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巧的目光还凝滞在老者花白的须发上,却被少年一扯,示意她跟上自己。走出木屋,穿过草坪,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看似寡言少语的少年这会儿却天南海北地侃起天来。从他零零散散的话语中,严巧得知他原来名叫秋诺,自小就跟着师父在山上修行。几年之前,师父才告诉自己真正的身世。原来他是当地有名的姬姓大族的后裔,幼时因天资聪颖,被师父相中,自此开始了上山修行的旅程。这几日,他才返回家中。回到姬府,家里的人都称呼自己姬道,好不习惯。而秋诺这个名字,是师父为自己起的。自己离家多年,又不是家中的长子,对家里的事务都不甚熟悉。一会儿到了府上,秋诺坦言自己只能确保留严巧在府中,却无法决定以什么样的身份了。
这些冗长的话语有些晦涩难懂,但他们很快便来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王府之前。那房子大红的漆柱,青色的瓦片飞翘上天,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十分宏伟气派。守卫的士兵似乎被严巧的装束惊到,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向秋诺行礼。在秋诺的引领下,严巧来到了一个略偏的房门之前。
秋诺喊了一个名字,便出来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他像是对她吩咐了几句什么,那女子便点点头,领了严巧向里屋去。
这个房间便比不得外面的大气宏伟,陈设略为简陋,但空间还是大的。房里铺设着好多木板床,一张一张紧挨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层麻制的被子似的东西。严巧四下打量,这石砌的屋顶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却不见任何灯烛,只有微弱的阳光从镂空的窗口徐徐打落下来,在木床上散成一朵朵温暖的花儿。
女子将严巧带到了一架织机模样的东西前,那周围有许多和严巧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在忙碌着。那东西好古老,如果是织机,那么连外婆也没有用过这种式样的。女子开口说了几句话,但严巧却一句也听不懂,只是用茫然的目光瞅着她。女子讶异地瞪大杏眼,指指自己的喉咙。严巧忙喊:“姐姐,我可不是哑巴!只是,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子又叽里咕噜动起嘴唇来,那讲的像是外语,又似是方言,虽节奏韵律优美动听,奈何严巧的确连一个字都无法理解。女子见严巧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便停止了讲话,用手托着下颚打量了严巧几眼,好像想起什么来,拉起严巧就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严巧只觉晕头转向,不知道又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这个房间又小又暗,摆放着一个又一个木制的柜子,仍旧是紧紧地挨在一起。那女子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找了又找,拿出一件暗绿色的古式服装,递给严巧。严巧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一身现代人的装扮。天哪,那刚才路上得有多少人盯着自己看啊,怪不得秋诺净带着自己走小路呢。于是,她赶忙接了衣服换上,边换边询问着女子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为何身边的一切都像古代的陈设。但女子只是皱着眉看她,显然,她也听不懂严巧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严巧每天都要坐在那台织布的机器前,学习如何纺布,就像周围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她素来胆小怕生,想起前几日的反常大约是自己回不去家,因愤怒所致吧。她笨拙地看着机器,回忆着前几日与秋诺的谈话。戾气……时空隧道……这附近的建筑像是另一个时代的……难道自己回到了古代吗?但中国的朝代那么多,这是哪一个呢?自己已经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那么这是不是表示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时代?但是,中国那么大,也许是方言呢?再看看这些女孩儿穿的衣服,不可能是清朝,电视剧上清代的衣服不是这样;也不是唐朝,没有那么热烈奔放,而且她们看着也不胖啊;跟汉朝倒是有些类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严巧只恨自己没有认真学习历史,连古装电视剧也没认真看过几部更何况现在的古装电视剧几乎每个朝代的衣服都没有分别这下可好,连哪个时空都分辨不出来,还谈什么回家啊。
正这么发着呆呢,那日见过的女子不知何时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她轻轻地推了那机器几下,又用脚去踩那机器的踏板。严巧看了她一眼,也学着样去操纵那机器。眼前的织机上已出现了一点点织物的花边,那色泽很是美丽,还有淡淡的印花,质地看起来十分的柔软。这般轻柔的质地,该是蚕丝制成的吧。严巧回过头去瞅那女子,只见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开口说了几句话自然,严巧仍是听不懂的便走开了。也许,是夸她做得好呢?
严巧也对着那背影笑了,回头卖力地摆弄起那台机器来。
这几日的生活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她已能确定这是一个久远的年代。房间里的人们差不多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都呆在房里纺绸织布,从不推开那扇大门。天一暗,简单地吃过晚饭,大家便到水井边打水洗漱,彼此像是逗几句趣儿,就溜上床睡觉了。偶有几个看起来多愁善感的姑娘睡不着觉,便会到院子里去沐浴那格外明亮的月光。古时似乎也不用灯烛,那月亮,又大、又圆,就像一枚璀璨的玉盘。这种星空月夜,仿佛只应存在于童话之中。习惯每天晚上在台灯下赶作业,偶尔玩玩手机的严巧,对于这种原始的生活,起先并不感到十分适应。每天的早起,于她而言更是像回到了乡下的奶奶家。连年轻人都睡得如此之早,之于她来说,是新鲜的。但那种在晨曦之中看雾气缭绕中的野花的笑靥,闻着那清晨特有的清新的带着微微凉意的空气,再看阳光映染在古香古色的木屋上的那种静谧祥和的感觉,却也是十分美好的。在现代习惯睡到中午起床的自己,看见清晨的露珠都已是一种奢望。至于平时上学时的早起,总是在迟到中飞奔的自己,哪还有心情去看路边的花花草草。所以,这里的生活,也是叫人神清气爽的。而每日在织机前不间断的劳作,也让她没有了失眠这略带几分矫情的毛病。