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两顿没事。”霍星叶去厨房取了筷子,先递给杨叔一双,再递到楚珣面前,闷闷地问,“你怎么都不叫我,我说了今天要和你一起啊。”
楚珣接筷子,比她还奇怪:“我为什么要叫你?”
霍星叶握住筷子尾巴不松手:“我们可以一起啊。”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楚珣手上加了点力道,漫不经心抬眸瞄他一眼,冷笑,“小学生?”
霍星叶:“……”
就在楚珣想起身自己去厨房拿时,霍星叶松开了手,用自己那双筷子夹住他手里的筷子,垂眸睨着四根交错的木头,玩味道:“只要让我和你一起去,别说小学生,说我幼儿园我也认。”
楚珣蹙着眉头把手缩了缩,正要回绝,去厨房盛饭的杨姨探个脑袋出来喊:“阿珣你下午和星叶一起吧,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她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万一又乱吃个东西什么的……”
霍星叶托着小巧的下巴望着楚珣“咯咯”笑,撑在棕木桌上的手肘白得晃。
楚珣拧眉:“希望可以保持距离。”
厨房里又传来:“阿珣你上山路这些帮星叶拎着点东西,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拎那么重的画板啊画夹啊,怪吃力。”
“……”
月亮山钟灵毓秀,空气中好似充斥着湿润的泥土味道。
星叶草两天的涨势在霍姓本人的眼里没什么变化,楚珣却是垫了个塑料口袋盘腿坐地上,时不时用软尺测量一下,时不时在纸上写写,伴着霍星叶落下画笔的“刷刷”声,气氛安宁又美好。
楚珣翻了一页,想起身绕到另一边,一道急促的女声打断他——
“不要动。”楚珣闻声望过去,只看到一截褐色的画笔闪个不停。
乌木的材质坚硬,结构细匀,切面光滑,木纹细腻,打磨得法可达到镜面般光亮,照出一段勾在上面的纤长小指白皙无瑕。纯天然乌木在拍卖场上早就被炒到了天价,这人倒好,画板画夹一套,画笔又是一套。
楚珣淡淡收回视线,置若罔闻地撑在地上站起来——
“不要动!不要动!马上就好!”
霍星叶声音急得像想冲过去按住他,楚珣偏偏慢条斯理地站着拍手给她看,“啪”“啪”“啪”,最后转过身时,唇边带了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笑意……
似锦绿意中,身着白衬衫的男人席地而坐,捧书细阅。写意的气场很淡,最后想让他别动的慌乱把男人本就模糊的身形扫得愈发朦胧……
霍星叶对着画看了好半晌,才把笔放进木桶,顶着一张满是红晕的小脸,认真题了一句进山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话……
霍星叶V: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图片】
更博频率是一方面,霍星叶标着签名的画一放出来,粉丝们再次炸掉……
等画干完差不多下午四点,楚珣已经测量完星叶草涨势正在收尾。霍星叶把画装好百无聊赖,索性捧着颜料盒坐到某人身边,强迫症地排序。
“你觉得这是什么颜色?”霍星叶递一管颜料在他面前。
大抵为了回馈她下午给了一个安宁的考察环境,楚珣瞟一眼,淡淡道:“不知道。”
霍星叶把遮在上面的拇指拿开,笑着给他念:“绀碧。”然后,又拿一管:“这个呢?”
楚珣又看一眼:“不知道。”
“深绿,”霍星叶吟吟道,再拿一管,“这个呢?”
“不知道。”
“竹炭,那这个呢?”
楚珣干脆不看了:“不知道——”
“杨姨不是说你喜欢画画吗,”霍星叶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普通的颜色都不知道,还是说,你只是不想和我说话。”
楚珣“嗯”一声,也没看她,低头在笔记本天气那一栏划下三颗五角星。
霍星叶因为他那个“嗯”是回答“喜欢画画”还是回答“不想和自己说话”纠结得整张小脸拧成一团,一道清润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适时响起:“我画素描。”
“你画……”霍星叶愣,他这是在解释吗?
