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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第四章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县城里已经纷纷在传言,国民政府的首府,南京已经被***解放军占领了。老百姓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响。但是国民政府里各个衙门的政府官员,都像是温水锅里的青蛙似的,已经渐渐丧失了反抗的动力,但还是不甘心就此被彻底的煮熟。总是千方百计的往后方跑,有的想到上海,有的想去福建,有的想去香港???但是等拉家带口的跑到码头或者在出城的路上,就会被士兵拦住并赶了回来。要想坐飞机必须到一百多里地之外的军用机场,就算是搞到了机票,但是没有军方的特别通行证,根本就出不了县城。

南江县城一夜之间到处是国民党的兵,受伤的、没有受伤的,好像是突然从地底冒了出来。国民党的乱兵多了,县城街面上打架闹事的就多了。南江的警察不敢管,倒霉的还是县城的老百姓,特别是街边开店的,几乎家家都碰到过当兵的拿东西不给钱,当兵的在饭馆吃霸王餐成了家常便饭。所以开饭馆的算是最倒霉的了。天天有当兵的来吃饭,一开始还少给点钱,第二天来的根本就不想付账,掌柜的逼紧了,有的就说先记在账上,打完仗再还。这还算是好的,有的干脆给你一个大嘴巴子,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今天一大早,阴雨的天气,安雯很早就起床,想早点开门做生意。县城还完全被笼罩在晨雾中,雾蒙蒙的,晨雾中待久了,头发和身上都会沾染上湿湿的雾水。安雯也发现了县城最近多了不少国民党的兵,昨天有两个兵到豆腐店要了两碗豆浆,就着豆浆啃着馒头。她还向他们打听了安凯的事情,但是对方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没有付账就离开了,安雯甚至没有向他们讨要,满仓看了看安雯有些恍惚的神情,不知道该说什么,满仓不甘心被别人白吃、白拿,时常在嘴里嘟囔着,“这些当兵的都是土匪,吃东西不给钱,还吆五喝六的。神气什么,***打过来,全部都得回老家!”

“满仓,你说什么呢?你姐夫安凯不也是国民党兵啊,你咒外面这些兵,不就是咒你安凯哥吗,我就是想跟他们打听打听安凯的下落。说不定能够打听到什么?下次我不在店里,有当兵的来了,你要记得向人家打听打听你姐夫的下落,记住了啊。”

“是、是??记住了,打听也是白打听??”满仓的嘴里小声的说着,他不想让雯雯听见,但是安雯还是听见了满仓的话,她没有怨恨满仓,只是觉得内心仿佛被绳索勒了一下???

此时的街道还是被雾气笼罩着,江南的雾气非常有灵性,仿佛是一个妙龄少女,在你刚刚感觉到她的迷人之处时,雾气就开始渐渐消散开了。让你无法捕捉到她的踪影,最后在你的身上间或的留下一些水珠儿,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老板娘啊,结账!”这是刚刚在门口吃完豆腐脑的两个当兵的声音。安雯略微愣了愣神,还是面露笑容的迎了上去,刚想拿起扔在桌上的纸币,却被其中一个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家伙,紧紧的抓住了一只手,耍起流氓来了,“这么鲜嫩水灵的妹子,竟然在家里守活寡,啧??啧??啧!就别等你家男人回来了,听说你家男人也是个国军,我告诉你,国军马上就要完蛋了,你家男人不是被打死了,就是给共军当了俘虏,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挂着少尉军衔的人,一边嬉皮笑脸的说着,一边对安雯动手动脚。

“这位大哥,你认识我丈夫吗,你怎么知道我丈夫要么死了,要么被俘虏了?”安雯想打听一下自己男人是不是还活着。

“咣当”,紧接着“哎哟”一声,捏着安雯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这位少尉知道有人从后面袭击了自己,下意识的要掏家伙,被身边的兵给按住了。凶神恶煞的家伙终于看清了袭击他的人,是一个佩戴上尉军衔的年轻国军军官。大胡子军官如梦方醒一般的征征的看着身后用板凳袭击自己的年轻军官,身旁的士兵连忙打圆场道:“长官误会、误会,一场误会??”

