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949年5月5日,在南江县郊外栽满油菜的田间小路上,似乎从天而降的出现了一队队解放军战士的身影,这一天也就从此载入了南江的历史史册。原南江县国民政府办公楼顶上的青天白日满地红,被悄然换成了一面红色的解放军军旗。进进出出的身着解放军军服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热情。军管会的领导们每天都是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中度过的。毕竟是百废待兴,军管会成立的第二天即发布了《告全体南江人民书》,布告的内容大致如下:首先敦促在旧政权里对人民犯下过罪行的人,尽快到军管会坦白自首,以争取宽大处理;其次就是取缔一切妓馆、烟馆、赌馆、以及一切封建的团体和组织,以上组织的老板和头目限期到军管会报道,接受进一步处理,逾期不报到,将以反动派和反革命罪论处;布告的最后强调,针对过去一年及今年春节以后,南江县商业的萧条状况,将进一步采取措施加以稳定市场秩序,国民政府的货币一律作废(其实国民政府的货币已经形同虚设、如同草纸一般),坚决打击囤积居奇、倒卖银元、美元、金条和投机倒把等扰乱市场的行为???对胆敢与南江县人民和南江县军管会为敌之人,将以反革命罪论处。
市场的恢复和活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个别南江的商铺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一家老小就差投河自尽了??军管会主任黄振中几乎每天一有时间,就到县城的各个角落去走访慰问,听取群众的意见和老百姓的呼声。有时刚刚走出县政府的大门就被他的副手安德才追上来:“黄主任,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现在刚解放,市面上还不太平,我是本地人情况比你熟一些。”
“不用、不用,我的命不值钱,新政府还是要有人留守,我俩都不在,上级来的指示就不能第一时间收到,会影响工作的,还是我一个人出去就可以了,你看不是还有小张和小萧陪我一块去了吗?你就放心吧,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你这个老南江人可是要准备大干一场了!”黄主任笑着说完以后,转眼一行三人就消失在南江县城悠长的深巷里了。
军管会的首要职责是接管当地政权,其次是肃清反革命分子,对投诚人员和留用人员进行筛选和甄别工作,把可靠的人吸收到新政权里来为新政府出力。安少文和安德才副主任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因为经常熬夜的原因,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少文明天晚上回到家里,还要和二哥安少民商谈南江的市场前景,哥俩一聊就聊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哥俩正聊得投入无比时,月娥不失时机的送来了糕点,给哥俩当夜宵,同时不失时机笑着对安少文说:“三弟啊,你二哥可是读了十几年私塾的,一肚子学问就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一天到晚除了到自家的店铺去转转,要么就呆在书房里看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二嫂这回你可说错了,是我让二哥帮我查找一些南江地区的风土人情,和地况物产方面的资料,我们南江县可是块天堂宝地啊!还有多少能工巧匠和地下宝藏等着我们去发现,”少文说话总是信心满满、底气十足的样子。
“少文,你看二嫂能不能帮你们新政府做事啊?”月娥不失时机的插话道。
“当然可以,新中国正需要大量有知识、有文化的来建设。不过眼下你还是帮我二哥,多照看照看家里的生意,这样二哥也好多抽出一些时间来帮我的忙。” 月娥有时是嘱咐周嫂给哥俩送夜宵。少文和他二哥主要的话题还是怎样尽快恢复南江的市场秩序,加快恢复南江昔日的繁荣景象。少文每天都憧憬着南江县美好的未来,但是每天所见所闻又让少文感到非常的焦虑,别的不说,安家的饭店、米行、茶庄、百货铺基本都是处于半停业状态,要不是他极力要求二哥少民,安家的商铺必须每天都开张,二哥早就把其它的商铺都关了,只会留下一个安记饭庄继续开张,因为战争时期,市场本来就是萧条异常,不是什么人为原因所能改变的。安少民看到三弟每天焦头烂额的样子,有时又真觉得少文这个***的官当的也太辛苦了,他有时在一旁也帮着少文出出主意,每天晚上和少文聊天时,就把白天他想到的问题一股脑的倒进少文的耳朵里。
“我说三弟啊,你不是老想着尽快让南江的市场繁荣起来吗?但是你却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条件,你得让街上的人兜里必须有钱才行啊,等到人人手里都有了钱,家家户户不愁吃喝的时候,南江的市场自然就会繁荣起来,店主们也都会开门营业了。我的大领导,你说你二哥说的有没有道理?”少民说完以后,脸上微微的有些得意,眼睛看着三弟少文那张踌躇满志的脸上表情的变化。
