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格外欣慰: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二叔母这些年来当牛做马,全都值得!”
“不过。”
叶扶苏话锋微转:“圣上当年赐封永阳侯时,曾赞许父亲‘惠施多方,其书五车’,以称他学识渊博,有勇有谋,胸怀大义,是大才也。”
“子扬既然要以永阳侯府的名义入嫡脉,我想,子扬必定精通君子六艺、四书五经,才不违圣上的夸赞、亡父的颜面。”
整个燕国皆知,永阳侯当年从一个小县老爷,爬到一国侯爷的位置,有着怎样过人的学识与魄力。
叶子扬想挂靠永阳侯府,自不能抹灭了永阳侯的声誉。
二夫人心底暗笑:
考究学问?
呵!
子扬上的学堂,上至教习先生,下至课业桌椅,她都一一打点过,就连先生都夸赞子扬聪明机灵,她对儿子的学问很有信心。
“扶苏,你这么为子扬考虑,二叔母很高兴。”二夫人招手,把叶子扬叫上前来。
“子扬,你诵一阙《孟子三章》给你嫡姐听听。”
叶子扬脸色微凝,“娘……”
他不会……
他打小就不喜欢读这些文绉绉的书、背这些生涩难懂的东西,就连每天的课业都是叶扶越帮他做的。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骑虎难下:
“孟子三章,得道失寡,寡助……多助……多助……”
众目睽睽之下,他捏紧双手,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二夫人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孟子……多、多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
这时,响起一道清涩流利的声音。
叶扶越背了出来:
“二哥,这是郭先生前日教的。”
叶子扬的脸色登时形如烂番茄,无比难看。
二夫人错愕极了。
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一起上学堂,叶子扬不会的,叶扶越会。
叶扶越还比叶子扬小三岁!
郭先生明明说,子扬很聪明好学,上课时认真听讲,每天的课业都完成的很好。
“阿越!”
叶扶苏忽然厉声一斥:“郭先生前日才教,想必子扬还没来得及背诵,你碰巧会背,不要在这里故意显眼!”
叶扶越一怔,委屈的红了眼睛:“阿姐,我没有,我……”
“今天是子扬的好日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敢顶嘴!”
说着,就要动手打他。
二夫人赶忙制止:“扶苏莫恼,阿越还小,身子又弱,千万可打不得哩!”
“可能因为郭先生才教,子扬还没来得及背,不如诵一阙《孟子·尽心上》,之前听郭先生说,这个已经教了很久了。”
叶子扬脸色再次一僵:
“娘,我……”
“我……”
叶扬天鼓眼瞪他。
别告诉他,连这个也不会!
他跟叶扶越一起上学堂,同一个先生所教,回来又一起做功课,如果连这也不会,岂不是当众打脸?
天天上学,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爹,我……”
叶子扬握紧双手,脑袋里飞快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书上的内容。
“我……”
“阿姐,这个我也会。”叶扶越举手,“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叶扶苏惊讶:
“那它讲的是什么意思呢?”
叶扶越声音清晰,字句乖巧:“如果不把坑填平,水就不会往前流,人如果不脚踏实地,就不能成为君子,做人做事应该刻苦本分,认真踏实,才能成功。”
叶扶苏欣慰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
二房夫妇的脸色乍然黑沉。
怎么总觉得这姐弟俩话里有话?
二夫人当即道:“扶苏,子扬这段时间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未能好好学习,不如我们先开族谱,先让子扬挂到永阳侯府,以后再慢慢学习。”
这算盘珠子,都快绷叶扶苏脸上了。
她当即摆手:
“二叔母,这可不行。”
“子扬是庶子,要挂到永阳侯府,章程要递交到户部去,一道道走流程,如果圣上得知此事,却发现子扬学问不高,岂非丢尽永阳侯府的颜面?”
二夫人变了脸:“可是,你原本不是已经答应……”
“二叔母先别急,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叶扶苏握着二夫人的手,诚恳的说道:
“这几年来,子扬和阿越上一样的学堂,是同样的先生,做相同的功课,为什么子扬不会的学问,阿越都会呢?难道是子扬比阿越蠢笨吗?”
二夫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儿子比别人蠢!
“难道是郭先生只教了阿越,没有好好教子扬?”
那也不可能。
二夫人曾暗中打点过,郭先生理应对子扬多多关照才是。
叶扶苏敲着额头,认真道:
“二叔母,我思来想去,陈嬷嬷是平日里伺候两位少爷读书的,会不会是她仗着自己是您的人,所以对子扬多番袒护纵容,才导致他没有好好念书?”
一旁,突然被点名的陈嬷嬷脸色乍变,急忙跪了下来:
“夫人,老奴不敢!”
“两位少爷每次下学堂,老奴都尽心督促功课,一视同仁,万万没有纵容子扬少爷呀!”
二夫人扭头,冷眼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伺候了她很多年,陈嬷嬷肯定看在她的脸面上,纵容叶子扬了!
“如果没有纵容,为何子扬连《孟子》都不会,四书五经乃科举必考的书,他将来还怎么考科举?”
叶扶苏生气地说道:
“二叔母,我爹当年中了进士,虽然排名末流,可如果子扬连秀才都考不上,怎么能挂在永阳侯府名下?”
“如果您真的很在意他的身份,不如让二叔把王氏休弃了,让您当正妻,子扬便能成嫡子了。”
二夫人何尝不想当正妻?
可叶扬天直接变了脸。
那可不行!
万万不可!
他就是靠着瘫痪十年的王氏,搏了个‘鹣鲽情深’‘富贵不弃糟糠妻’的美名,在上京成为一段可颂的佳话。
他这辈子都不敢休弃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