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禾立在原处,眼眉低垂着,没什么表情。
她的手上还沾着方才碰到草席时候蹭上的血渍,死人的血已经干涸,半干不干地跟表皮牵扯在一起,黏糊又难受。
并没有什么不妥。
魏禾见碧菱红着眼睛走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轻声安慰她几句。
她素来深知,权势金钱下,最忌讳的便是“当真”二字。
上座之人心欢了,可以信誓旦旦、千金一诺,寻常人家当真了,那不叫较真,叫笑话。
深谙官场之道的郭淮是如此,那男子也是。
“郭大人。”在郭淮准备上马时,魏禾忽然在十几步开外,扬声叫住他,“小女可以再跟您询问一事吗?”
郭淮行动没停,踩上马镫,却没有立即夹紧马腹。
魏禾急忙抓住机会,高声问道:“那个......我爹还未来得及过门的偏房,究竟是怎么死在花轿上的?”
马踏石砖,扬起一阵尘土,魏禾顶着烈阳睁眼,仰视那个坐在马背上的人。
“一开始来报官的老翁在今日辰时又跑回我们都察院,其他巡差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心生不妙,便朝我禀告了此事,”郭淮的脸埋在日光下,晕染着光热,“等我们一队人马赶到此处时,四周空无一人,花轿上的女人已经满身是血,没了气息。”
郭淮往车舆上的草席上看了眼,又低下脑袋瞧着魏禾的脸,不甚明显地扯了扯嘴角,“不过魏二啊,你一介女流管那么多做什么。”
魏禾攥了攥拳头,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就算是回了对方。
“你们魏家也是可怜,你爹一个前朝的刑部侍郎,好歹是个正三品的朝廷命官,就算是前些年改朝换代了,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碧菱听至此处,忽然颤抖着身子红着眼上前一步,却被魏禾一把拉住了手腕。
“小姐......”
魏禾的眸色愈来愈冷,然而巴掌大的脸上如同支撑着她最后的尊严,一直挂着笑。
“家道中落,无奈是天命而为罢了。”
“天命?魏姑娘也信天命吗?”郭淮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话,“哈哈”大笑几声,低头看见魏禾冷淡的眸子,又沉静了会,“我不信天命。”
我管你信不信。
已然逼近正午,夏令的日头异常眨眼,一如郭御史脸上那番寸利必得的神情,魏禾看着便觉得心烦。
“说是命数,”郭淮抚摸着身下骏马的鬃毛,“但金钱能够通天啊,魏二,你不会不懂得。”
“你爹近些年在洛阳纳了那么多妾,肯定花了不少钱吧。这魏府破败不堪的大门,就如同你现在这个忍气吞声的模样一般,怕也只是个掩人耳目的把戏。”
魏禾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郭大人真是多虑了。”
“我不害怕,我只是疑惑,”郭淮笑了笑,“魏二,你究竟是用了多少钱勾搭上方才那男人的。”
魏禾的笑容倏地消失。
弯弯绕绕,原来是言此意彼,在这里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