“二哥说得的确有道理,我们不妨按你刚才说的话一层层往下分析,你说要让家家户户不愁吃喝,要让人人手里都有钱,首先必须要让人人都有工作,有工作才能有薪水。而我们南江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无业游民太多,失业人口太多了,而军管会是没有办法解决老百姓的就业问题的,只能等将来全国解放以后,国家建设更多的工厂、矿山,发展各行各业,只有这样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认为眼下就是要充分了解南江的地域特色,根据我们的现有条件和南江的地区特色,特别是南江的地方特产,听说还做过进献皇宫的贡品。发展相应的特产加工业、养殖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发展农业,第一步就是全面开展土地改革,彻底推翻地主阶级,然后第二步???”少文看到此时的二哥已经哈欠连天的样子,就打住了话题,和二哥道了别,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客厅里只有少民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少文最后说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从少文对这个新政权的憧憬和期待上,少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毕竟他看到了***和国民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七
在上海金山路上的一家钟表店门口,安少程余怒未消的质问着胡文海,“胡文海,你大学不上跑到钟表店当学徒,你爸妈知道吗?”“知道了又能怎样?”文海故作镇定的回答着少程气势汹汹的问话,一边继续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们家都快你们安家逼得要破产了,你知道吗?现在家里也不寄钱来了,打仗了,学校也提前放假了,下学期什么时候上课还不知道,我都要快饿肚子了,没办法只好到这家钟表店当学徒工,一方面不至于挨饿,还能学门手艺。”胡文海的话语间透着玩世不恭,仿佛年纪轻轻都已经看破红尘似的,面对眼前这位美丽而又有些咄咄逼人的富家小姐,文海始终不敢正视少程的目光。少程听了文海的话,立即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少程??你,你还敢打人?”胡文海在少程面前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你放屁,胡文海,我可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我以前真是高看你了,你也不用脑子好好想一想,现在可是战争时期,我们家还逼你家破产,我们安家已经破产了,你知道吗?我爸想把全部家当送到香港去,可是让***连人带船全给劫走了,我大嫂和福涛都被***俘虏了,亏你还讲的出口。你们家不就是一个糕点铺吗?你就心疼成这样,看你的样子还像不像个男人。你要是再这样没出息、不敢面对现实,就不要怪我跟你翻脸。”少程毫不留情的数落着胡文海,文海急忙辩解:“少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最近心情不好,不想待在学校里。我们学校的很多同学都说,像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在***那里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最多就是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工人。”文海似乎感到非常委屈,同时对前途也感到绝望。
“文海,你的同学都是些什么人啊,净说的是误导之词。我实话告诉你,可不许跟别人讲啊!我们的学校有地下党,我的同学有听过他们宣传的,说得可好了,但是一想到***把我们家的财产都收走了,我的心里总是想不通。你说他们说是要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没有剥削、没有压迫,让全部的劳动人民当家作主。你说***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少程面对文海,说着她的心里话。胡文海倒是从安少程的话里接收到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少程的学校——上海女子工学,里面有中共地下党活动的迹象,他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因为少程的这条线索,完全可以为他换了一笔不小的赏金。同时文海继续试探着少程:“你应该不会接受了***的赤色宣传吧,你们女校里真的有***?他们说的话能信吗?”文海的脑子在迅速的转着,同时不动声色的告诉少程“我下学期还会继续上学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辍学,现在就当是勤工俭学好了,暂时也回不了南江,只有留着上海了,哦,对了少程,你还住在学校的公寓里吗?”
