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连长,这次可以回家看看俺嫂子了,部队明天就要开拔了。”安凯的通信兵锁子口无遮拦的说道,锁子是在山东老家被国军征兵的。
“锁子,我问你,我们国军能打胜吗?我怎么觉得,自从我当了国军就根本没打过什么胜仗。”安凯若有所思地问锁子。
“连长,俺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啊”
“锁子,看你说的,我现在是连长,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再去当连长了。自从当兵我们俩就在一起了,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连长,俺觉得俺们当初不应该当国军,听说俺们村的一个同乡参加了八路军,打的都是胜仗,共军里面官兵平等,越是当官的越是冲在前面,像人家这样打仗哪有不打胜仗的!”
“锁子,你这话就只能在这跟我说啊,千万别到处瞎讲话。”安凯叮嘱锁子道,“国军也不错啊,能发军饷,我听说共军从来不发军饷。”
“连长,俺们这也叫发军饷啊,当官的层层扒皮,听兄弟们说好多当官的都把家搬到香港了,就剩俺们给人家当炮灰了。”
“好了锁子,发牢骚没用的,当兵以服从长官命令为天职,就是当了炮灰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安凯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但是在睡觉前端详自己领口的上尉军衔时,又想起自己挑着货郎担走村窜户时的情景。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要珍惜自己的这身军装,把这条仕途走下去,他的脑海里时常闪现出雯雯穿的雍容华贵,一副官太太的打扮,和自己挽着手走在一起的样子。
六
钱先生和满仓在军营里住了三天,也没有看见刘连长的影子。刘连长临走时,只说是到师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部署沿江一线的防务,大约二、三天就能回来,近一星期过去,还没有刘连长的消息。这一星期安先生如同在油锅里煎熬、在笼屉上蒸煮一般,只有帮着老刘干干杂活,消磨时间。安先生一天天地算着日子,不时想着可能出现的最坏的局面。倒是满仓还时不时好奇的,看看国军士兵的训练,看着看着时常想象着,自己也有朝一日变成了冲锋陷阵的英雄。
“安先生还是稍安勿躁,放宽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听说今天江边,有一只渡船被国军的炮艇撞翻了,炮艇根本就没当回事,也没救人就开走了。渡船上二十来号人全部掉江里了,估计全都被江水冲走了。”老刘看到安秀才焦急的样子,和他一边说着这个从过路人那听来的消息,一边想安慰一下他这个亲家。
“我就知道这年头老百姓已经没法活了,要是刘连长不能帮我们家度过这一关,我也没法活了,干脆跳长江算了。”安秀才几近绝望了。
“老刘头,连长回来了,你不是有急事找连长吗?”远处一个兵向两人的方向大声的喊着。
“老刘??快??快,我们俩赶紧去找一下刘连长去。”安秀才急切得站了起来。
“亲家,别急别急,我那个大侄子是个粗人,急脾气,他要是知道我们的事情,当天就能赶过江去,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和连长说一下。”
“哎呀,老刘啊,我还能坐的住吗,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急不急,我们这事情再急也是家事,连长还要能抽出空来才行,我马上去和我大侄子说说,你先等会儿。”老刘一边说着,一边向连部走去。
“还有这种事,什么他妈的大胆小胆的,敢抢国军军官的老婆当媳妇,他是活到头了吧。国军提着脑袋卖命,后方的这群混蛋还能干出这种事来,他也不怕老子带人把他家都给砸了。”刘连长把帽子往桌上一扔,大骂起来。
“这事我派几个弟兄去就行了,把那个叫什么谢大胆的,按《战时管制条列》拉出去当众枪毙拉倒。”
