界十分有名气,为人正直侠义,道法高深,平生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在老百姓里很有口碑。这次他带着三个徒弟来到黑水镇,其实是来追赶一只千年狐妖。
大徒弟阿发二十来岁,长得憨憨厚厚,说话略带结巴,看起来是个能吃苦的,可是他灵性不足,跟着师父学了七八年茅山道术,现在功力还比不上师弟阿桓。他跟在茅无极身后走着,看道路泥滑,忙殷勤地跑过去扶住师父的胳膊,笑道:“师父,您慢点,我扶着您。这……阿桓那小崽子又在讨好师妹了!”
茅无极无谓地一笑,“师兄师妹之间自然要相亲相爱,你少给我添点乱子师父就心满意足了。”
阿发撇撇嘴,低声道:“那我上次和小师妹相亲相爱的时候,您怎么又怪我欺负她?您老人家明显偏心嘛!”
“好小子,你还数落起师父来了是不?”茅无极耳朵精明,瞪眼道:“你上次把巧云的发钗藏起来不给她,害得她哭鼻子,这不是欺负她是什么?”
“那个,我……我是和她……和她闹着玩的,巧云,对吧?”阿发顿时气馁,说话也结巴起来。
阿发回头一望,但见身后少女肤如凝脂面如玉,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身形娇小,十分可人,心头不禁怦怦乱跳。
这被唤作巧云的少女正是茅无极的三徒弟,平时最讨师父疼爱。也是两个师哥争风吃醋的源头。
巧云眼看着阿发那憨傻样儿,和阿桓一个劲地捂嘴偷笑。
茅无极哼了一声,继续前行。
阿桓一路上和巧云你来我往谈笑个不停,又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笑话。阿发又急又气,见师父不理会自己,只得又凑近他俩,腆着脸道:“你们……你们俩,注意些影响……”
“哎呀,大师哥,你误会了啦,二师兄在给我讲笑话呢!”巧云笑嘻嘻地道。
“有这么好笑么?二师兄不妨也说与我听听?”阿发忙不迭地道。
二师兄是猪八戒的别称,阿桓见阿发笑眯眯地看自己,顿时明白他是在笑话自己,马上道:“谁是二师兄?老大不小的了,一通乱叫!”
阿发一脸委屈:“巧云可以叫你二师兄,为什么我就不能叫啊?”
“废话!”阿桓道:“她是我师妹,你是我师兄,怎么能一样?”
“那我叫你二师弟总可以了吧。”说着,阿发还得意洋洋的学着猴子做挠腮状,逗得巧云咯咯直笑。
阿发心中十分得意,全然没发现自己一直是面对巧云背身而走,更不会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师父忽然停住了脚步,举目端详不远处的黑水镇。
眼看得阿发和茅无极越离越近,阿桓心中有气,存心要出他的洋相,便故意闷在嘴里头不说,只是微微含笑,心中却早已有了坏点子。
巧云也看到了,刚要出言提醒,却被阿桓拉住。当阿发和茅无极两人距离只有一步的时候,阿桓忽然出言喊道:“师父小心啊!”
茅无极和阿发不知发生了何事,同时猛地一回头,眼看着两人就要撞个金星直冒。茅无极身形极稳,虽是仓促转身,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只是一晃,便闪开了一头撞过来的阿发。
“哎哟……”阿发一跤摔倒,顿时满头满脸都是泥水,狼狈不堪,逗得阿桓和巧云哈哈大笑起来。
茅无极怒道:“桓儿,又搞什么鬼?你可知道轻浮是我们修道之人的大忌!”
三人见师父真的生气了,忙都规规矩矩站到一边,茅无极哼了一声,怒道:“这几天你们一直胡闹,如果不是急着赶路,一定罚你们三个抄一百遍茅山经!都给我规矩一点!”
说完,茅无极继续向前走,步履清风。
三个弟子灰溜溜跟着,阿桓忽然侧头对巧云低声道:“巧云,如果师父真的罚我们抄茅山经,我会帮着把你那份也给抄了,你的字迹太好模仿了,师父他老人家决计看不出来,嘿嘿。”
“噗……多谢师哥啦!”巧云抿嘴甜甜一笑。
茅无极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浓眉紧皱盯着黑水镇上空看,神色凝重。
阿桓凑近看了两眼,道:“师父,为何不走了?”
茅无极摇摇头,缓缓道:“凶煞之地,鬼气蔽日,你我四人须得小心谨慎为妙。”
阿发喏喏笑道:“黑水镇人和僵尸分河而居,有些妖鬼之气也是寻常事嘛,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再说,有师父您在,那些妖魔鬼怪还不望风而逃?”