“是啊,我不是一直住在学校吗?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要去工作了,出来太久老板要骂了,有时间我打电话给你好吗?再会!”胡文海说完,一溜烟的进了钟表店,少程站在街边愣了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胡文海无法拒绝赏金的诱惑,但是他又害怕把少程牵扯进来。但是文海忽然想到少程的大哥是国民党的官员,所有少程应该不会受到牵连。想到这里,文海神使鬼差的走到一个分区的警局门口,站在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警察局那扇黑色凝重的大门???
战争的进程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就在南江县跨入新纪元门槛后的三个月,上海——这座冒险家的乐园也终于加入到新中国的行列。
就在临解放前夕的那一刻,安少国终于还是怀着异常复杂的心情,坐上了开往香港的军用飞机。作为国民党高级行政官员的安少国,自觉在***的天下是得不得他想要的地位和尊严,少国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和对当前乃至今后局势的分析判断,选择了离开,独自一人离开。这也是需要勇气的,好像一只小船驶向未知的海域,前面等待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丢下父母和妻儿老小,除了需要付出勇气之外,还要背负着不忠不孝的骂名,同时少国还要忍受内心的孤独和煎熬。
少国不打算和父母再见面,他觉得无法面对他们,由于他的失误,安家的几乎全部家当都落到了***的手里,这也是少国无法面对父母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这笔家产的丢失,使得安少国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少国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只有选择逃离,在给父母留下一封信之后,毅然踏上了飞往香港的机舱玄梯???
八
安得广和两位太太在宾馆里商量,眼下该何去何从?两位太太意见一致:回南江县。安得广又何尝不想回去,从爷爷辈开始就在南江生活,故土难离并不是一句空话。安得广原本就不想举家迁往香港,在上海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后悔,再加上大儿媳和长孙全部到了***那边,少国也丢下全家老小独自跑去了香港,最重要的是全部的家当已经不复存在,安得广一个人时常自言自语:“这哪还有个长子的样子?哎!子不教父之过,天意啊!天意!这把老骨头注定是要叶落归根啊,也好,比客死他乡好很多???”想到这里,这位安老爷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他的两位太太浑身发怵,面面相觑之后,他们觉得老爷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几个月下来,家事几经变故,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于是连忙上前安慰:“老爷,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你就不要强求啊?你自己不是常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吗?少国走就走了吧,不是还有少民和少文两个儿子在吗?”大太太在一旁一个劲的抹眼泪,毕竟走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老爷,我们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吧,问问少民、少文家里怎么样了,看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合适。”二太太有些着急看到自己的儿子少文,她想尽早回到南江县。
三人简单的吃完午餐,安得广终于拿起桌上的电话,“是安家饭庄吗?少民在不在?”接电话的是伙计阿福,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到老爷了,一听电话里是老爷的声音,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在??在,哦,不在,老爷,二少爷上午来过饭庄,后来说是去军管会找三少爷了,哦不??是去找安代表了,就是三少爷安少文,他现在是南江县的军代表,对了,老爷,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安家的大管家安德才,现在是南江军管会的主任,是南江县的大领导啦??老爷,我帮你去找二少爷吧。”
“哦,不用了,我把电话打到家里吧。”安得广尽可能保持内心的平静,不紧不慢的放下了电话。放下电话的那一刻,他的眉头已经渐渐开始舒展了,因为已经知道了解放后的南江,比起以前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安得广的内心也踏实了下了。
“电话里说什么了?”二太太急忙问道,安得广停顿了一下道:“电话是通的,少民不在饭庄,晚上再打过去吧。”
此时的少民正在安少文的军管会办公室里,和少文商谈关于联合几家老的糕点铺进行公有制基础上的合作经营,通俗的叫法应该是公私合营。最终目的就是把南江的食品糕点以及造酒和其它一些传统行业的工艺水平进行改良,结合各家之长,对糕点的品种进行整合,条件一旦成熟,就成立南江县食品厂。安少民特别向少文提到“胡记配方”一事,
“少文,你知道胡记的春香糕为什么口感独一份吗?”少民试探性的问道。