“哎呀,他大侄子??不,刘连长还是吓唬一下就得了,不能闹出人命啊。”老刘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了,只是让谢家不再提成亲的事就行了。
“那就这样,王宝山,你带两个兄弟明天和老秀才一起跑一趟,抓住那个叫谢大胆的,让他立个字据,不许再打秀才女儿的主意,他要是不愿意就把那小子给我废了。听见没有!”刘连长大声的说着。
“是,连长,保证完成任务。”王宝山立正之后大声应答。
“明天开我的吉普车去,快去快回。二叔你就不用去了,要不然没人给我的兄弟们做饭。”刘连长补充了一句以后,就出了连部。
这边安秀才和老刘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大胆兄弟,豆腐店已经关张快半个月了。你看马上就要到二月二十八了,我都快要急死了。到现在也看不到安秀才家的人影啊,谢公子有没有派人盯着那个豆腐西施?”“成人美”苦着张脸向谢大胆说道。
“等你发现人没了,黄花菜都凉了。豆腐西施躲在安前村赵铁匠家里,我早就派了两个兄弟在安前村蹲守,我派去的兄弟说,她的丈夫给他来信了,让我死了这份心,我还偏偏就不信了,在外打仗能不能回家都难说,她安雯我是娶定了。”大胆不无得意的说道。
“队长、队长??快??快去看看吧,来了三个当兵的,端着家伙,要找??找谢大胆问罪,要枪??枪毙谢队长??”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长的警察忙不迭的跑了过来,话说了一半不敢往下再说了。
“什么当兵的,国军还是共军??,我都让你搅糊涂了,哪来的共军啊,别是豆腐西施的丈夫回来了吧。你慌什么啊,当兵的有枪,我们手里的家伙都是吃素的啊?”大胆立马站了起来,定了定神。一旁的“成人美”脸都白了,扶着沙发哆嗦的厉害。大胆瞄了一眼“成人美”,眼珠子一转,一把拽过“成人美”,
“媒公先生,您老能说会道,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赶紧和我一起先把当兵的糊弄过去。晚上我在安家酒楼给你压惊。走吧、走吧。”大胆和瘦长警察连拉带拽的和“成人美”出了警察局。
从吉普车上下来三位全副武装的国军士兵,王宝山看见有三个人从警察局大门里出来,上前就问。
“谁叫谢大胆,胆子还真不小啊,你们他妈的都长了几个脑袋?竟敢在战时破坏国军家庭,还敢抢国军军官的老婆?是不是想尝尝我手里美式冲锋枪的厉害,啊?”
“这位国军兄弟,完全是一场误会啊。是媒人找到我说,安雯的丈夫早就在前线战死了,硬是要给我保这个媒,我也是色迷心窍??不、不??是鬼迷心窍,我应该把事情核实清楚,是我不对,办事不够周全,让国军兄弟受累了。今天我做东,请各位兄弟喝酒,就定我们南江县最好的酒楼。”王宝山听着谢大胆一个劲地说着好话,轻蔑的看了看站在面前唯唯诺诺的三人。
“你就叫谢大胆,来??来,你往车上看,看见没有?安先生是我们连长二叔的亲家,你马上给他写个字据,要保证不再向他女儿提亲了,听到没有?”王宝山的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国军兄弟放心,你们在前方卖命,我们在后方理应让你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快、快,赶紧写一份字据,给这位国军兄弟,来、来,里面请,到办公室稍坐片刻。”大胆一边应酬着王宝山,一边向“成人美”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让“成人美”赶紧去替自己写一个字据。
“成人美”抖抖的抓着自己的长衫,刚要转身进门,被王宝山一把拽住衣服,拉了回来,“成人美”满脸堆笑,连忙拱手。
“不用了,字据你亲自写,签字画押,我在这等着,还不快去?”王宝山瞪了瞪眼睛。
“好、好??,三位兄弟稍待片刻,我马上就回来。”谢大胆说完就往警局的办公室跑去。
刚一进门,大胆一把抓住一个当值的警察,“局长在吗?”
“队长,局长上午一早就去了安琥大当家那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许今天不回来了。
“怎么这么巧啊,你给我拿纸笔来,等等,你马上通知警队的兄弟到后门集合,带上家伙,千万不要惊动外面那几个当兵的。快去??”