茅无极又细看一阵,摇摇头道:“唉,此时却又瞧不真切了,走,我们到镇子里打探一下狐妖的消息,那狐妖道行高深,足有千年,能幻化各种人形,你们平时的饮食起居都要处处小心,切莫放松警惕!”
四人走到镇口城关,只见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好不热闹。巧云奇道:“师父,这里不是有僵尸吗?怎么还是这样人声鼎沸的,比咱路过的寻常乡镇要热闹许多啊!”
茅无极道:“黑水镇的僵尸由来已久,人们早习以为常。西镇僵尸存在逾过百年,邪气极重,可是却还有个凝聚戾气的作用,把东镇的戾气都吸引了过去。是以否极泰来,东镇便一日日地人丁兴旺起来。就好比鸦片是坏东西,可是用它来提神、止泻,又是极好的药材,一样的道理。”
“这么说,东镇这边是因为僵尸才这么兴旺的了。”阿发笑道。
阿桓想了想道:“可人才是万物之主,僵尸却不生不死,这样混居终究有违天道。现在或许没什么大乱子,一旦西镇的戾气过多到了无可复加之时,一定会波及东镇的居民。靠鸦片治病,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师父,我觉得如果有办法,还是要把僵尸肃清了,东镇百姓才能真正心安。”
茅无极赞许地看了看钟爱的弟子,却不肯出言表扬,道:“话是如此说,可是西镇僵尸已有百年的根基,要肃清谈何容易?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凭我们师徒四人是决计办不成的,得天下正道同气连枝,齐心协力方可为之。你是少年心性不知深浅,以后切记不可轻浮莽撞,可曾听到了?”
“晓得了。”三人一起回答,阿发见师父训说阿桓,暗中冲他做个鬼脸。
黑水镇的城关和城墙并不高大,上下只有四五米,用阿桓的话说,这种城墙跳一跳就能扒拉着翻过去,蹦下来也不会摔伤了腿脚,和铜锁一样,只能防君子,却难防小人。不过青砖城墙上覆满了苔藓青藤,看起来倒是有些年头了。
拱形城门高三米宽三米,进进出出倒还算通畅,门口立着一块告示牌,七八个搓腿剔牙的闲人围着观看,瞅见头戴一字冠,身穿金色道袍,手挽桃木剑的茅无极走过来,都客客气气地让在一旁。
茅无极向告示牌上观瞧,只见上面杂乱无章贴着不少布告白条,大多是寻人寻物的告示:张家的老三上山砍柴未归,李家的二妞出去买花布失踪之类。虽然繁琐,茅无极却看得极为仔细,这一系列的连环失踪案间肯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最引人注目的是镇长和保安队长联名贴出的宵禁告示:
告乡里,兹有刁民无视法令,深夜私渡西镇,若为僵尸所伤,其自为自负,保安队不承担寻人之责。望众位乡里、客商谨遵本镇法令,日落酉时之后、阴霾雷雨之时切记不可渡河去西镇,否则生死由命。凡所被僵尸所伤者,为免遗祸人间,定当焚化深埋,绝不姑息。
落款是黑水镇镇长汪某和保安大队长马某。
茅无极看得直皱眉头,阿发则摇头叹气地道:“刁民啊刁民,这些人祖祖辈辈和僵尸同居,竟然都忘了僵尸是要咬人的了,真该好好给他们个教训!”
巧云笑道:“僵尸咬人,错在僵尸,你反倒过来教训弱者,哪有这般道理?”
阿发忙讨好笑道:“对对对,小师妹说得对,是该给僵尸教训!改天遇到了僵尸,看大师哥不打得它们满地找牙!”