“误会还不快滚!”年轻军官义正言辞的大声说道。

闹事的大胡子被另外一名士兵搀扶着,悻悻地离开了。

此时的安雯已经躲进店里,但是年轻军官的声音还是听出来了,是安凯,是新婚几天之后就不辞而别的丈夫,一股本能的冲动让她想扑进丈夫的怀里,现实还是让她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门外还未散尽的雾气中,站着的一名英姿飒爽的国军军官——安凯。

安凯的出现纯属偶然,他的生死兄弟锁子被弹片炸伤了,被送到南江医院救治,安凯现在已经是国军的一名营长,部队暂时休整后准备调往上海外围布防,现在就临时驻扎在县城外。此次进城就是到医院看看锁子的伤情,刚进城因为雾气太大,安凯干脆决定下车步行,司机把车停在城外的检查站,下车后尾随营长身后进了城。

走在县城安静的、雾气笼罩的街道上,这个让安凯既熟悉,但是现在又感觉仿佛是第一次走进南江县城。对这里的一切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他甚至想到要是能够和雯雯一起安宁幸福的生活在这里,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安凯走到下行桥口时,看到了钱记豆腐店的招牌,忽然让他想起安前村的钱氏父子,和安雯成亲时,老钱父子就是做豆腐的,那么这家钱记豆腐店,会不会就是老钱父子俩开的呢?想到这里,安凯想走近一些看看再说。走到店外,透过雾气隐约的看见一个身材匀称的女人,和两个穿着国军衣服的人在说着话,渐渐地两个穿国军衣服的人由说话改为调戏,被拉扯的女人开始挣扎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许多。这个女人的声音从一开始安凯就觉得不对劲,走近之后他终于确定了,这个豆腐店外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安雯。不由分说他过去拿起一只凳子,砸向了那两个国军???

雯雯终于贴在安凯的怀里,大声的哭了,任凭安凯如何的劝慰,雯雯的泪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淌,直到安凯前胸的衣服被泪水打湿,雯雯的哭声才渐渐的收敛了起来,但是安凯拥抱雯雯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有力了,雯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并没有挣扎,任凭安凯的亲吻像雨点一样胡乱地落在她的面颊、颈项、嘴唇上,当她感到安凯的双手,在自己鼓胀的胸前粗暴的游走,并试图解开她的上衣纽扣时,雯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的想推开安凯的双臂,同时向店门外看了一眼。“安凯哥??别这样??满仓一会就回来了,让他看见??不好??”雯雯的胸部还在起伏着,说话声有些急促。一听到钱满仓的名字,安凯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雯雯,我还正想问呢,这店里怎么就你一个人,老钱父子俩呢?”

“老钱叔回安钱村了,说是去找原料了,顺便去看看我爸还有乡亲们??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豆子不太好弄到。满仓一大早就去各家送豆腐去了,现在应该快回来了。”安雯一边整理着稍微有些零乱的衣服和头发,一边略显羞涩的说着。

不知道是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还是分开的时间太长,雯雯和安凯在豆腐店里面对面的坐着,激情过后的气氛略微显得有些尴尬,雯雯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安凯的目光。安凯握着雯雯的一只手,仔细的端详着雯雯:白里透红的脸上隐约的还能看见泪痕,粗布的衣服遮不住青春性感的身体,黑黑粗大的辫子伏在圆润的脊背上,辫稍一直抵达弯弯、玲珑的腰臀处???

“安凯哥,我们的女儿巧灵已经两周岁了,在安钱村爸爸那里。”

“我们都有女儿了,好啊??好啊!”安凯的反应让雯雯感觉有些意外,“你不到安前村看看爸爸和女儿吗?”雯雯继续问安凯。

“部队马上就要开拔了,雾气又这么大,这次能见到你我也知足了,我也知道你们都记挂我,我又何尝不想回家???可是,哎???”说到这里,安凯无奈的摇着头。

“听说国民党很快就要完了,你就不能脱了军装回家吗?非要给他们卖命吗?你还不知道吧,自从你走了以后,你妈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卖了,到处找你,满世界的打听你的消息,后来一病不起客死他乡了。还有就是警察局长的儿子谢大胆,硬是叫人保媒要娶我,家里人都快要急疯了,老钱叔为了到江北找你差点淹死在江里。安凯哥,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吗?”雯雯眼巴巴的看着朝思夜想的丈夫,说着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雯雯,你知道我这两年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我就是想让你还有我妈能过上好日子。我没想到你怀了孩子,也没想到我妈已经不在了???现在好了,我知道你和女儿都活得好好的,就放心了。这两年我也攒下点钱,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我不想要你的钱,只想你能平安的回家。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安雯恨不能就此让安凯留下来,和自己还有女儿一家人从此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

“军装不是想穿就穿、想脱就脱的,特别是现在的时局,弄不好就是临阵脱逃之罪,是要枪毙的。这仗应该是快打完了,老蒋让我们一边抵抗和共军决战,一边准备退守台湾。我们也是昨天夜里刚刚驻扎在城外,这不接到命令今天夜里就开拔,到上海的外围,委员长决定死守大上海,当兵的只能是服从命令??”