“是!队长稍等。”当值的警察进了身边的一间办公室,不一会拿出来纸笔,双手递给了谢大胆。
“安秀才你看看这个字据,行不行?”王宝山拿过谢大胆递过来的一张字据,走到安秀才身边交到他手里。安秀才抖抖得接过这张纸,仔细的看着:
本人谢大胆,保证今后不再向安家提亲,永远不再提娶安秀才之女安雯一事。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谢大胆
民国三十六年二月二十
七
安先生和满仓拿着谢大胆立的字据回到了钱记豆腐店,向邻居、房东打听老钱和雯雯的下落,隔壁杂货铺的李婶说,老钱第二天就过江找你们去了,雯雯的丈夫来信了,说是当了什么连长了,雯雯就带着孩子回安前村了。警察局的那个谢大胆,派人一天到晚的在前面的桥口守着,也不知道雯雯是怎么躲过去的。
“什么!安凯来信了,哎呀??太好了,不对,我们这一路也没有碰见老钱啊。哎??这屋漏偏逢连夜雨??满仓啊,我们还是分头去找吧,你赶紧到过江的地方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你爹的消息,记住,不要过江去,要是打听不到什么就回来,豆腐店要是没人你就直接回安前村。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安先生嘱咐完满仓就回安前村去了。
此时的谢大胆正带着他的一帮警察兄弟,在安家酒楼请王宝山等三名国军士兵吃饭。酒过三巡,王宝山微微带着点醉意,
“兄弟们不要见怪,我也是奉命行事,谢队长偏偏看上了我们连长的亲戚,这不,连长下了命令,叫我今天过来把事情解决了。前方战事吃紧,共军马上就要打到长江了,这年头活一天算一天了。”
“对、对,国军兄弟说的太对了,”大家都附和着王宝山,只有谢大胆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睛不停的扫视着三人酒杯里的酒,同时向身旁的兄弟使着眼色。谢大胆的目的很明确,今天就是要让这三个当兵的喝醉了,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动手。
酒过数巡之后,谢大胆看看差不多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三个当兵的。
“下了他们的枪!都给我铐起来。”七、八个一拥而上,就把三人制服在酒桌边,双手背后铐在了椅子背上。此时王宝山的酒也醒了一大半,挣扎着骂了起来。
“混蛋,你们他妈的有几个脑袋?都不想活了?老子今天要是回不去,交不了差事,你们几个都得去见阎王。谢大胆,识相的马上把老子给放了,咱们就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你他妈的做事别不考虑后果啊。”王宝山的话里有软有硬。
“做事情考虑后果还叫谢大胆吗?领头的,我可告诉你,本少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跟老子这么横。今天老子在你面前栽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在南江县混下去。今天就让你们好好领教领教,我这个警队队长的‘家法’”。
谢大胆在警察局的刑讯室里,把王宝山三人打了个半死,十八班刑具都用上了,硬是逼着王宝山在一份口供上画押。供词陈述的是有关罪犯有通共罪的认罪,谢大胆拿着这份供词,看了看已经昏死过去的王宝山,
“明天把这个通共的罪犯绑在二桥广场示众,敢让老子在家门口栽跟头,老子让他拿命来偿还,今天兄弟们都累了,回去休息吧,值班的兄弟一定要把这三个当兵的看好了。不能让他们再开口说话,把他们的嘴全部堵上。”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刑讯室,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下就躺在了沙发上。
谢大胆并没有睡意,他在想怎么处理这三个人,局长明天回来有如何向他报告此事?局长又会不会怪罪他?想着这些事情,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竟然出现了豆腐西施的身影,大胆感觉眼前一亮,豆腐西施仿佛把大胆当成自己的丈夫,温柔的朝自己微笑着???
午后时分,谢云峰带着两个随从,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只沉甸甸的皮箱。这次谢云峰没有费多少周折,就把存放在安琥那里的三百根金条全部带回来了。一行人从二桥上下来,大老远的就看见广场上围着一帮人,谢云峰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近前,广场槐树下绑着的国军士兵王宝山已经气绝身亡,颈项上挂着一块木牌,白底黑字写着——“通共下场”四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谢云峰连忙质问当值的警察。
当值的警察向他报告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马上回局里,你们两个把皮箱送到家里去,交到管家手里,告诉他两只箱子要分开存放,不要让几个姨太太知道这件事,然后马上回局里。”
“你们两个马上把这个通共犯抬回警察局。”谢云峰嘱咐在广场上执勤的两个巡警。
谢大胆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一直躺着,直到有人报告说广场上的那个国军好像已经断气了,听到这个休息大胆睡意全无,他在想这个叫王宝山的,怎么这么不禁打?人一死事情可就闹大了,弄不好自己全家人的命都要赔进去。
“局长马上就要回来了,队长,赶快想个办法吧。”来报告的兄弟此时也慌了神。
“能有什么办法?就说这三个人是***的奸细,领头的已经就地正法了。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啪、啪??”两计响亮的耳光打在谢大胆的脸上,大胆的脸上立马由白转红。捂着脸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干爹啊,赶快想个办法吧,再过几天驻军要是到南江来要人??怎么办?”大胆捂着被打得生疼的,已经变形的脸。
“老子才出去一两天,你就把天给我捅了个窟窿。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擦屁股。军方要是找不到人,你就等着去给人家偿命吧。”谢云峰已经气急败坏,一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而且牵涉到人命,特别是在战时,国军士兵在自己的辖区莫名其妙的失踪,警察局怎么样都是难辞其咎。大胆拿出来的那张口供,军方有可能根本不买账,弄不好就是一场火拼。想到这里,谢云峰不想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报告局长,不好了,我们去刑场枪毙***的两个奸细,兄弟们不小心,让一个奸细跑了??兄弟们没追上??”
