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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谣言四起

“哥哥!”

景秀睁大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才发现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哥哥因为病痛而扭曲的脸,那枯瘦的身躯无助地躺在异乡的病床上,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他走得应该很不安心吧,临走前会思念我吗?如果知道我高考考砸了,会不会对我失望呢?

这一切,景秀都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他静静坐在床上,抬头看到窗外的月光,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这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天快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睡着,导致第二天没有按时起床,一睁眼已经快八点了。

他赶紧换好衣服下楼洗漱,见夏娜正半躺在杂货铺前的躺椅上一边喝着酸奶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哟,难得见你睡一次懒觉啊。”

景秀苦笑一下,说:“确实是我起晚了,但……今天好像是周末吧,不用上课,七点前出门的要求也就不适用了。”

夏娜猛吸了一口酸奶,道:“我又没说你违反规定,那么紧张干吗?你昨晚做噩梦了?我听到你在隔壁大喊大叫的。”

景秀脸色一沉,不置可否,直接钻进卫生间去洗漱了。

“嘁,什么态度?亏我还在这儿帮你守着早饭呢,干脆我全帮你吃了得了!”

夏娜故意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大喊,但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她更生气了,于是真的拿起桌上的包子就要一口咬下去。

“不许吃!你自己那份儿不是吃完了吗?吃这么多不怕长胖啊?”

陈桂花一把抓住夏娜的手腕,夺下了她手里的包子。

“妈,你就实话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要真是捡的,我早把你丢回去了。”陈桂花说着,伸手感觉了一下包子和豆浆的温度,喃喃道:“这都凉了,我再给景秀热热去。”

“景秀他妈不会把这一年的伙食费也一次性给你了吧?”夏娜警觉地问道。

陈桂花强忍笑意,避而不答,自顾自地端着包子和豆浆走进厨房。

“好啊,你又不主动上缴,是憋着跟李叔叔买啥股票啊?昨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居然还专门给景秀开小灶,原来是钱已经到位了啊。”夏娜说着就上手去翻陈桂花身上的钱包。

见夏娜翻到钱包,陈桂花赶紧跟她抢了起来,道:“娜娜,我买菜做饭也需要成本的啊,你都拿走了,我用啥?”

“跟以前一样,按月发放。”

“娜娜,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妈?”

“对!你难道忘了你那次投资损失了十万块是怎么哭着跟我打包票的?”

“我——”陈桂花终于败下阵来,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夏娜夺走了钱包里的钱和卡,看来她之前投资失败的事是要永远被夏娜钉在耻辱柱上了。

“陈阿姨,请问还有早饭吃吗?”

景秀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眼巴巴地盯着陈桂花手里的包子和豆浆。

“有有,阿姨马上给你热,你先坐一下啊。”陈桂花换上笑脸,把包子和豆浆都放进了蒸锅。

夏娜喜滋滋地数了数钱,然后和银行卡一起放进自己随身背的小包里。一抬头看到景秀在看自己,嘴一撇,说道:“要是你敢违反协议上的规定,那这些钱我也不退的哦!”

景秀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说:“知道了,包租婆小姐。”他此时深刻感受到夏娜和陈桂花绝对是骨肉血亲,一脉相承。

景秀好不容易吃上了热乎乎的早饭,夏娜则继续躺在躺椅上看漫画书,这时有人大叫着夏娜的名字一路跑进了杂货铺里。

“娜娜,娜娜,给你看看我新组装的……咦,他是谁?”

说话之人正是夏娜的小跟班——陈晨,他从小跟夏娜一起长大,家就在夏娜家隔壁,两家人十分熟稔,互相串门就跟进自己家一样随便,但陈晨刚从老家回来,还不知道景秀租住在夏娜家的事。而夏娜昨天跟他一起放学回家,一路都在聊彼此暑假的所见所闻,一时也忘了跟他提这茬。

见陈晨进来,夏娜“噌”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呃,这是……这是我家租客。”

“租客?你家什么时候出租了?”

“就前几天的事。”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啊,真不够朋友。可你家哪有空房间出租啊?”

夏娜“呃”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储藏室。”

“储藏室?那不是在你房间隔壁吗?”

夏娜不再说话,尴尬地笑笑,算是默认了。

这个消息对于陈晨来说,简直就是个晴空霹雳。

他喜欢夏娜,这是他们小区大妈都知道的事,可夏娜一直把他当哥们,他也就不想说破,毕竟他们年纪还小,而且他一直认为以夏娜这脾气和人缘,以后能受得了她的也只有自己了。所以他对自己和夏娜的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

但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是怎么回事?怎么能住在夏娜隔壁呢?要知道他跟夏娜认识这么久,去她房间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啊。

醋意和愤怒交替冲击着陈晨的内心,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景秀,然后迅速跟自己做了个对比,结果是——完败。

“这事儿阿姨知道吗?她不可能安排个男生住你旁边吧?”陈晨还不死心,想从陈桂花那里寻求帮助。

“她能不知道吗?就是她背着我安排的!”夏娜说起这事儿就来气。

陈桂花这时从楼上下来,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对陈晨说道:“小晨子,你们都是大学生了,怎么思想比我这个老人家还守旧?他俩又不是住一起,何况我和娜娜他爸就住楼下呢,能出什么事儿啊?”