“台湾在什么地方,离南江县城远不远?难道你还要和部队去台湾吗?”雯雯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安凯问道。

“台湾是一个岛屿,和大陆就隔了一道海峡。共军没有飞机军舰根本打不过去,雯雯你就放心吧,真的要是有退守台湾的那一天,我就不当兵了,回南江来找你。”安凯说完这些话,不像是在安慰雯雯,到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就怕你到时候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怎么了雯雯,不相信你丈夫啊?”安凯对雯雯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打仗的事情,子弹不长眼,你现在没有事,不代表以后永远不出事。万一??我是说万一??哎呀、呸呸???我不说了??”

“哈??哈??,雯雯,你不用说了我也知道,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吧,我还没有让老婆和女儿过上好日子呢,阎王不会收我的。”

“姐,我回来了。给安家送豆腐脑,和安家二少爷还聊了几句。怎么外面没人招呼客人?”这是满仓的声音。听到满仓的声音,雯雯和安凯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满仓走进门,看见雯雯和一个国军军官站在屋内,“满仓,你看谁来了?”雯雯示意的看了看安凯说道。

满仓惊讶了一下,随后几乎叫了起来,“安凯哥,不不,姐夫,你终于回来了,这下可好了,我看谁再敢欺负咱们。”安凯亲热的拥抱了一下满仓,伸出手掌在满仓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两下。“满仓啊,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要想没人欺负你,就跟我干吧,不过你雯雯姐肯定不愿意。”

“安凯哥,带没带枪,让我看看行吗?”

“我说让你跟我当兵,当了兵这枪就送你了。”安凯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精致的手枪,枪身微微的泛着蓝光。

“你快把枪收起来吧,你看把他馋的,枪在他手里,迟早是要闯祸的。”雯雯看了看安凯嗔怪道。

“安凯哥,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我马上到安前村,告诉我爹还有安先生他们,就说安凯哥回来了,当了大官了,再没人敢欺负咱们安、钱两家了。”满仓的手不停的抚摸着手里的那把手枪。

“部队今天夜里就开拔了,安前村没时间去了。满仓啊??你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多多照顾你雯雯姐??我还要去一趟医院,看一下我的兄弟,他要是能活着,可能不和部队一起走了。我会把你们的情况告诉他,有什么困难,我这个兄弟会帮你们的???”说到这里,安凯似乎有些哽咽了。

???

安少民站在自家的饭庄门前,看着整齐的解放军行军队伍,浩浩荡荡行进在南江县城古老的石板路街道上。少民的心里空落落的,昨天还和父亲通了电话,少民在电话里告诉父亲,解放军还没有打到南江县来,让父亲放心。安老爷哪能放心的下,说是上海的外围已经和解放军打起来了,全城已经封锁戒严,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等等,话语里充满了焦躁。少民只能在电话里安慰着父亲。少民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一夜之间南江县就变成***的了。他转身想给在上海的父亲再打一次电话,刚一扭头就看到周嫂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挥动着手臂:“二少爷,二少爷,快、快回家看看,看看是谁回来了。”

“谁到我们家来了?”少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不敢往好的方面想。

“到底谁来了,周嫂你快说啊!”看着周嫂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少民焦急的问道。“三少爷回来了??解放军到我们家里了??二少爷??快点回家看看吧??”

“周嫂,你是说三少爷回来了?是少文回来了?真的是少文回来了????”

“哎呀,二少爷我还能骗你吗?小少爷我都认不出了,还是他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周嫂对少文的到来,也是感到十分的喜悦。

“那好,周嫂,赶快回家吧!来、来,我们快一点,少奶奶和小少爷都在家吗?”

“在、在,都在,慢一点二少爷,等等我???”

少民在巷口就看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惊喜和担忧同时在少民的脑海里撞击着。他不知道在***军队里当官的三弟,这几年怎么过的?又是怎样回到南江的?这次回南江县,对安家还有他本人究竟是福还是祸,南江的天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一连串的问题,少民都急于找到答案,同时他又是非常担心,安家在南江县首屈一指的大户地位,是不是在今天就要终结了,难道真会应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古话吗?