“知道一点,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胡家制作糕点有一个秘方。二哥是不是担心胡记不愿意把配方拿出来?”少文说的非常轻松。他也许还不知道胡广元的老谋深算,只是觉得个人以股份的形式加入进来,应该是一件利公利私的好事,现在都解放了,群众的觉悟也在不断提高,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二哥,还有一事要拜托,你在南江的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对南江的各行各业都非常清楚。军管会只是一个临时过渡政府,南江县人民政府的成立也只是时间问题,我想应该为将来的南江人民政府,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为南江的发展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少文,你就别绕弯子了。说吧,让我帮你做什么?”少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他不太习惯安少文的官腔官调,催促少文直说。
“我初步设想是这样的,等周边局势稳定以后,南江不光要建食品厂,还有酒厂、酿造厂、豆制品加工厂、纺织厂等等,还有一些配套的附属加工厂,这些工作非常复杂繁琐,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物力支持。二哥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助军管会拟定一份南江县建厂计划书,计划书要充分考虑到工厂的选址、设备的采购、技术指导,还有原料的供应和产品的运输问题吗,这都是必须考虑在内,而且工厂建设需要电力支持,南江的电力还是从几十公里外的上海郊区电厂输送过来,届时电厂、水厂、水泥厂也许都要提上议事日程。二哥,你最近有时间就多多考虑一下计划书的事情,计划书要是变成现实,你可就是南江人民的头号功臣。”少文竹筒倒豆子般的和少民和盘托出自己对南江建设的想法。这些安少民这个商场老手也从未想过,这其实就是在重建一个新的南江县。这个少民还真是不敢马上答应下来。
“少文啊,不是二哥不答应你,这个事情远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再说现在自家的生意已经是一落千丈,亏本经营了。你二嫂天天回家就唠叨,实在烦死了。”少民无奈的诉苦道。
“二嫂应该不会吧,这个你就放心去做,二嫂那头我会解释的,我看二嫂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了,即便其他的我们做不了,至少可以考虑一下南江的商场、饭店的经营计划,还有糕点食品的扩大生产、销售的等等计划,总还是可以努力尝试一下的。”安少文给他的二哥一个劲的打气、加油。
九
少程因为文海的告发而受到牵连,上海女子工学的一干师生被关在警察局里,少程也在其中。但是时局混乱,警局也知道上海迟早会被解放军占领。到那时孰是孰非还都是未知数,少程在警局的监号内度过了一个月,只经历了一次走走过场式的询问,终于迎来了解放军进驻上海市区,随即就和其他的在押人员一起,像赶鸭子下河一样,被统统赶出了警局,少程站在这个既熟悉有陌生的大上海街头,茫然到了极点,监室里的同学看起来都兴奋极了,少程觉得他们好奇怪,失去了自由对他们反倒意味着解放,有一个吴姓同学看到少程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和少程攀谈起来,“上海马上解放了,为什么见你还是不开心,现在我的同学们都兴奋极了。因为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看到一队队解放军威武的身影从身边走过,少程也希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转念一想,还是先找到胡文海,问问到底是不是他告的密?如果是他的话,我决饶不了他。
“这位小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平稳有力的女中音在耳旁响起,少程转身望去,面前是一位年轻的、英姿飒爽的女解放军战士,身后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女战士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合体的军装,腰间紧扎的皮带上别着一把手枪,面容泛着红光,透着健康的颜色,军帽上的红色五角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刺痛了少程的眼睛。少程感到有些恍惚??
“哦??对不起,我马上就走。”少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位女战士的质询,随即准备离开。
“这位小姐,请你站住??”富有磁性的女中音再次响起,“小姐,你是从警察局刚刚出来的吗?你是学生吗?发生了什么事情进了警察局?”女战士一连串的问题让少程紧张起来,但是安少程毕竟是在大上海读了几年大学的富家子弟,紧张之余很快镇定下来,“我是女子工学的学生,我叫安少程。一个月前有人向警察局告密,警察就跑到学校抓了不少人,我也被警察给带来了??解放军一进城,就把我们全部放出来了。”
“你是女学生?我一看见你就像个学生,什么人告密,告你们干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密,有可能是我的一个同乡,我无意中跟他说了,我们学校有同学听了地下党的宣传,没想到第二天警察就到学校去抓人了。”少程一五一十的说着。
“那还用问,不是你那个同乡告密还能有谁?他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他叫胡文海,我们都是南江人,他在教会大学上学。”
“胡文海?——教会大学的学生。你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漂亮的女战士似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进一步的追问道。
“就是一个月前,他跟我说他不想上学了,在一家钟表店当学徒,胡文海说他想学一门手艺,我就去钟表店找他???”
