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除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女河,什么也没有。倒是眼前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她四处观察了一番,发现二人正站在女河边上的娘娘庙前。小小的庙宇亮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山林里万籁俱寂,看守娘娘庙的陈伯早已睡下。
“你在看什么?”柳芽儿疑问道。
“你看不到吗?”萧叹问,但转念一想,她看得到才奇怪,于是他话锋一转,“没什么,既然你生辰要到了,我便许你一个心愿可好。”
“好,你让我想一想……”柳芽儿倒是一点没有跟他客气,话音没落下就打了个喷嚏。
“怪我,我自己无恙,却忘了你会着凉。”萧叹说着打了一个响指,柳芽儿的衣服便干了。二人看到不远处有棵大树,便来到树下。柳芽儿捡了一些柴火,却发现身上的火折子已经完全湿透。萧叹不语,只是打了个响指,火光一闪,柴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跳动的火光映着柳芽儿的小脸,忽明忽暗,一双亮晶晶的眼瞳里写满了崇拜。
刚才一番折腾,柳芽儿感觉很是疲惫,背靠着大树一屁股坐了下来。
萧叹慢悠悠地端坐下来,从容细致地整理好衣袍上的褶皱,一丝不苟地像一座神像。这时的柳芽儿眼里,他简直如同神明一般耀眼。就是这么个跟神明一样的人儿,竟然为了调查真相不惜……不惜女装……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好笑,又觉得钦佩。
静谧的夏夜里,皓月当空,篝火闪烁,火光映在萧叹俊朗的面庞上,看得柳芽儿入迷。萧叹开口道:“你们村子常常会买一些外地的女孩吗?”
柳芽儿低头沉默,半晌才答道:“七里村男多女少,很多小伙子说不上媳妇儿,乡亲们也是为了延续香火不得已而为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知道说的话有多扯,可是现在不开始求情,以后追究责任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面对柳芽儿的话,萧叹却没有反驳,没有横眉冷对,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村民们的麻木愚昧,他只是微微蹙眉,问了更多关于这个村子的问题,柳芽儿一一作答。
七里村是个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的小村庄。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
女河是七里村边上的一条小河,只是这条河名字的由来有些骇人听闻。
由于世世代代的重男轻女,一些村民生了女孩就直接溺死在了这条河里,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其为女河,十几年前战乱的时候民不聊生,一家一户能养活一两个孩子就很不容易了,于是更多不受欢迎的女婴被父母含泪溺亡。
至于娘娘庙,有人说是河里有婴灵作祟,村里人花了大价钱请驱魔师来镇压,并建立了这座镇压邪灵的娘娘庙;也有人说是村里有人半夜在河边听见无数女婴啼哭,于是建了娘娘庙以安抚亡灵,女婴的魂魄认了娘娘做母亲,不再无依无靠,也就不会到处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但是这一任村长认为溺毙女婴是伤天害理有损阴德,明令禁止村民做这种事。于是从柳芽儿记事以来,村民们几乎完全改掉了这个陋习。
说来也怪,可能是因为女婴知道自己被嫌恶,所以很少投胎到七里村。反正这个村子里现在确实是男多女少,也就造成了如今很多婚龄男子说不上媳妇儿的局面。
夜很静。河畔的美人蕉在月光下开得正盛,火红的似灿烂的晚霞,金黄的如同明艳的蝴蝶。
河边大树下,柳芽儿用树枝拨动着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阵阵蛙鸣从河边的草地深处传来,伴随着女河哗哗流淌的声音,她很快说完了关于七里村的事情。
萧叹皱着眉,凝视着地面一言不发,目光正好落在少女的影子上。
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什么所谓的人杰地灵,不过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
而真相是什么呢?他的目光移到河面上,答案就在那里。
柳芽儿见萧叹面色凝重,本来自己也有许多问题,现在一个都不敢问出口,这样死寂的沉默维持了片刻,她实在太困,靠着大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恍惚间听到了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她揉了揉睡眼,缓缓睁开,想看清篝火边的第三个人是谁。
可来不及探知究竟,熟悉的疼痛感涌遍全身,她顾不得许多,倒地惨叫。她想着在萧叹面前保持体面,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堪地挣扎着。这次的疼痛比刚才来得更凶,排山倒海地气流在身体里乱窜,周身皮肤如同被一遍遍撕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