少民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自家的庭院,透过正厅的窗户,隐约的看见有几名身着解放军军装的人,其中一个人还在和月娥大声的说着话。

“三弟回家我太高兴了,我跟你二哥成亲的时候,三弟都没能回家来,听你二哥说少文从北平到了东北,在一家学校里教书,这怎么又忽然成了***解放军了,想想真是太有意思了???”月娥旁若无人的只顾着说话,眼睛一直在少文的脸上和身上扫视个不停。少文正搂着福海坐在对面,叔侄两人虽然从未谋面,但是少文还是很喜欢福海,看到福海稚嫩的脸庞和说话的声音,少文就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在南江生活时的情景???

然而面对眼前满身珠光宝气、身段性感妖娆的二嫂,安少文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二嫂,我在北平时受组织的派遣,直接到了东北野战军,一路南下作战,这不一直打到自己家了??哈,哈哈???”少文说到这里,露出了爽朗而自豪的笑声。

“三弟,少文??少文??”安少民刚刚踏上正厅的台阶,嘴里就大声的喊了起来。“是你二哥回来了,福海快过来??”月娥和少文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目光也同时移到了门口。少民一进自家的正厅,屋内的人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除了门边的两位战士模样的人,还有月娥领着福海,身旁应该是少文,但是在正厅的偏座上还有一对年轻稍长些的母子。少民来不及细看,就被少文一把抱住了。

“二哥!我回来了,总算见到你了,怎么样,你和家里人都好吗?”少民此时感到三弟说话有些哽咽,但是他并没有着急说什么,只是有力的搂着少文的肩膀,并且用力的拍了三下。

“三弟啊,你总算回家了,哦对了,月娥你赶紧去家里的饭庄订一桌酒席,再叫人送到家里来,一定要订最好的,再多带些糕点回来,特别是春香糕,三弟小的时候最爱吃这个了??”少民对月娥和刚进门的周嫂发号着“指令”。

“你看我,光顾着看见三弟回家了高兴,好了,你们哥俩好多年没见面了,好好聊聊吧!我和周嫂马上去饭庄预订酒菜。”月娥说着把福海往周嫂手里一递,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二哥,我这是回自己家了,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少文啊,今天你就听我的。别看你现在是长官,回家还带着手下,但是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弟。”安少民看着少文一副胜利者的气度,很难把眼前的三弟和十年前的他联系在一起,这也许就是生逢乱世的魅力,把人从头至尾的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什么长官,我们***可不兴这么叫,我们只称呼同志,这样既亲切有显得尊重对方。忘了告诉你了,你猜我把谁带来了?”少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偏座上的那对母子。“大嫂??福涛,快过来??快过来叫二叔”

“安少文,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今天就当着你二哥的面,把话说清楚。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嫂,你就把我们母子送到香港去,要不然你就把我和福涛关进***的监狱里去,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们安家的人了。”偏座上的女人口气强硬、态度坚决的不容他人质疑。

“少文怎么回事啊?你和大嫂、福涛一起回家的?怎么大嫂多年不见,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少民感到非常疑惑,同时他也隐约的觉察到了什么,只是觉得不便多问。

“我的大嫂,你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这件事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嘛,我又能说什么啊?大嫂和福涛的事情,有时间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少文一脸的无可奈何,看着少民说道。

“噢,噢??没关系的,既然回家了,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着急的。待会儿我们边吃边聊”少民一边看了看大嫂和福涛母子俩,一边谦恭的说道。

“二哥,忘了告诉你,南江县城已经回到人民的手里,国民政府、反动派还有封建地主、资产阶级的一切,都要全部回到人民的手中。南江县已经成立了过渡时期的临时政府——南江县军事管制委员会。还有很多具体的工作要做???***人用无数革命先烈的生命,终于换来了今天的新生政权。太不容易了啊!”安少文说完以后,似乎陷入了沉思。少民此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看到大家都一声不吭,为了不让家中的气氛过于尴尬,不一会儿,少民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少文,你和手下的兄弟还没安排住处吧,是不是就住在家里吧,你看家里的房间大部分都空着,巷口还有一位司机兄弟,你也赶紧把人家叫进来,待会儿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高兴高兴。”

“二哥,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你看我这个脑子,就是因为在东北时被一颗炮弹震了一下,以后就老是容易忘事。”少文说完站起身来,“小张,你和司机下午去接一下新来的黄主任和安主任,把黄主任直接送到县政府,我吃完饭马上就赶过去。”

“少文啊,不知道这位黄主任是何许人?这个安主任又是何许人阿?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噢,不对不对,就是我们南江新政府的领导人??”