“这个胡文海和你不光是同乡这么简单吧?”这个女战士的好奇心似乎越来越重了。
“他一直把我当成他女朋友,我们两家离得不太远,家里人也还没有同意??我也没答应他。”少程有些羞涩的说道。
“好吧,安少程同学,到军管会去把你刚才说的情况登记一下,小赵你带她去找侦查科的同志做一个详细的登记,其它事情就按照我们的政策办,我再到警察局核实一下情况,回头我就赶过去,还有情况要跟她核实。”说完就和另外一名战士向警察局走去。
和少程在街头偶遇的女战士叫玉婉,公开职务是军管会公安处女侦查员。玉婉的父母是上海的地下党成员,“四?一二”事变时双双被反动派杀害,由叔叔抚养长大,后来到北平读大学,并且光荣的加入了党组织,成为地下战线的一名出色的战士。北平解放前夕,组织上派她提前到了上海,为争取上海的和平解放和阻止国民党对上海的破坏做工作。玉婉姑娘之所以对少程的话发生兴趣,正是因为少程所提到的,是她在女子工学和进步学生的一次秘密集会。在那次集会上,玉婉的话让在场的同学都兴奋激动无比,因为上海也会像北平一样改天换地了。如果少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胡文海,那么胡文海极有可能就是告密的人。接下来反动派会千方百计拉拢这些学生,做他们的眼线,根据上海地下党所掌握的情报分析判断,国民党已经潜伏了大约三千人,进行有组织的破坏和暗杀。像胡文海这样的青年学生,很可能被国民党特务威逼利诱,作为暗藏人员执行潜伏任务。
玉婉意识到胡文海很可能是一条重要线索,如果胡文海被拉下水,做了潜伏特务,那他一定有上线和下线,这样抓住一个就会带出好几个特务。当务之急还是马上找到这个叫胡文海的学生,而安少程又是能够找到胡文海的唯一线索。
玉婉从警察局了解的情况和少程说得基本是吻合的,这样可以初步判断安少程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学生,而警局方面只是负责到学校去抓人,消息来源并不清楚。玉婉和另外一名战士风风火火急忙赶往侦查科。
军管会临时设置在原上海市政厅,这座仿欧式建筑建于1912年,由南洋华侨捐资,设计图是瑞典设计师的杰作。玉婉刚刚走进大厅的正门,就看见少程从一间办公室里无精打采的走出来,玉婉急忙迎上前。
“安少程同学,我想找你了解一下胡文海的情况。到我那里我们慢慢说好吗?”玉婉的说话的口气虽然不是非十分僵硬,话语里甚至带有商量的口吻,但是语气分明是不容置疑的,让少程也无法推辞的。但是少程还是非常愿意和眼前的这位女战士交谈的,少程甚至也想成为和玉婉一样的女战士??
“当然可以!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方便透露吗?”少程一边和玉婉一起走向她的办公室,嘴里还一边问着问题。
“我叫黄玉婉,就叫我玉婉好了,哎!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以后你就叫我玉婉姐,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啦,玉婉姐,我能像你一样当名女战士,你看我能行吗?”
“革命队伍随时欢迎你,特别是像你这样有文化、有理想的进步青年。我们解放军队伍里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不过,想参加解放军这件事不归我管,你过一会可以到人事处去问问情况。”
“真是太好了!”少程有些兴奋起来。
少程在办公室里把她和胡文海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了玉婉。玉婉一边认真的做着笔录,一边思索着什么??
“少程同学,你还记得那家钟表店吗?你说胡文海有没有可能已经回到南江了?”玉婉忽然看着少程问道。
“记得啊,就是金山路上的那家钟表店,我可以带你过去。如果胡文海不在上海,那么他就肯定会在南江县。因为我觉得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少程对于这一点还是非常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