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给我们准备礼物作甚,那逆子会有这份孝心?”
江恒岳满是怀疑的看向近侍褚白。
“莫不是你与他串通一气,想替他保下这堆东西。”
“冤枉啊!”
褚白吓得“噗通”一声半跪下来,额头上渗着冷汗,解释道:
“家主您忘了,今天是大公子的母难日。他感念您与夫人生养不易,特地花心思买来这些东西,孝敬你们的。”
“你说什么!”
秦婉仪闻言,心口处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愣愣的站起身,嘴里边喃喃自语道:“今天是安儿的生日?怎么会这么巧……”
“打开,把包袱打开我看!”
秦婉仪颤着声对近侍喝令道。
她心里怀着一丝侥幸。
希望包袱里装着的,只是江安一些随身杂物,并不是专为她准备的母难日谢礼。
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稳坐,不至于觉得愧疚。
然而包袱打开后,秦婉仪心里那丝侥幸顷刻间崩灭的干干净净,忍不住落下泪来。
因为那的确是江安为她准备的母难日谢礼。
一株她最喜欢的异种奇花——冰魄素华。
没想到江安离家十几年了,仍然能清楚的记得她的喜好。
“这是大公子临回来时,特地去‘万有商会’为您购得的。”
“此物价格不菲,公子为了将其购下,几乎清空了多年来的积蓄。
褚白同情江安的遭遇,壮着胆子多说了几句。
秦婉仪抿着嘴,连连颔首。
她岂能不清楚[冰魄素华]价值。
此花一向只生长在雪域冰川的无光之地,采集难度极大,又特别容易枯萎。
能达到眼前这般品质的活株,更是罕见,换件容积可观的储物法器都不是难事。
可笑夫君前一刻,还在嘲笑江安买不起储物法器。
结果一转眼,江安便证明了他不是买不起,而是把钱全都用来孝敬父母了。
然而他们做父母的,又是怎么对江安的?
他们不但把江安的生日忘的一干二净,甚至还在这一天把江安诓骗回来,命他替小儿子少君承受邪灵诅咒。
导致江安十几年修为一朝尽毁,自此沦为废人。
将心比心,可以想象江安的心里,会有多么难受。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秦婉仪神色复杂的呢喃道。
包袱里,还有其他几样东西。
其中有些,一望可知是准备送给江恒岳的。
还有一些,是江少君小时候喜欢的。
可谓是人人有份,除了江安自己。
秦婉仪将这些东西依次摆开,定定的看了半晌,心中五味杂陈。
“褚白,”再开口时,秦婉仪的嗓音已然变得有些哽咽。
“属下在,”银甲近侍躬身应道。
“此前你接安儿回来时,一路上可曾听他说起过,他这些年在阴郊山脉吃的苦楚,还有对我等的埋怨什么的?”
“没有,”褚白低头道:“大公子只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做儿子的哪有怨恨爹娘的道理。只要爹娘消了气,准他回族便好,无有怨言。”
“……无有怨言,呵呵,无有怨言。”
秦婉仪深吸一口气,心中愧疚愈甚。
她眼中带泪的瞪着江恒岳,宛如护犊母兽般的嘶吼道:“江!恒!岳!”
“瞧你干的好事!”
“我就说安儿品性敦厚,咱们把他接回来好言劝说,他未必不肯帮少君承受诅咒。”
“可你呢,平日里霸蛮惯了,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安儿回族后你问都不问他一句,便对他动用血祭之术。”
“完了又张口废物,闭口没出息的辱骂于他,现在倒好,把安儿逼走了!”
“你可曾想过他与少君一样,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现在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他刚生下来时,粉傅可人的小模样。”
秦婉仪越说越激动,旋即罗裙一摆,踏步直上九天。
“不行!我要去把安儿寻回来,好生补偿他!”
“你回来!”
江恒岳伸手去拦。
奈何秦婉仪负气而走,遁光较往常更迅疾了几分,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天边。
“哼!”
“儿子不听话,妻子也与我唱反调!”
江恒岳黑着脸喝道:“寻那逆子回来做什么,接着气我吗。”
“我是他老子!骂他几句又能怎地。纵是打他罚他,他也该受着才对。”
江恒岳烦躁地来回踱步,瞧着地上那堆东西,愈发觉得刺眼。
索性大袖一甩,将之全都丢进了火里。
“妇人家就是心软,几件不值钱的破烂便叫她倒头去追。”
“没看见那逆子已然顽劣的野了,纵使追回来,也是个不服管教的东西。”
江恒岳怒骂了好一阵。
江少君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瞧见江恒岳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才上前劝慰道:“父亲,您消消气。”
“大哥与您和母亲刚刚大吵了一架,即便娘亲追上他,估计大哥也拉不下脸跟娘回来,说不定还会嘴硬,将娘亲气个好歹。”
“不如,您将母亲唤回来,让孩儿代母亲去找大哥,您看可好?”
“不好。”
江恒岳想都不想,便摇头拒绝。
“你才祛除了诅咒,身子正虚弱,修为也没有恢复,为父不放心你去。”
“为什么?”
江少君不服气道:“父亲可是在意孩儿方才输给了大哥?”
“没有的事,”江恒岳摆手道。
“那逆子拳脚功夫再凌厉,终究是凡人堆里耍横。君儿你恢复修为后,一道术法神通下去,便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为父怎会担心这个。”
“那您就把母亲唤回来,由孩儿去寻大哥吧,”江少君又央求道。
江恒岳见小儿子如此坚持,只当是孩子想要替父母分忧,不忍拒绝这片孝心,想了想,道:“也罢。”
“先让你娘耍几天小性子,若是你修为彻底恢复后,你娘还没有回来,届时便再由你去。”
江恒岳两次提及“修为恢复”的字眼。
江少君明白,这已经是父亲的底线,便不再多言。
人躬身向江恒岳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自己的少君阁。
……
少君阁说是“阁”,其规模比凡俗间的皇族行宫还要大。
江少君一路上穿廊过榭。
百十个仆人、婢女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对他俯首见礼。
江少君这边刚坐下,便有姿色绝佳的婢女手捧玉盘,为他送来辅助修行的丹药。
江少君看着宝丹,心里头喃喃道:大哥啊大哥,你走便走了,为何还要留下一堆破烂,扰乱爹娘的心境呢。
“若是娘把你找回来,这本属于我一人的丹药,是否就要分给你一半?”
江少君以利刃,将眼前这颗珍贵的丹药一分为二。
其中药力精粹见风就散,顷刻间便损失了大半。
江少君也不觉得心疼,只是抬了抬眼,目光扫量着手捧玉盘的婢女。
又思忖道:丹药若是分了,其它的东西是不是也要分?
“慧瑶,”江少君微笑着的对婢女问道:“如果把你分一半给别人,你说,是把你沿着鼻尖从中间劈开呢,还是从腰间斩开呢?”
婢女吓得两股打颤,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只道:“慧瑶全凭公子做主,公子说怎么分,就……就怎么分。”
江少君哈哈一笑,道:“要我说,当然是不分。毕竟,分了就死了。”
“奴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名叫慧瑶的婢女跪伏着不敢动。
“起来吧,”江少君挥手屏退了慧瑶。
心里暗忖道:就好比那家主之位,偌大个江家只有一个,如何去分。
所以,大哥你千万要滚得远一点,不要被娘亲寻到了才好。
有些东西我已经独享了十几年,还想继续独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