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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文高有点儿感动,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不像他爹梅有福,是个少情寡义的人。

王照永扔出去的那包獾子油不知是被猫噙跑了,还是被狗吃了,反正找不到了。好在齐文高怀里还有一包,不过是猪獾油,而不是上等佳品狗獾油。齐文高在公社卫生院包扎包扎,打了一支消炎针,给了两包消炎药。并无大碍,就是疼,头晕。那天夜里从悬崖上跌下去,本来就跌成了脑震荡,回来被梅有福两棍一扪,就震荡得更很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天快黑时,花修凡来了。齐文高问:“狗獾油找着了吗?”花修凡说没,“疼死他算了,他自作自受!”齐文高就从怀里把那包猪獾油掏了出来。“这是一包猪獾油,没那一包效果好。你拿回去给他抹吧,我头晕,起不来。”花修凡说:“一会儿我来给你做饭吧。”齐文高连忙说:“不中不中!我成分不好,哪有贫下中农给地主做饭的。”

花修凡说:“那你起不了床,咋吃饭呀?”

齐文高说:“等等晕的轻了,我就起来。”

齐文高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他渴望快乐,内心又非常沉静。他想起了那天夜里在山上的笑,还有哭,多痛快呀!后来跌下悬崖,虽然差点摔死,但他不后悔,也不害怕,他觉得值。他躺在床上,眩晕得天旋地转的,回忆着那晚发生的事,就有了电视画面上的特技效果,所有的思绪和画面都呈现出眩幻状态。他回忆到跌下悬崖的事,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崖那么高,水那么深,不摔死也要淹死的。可水保护了他,让他没有摔死;鱼又保护了他,让他没有淹死。那深潭里有一条十多斤重的大鱼,用嘴一碰一碰的,不让他沉下去,并把他碰到了岸边。水很凉,把他激醒了。他爬上了岸,就又昏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被一个猎人发现。

齐文高闭目想着这些事,突然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并传来外面劳力们放工回村的声音。门是虚掩着的,他听见有人轻轻地推门。他朝门口看了一眼,瞅见一颗小脑袋贴着门框向屋里窥探。他问:“谁呀?”

“是我。”

“哦,小方刚啊。有事吗小方刚?”

梅方刚说:“我瞅瞅你吃饭没有。”

“你妈叫你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

齐文高有点感动,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不象他爹梅有福,是个少情寡义的人。

“我的头不疼了。你的头疼不疼啦?”梅方刚头上裹着白纱布,像戴个孝帽子。他来到齐文高床前,望着齐文高的脑袋,齐文高的头上也裹着纱布,也好像戴个孝帽子。梅方刚很关心的望了一阵儿,伸手在齐文高头上摸了摸,说:“我给你说,你头疼了就想天上的星星。小星星到大星星家里去做客,大星星给小星星买了许多苹果,还有香蕉。小星星吃一个苹果,就给大星星唱一支歌;吃一个香蕉,就给大星星栽一个筋斗。大星星高兴得抱着小星星在天上飞呀,飞呀……我就是这个劲儿想的,一想头就不疼了!”

五岁的梅方刚在给三十多岁的齐文高介绍祛除疼痛的经验,让正在疼痛中的齐文高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孩子与他有缘分,恋他,跟他有说不完的话。这是自从他家被划成地主成分以后,他得到的第一份人间温情,这温情来自一个五岁的小孩,因为这小孩的心灵上还未被打上阶级的烙印。他真想下床抱住这孩子亲一亲。

但他敢亲吗?那是贫下中农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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