“也可以这么说吧,他们都是老党员了,有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这个安主任可不是外人,你要是见了准保会大吃一惊的。”少文有点神秘的说道。

“哎呀少文啊,南江县有很多安姓人士,还真不知道哪一位这么有先见之明啊,提前站到了革命的一边了。”

“就是我们家的管家安德才。”少文说道,少民的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心里顿时感觉到了绝望和无奈,但是他又要在少文的面前保持镇定,不能失态。少民顿时对管家安德才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起来,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管家和南江县城军管会主任,这两个角色联系在一起。只是感觉***的新政权仿佛就是乾坤大挪移,下人都变成了主人。想到这里,少民意识到,今后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甚至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

在原国民党南江县政府会议室里,南江县军管会成立仪式正在进行。

今天到达现场的人,可谓汇聚了南江县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商界、学界、原国民政府投诚人员、留用人员等等,当然原南江游击队的队长谢大胆、政委周长贵也身着崭新的解放军军装,出席仪式。南江游击队现在已经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南江县公安大队,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军管会肃清国民党残敌、周边土匪、敌特潜伏人员、维护南江县治安,保卫新生政权。南江县军管会的领导黄振中、安德才,安少文作为军代表当然是不可缺席的。安少民带着谢月娥也来到了会场,今天少民还是一身灰色的长衫,月娥也换了一身较为朴素的外套,未施粉黛,但是再朴素的衣着,也掩盖不住她那迷人妖娆的身段。

月娥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自己曾经寻死觅活要找的杀父仇人、亡命徒谢大胆,居然已经成了南江县数一数二的人物,对此人虽然恨之入骨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安家的掌柜安德才穿着呢子制服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月娥心想幸好以前和这个掌柜接触不多,没有得罪过人家,要不然以后可就死定了。更让月娥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老妈子——周嫂的儿子就是***游击队的政委,如今居然也是一身亮眼的军服坐在主席台上。月娥感觉以前的土包子们都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了,她的面部表情渐渐的变得复杂起来,嘴里时不时的露出轻蔑的哼、哼声,一旁的少民不断的用手臂触碰月娥,以此来提醒月娥注意自己的态度。

军管会主任黄振中做大会发言:“各位南江县的父老乡亲,今天到场的各位先生、小姐、太太们,今天应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南江就已经是南江人民的南江,就不再是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的南江,南江的老百姓,从今天开始已经成为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主人。”接下来黄振中主任又分别介绍了军管会组成人员及各自的任命。

“首先介绍南江军管会的副主任安德才同志,安德才同志是一名老地下工作者,在座的有很多人对德才同志并不陌生,不过大家只知道他是安家的大管家,却不知道德才同志还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

“下面给大家介绍的还是咱们南江县的老人,南江县公安大队的谢明春队长和周长贵政委。谢明春同志大家应该都认识,不过他已经不是当年南江的谢大胆了,名字就是两天前我自作主张给改的,意思就是我们已经迎来了南江县光明的春天。长贵同志大家也许不太熟悉,这位同志是一名常年在南江一带打游击的老党员和老游击队员,抗战时期还和小鬼子打过游击,他们两位可都是南江解放的大功臣。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的还是一个南江人,军区驻南江军管会的军代表——安少文同志,少文同志离开家已经有十年了,南江的父老乡亲可能对少文同志不大熟悉,但是少文同志可是对南江有着深厚的感情。”听黄主任说到这里,少民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脯,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腰板似乎硬了许多。月娥不经意的看了看少民,说道:“你们安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你爸妈他们要是回来,还不得乐死??哼!你可别忘啦,大嫂还在生少文的气呢。”

“月娥,你小声点好不好?爸妈现在还在上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再说爸爸带去的财产,已经全部捐给***了,好歹也算是个功臣吧!再说三弟在南江县也算得上是这个???”少民说着一边向月娥亮了一下大拇指,但他很快就用衣袖把手盖住。

