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乱作一团。
苏眠现在非常想给安瑾两巴掌。
本来她已经绕了安瑾一圈了,谁想到在最后一圈的时候,她竟然像累坏了似的,直接从她身边一歪,晕倒到她身上。
那一瞬间,苏眠想到一句文绉绉的话,叫做……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对不起,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的……”安瑾瞪大了眼睛,眼泪汪汪的,无辜的样子和姚娜如出一辙。
拜托装得像一点好吗?前些天打徐思思时可没见她这么低眉顺眼。
苏眠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头检查自己的脚伤。
“眠眠,你没事吧?”徐思思离得不远,已经从操场另一边跑过来。
“没事。”她强自站起来,眉头瞬间扭在一起。
疼,脚底心生疼。
“还能跑吗?”一个短发女生从赛道后面跑过来,也凑上前问。
苏眠环顾四周,这边已经聚集了众多目光。而这其中,她突然接触到一道熟悉的目光。
她扭开头,对女生笑道:“跑。”
为什么不跑?既然有那么多人盯着她,她就更不能辜负他们的好意。
她强作镇定的样子唬住了其他人,众人纷纷散去。
苏眠抬脚继续跑,几欲疼出眼泪来。
她跑得很慢,每一下都像踩在钢针上。明明终点就在眼前了,可余下的几十米竟比先前的几千米都漫长。
“眠眠,你真的没事吗?”徐思思不放心地跟在赛道旁边。
她恍若未闻。
已经有三个选手陆续超过了她。前三名的奖项注定是无缘了。可获得前五名都会给班级加分,且三千米的分值比跳高跳远这类的分值要高不少。
她不喜欢她们班,一点都不喜欢。
可她就是不想输。
到终点时,周围什么声音她都听不到了。那条红线就在眼前,她踉跄着迈过去,腿下一软。
下一秒,苏眠感觉自己脚下一轻,接着被一双大手拦腰抱起来。
上方传来恶狠狠的声音:“不逞强会死是不是?”
她缓过神来,抬头正对上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他刚刚就在旁边的,她以为他只是路过。
现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她的脸红得都要滴下血来。
“你神经病,我有腿,放我下来。”
“你想什么呢?”江星远笑得肆无忌惮,“同学之间友好互助。校医在那边,你觉得那个小姑娘能背你去?”
“你滚。”
“你再不老实,就别怪老子不客气。”语气很凶,透着威胁,但眼底却流动着隐忍的暧昧。
她被这个眼神吓到了。
想起前世这个人追自己时各种肆无忌惮的事例,苏眠终于放弃了抵抗。
这个人做出的事总是超出自己的想象,她一点都不想去试探。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关爱同学热爱集体的江星远同学就这么抱着别的班的女同学,大步流星地走向操场西侧的医务室。
医务室里,苏眠依言脱下鞋子。
圆润莹白的脚趾疼得不住蜷缩,雪白细嫩的皮肤已经红肿一片。
江星远心猿意马地坐在医务室角落的凳子上,出奇的安静。
医生姐姐按了按苏眠的脚踝:“肌肉拉伤,骨头没大碍。这些天走路注意点吧。”
她松了一口气。
医生姐姐给她擦了红花油,又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才放她走。
临走,还不忘调侃道:“男同学体力不错嘛,能走这么远的路过来。”
路远吗?苏眠当时只顾懊恼了,并没有觉得。
但现在看着江星远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想要道谢的心荡然无存。
“用我抱你回去?”
“不用。”
“要我扶你吗?”
“不要。”她还想好好活着。
苏眠倔强地用那条完好的腿蹦跶着。
她总算见识了明德的黑白双煞了。蓝颜祸水大概就是江星远和顾淮安。之前一个喜欢顾淮安的姚娜就快折腾死她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这位爷的前女友。
想到江星远在这个学校里的前女友的数量,苏眠异常坚决地甩开了江星远的手。
她宁愿丢脸,也好过下次再被什么李悦薇啊赵悦薇啊整死。
苏眠一蹦一跳地回到了班级的座区。
出乎意料,全班同学齐刷刷站起来给她鼓掌。
她嘴角微微抽搐。怎么?热烈庆祝她光荣负伤呢?
事实证明她心胸狭窄了,大家确实是在关心她。
文艺委员亲热地上前拉住她:“苏眠,你真的好厉害啊,成绩什么的没关系,你这段时间可要小心你的脚呀。”
“没事儿,是我不小心。”她不动声色地悄悄抽出自己的手。
她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好。
文艺委员也不以为意,继续和她聊:“是啊,李悦薇刚刚还说,如果你没摔那一下,就是第一了呢。”
苏眠冷冷地上移视线,注意到看台上方李悦薇煞白的脸。
想到刚刚操场上的一切,李悦薇都看到了,她嘴角勾起月牙一样完美弧度的笑:“没事,悦薇厉害,她会给咱们班争得第一的。”
不过……至于是正数的还是倒数的,她就不知道了。
不同于苏眠班里的热闹,江星远回到班级座区时,四下的同学早已经流窜到学校操场的各个角落。
艺术班纪律散漫,向来如此。没有人注意到他出去,更没有人注意到他回来。
罗文和路飞扬正伙同几个同学打牌,罗文被纸条糊了一脸,路飞扬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见江星远回来,路飞扬扔下手里的牌:“回来了?”
罗文好不容易拿了三个大小王,一串顺子,正准备翻盘呢,见路飞扬走了,不满地喊道:“老路你耍赖是不是?”
“别啊,我一来就不玩了是什么意思?”江星远接过罗文手里的牌,嘲笑道,“你是怎么拿着这么好的牌输成这样的?”
路飞扬见江星远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把自己的牌拿起来塞给江星远:“老大你别抢小罗的牌,他难得牌好一次,再输可就哭了。”
江星远摊开路飞扬的牌:“你这臭牌,手气够差啊。”
“开局臭到现在了。”
满脸小纸条的小罗:“……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陆陆续续出牌。
路飞扬看着江星远气定神闲的样子,忍不住悄声问道:“没事了?”
“没事。”
“老大,我想不明白……”罗文插话,“我看她刚刚摔得挺严重的,最后那段儿就不该再跑了。你也不拦着点。”
江星远拿牌的手一滞,脸色微微一暗。
其他两个同学不明所以地听着这段不知所云的对话,感受到了凝固的冷空气,连忙低头看牌。
“要死啊你,瞎嘚吧什么呢?”路飞扬拍了罗文后脑勺一下。
江星远看着刚刚手里糟糕的牌局,甩下最后三张牌,唇角不觉溢出笑意。
“她想翻局。”
她跑步时,他站得不远,刚好能看到。
她站起来的那瞬间,眼底有着破碎的挣扎和骄傲。
她的每一步都踩在曾经被摔碎的尊严上。
每一步都走得生疼,每一步都走得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