“那你最后看看这个颜色是什么?”某人强压下满腔柔情,把摆放整齐的收纳盒摇出两下清脆的声响,抽了最边上一管举给他看。
楚珣蹙眉:“不认识。”
“这是颜料圈传说中的斩男色,五度绿五度蓝,我导师取的名字叫陌上与归,”霍星叶仰面用那双澄澈的眼眸望他,“出自陌上花开缓缓归,意思是风景甚好……”
她顿了顿,本就细软的嗓音被颊上红晕烫得愈发温柔,半解释半意有所指地问:“等会,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回家?”
男人轻笑:“如果我说不愿意,是不是就能把你丢在这里?”
霍星叶:“……”
从来都是她怼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怼她?霍星叶只觉得自己最近三天吃的瘪比过去总数都要多,偏偏还没办法发作……
霍阙一个电话正好撞枪口,霍星叶走到不远处去接,恶狠狠一句“有话快说”吓退了几米外楚珣笔边探头探脑打量的蚂蚁。
霍阙没顾得上堂妹的心情,直奔主题:“你今晚回去收拾东西,我明早派人到星河湾湾口接你。”
霍星叶莫名其妙:“我订的后天的机票啊,为什么要明天回来,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一个人?”
霍星叶回头看了一眼,模糊道:“我在山上取景,已经画完了准备回杨姨那儿……老缺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昨天下午你给我打电话那阵,出了趟警。”
“所以?”
“一个手工作坊民事纠纷转的刑事案件,老板和员工因为小事吵起来,员工直接把老板按进了原料缸。”
“闷死了?”霍星叶还是不明白,“所以关我什么事。”
电话那端犹豫了一下,传过来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家手工作坊生产手工艺品,手链原料就是你之前误食的鸡母珠。老板昨天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中毒,一个小时前死在了医院……那员工四十出头,看上去老老实实一个中年男人,刚刚技术员过来说嫌疑人整过容,还原图疑似一个通缉犯,有案底。”
霍星叶后背凭空冒出一丝冷汗:“所以?”
“南大那边拿了鸡母珠分布图过来,整个A市就只有一个地方产,月亮山,那个老板进货记录也表明在月亮山……”霍阙语气凝重,“星叶,不要任性。”
霍星叶:“当初我要资助杨森,你和老爷子把人家旁系三代都查完了,现在出丁点半毛钱不相干的事情又来怀疑,先不说我再貌美如花也就一普通人,吃我的肉又不能长生不老,哪儿来那么多人打我主意……月亮山那么大个县,不至于,杨姨人也很好,我有点不高兴。”
霍阙:“两件事情时间近,关键点又巧合,你让我一个做刑侦的怎么可能不想多?”
“给你说了不小心就是不小心,老缺你特么非要我承认是撩汉未遂作的吗!说后天飞就后天飞,就算你明天叫人来堵老娘也不会走。”霍星叶直接摁断了电话。
霍阙对霍家这小祖宗的了解远超霍妈妈。霍星叶和谁谁绯闻闹大一点,霍妈妈生怕她对圈里人产生真感情赶紧安排相亲,霍阙却是明白她的百无聊赖,逢场作戏,等等……撩汉?
霍阙赶紧回拨:“深山老林你撩什么汉,难不成山里的野人能帅过那叫啥,许旭还是魏易?”
霍星叶不答。
霍阙又道:“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别净扯些有的没的,乖乖回来,改天我给你带好东西……”
“老缺,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霍星叶握着手机走到一个更远的地方。
霍阙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有啊,老子和初恋啪啪的时候,你不知道还在哪个幼儿园擤鼻涕泡,你现在闹的绯闻加起来还没你前小嫂子们零头多……”
“不是那种喜欢,”霍星叶出声打断他,抬眸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是那种喜欢。”
“那种那种是哪种——”
“怎么说,就是看他第一眼觉得惊艳,多看几眼觉得熟悉,再多看就忍不住靠近,不管他怎么冷脸,怎么不理,怎么坏脾气……”
霍星叶不自知地弯了唇角:“好像心底真的有那么一道声音在说,去吧,就是他,就是,”她顿了顿,“想摸他的手,想抱他的人,想亲他,想吻他,想扒掉他衣服睡了他……”
“怪不得净发些骚里骚气的微博……叫什么?家住哪?今年多大?有女朋友——”
“楚珣。”霍星叶轻答。
对面一个“吗”字卡在喉咙,发出被水呛到的咳嗽声,好一会后:“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二婶的话了?”