“另外一个呢?”谢云峰急切地问道。
“被兄弟们乱枪打死了。”
“完了、完了??”谢云峰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冒着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
沉思了大约十几分钟,谢云峰镇定下来,要想把这件事摆平,除了花大价钱,还要找个替死鬼。就这样那帮当兵的还不一定会善罢甘休。但是也没有其它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你马上去大当家那里避避风头,一个人悄悄的过去。另外把‘成人美’给我抓起来,刑场上谁先开的枪,把开枪的人也给我抓起来。那两个国军的尸首赶紧派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谢云峰指了指大胆,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八
逃回连部的士兵趴在地上哭着一团,刘连长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
“你们手里的家伙都是烧火棍啊,瞧你们的怂样,根本就不配当兵,老子这国军连长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他大侄子,这个事情起因还是在我,你先消消气,然后再想个办法??”老刘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我说二叔,你那个亲家女儿是仙女下凡吧,长得像杨玉环还是像西施,为这个女人我可搭进去两个兄弟的性命,这他妈算是为国捐躯还是意外失踪。这他妈还没开战,我先死了两个兄弟。”
“大侄子??不,刘连长,实在对不住死了的两个兄弟??我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你看这??哎!”老刘觉得对不住死去的王宝山和另外的那个兄弟。
“好了,今天先不说了,你他妈的有没有受伤?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去南江县认人,我看他那个警察局长是当到头了。不把这个面子捞回来,我他妈这个连长没脸再当了!”刘连长对坐在地上的那个兄弟大声的喊着。
“报告连长,我没事,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南江县,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坐在地上的兄弟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一群孬种、怂包!”刘连长摔下这句话,睡觉去了。
刘连长用军用卡车装了一车全副武装士兵,向南江县城开了过来。开进县城后直奔警察局,下车后刘连长直奔局长办公室,谢云峰也得知了军用卡车进城的消息,但是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晚来不如早来。
刘连长率众人来到谢云峰办公室,无人敢拦。谢云峰看见全副武装的国军进了房间,立马站起来。走到刘连长面前,神情镇定,“啪”一个立正,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没有说话。
刘连长径直走到沙发前面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谢云峰,也没有立即开口。现场一时显得有些尴尬,还是谢云峰首先打破了这个局面。
“把杀害两名国军兄弟的凶手带上来。”
不一会儿,“成人美”和那名警察五花大绑,嘴上绑了布条被人押了进来。“成人美”早已经吓得腿脚瘫软、无法站立,想求饶又喊不出来。刘连长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了看绑来的两人,有看了看逃回来的那名兄弟。
“是他们吗?”
“没有谢大胆。”
“那就拉到外面给我毙了!”刘连长发出命令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谢云峰。守在一旁的士兵一拥而上,架上两人就出了局长办公室。
“啪、啪”的两声清脆的枪响,谢云峰的身体随着枪声也哆嗦了两下。这让谢云峰有些坐不住了。
“马上给我到每个房间搜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抓住谢大胆就地枪毙。”刘连长坐在沙发上,向他手下的兄弟下了命令。
“是!”
