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梧是被热气给烘醒的,数九寒天里架在火上烤对她这根老梧桐木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她动了动,铺天盖地的烈焰里出现几道血红的流光又飞快地钻回她手脚里。
这结界下的很有规矩,将她的心血做成困住她的镣铐,自己挣不开别的神仙也帮不得;再加上这扑之不尽的三昧真火,除掉她简直易如反掌。
她眯了眯眼睛,腿上的刺青立刻应诀化形,月白的凤凰琴被凶猛的火势撞出大千清音静了真火汹涌的禅心,生出一场酣畅淋漓的雨,这火无往不利的劲头便被制住了。
凤凰又将她心神化开解了流光,她拎起湿漉漉的白猿,踏着萧条的火焰离开了摇摇欲坠的屋子。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看热闹的。
通天的离朱树后头藏着两个披着黑斗篷的鬼祟,疏梧这一步迈得有些远就只能看到背影,两个望着的方向正是她着火的屋子。
屋外有个把火势罩得很严实的结界,远远看去不过沧海一烛。结界下的不仅规矩还有章法,疏梧对这位心思缜密的高手越发好奇。
不过解决她的方式如此隐蔽,前头这俩是怎么知道的?
她索性往路中一坐,一面给白猿生新毛,一面探探隐情。
“差不多了吧?”语气既兴奋又紧张,是早上偶遇的神女!
“再等等,”另一个示意她稍安勿躁,“烧这么一会功夫,屋子都没塌哪能烧到她。”
前一个还是不安,“你说她跑出来求救,怎么办?”
后一个埋怨,“胆真小,如今三界哪个敢救疏梧?再说了,这个结界从殿下那里习得,咱们又问火德元君那里借了真火和口诀,困住老妖绰绰有余。”
“可是……”
“咱们当面骂她,若不动手等她魔性难驯,当年的未明就是前车之鉴。”
“如果殿下知道……”
另一个不耐烦,“知道就知道,处置出逃的堕仙咱们有功无过!”
至此,这桩烧屋的怪事算是水落石出了大半。
疏梧深感遗憾,有时候无伤大雅的恐慌还是必要的,比如现在的小姑娘表达好恶这么直接,不教训早晚得出事!
千年的老屋最终塌在晨曦微露时的烈焰里,彼时神女们早撤了结界,整理仪容回身——
路被挡住,抬眼时灵魂都颤抖了,“你……”
你怎么在这或者你怎么还没死,疏梧心领神会,捡个委婉的说法解释:“我不大耐热,所以先出来了。”
“……”
大概没有比这更疯狂的事情,神女们一口气从七窍里泄干净,连逃跑都忘了。
疏梧将她两个化成翅膀畏畏尾须纤巧的蜉蝣,扔进一方僻静的莲池里,“蜉蝣朝生暮死,你们有整日的时间想好说法。可别跑远了,晚上领你们去见崇时!”
她拍干净手拾级而上,脚下却有缃色地金莲无声盛放,地涌金莲必生慈悲,彼时那慈悲正一身赤红的宽袍,躺在莲池中。
薄金的晨曦隔着朵莲花懒散地穿过他虚仰的后颈在她腰身上流连,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紫焰眉心轮妖冶又纯真,刹那星辰入目——
“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