“什么听我妈的话,管我妈什么事儿——”
“啊啊没什么,”霍阙打哈哈,“你和他在一起我就放心了,那你晚点回来也无所谓,只是你还小,保护措施要做好……卧槽这种该二婶说的话怎么变成我在提醒你,我还有事儿先这样了啊!”
霍星叶经常和闺蜜言语飙车,在片场也能面不改色地起哄男演员撩衣服秀腹肌,此刻,脑子却被“保护措施”搅得一团浆糊,那个下午他倚在墙边给自己递浓盐水,白体恤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适时浮出……
越想,她搁在胸前的手动作越快,一连撸了两把王者也没能消下脸上的绯红……
霍星叶隔半个小时再回平台,楚珣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她哒哒哒跑到画架旁,手忙脚乱把画板往包里塞:“你慢点,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说话空当,天边的乌云聚拢过来,黑沉沉一片压在头顶,霍星叶顺手从隔层翻出一件雨衣套上,余光瞟到楚珣在包里翻了一阵,没翻出东西,她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故作不明地再问一次:“还要不要一起走——”
话还没完,“哗啦”,大雨骤然而至。
平台外的地面瞬间湿透,平台内借着繁茂的树冠遮挡只有“叮咚”水珠落下。
楚珣置若罔闻,穿好冲锋衣面料的外套,毫无形象包袱地把塑料袋举到头顶,淡淡瞥她一眼,直接朝平台外走去。霍星叶急了,嚷嚷着“诶你等等!等等我!我这里还有一件雨衣,这雨衣很大”快步跟上去……
夏天的大雨是一场屠戮,白日里生气盎然的植物在傍晚被碾得无力还击,只能抱着脑袋蔫撘搭地怂在暗色中,残枝败叶落一地。
霍星叶亦步亦趋跟在楚珣身后,一手拎水桶,一手捏住塑胶雨衣边缘越过他头顶,想帮他遮塑料袋根本遮不住的雨,奈何一八八太高,奈何他腿长步子大,霍星叶怎么遮都遮不上。泥泞的山路不好走,她另一边手臂几乎湿透,衣服黏糊糊贴着身体的感觉很难受。
她说:“你慢一点,这雨衣可以遮两个人。”
楚珣不理。
她说:“会淋感冒,你头发都要湿完了。”
楚珣还是不理。
“还有一段路,我不占你便宜,你进来遮——”霍星叶只顾说话没看清脚下水洼,一个趔趄差点脸朝地摔去,她扶住树干站稳后,发现前面的楚珣已然不见了身影。
雨声很大,树林很黑。天地间的暗色给远处的月亮山脉笼出一层水雾,渺茫,孤傲,不可逾越……
霍星叶站在大树的庇荫下,看着看着,鼻子没来由就是一酸。
什么人嘛这是!她胡乱扯开雨衣罢在原地,骂人声中带着不可自已的哭腔:“穿什么穿遮什么遮,什么鬼雨衣又重又难看……”她越说越难过,“人家都那么对你了,你怎么还能死皮赖脸缠上去,你的矜持你的自尊呢,靠你妹的后天回去啊,老娘不要待在这里……”
“我怎么你了?”一道清淡的男音响在背后。
霍星叶话语戛然,呆呆愣愣又有点不敢相信地回头,便见楚珣从一两米外的土坎上纵身跃下。
他一手握着塑料袋,一手握成拳,走到鼻子红红眼睛也红红的小姑娘面前:“刚刚看那里落满了蔷薇,正好捡回去泡标本。”
“喏,挑一朵,”楚珣摊开手,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别一副我欺负你的表情。”
“你就是欺负我,”霍星叶吸了吸鼻子,从他掌心捞出那几朵花的时候,格外理直气壮顺手牵羊地摸了一把他好看的手,“哼,我都想要。”
楚珣作势收回:“不行。”
“哎呀不行就不行,我挑一朵还给你,别这么小气……”霍星叶说着,赶紧把带着体温的花捧在掌心,仔细甄别。那花瓣上还带着残雨,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花瓣滚落到花心,转折处的停顿发出式微“咔哒”,滴散某人心里的凉气……
楚珣垂眸睨着她小心的样子,唇边勾起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
“挑了一朵白色的,喏,还给你——”霍星叶回头,恍然发觉耳热的窸窣声是楚珣在穿被自己扔地上的雨衣。自己到脚踝的均码下摆刚好到他膝盖,窄腰宽肩,下颌微绷,薄唇在雨幕下冷感禁欲……
霍星叶喉咙滚了滚,猛一下收手劫持住打算归还的蔷薇:“下这么大的雨商店雨伞都是要涨价的,你一朵花就想换我一件雨衣,刚刚要给你遮你自己不遮,现在又要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楚珣手指拎住雨衣边缘,长臂越过她纤细的后背,直接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罩在雨衣里,“走吧。”
低醇润泽的声线拂得霍星叶小脸微热,偏头望着他清俊的侧颜,轻声问:“那花你还要吗?”