台上的黄主任依旧还在说着话:“最后我再做一个自我介绍,本人叫黄振中,一直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解放前夕执行完最后一次任务,就被组织上安排到南江县工作。来之前,上级领导郑重的告诉我,南江县是苏南的门户,自古就是商业重镇,又地处富庶的江南地区。***解放全中国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让人民当家作主,过上幸福的日子,老百姓安居乐业,市场繁荣。不会再有剥削和压迫。对剥削阶级,我党一定会坚决镇压。但是对革命做出过贡献的民主爱国人士、开明绅士,和另外的一部分对人民没有犯下大的罪行、没有命案在身的反动阶级成员,我党将给予宽大处理,让他们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中的一员。”少民听到这里,感觉到后脊梁突然窜出几股凉气,同时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月娥一直用冷眼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丈夫的内心世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当天晚上,由安少文做东在家里请军管会的领导们吃饭。与其说是南江军管会的领导吃饭,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安家的家庭宴会。在座的除了黄振中,还有就是谢大胆,哦!从此以后应该叫谢明春。这是个响亮的名字,大胆自从被黄主任改了名字以后,人也就彻底的脱胎换骨了。在长贵的熏陶下,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了。但是当谢队长的目光,触及到月娥那双犀利的眼神时还是露出了一些轻微的不自然。还是因为当年他闯的祸,让他的干爹几乎全家灭门。也许是自己的良心发现,所有在他入住南江县城的那一天,他决定要尽可能的对月娥甚至是安家多一些照应,以弥补自己这两年的愧疚。

安得广一个人斜躺在房间的沙发椅子上发呆,长子安少国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消息了,安得广已经是如坐针毡,在上海似乎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安得广时刻关注每天的报纸、广播,无非就是一些稳定人心、军心的话,什么上海外围的防线固若金汤、国军将破釜沉舟,效仿苏联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把上海的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变成埋葬共军的坟墓,并在此坚守半年,等待国际局势的扭转等一类的废话和套话。

“叮铃铃??叮铃铃??”此刻桌上的电话一阵骤响,安得广惊的下意识的坐了起来。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少国的声音:“父亲,打扰您休息了,眼下的局势越来越糟糕了,情况也越来越紧急了,还有您的儿媳妇还有大孙子,已经下落不明了,很可能落到共军的手里了。我已经和香港的少锦联系过了,根本就没有接到我的老婆孩子。少锦还说这艘军用船只根本就没有到达香港,好像是被共军连人带船的俘获了。爸,我这里已经急得火上房了,到现在母子俩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这里,安得广怔怔的拿着电话,眼睛失神的愣住了,不知道该对电话的那头说什么好,看来他很久以来那种不祥的预感还是终于应验了。管家的突然失踪已经让安得广疑窦丛生,更加奇怪的是管家在不辞而别之前,一再安慰他大少奶奶和小少爷肯定不会有事的,还说什么安家一定会全家团圆的话,让安得广一头雾水,就好像他在南江县亲眼看到他们母子二人似的。再说管家在南江也没有妻室家小,何况现在大半个中国已经成了***的天下,管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喂、喂??父亲??你在听吗?父亲!”电话的那一头少国正在急切的呼叫着,“啊,在、在、少国啊!现在我们父子都要稳住、要沉住气,一切都要等到有了他们母子的确切消息以后,不过据我所知,如果他们母子真要是到了***那边,反而应该是没事的。少国你也用不着太担心了,我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应该把财产都装到那艘船上去,哎,安家从你爷爷辈开始多年积攒的家底,都败在我的手里了啊!??我、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啊,”

“哎呀,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不要再为钱财而过分焦虑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个道理您老比我清楚啊,哦,对了父亲,我已经得到可靠消息,三弟少文已经到了南江,而且在***的南江县还当了大官。但是现在上海到南江的通讯已经全部中断了,要不然我早就打电话到南江去核实情况了。也不至于让父亲在上海干着急啊。现在上海的外围已经在和共军交火了,大上海守三个月应该没有问题的,我想在这期间无论如何要和南江那边联系上,好了解一下准确的情况,也好为安家的后路着想啊,好在我就是一个文职人员,***也不会太为难我吧”

“少国啊,我可听说很多国民党的大官投诚起义以后,在***那边还是照样当官,***把这个叫作‘为人民服务’。我想你是时候考虑一下个人的前途和自己的退路了,国民党看来气数已尽,你就不能再跟着一条道跑到黑了??,你是安家的长子,何况现在少文比你有远见,哎,不说了??,我们父子都好好考虑一下今后应该怎么办吧?”安得广说完,随即放下了电话,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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