阿桓一脸不相信,揶揄道:“我说大师哥,就凭你那点鼠胆?见了僵尸不吓得尿裤子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喽……”
这时忽地传来一阵不规律的踏步声,只见从城门内走出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队员,为首的保安队长斜着一双三角眼,一眼就盯住了茅无极等人,迈步走了过来。
保安队长约莫着三十五岁上下,中等身材,脸色焦黄,上唇横着两撇浓密的八字胡,一双贼溜小眼精光四射。他名叫马如龙,负责整个黑水镇的治安,这活儿在黑水镇是肥缺,清闲得很。除了每天定点开放和关闭东镇通往西镇的板桥,其他时间都是带着手下的一圈狗腿子们满镇乱转,美其名曰治安巡逻,实际上就是敲诈小商小贩的“治安费”,待这治安费攒得差不多了,一队人马就相约到酒馆里吃酒赌钱,到茶馆听戏,或者到烟馆点上几个烟泡。
不过这些天马如龙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如意,镇上屡屡有人失踪,一个月内居然有十几个青年人不知去向。镇民们联名向镇长请命,镇长则谕令保安队尽快破案。马如龙想保住饭碗,当然不敢怠慢,于是乎贴告示、查户口、寻找失踪人员、设卡检查过路客商,几天下来忙得团团转。他已经五天没有到烟馆里去了,浑身像被蚂蚁咬着,现在看每个人都是斜着眼睛,一副无处发泄的神色。
此时的他正带队来到城关巡视,一眼就看到一身金色道袍的茅无极和他的三个徒弟。自从几年前被一个牛鼻子痛扁了一顿后,每每看到这些道人侠士,马如龙心中都会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子无名火,此刻也不例外,他挥手带着人就走了过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马如龙阴恻恻地喊道,一口没事找事的挑衅意味。
茅无极见他们穿着保安制服,知道是镇里头的公差,忙客气地道:“这位小哥,我们师徒四人都是茅山修行之人,此次外出路经猫儿岭时遇到了一只千年狐妖,一路追踪到此处。此妖孽道行高深,十分危险,相信和近几日的连环失踪案不无干系,还希望兄台能行个方便,放我师徒四人进镇,擒住这妖孽。”
马如龙斜着三角眼,手指捋着唇上的八字胡,围着茅无极师徒上下打量着兜转了几圈,旋即冷哼道:“茅山道士?千年狐妖?你以为老子会相信你的鬼话?哼!我看你们就是乔扮成茅山道士的人贩子,我们黑水镇里的失踪青年都是你们给拐骗走了!还不快向本队长交代你们的罪行!”
“什么?拐骗?”茅无极惊道:“这……这是从何说起呢?”
阿发阿桓早就看不惯马如龙为非作歹的小人嘴脸了,阿发嚷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师父是茅山宗一代宗师,湘西地界上谁没有听说过茅无极的名号?我看你小子是有眼不识泰山!”
阿桓也道:“对!指不准黑水镇里那些失踪的人就是和那千年狐妖有关,你最好对我师父客气点,要不然下一个被狐妖抓走的就是你!”
“嗬——”马如龙大怒,有些笨拙地拍开腰间的枪套,拎出一把马牌撸子,枪口对准了茅无极。在民国时期,黑市上最多的两种手枪就是盒子炮和各型号的撸子了,盒子炮(毛瑟军用手枪)型号单一,枪身又大,价格相对比较便宜,而撸子炮枪身精致,型号也多,一般是富商和高级军官所有。马如龙因为自己的撸子炮枪柄上刻着一匹骏马而格外钟爱,也总爱显摆显摆,现在见阿发阿桓敢公然顶撞自己,大失颜面,想也没想就掏了出来。
乌黑的枪管对着茅无极的眉心,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马如龙冷笑道:“老子知道茅无极,他可不是长你这样!老子这就一枪毙了你,看你还敢不敢冒充茅山道士!”
话音刚落,马如龙捏着枪杆子的手作势一抖!
众人大惊失色,巧云也是吓得“啊——”一声尖叫出来!
马如龙却没有开枪,见众人骇得易容变色,心中爽快不少,哈哈大笑起来。
“马队长,你这是做什么?”茅无极也觉得心头乱跳,可是人在矮檐下,不能用强,压下一口火气,道:“我茅无极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来冒充一说?”
“你如果真是茅无极,便做个法术来让哥儿几个瞧瞧!”马如龙嘿嘿笑着,他心中已经信了,可现在偏是要欺负他们师徒四人是异乡之客,轻佻地道:“若能哄得本队长高兴了,才能让你们入镇!”
三个徒弟纷纷怒目而视,茅无极正色道:“荒唐!我茅山道术是用来斩妖除魔的,可不是来取悦于人的!”
“少说废话!”马如龙身旁的李副官也跟着起哄道:“大队长让你做把戏你就赶紧做,不然的话,哥儿几个的枪子儿可是不长眼的!”
茅无极见他们如此蛮横无理,心中也升起怒火,可他毕竟是一代宗师,不能与这帮市井宵小一般见识,便侧过头去,不再理会。
周围围观的民众见马如龙等人如此刁难,都面露不忍之色,可是怯于往日里马如龙的淫威,也都不敢出言劝说。
“快啊!快啊!”马如龙得意洋洋,扬着手中的撸子炮催促道。
狐妖未除,茅无极心中着急,寻思着不能老在这和他瞎磨蹭,便沉声道:“我确实就是茅无极。你如果不信,可以带我去见你们镇长汪有龄。我和他在省城曾有一面之缘,若有半分做假,我们师徒四人随你处置!”