“可是,阿姨——”

“别‘可是’了,你今天到底来找我干嘛啊?”夏娜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她们把钱都收了,还是一整年的钱,总不可能突然变卦把景秀给赶出去吧。再说就算赶,也要有理有据,名正言顺地赶,那才是她夏娜的行事风格。

“哦,我自己组装了一台电脑,来喊你去我家打游戏的。”陈晨委屈地说道。从小到大只要夏娜一瞪眼,他就会把所有的不甘和气愤全部往肚里咽,绝对服从,没有二话。

“那走吧,我漫画刚好看完了。”夏娜倒是很痛快,丢下漫画书就往外走。

“娜娜,你带着景秀一起去玩呗,他一个人出门在外又不认识别人,你们好歹是同班同学,理应多照顾他一下。”陈桂花看到景秀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桌边吃早饭,有些不忍心。

夏娜刚想拒绝,就听景秀说:“不用了,陈阿姨,谢谢您的好意,我打算一会去书店逛逛,就不打扰夏娜了。”

夏娜心想景秀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便得意地对陈桂花说:“妈,你看到了,不是我不团结友爱啊,是人家不屑跟我们一起玩。”

说罢,她就拉着陈晨出了门。

在陈晨家,夏娜一边和他打魔兽世界,一边把自己跟景秀的纠葛详细说了出来。陈晨顿时气得扔下鼠标想去找景秀算账:“这个景秀太过分了,你睡觉打呼的事我忍了多少年都没敢说,竟然被他给说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夏娜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幽怨地说:“你的意思是,你也知道我睡觉打呼,而且早就知道?”

陈晨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娜冷笑一声,道:“回答错误!我怎么可能睡觉打呼呢?这件事根本就是造谣。”

“对对,都是那个景秀胡说八道,还害你崴了脚,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陈晨义愤填膺地说道。

夏娜好奇地问:“你咋给我报仇?找他打架吗?你那胳膊腿还没我的粗呢,打得过谁啊?”

“那我就从智商上碾压他。”

“呃……他的高考成绩是全校第一。”

陈晨有些抓狂地说:“反正……反正我会想办法让他当着全校人的面承认,说你睡觉打呼是在造谣!”

夏娜一头黑线,赶紧拍拍陈晨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安慰道:“好了好了,小晨子,你还是继续研究如何拆装家电,继承你爸的衣钵吧。景秀的事,我自己会搞定的。”

其实夏娜只是把陈晨当成一个倾诉对象,完全没有想过让他帮自己出气,比起秦思雨,陈晨跟她相处的时间更长,也更像是她的亲人。从小时候起,她仗着自己比陈晨大几个月,就一直让陈晨喊她姐姐,而她也真的像个大姐大般罩着陈晨,不让他受别人欺负。

陈晨小时候父母离异,妈妈把他丢给了爸爸,他从小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小小,因此一直是其他男孩子的欺负对象。而夏娜从小就嫉恶如仇,喜欢打抱不平,打起架来也不会比男孩逊色。在接连几次从那些喜欢欺负人的男孩子手中救下陈晨后,陈晨就变成了夏娜最忠实的粉丝和小跟班。

夏娜自然知道陈晨喜欢自己,但在她看来友情比爱情要可靠多了。她在《晓灯夜话》里听过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深刻觉得爱情就是奢侈品,并不是必需品,只要不去触碰爱情,应该也就不会受到伤害和伤害别人了。

因此,她只想继续和陈晨保持这难得的友情,如果有朝一日陈晨交了女朋友,她也会笑着祝福,绝不打扰。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陈晨肯定不会把景秀租住在夏娜家的事说出去,但难免景秀会被粉丝跟踪,而他和夏娜住一起的传言也就甚嚣尘上,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说夏娜个人作风有问题,吊着陈晨,还不忘勾搭景秀,还有人说夏娜和景秀在上大学之前就认识,而且已经同居很久了。

女生们大都对夏娜又厌恶又怕,对景秀则崇拜仰慕;而男生们是看不爽景秀吸引了太多女生的目光,都等着他出糗。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把这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还以讹传讹加入不少细节,要不是夏娜的“恶霸”形象能压住场子,恐怕她早就被女生们生吞活剥了。

尽管夏娜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还是很讨厌被人误会跟景秀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因此总是故意绕着景秀走,跟他保持距离。可景秀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处于舆论中心的是别人不是他。每次上课他还是照例坐在夏娜的周围,不管夏娜以什么样的言语恐吓他,他都不为所动,毕竟夏娜并没有把上课不准坐在她周围写在协议里啊。