其余的士兵陆续离开了谢云峰的办公室,只留下了两人,端着枪站在谢云峰的身后。谢云峰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刘连长旁边坐了下了,
“刘连长先请息怒,有话好说,有事情也好商量嘛。动刀动枪的传出去,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大家都是为党国效力,别伤了和气。要不请刘连长开个价吧,只要我谢某人能够办到,一定尽力。”谢云峰不急不慢的向刘连长传递着话外音。
“你们两先出去,把门关上。”刘连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谢云峰,一边向一旁站着的两名士兵说道。
“刘连长,你看这样是否可以,今天你带来的兄弟每人一根黄鱼,刘连长那份是这个数。”谢云峰一边说着,一边神秘的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根?”刘连长问道。
“二十根!”谢云峰一字一字的说道,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刘连长的脸。
刘连长的眉梢微微抬了抬,随即又恢复了原样,沉思片刻之后说道。
“谢局长,我今天带出来三十名兄弟,每人至少两根黄鱼,我的那份至少是这个数。”刘连长把右手的五根手指头,在谢云峰的面前缓缓的伸了出来。谢云峰的眼睛,随着刘连长伸出的手指越睁越大。
“谢局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事,你好好想想吧,是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至少要让我全连的兄弟守口如瓶吧。”刘连长想借机敲一笔,如若不然就拿谢氏父子俩给他的兄弟抵命。
“刘连长胃口也太大了吧,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黄鱼啊。刘连长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老子没时间跟你废话,现在战事吃紧,抓不到谢大胆就只好拿你谢局长来偿命。”说完话,刘连长拔出手枪,顶在谢云峰的脑门上。谢云峰意识到不答应刘连长的条件,今天他这条老命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刘连长,有话好说、好说??先把枪拿开,小心走了火,我马上派人去拿金条。”
“金条在哪?”
“在家里??不、不,存在一个朋友那里。”谢云峰忽然意识到说走了嘴,但是已经无法收回刚刚讲的话了。
“金条到底在哪?”刘连长也觉得谢云峰有意隐瞒什么。他有把枪口重新指着谢云峰的脑门,进一步逼问道。
“在、在家里??刘连长,我马上派人去取。”
“老子可没时间等了,一起走吧。”刘连长把守在门口的兄弟叫了进来,“马上叫兄弟们集合,带上谢局长,一起去他家。”
谢云峰的宅子就位于警察局的后面,和警察局就隔着一条巷子。一行人进了谢宅,当兵的一进屋,家里就炸开了锅,三房姨太太和几个佣人都全部到了前院,姨太太们拥作一团,惊恐万状。
“马上把前后门全部关上,不许这家人跑出去一个,怎么样?谢局长,我知道那个谢大胆被你藏起来了,警局里找不到人,我想家里也一样是找不到人的。把东西拿出来吧。”刘连长看看谢云峰宽敞的宅院,有扫了一眼几个雍容华贵的姨太太,料定谢家这些年一定捞了不少油水。
此时的谢云峰后悔不已,后悔不应该让当兵的到家里来,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谢云峰叫过管家,小声的耳语着,管家是个中年汉子,以前在警局是个跟班的,得到谢家父子的信任后就在谢宅当了管家。管家时不时的点着头,一会儿一路小跑到了后院,进了内宅。刘连长一直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看着,一边向身边的一个兄弟使了个眼色,那名兄弟心领神会,端着枪悄悄跟进了后院。
谢云峰再想拦也无济于事了,垂下脑袋,心想听天由命吧。
刚刚跟进去的那个兄弟,不一会拎着一只沉重的皮箱出来了,谢云峰一眼就认出,就是他从安琥那里带过来的那两只皮箱中的其中一只,心想这回可完了,当兵的看到这满满一箱金条,还能轻易放过吗?
满满一箱的金条被放到刘连长面前,刘连长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金灿灿的玩意,下意识的蹲下身来,仔细观看。
几个姨太太看到从自家后院拿出满满一箱金条,尖叫着、哭号着扑向那只皮箱,刘连长连忙叫手下兄弟拦住了这几个近似疯狂的女人。谢月娥的母亲一下扑到谢云峰身边,嚎叫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背着我们娘俩藏私房钱。对家里人你什么都瞒着,是想着再娶几个小老婆,是不是?”