茅无极说得是事实,去年刚开年的时候,黑水镇镇长汪有龄在途经省城时生了一场大病,请遍了省城名医,都无法治愈。后经人介绍请来了茅无极,断出他是邪魅缠身,做了一场道法驱赶鬼魅,方才治好怪病。汪有龄对茅无极感激涕零,愿以千金相谢,茅无极却不愿接受金钱之物,更让汪有龄敬佩。后来汪有龄回黑水镇后,也曾数次相邀茅无极来做客,自己也好尽地主之谊。茅无极本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没有时间到黑水镇来,此时见马如龙纠缠不清,也只好将和汪有龄这段交情讲了出来。
马如龙心头暗自一怔,他本已相信了茅无极的话,此时见他又搬出镇长来,顿时觉得为难。他是绝不会带他们去见镇长的,那样只会自取其辱,说不定还得召来镇长的责罚,当下之计,便是将错就错,绝不能让他们进镇子里去!
拿定了主意,马如龙冷冷地道:“你们是谁我不知道,镇长大人日理万机岂能说见就见?这样吧,你们要进镇也行,不过要交纳过境费!交了过境费,本队长就放你们进去。”
“交多少?”茅无极无可奈何地道。
“一人一百,你们四个人,一共四百大洋!”马如龙搓着双手,阴恻恻地笑道。
“什么?四百大洋,你不如去抢好了!”阿桓气道。
巧云也道:“就是!天下哪有这么贵的过境费?你黑水镇城门是金子做的吗?”
马如龙侧眼看看巧云,见她玉面朱唇,吹弹欲破,着实可爱,心中不禁起了歹意,笑嘻嘻地道:“哟,小妹妹,如果是你愿意去我府上留宿几晚,不仅不收你的过境费,哥哥还会倒贴给你几块大洋呢,哈哈……”
阿发阿桓见马如龙不怀好意,马上挺身而出挡在巧云面前。
“你们想做什么?造反么?!”马如龙挥了挥手枪,喝道:“都给我退后!”
二人气得浑身颤抖,巧云怕他俩动粗吃亏,不住地从背后扯他们的衣角。
阿发和阿桓相视一眼,他们师兄弟二人整天待在一起,彼此之间早已是默契之至,只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当下也不多说,一闪身从巧云身前让开。
马如龙淫笑阵阵,刚要走向巧云,却觉得后脑勺一疼,“哎哟”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却见是阿桓从自己头上扯下了一小撮头发。
“混蛋!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几个跟班的保安队员都是大怒,纷纷呼喝,马如龙“啪”地拉了一下枪栓,喝道:“老子毙了你们!”
阿桓却嘻嘻一笑,“我说马队长,您别生气,刚才我看您头上有根草叶,想给您摘下来,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扯到了您的头发,实在是对不住啊……”
马如龙气得暴跳如雷,又觉得跟他们两个毛头小子争吵有失自己的身份,便转头对茅无极厉声道:“冒牌道士,你们敢对本队长不敬!今天就算是有一千块大洋也休想再进黑水镇,滚!都给老子滚!”
茅无极紧皱眉头,道:“马队长,我们初来贵宝地,怎么敢对你不敬?小孩子们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他们计较!阿发,阿桓,还不快过来给马队长赔礼道歉!”
阿发阿桓却似没有听到师父的话,侧身站在远处,一步也不动。
马如龙更怒,冲着茅无极又是一通哇哇大叫。
阿发微微冷笑,从袋中掏出一个小草人,一张画好了咒的黄纸符,对阿桓道:“师弟,你功力比我高,这个报仇的机会让给你!你来!”
阿桓也不谦虚,接过草人和咒符,把马如龙的头发塞进草人身体里,又用咒符牢牢地包裹了一层,准备完毕,左手握住草人,右手捏一个玉宫手诀,便开始默念茅山咒语。
他所施的乃是茅山术中的一个小把戏,名曰“草人牵”。需要用到被牵制之人身体的一部分,一般是毛发或指甲,配合草人和咒符,以茅山术功力发动之后,便可以置人于股掌。一旦被控制,人的一举一动都将会受到草人的牵制,而施法人通过控制草人来操控他的行动。
“草人牵”是茅山术中极简单的入门法术,阿桓早已是驾轻就熟,成竹在胸了。念完了咒语,阿桓见马如龙还在和师父纠缠不清,便对阿发狡黠一笑,一使劲儿将草人的双腿弯成了九十度。
“快滚!快滚!”
马如龙还在叫嚷不休,忽然毫无征兆地,“咕咚”一下子就给茅无极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