此外,对这件事同样感到揪心还有秦思雨,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谣言四起,而被传绯闻的男女主角还是她最仰慕的人和她最好的朋友。

她曾告诉夏娜,自己心中有一个各方面都特别完美的仰慕对象,但并没有告诉夏娜这个人的名字。因为景秀毕竟算不上什么名人明星,她怕夏娜知道了,笑话她只是犯了花痴。

而当得知景秀可能要来上华夏播音系时,秦思雨一整个暑假都过得格外开心。她对自己说,如果景秀真的跟她成为同学,那她一定要找机会跟他表露心声,然后再堂堂正正地把这个秘密告诉夏娜。

秦思雨现在最怕的就是在自己尚未表白之前,景秀真跟夏娜两情相悦了,那她之前的暗恋将变得毫无意义,而她也会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的好友。

某天放学,秦思雨找到夏娜一起回家。夏娜打发走了陈晨,和秦思雨手挽手走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

秦思雨纠结再三,还是问道:“娜娜,你和景秀到底……”

“怎么连你也来问我啊?”夏娜欲哭无泪地解释道:“我们真的啥事儿都没有,你相信我。”

“那她们为什么说你们住在一起这么夸张?”

“都怪那个讨厌鬼,肯定是有花痴跟踪他,然后就把我家给暴露了!”

秦思雨吃惊地睁大双眼,追问道:“难道你们真住一起?”

夏娜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妈为了赚钱,把我家的储藏室租给了景秀他妈,然后那个讨厌鬼就成了……成了我邻居。”

听到夏娜这个解释,秦思雨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并不是恋人,而且,看起来自己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和理由去接近景秀了。

在秦思雨愣神之际,只听夏娜小声嘟囔了一句:“嘿,还真是冤家路窄。”

秦思雨顺着夏娜的目光看去,只见景秀正走在她们对面的那条小路上,顿时有些心花怒放,看似随意地对夏娜说:“你不去跟他打个招呼吗?可以一起回家啊。”

“呸,我才不要跟他这个扫把星一起走呢,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事儿。”

夏娜正说着,就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子面颊绯红地拦住了景秀的去路。她不禁吐槽道:“你瞧,他像不像一坨那啥,走在大马路上都能招苍蝇。”

秦思雨却没心思听夏娜唠叨,而是尽量靠近景秀的方向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女孩应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一脸紧张地对景秀说道:“景秀,我想问你两个问题,可以吗?”

景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女生似乎得到一丝鼓励,紧张的表情有所缓和,继续说道:“你真的在跟夏娜谈恋爱吗?”

景秀很自然地摇了摇头。

女孩松了口气,又问:“那你是住在她家吗?”

夏娜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景秀点头。

然而景秀蹙眉想了想,只说了句:“无可奉告。”

夏娜这才放下心来,心想还算景秀识趣,能严格遵守协议上的规定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自己立马就奔回家把他的行李统统扔下楼去。

景秀说完,想从女生身边绕开,结果女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递给他一个用粉色信纸折成的心形,说道:“景秀,你可以接受我的信吗?”

秦思雨紧张地等待着景秀的反应,而夏娜则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只见景秀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答道:“对不起,这是第三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了吧。”

女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景秀一会,然后双眼渐渐蒙上水雾,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景秀没想到这女孩会当街大哭,还越哭越大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对他们指指点点。

景秀无奈地说:“同学,你可以不要哭吗?”

女孩抽抽搭搭地说:“那你收下我的信,我就不哭。”

“如果我收了你的信,那出于礼貌我就得看,看完还得回,可回信的结果跟现在不收信并没有什么差别,反而还增加了你的落差感,浪费了我的时间,这是一个对我们彼此都很不划算的做法,你说对吗?”

景秀一板一眼的解释,把女孩说愣了,可片刻后她再次爆发出更夸张的哭声。

围观群众也开始纷纷指责景秀太不近人情。

夏娜看不过眼,准备朝景秀的方向冲过去。

秦思雨一把抓住她,问道:“你要干嘛?”

“我去拉景秀走啊!最看不得别人道德绑架了,难道谁哭就是谁对啊,人家不想收情书还非要逼他收么?”

秦思雨有些诧异地看着义愤填膺的夏娜,说:“你真这么想啊?我还以为你是去揍景秀的呢。”

夏娜撇撇嘴说:“我虽然讨厌他,但还是有我自己原则的,好吧?”

两人说话间,忽听一个洪亮的男声喊道:“景秀,班主任喊你到系办公室去一下。”

她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黝黑的男生挤进人群,对景秀说道:“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班主任让你放学去一趟系办,你是不是忘了?”

景秀看着男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说:“我还真忘了。”

男生笑着拍了拍景秀的肩膀,道:“那咱们快走吧。”

景秀也感激地笑笑说:“好的,方志伟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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