楚珣不答,只是扬一下手作势要收回雨衣。
“别别。”霍星叶紧张地抱住他的腕。
楚珣抿唇,不着痕迹地把雨衣朝她那边拉了拉,将就着她的步伐迈进雨幕。
周遭是他熟悉的薄荷气,霍星叶嗅得红了脸庞心跳如雷,丝毫没注意他那半边身体全然湿透,自己手上的水桶什么时候被他拎到的手里……
夏天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前脚小跑回民宿,后脚雨就停。
“我先洗澡了。”楚珣放下水桶,还没脱雨衣就匆匆上了楼,把霍星叶一句熟透的“谢谢”留给门口和谐蹭毛的大黄大喵听。
“星叶你怎么一个人,阿珣呢?”杨姨从一楼的卫生间拿了两条毛巾出来,朝楼上看一眼,“中午那么闷热,忘了给你们说可能有雨,你赶紧擦擦去洗个澡,出来叫阿珣一起吃冰镇西瓜,”她把毛巾递给霍星叶,“看着雨大,你还没怎么被淋湿,和阿珣一起回来的?”
霍星叶红着脸“嗯”一声,接过毛巾给杨姨道了谢,擦两下头发就找托词上了楼,做贼一般按捺不住地把那几朵色彩明快的蔷薇洗干净,装进镶金嵌玉的化妆盒里……
二十几岁就长期熬夜,各种赶档期的姑娘生理期很少有规律,霍星叶是其中之一。
她亲戚本来该是到这里的第一天来,可接连两天都没来,她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变成两个月来一次,也就没在意。谁知道,晚饭前淋了点小雨,晚饭后吃了几块爽彻心扉的冰镇西瓜,大半夜她睡着睡着,肚子忽然疼得要命……
霍星叶一个惊醒翻身坐起,小心翼翼把手伸到睡裤后面摸了摸,又举到眼前……幸好血量少,还没把床单弄脏。她顿时松一口气,夹着双腿穿鞋下床。
楚珣睡觉不打呼,侧躺的睡相也很好,走廊微弱的灯光从飘窗泻下,为他白日里清俊不可靠近的五官勾上一抹柔和。霍星叶忍着腹痛多看了两眼,不自知地放缓了鼻息,踮起脚尖,二十四小时内第二次做贼般越过他挪到梳妆台前,然后,窸窸窣窣从包里翻出卫生棉,蹑手蹑脚小跑去洗手间。深夜的一切都很安静,屋后的蛐蛐唱个歌都好像开了扩音器。霍星叶不想打扰楚珣睡觉,提心吊胆地控制音量,但好像越控制,越不能控制……
前前后后用了半个小时,等霍星叶收拾好,虚弱得只剩半条命,推门出去,看到满室光亮和坐在床头看手机的男人,她诧异一瞬,随即艰难地扯了扯唇:“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嗯。”楚珣眼皮都没抬一下,在她温温吞吞爬上床后放下手机,“啪”一声摁灭开关。黑暗中,隐隐一大团在床上滚来滚去,被子和床单接触发出不轻不重的摩擦声。
楚珣第二次开灯,起身,一边关飘窗一边背对着她:“你还好吗?被风吹凉到了?”