经过这么几个女人的哭闹,前面的院子就炸开了锅,吵闹的、劝架的、上前搀扶的全部搅在一起。几个站在一旁的国军士兵看到如此情景,忍不住的偷偷窃笑起来。
刘连长不想再看到闹剧继续下去,拔出手枪朝天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院子里立马安静下来。
“所有兄弟集合,马上返回连部驻地。”刘连长一边向那位拎皮箱的兄弟耳语了几句,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九
刚刚迈过门槛的刘连长,突然听到身后“啪”的一声枪响,同时感觉好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幸好被身旁的士兵扶了一下。
“不好!”军人出身的刘连长,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中弹了,几乎同时双腿瘫软下来,身旁的几个士兵本能的同时转身,向前院的人几乎同时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子弹像疯狂的雨点一样打在人的身上、门窗上、院里的花草上???
躲在正屋立柱后面的谢大胆,紧张的等待着弹雨的停止。
扫射之后的国军士兵,赶紧把刘连长送往南江医院。在去医院的中途,刘连长已经气绝身亡。
谢大胆一直没有离开南江,大胆有一股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勇气。自己做下的事情,不想让干爹谢云峰替他擦屁股。大胆想事情既然做了,就干脆把事情做到底,最后大不了一死,如果不死那就去投奔***,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此次驻军和当地警察局的武装内讧事件,造成谢云峰全家被灭门一案,惊动了政府和军队的高层,但是因为战事吃紧、人心不稳等原因,只是以南江县长和警察局长,失察和督办地方事务不力的由头,把谢云峰的家产全部收缴充公,并且重新任命了,新的代理县长和代理警察局长。南江县也发布了对谢大胆的通缉令。谢大胆枪击了刘连长以后,就一直躲藏在安琥那里,同时把另外的一箱金条也带了来过来。
“谢队长今后有什么打算吗?在我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眼看***就要打过来了,我和我这帮兄弟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大胆当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他不知道安琥的想法,能不能和自己不谋而合。
“大当家的,这附近有没有***的游击队?”
“有啊,上个月他们的那个周队长还到我这里来过,让我认清什么当前的形式,不要与人民为敌,争取早日站到人民的这一边来。周队长说我和兄弟都是穷人出生,干打劫的营生也是被国民党反动派逼得。说了半天不就是让我入伙,跟他们游击队干,我说跟兄弟们商量商量再给他回话,把他打发走了。”
“大当家的,我想让你们跟我一起,投奔***游击队,你和兄弟们愿意吗?”谢大胆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谢队长你可要考虑周全了,不错,眼下***是得势的很,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更何况跟了***,那就得听人家指挥,兄弟们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就到头了。”安琥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消息不灵,你可能还不知道,***马上就要打到长江了,国军没有打过一个像样的胜仗。这天下迟早是***的,与其让他们把我们灭了,还不如我们自己主动投奔***,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和国民党反动派彻底决裂,争取建立一个新的中国,更何况我们是带着见面礼去的,***不管怎样,也会给我和大当家的封个官吧。”谢大胆把自己的想法向大当家的和盘托出。
“谢队长,金条是我和你干爹多年的积蓄,不能白白送给***啊,再说兄弟们有人不愿意投奔***怎么办?我得给他们安家费吧。”安琥不同意把金条全部交给***游击队。
“大当家的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是土匪,不是抗日义勇军。将来***得了天下,兄弟们跑到天边,***也不会放过你的。大当家的不要因小失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有权有枪,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
“看来谢队长早就做好打算了,要不我和兄弟们商量一下,干脆投奔***算了,也算给兄弟们找个出路,总不能当一辈子打家劫舍的土匪。”
一个月后,安琥、谢大胆率近百名兄弟,正式加入南江的***游击队。同时上交金条一百根,安琥和大胆私下藏了五十根金条。谢大胆还给自己披上大义灭亲,以及和国民党反动派英勇斗争的“红色外衣”。经南江县地下党委的研究,鉴于谢大胆在国民党警察局当过差这个实际情况,同时在和国民党驻军的军事摩擦中,有一定的英勇表现。决定任命谢大胆为南江游击队队长,安琥担任副队长,周长贵由原来的游击队长,改任为南江游击队政治指导员。游击队的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地下党的行动,主要是对一些所谓罪大恶极的地主、官僚进行武装打击,对首恶分子则代表人民进行坚决镇压。同时积极配合解放军主力部队的行动,为解放南江县城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