尽管他嗓音清冷,带着一贯的皑皑白雪感,尽管没看到他的脸就能想象出他的面无表情……不知怎么的,霍星叶听着听着,莫名其妙就热了眼眶:“我肚子疼。”
楚珣插着裤兜走到她床边,白净的指节把床帘夹高一点,望着她没什么血色的小脸,蹙眉:“西瓜吃太多?我下去给你拿药?”
“不用,”霍星叶眼睫闪烁着避开他的注视,“生理期。”
以往她妆容精致,眼波流转不胜风情,楚珣瞧着没觉得有太大意思。可现在,看她白着小脸,眼睛红红,无辜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他反而停住想放床帘的手:“需要我做什么?”
止痛片吃多了会有瘾,你又不能代替我疼。霍星叶捋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卷发,苍白着小脸认真说:“要不然……你抱我一下?”
楚珣面无表情。
霍星叶眼睛转了转,继续试探:“亲我一下?”
楚珣作势就要放下床帘。
“别别我真疼,”霍星叶急了,赶紧朝里面挪了挪,拍着身旁的位置对他说,“你上来和我一起睡我可能会好点?”
楚珣唇角抽搐一瞬,随即板脸:“说人话。”
“我是认真的,”霍星叶收起唇边没控制住的弧度,配合着小动物般的小眼神牵了牵他衣摆,“女孩子来那个真的疼,热水袋红糖水都没有,那只能委屈你上来帮我揉揉,你不想揉肚子的话,”她把被子朝下拉了拉,一脸真诚,“摸胸也可以,我很有料——”
回答她的,是被放下的床帘。
霍星叶错愕,随后慢慢收回眼神,抖着指尖把手收回被子里,把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又弯身把腿朝肚子贴,整个人缩成一团……
就知道,他会走。
五分钟后,她迷糊间,看到头顶伸来一只拎着热水袋的手。
霍星叶揉了揉眼睛,掐一把脸,痛感到了才伸手去取热水袋,顺便轻车熟路地摸了一把那手背:“谢谢全世界最帅的阿拉丁神灯……我可以再许一杯红糖水么?”
“不可能。”那手想避她的魔爪没避开,在她取下热水袋之后飞快缩离。
凌晨六点,鸡鸣鸟啼。楚珣起床,给坐在轮椅上打太极的杨叔以及厨房的杨姨问好,三人说说笑笑,杨姨把碗橱里的东西拿给楚珣。
上午九点,霍星叶第二觉睡到自然醒,才睁开眼,注意力就被男人正在搅拌的罐子吸引了去:“你在盛什么啊,我闻着味道有点熟。”
“哦,”楚珣回头看她一眼,淡淡道,“红糖水。”
霍星叶眼睛一亮,掀开被子就下床,去了趟洗手间后很自觉地过来端一碗:“谢谢你这么早下去专门给我熬了还端上来。”
楚珣“呵”一声:“我有说是给你熬的?”
霍星叶端碗的手顿在半空:“难不成你要喝?”
“红糖水功效很多,散瘀活血又温补,”楚珣一本正经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喝?”
“可你拿上来了两个碗啊,你喝一碗我喝一碗又不矛盾。”
“喝吧喝吧,看你可怜巴巴的。”楚珣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凳子让给她,又把手中的勺子放到她碗里,见她看自己,还故意皱了一下眉……
霍星叶瞧着他皱眉时唇角没压住的弧度,倏一下,心里软得不行,也不顾上喝红糖水了,蹭蹭蹭跑到床头抱起手机。
楚珣也没问她做什么,摸出手机正准备和助教核对行程,“滴答”,一条陌生号码短信跳进通知栏。
——教授,我以后叫你楚楚好不好?
楚珣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敲到第三下,偏头瞥了某人一眼,轻嘲:“凌晨被吵醒,关了窗没风热得睡不着,熬个水还要分一半给你……好像确实很可怜?”
“不是,”霍星叶在备注前面加了个“a”,然后扔下手机蹦跶到桌边,一边捧着碗啜微烫得恰到好处的红糖水,一边不疾不徐地对他说,“因为你……很动人。”
楚珣低头,正好撞上她仰面朝自己眉眼弯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